老大伸出去的手臂僵在水面上,这里还有旁人吗?他们怎么没有看到?
一声竹篙划破水面的声音打破了此时的宁静,细细的一叶扁舟慢悠悠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一位小姑娘坐在舟边,脚儿泡在水里,悠闲得很,不过,她背着光,看不清容貌。
原来小舟一直在深山的倒影下,乌漆抹黑的,难怪刚刚他们都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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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敢出来打扰大爷办事?”确定不是那些好兄弟以后,老大恶人胆又回来了,看着那两个小丫头被这样一耽误已经沉入湖水中,不知去向,他立刻找旁人出气。
“真是伤脑筋。”娇嫩的嗓音在水面响起,“扫兴的人,不管到哪里,都会有。”
“活太久嫌命长了,是吧?”可恶的女人,今晚被一群女人耍个够本,这次一定要报复回去。老大转头命令手下,“把人给我抓下船来。”
大家听命行事,七手八脚地想要游到小舟上将那不知死活的小姑娘给抓下来。
只是,他们的好运也到此为止了,眼前一花,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击中,纷纷头昏眼花,手脚无力,慢慢地往水里沉去,包括那个耀武扬威的老大在内。
明明已经被深深的湖水给淹没了,口鼻里开始灌入涩涩的水液,她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谁知道,当云纤纤慢慢地睁开眼时,一张年纪虽小,但娇贵天成的容颜印入她的眼帘。
“我不救没用的人,妳自己说妳有什么用处,值得我救妳?”小姑娘笑得天真无邪,可吐出来的话语真是听着觉得无情至极。
“我,咳……”肺部残留的湖水让她呼吸起来都带得丝丝疼痛,原来是这个小姑娘救了她。
“我只会作菜。”是的,天生娇生贵养,她什么事情都不会做,唯一只有厨艺惊人。
“作菜啊。”小姑娘摸着自己漂亮的下巴,晶亮的眼儿闪着淘气的光芒,“嗯,这个我还没玩过,那好,从今天开始,妳的命,用妳的手艺来换。”
“小姐。”一声轻唤惊醒了闭眼假寐的云纤纤,“我们到了。”
她,原来在这辆简单的翠幄青紬车上,而现在它还安安稳稳地停在这热闹的大街上,斜斜地靠在车壁上,清爽的竹帘隔开了大街的喧哗,她又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多久了?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得让她差点以为一切都是自己在作梦,一觉醒来,她还在自己那悬着葱绿双绣花卉纱帐的大床上,疼爱她的母亲会带着一脸慈祥的笑容,抚摸着她的额头,“乖女儿,该醒了。”
每次午夜梦回,都会有父母慈祥的笑容,亲切的抚摸,醒来发现一切都已经是过去的云烟,已经消散在那时光中,心里的空虚,都会让她疼痛得想要逃开。
“走吧。”逃不开啊逃不开,一直到现在,功名利禄,她什么都拥有了,只是她没有爱,没有人爱她,她也不爱任何人,如果没有遇到韩玉竹,她本来以为自己爱人的心都已经死绝了。
韩玉竹,是她生命中最后的奇迹,是她拼尽全部的力气都想要抓住的奇迹。也许在别人看来,很奇怪,只是当初那样一个不算相遇的相遇,只是年少的一丝心动,怎么就算是爱情了,怎么就这样认定了。
可惜,别人都不是她云纤纤,没有经历生死没有经历起落,没有人知道她对于爱情的期盼,也没有人明白她当初的那份心动。
是的,一眼万年,她原来就是这样的死心眼的人,第一眼,就决定了这辈子的爱恋,这一点,也是她重遇韩玉竹后发现的。
穿过明亮的大厅,直接往二楼走去,连思索都不必,就直直走入那熟悉而隐秘的房间,打开来,还是那脸色凝重地好像别人欠他几万两银子没还的人,也就是当年将她从水里救出来的的男人。
不多废话,她将捧着的帐薄交给男人,完成了此行的任务,在转身的瞬间,顿了顿,最后还是难掩疑问。
