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三四年 作者:竹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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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三四年 作者:竹瀛-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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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影微颔首,道:“也是。”
  正说得好好的,却突然听到丁氏一声叹息:“只是我看她,就想到了我那女儿……她若是在世,也该这般大了啊……我总觉得与她亲切,好像她就是我那女儿似的……”
  苏影知道丁氏触景生情,心中定是不好受,可她又不善安慰人,只是道:“二姐姐莫悲——”话还未完,却听“嘭”的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显然是从屏风后边传来,苏影立即问道:“什么事?”
  只听灿儿的声音传来:“回夫人话,方才婢子开门,一个人影忽然跑过,将盘儿撞到了地上。”
  本是一件小事,苏影却脸色