“她还是没来吗?”不想问的,只是这个女人与她的生命已经交织在一起了,明明不想在乎,可是还是开了口,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从她们相遇的那天起,她从来都不会失约的,一定发生什么事情了。
男人摇了摇头,本来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悲痛。
“出了什么事?”她毕竟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这么多年的相处,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定位她们之间的关系了,欠她的,她云纤纤已经用这几年的努力来偿还了。
回答她的,还是摇头。
看来这里是问不出来她想知道的答案了,她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出去,如同这么多年的每一次一般。
出了这座小楼,准备上车的步子缓了缓,对车夫说道:“去佛光寺。”
“小姐。”翠红扶着自家小姐上了马车后,有点奇怪地说道:“我们不是还要去东大街的参茸行吗?”突然改变行程,不是做事有计划的小姐会干的事呀。
“我想先去上柱香。”不该在乎的,可是长达六年的相处,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放下不知道的感情,对于她的平空无踪,她也会担心。
“妳是说如歌小姐还没有来吗?”对于这每个月一次的账册交付,翠红虽然没有陪着小姐进到里面,但对当初救她们的那位如歌小姐也算认识,当初如歌小姐救了她们,却要求小姐用自己的手艺来偿还救命之恩。
还记得那时如歌小姐说:“第一家店,我什么都不会理,妳要先用成功来证明妳的价值,除了这家店是完全属于妳的,之后的每一家分店,都要分一半的利润给我。”
这个要求,初听之下是不合理的,凭什么人家的努力要分一半给她,而她不用付出半分?可是之后的几年,如歌用行动证明了她无情字句下的善良。
在京城这样一个繁华而又富实的地方开店,哪怕手艺再好,没有后台,也休想有安宁日子可过,虽然不知道如歌小姐的身份是什么,但从小姐开飞云阁的第一天起,她们就可以安心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一手一脚地将飞云阁的名声打响,那些走到哪里都会有的地痞流氓破天慌没有上门找碴。
连后来那些羡名前来的高官名臣甚至邻国的王侯将相也不敢轻扰,这个如歌小姐的能耐就非常有想象的空间了。
不过,小姐也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当初的话,除了总店飞云阁外,每一家分店的营收都是非常惊人,让如歌小姐可以轻松坐着就日进斗金。
“嗯。”云纤纤低吟了声,她不想探究自己此刻的担心是因为什么,可是对于如歌这样平空的消失一定有着不寻常的原因,之前的几次见面,她明显感觉到如歌与平日不太一样。听闻当朝最有权势的长公主夏侯如歌,半个多月前跳入微沙江自尽了。
这与她认识的如歌不会是同一个人吧?时间吻合、名字吻合,回想之前的一切,她不得不去怀疑,只是这个疑问,她也只能埋在心里,无人可以证实。
而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去佛光寺为如歌上一柱香,祈求佛祖可以保佑她平安无事。
☆☆☆
佛光寺一如往常般信徒如云,檀香的慈悲香气弥漫在整座寺院,这里是全京城最有名的寺院,听闻这里的菩萨最为灵验,只要诚心来求,必定可以心想事成。
这是不是真的云纤纤不知道,她只是每个月都必然来这里,为已逝的父母祈福,而今天则是为了如歌。
虔诚地磕了头,再上了一柱清香,缓缓地步出大殿,刚走出前庭,就听到细细的小孩哭声,抬头一看,一个满脸泪痕的小女孩坐在人来人往的大路上,哭得好不伤心,而过往的行人都对她满脸的恶心烂疮掩鼻而过,生怕被传染。
轻轻叹了口气,在这以慈悲著称的寺庙之中,来来往往的都是些号称积福积善的人,谁知道在真正有困难的人面前,大家还是会退避三舍。
“小妹妹,妳怎么了?”云纤纤走过去,抚着小女孩的头顶,轻声问道。
“娘亲,呜……娘亲不见了。”小女孩看起来还没有五岁,脸上流着脓水的红疮真的非常恶心,而伸出来揉抚眼睛的手臂,也露出大片大片的疮口,很明显,她有着严重的皮肤疾病,至于会不会被传染,还不知道。
“好了,别乱擦。”手上的红疮被泪水一泡,只怕会疼得更加厉害吧,云纤纤从怀里掏出棉帕,细心地为她擦掉泪水。
“小姐。”翠红担心地看着自家小姐,这个小女孩的病不知道严重到什么程度,小姐这样会不会……
云纤纤看了翠红一眼,止住了她欲说的话,“乖,不怕。告诉我,娘亲在哪里不见的。”
“那儿。”小女孩抬手指的是大殿的门口,“馨儿不乖,糖葫芦,呜……”简单几个字,云纤纤已经知道事情的大概了。很明显,粗心的母亲带着小女孩,因为一时贪嘴,小女孩跟母亲走失了。
“来,告诉我,娘亲叫什么名字?”耐心地询问并不因小女孩吐字不清而停止。
“呜……不知道……”小女孩哭得更加伤心起来,“姐姐,馨儿要娘亲……”
“好了、好了。”云纤纤轻轻抱起小女孩,有几分笨拙地摇晃着,哄着她,再吩咐翠红道:“妳去大殿那边看看,能不能找到她的娘亲。”连母亲名字都不记得的小姑娘,也别希望能从她嘴里问出家住在哪了,看来只好到处找寻,看能不能找到丢失孩子的母亲。
“是。”她家小姐就是这样,劝也不会听的,翠红叹了口气,再担心地望了望小女孩满身的红疮,转身往大殿走去,这家寺院的规模可不小,看来有得找了。
云纤纤一边安慰小女孩,一边抱着她四处找寻,看能不能好运碰上那个粗心的母亲。
刚上完几十阶石阶,就看到寺院的住持站在不远处,心下一喜,“方丈。”
“云施主。”对于这位寺院的常客,再加上实在抢眼的外貌,大师想不熟悉都难。
“拜托大师让寺里的师父们帮忙寻找一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小女孩的母亲。”她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微薄了,如果能让寺里上百的和尚们帮忙找寻,肯定可以更快地找到小女孩的母亲。
“云施主请放心,老纳刚刚已经看到,吩咐下去了。”他陪着客人刚从偏殿出来,就看到了那一幕,这个云施主,果然就是慈悲心肠。
“多谢大师。”云纤纤放心地笑了,晶亮的眸子里是全然的满足,此时她才看到方丈身旁的客人。一位年纪约莫六十岁的老妇人,很眼生,眼儿随意一扫,却看见那远远地站在石阶另一头的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她苦无相见机会的那个男人,韩玉竹。
她听见自己心跳狂响,意外的相逢让她差点把手里抱的小女孩给摔下地去。
“云姑娘的心肠真好。”老妇人看着这个貌美的女孩,诚心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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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死瞪着韩玉竹,恕她现在实在没力去吸收旁人的话语。
“娘亲,我们该回家了。”神情冷淡的男人,黑眸在扫过她手中抱着的小女孩时,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再无动静。
“玉竹,娘亲想帮忙一起找这个小妹妹的娘亲。”半生信佛,让老夫人也可怜这个疾病缠身的小姑娘。
什么?娘亲?这个老夫人竟然是他的母亲?云纤纤觉得此生再也没有比现在更惊讶地了,再看了看韩玉竹站的位置,原来,他是真的如同黎悠扬所说那般,连自己的母亲都退离三尺之外,他是真的真的不喜欢女人呀。
她当初还抱着希望,希望只是黎悠扬那个爱整蛊作怪的家伙,为了看她的笑话编出来骗她的,可是现在亲眼看到才明白,这一切原来是真的。
这,可真伤脑筋了。
第四章
他的平静生命力,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女人。
韩玉竹拿着玉笋笔的修长手指几不可见地顿了顿,接着在凤远县上呈的奏摺上批下注解,厚实的桌案上,已经对了一大堆批好的摺子。
静静地批着,不觉时光的流逝,再一次蘸墨,却发现磨好的墨已经用磬。
“我来。”一旁明明在翻着自己带来的书的云纤纤,却好像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般,反应迅速地快步上来,抢在韩玉竹拒绝之前,将黑亮的墨蘸入砚台之中,再敏捷地加水,开始研磨。
韩玉竹微皱着眉,看向那个最近一直出现在他家里,带着满脸的笑意打扰他的女人,淡淡的桃红色百蝶穿花裙衬得人比花娇。
“我磨好墨,马上就退后,你就多忍让一点嘛。”绽放出一抹如同撒娇般的笑容,执石的玉手细细地将那墨团研开。
暗暗叹了口气,生性不喜多言的韩玉竹在这一刻更加不知道如何回话,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突然就闯入他平静的世界里,说她烦吧,她又总是识趣地跟他保持三尺之外的距离,第一次在他家见面时,更是认真地拿着量尺在他面前认真地
测量,“放心,放心,三尺距离嘛,我这么聪明,一定会记住的。”
谨守着那份距离,让他不至于讨厌她,每天下朝回家,都可以看到她在周围出没,想要让她出去,可是她是娘亲请来的客人,天生的好教养,让他做不出那么没礼貌的事情,只能皱着眉,忍受着她这样跟前跟后。
“原来你用的是玉笋笔啊。”这个男人根本不会搭理她的,云纤纤可是很自知之明,没话找话,这是在认识他之后,她发现的自己的一个长处,“明屠隆‘考盘余事’中载:‘笔如笋尖者,最佳。’,这种笔锋腹粗壮,落纸易于凝重厚实,很像是你这种人会用的东西。”
没回应,没关系,反正这几天的相处下来,她都已经很习惯韩玉竹的性子。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说得很开心,原来自己这般聒噪,又重新认识了自己。
“好笔要搭好墨,这样用起来才会开心,你……”韩玉竹如墨玉般的黑眸直接看着这个明显越说越开心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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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知道了。”真实的,连多说几句话都不可以,不过今天已经说得比昨天多上好几句了,“不过,我还以为你会用玉管宣毫。”因为这种笔比较贵嘛,用料讲究,价值昂贵,符合他的身份。
某男人直接掷笔,想要起身。
“好了,好了。”见好就收,云纤纤放开研石,“你接着批,我不打扰你了。我泡了参茶,现在去端。”说完,怕他拒绝似的,转身飞一般走了出去。
这个女人,是他有限的认识里最奇怪的一个,韩玉竹看着那被关上的大门,再次在心中肯定着,不怕他的冷脸、无视他的拒绝神情,就这样一直跟在他身边,女人都是这样的厚脸皮的吗?
他想走人,避开她必然的接着打扰,只是……
瞪着满案的奏摺,他走不开,皇上亲征梓祥国,留下的国事一大堆,只有他跟岳鸣远来主理,重责任大,不是他想要任性不理就能不理的。
他的清净生活,好像自从认识了云纤纤这个古怪的女人,就再难恢复了。
好险,差点就被赶出去了。
轻靠在关上的大门前,云纤纤叹了口气,看她一脸的开朗,被他忽视也无所谓,实在心底深,她也是有受伤的感觉的,她自小美貌出众,没满十岁时,前来提亲的人就快踩破他们云家的门槛儿,后来开了飞云阁,无数的男人都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她证明,她云纤纤就像一颗世上光华无比的珍珠般,美貌天成。
可是她的娇媚与美丽,在韩玉竹这个男人的面前,连他桌上随便放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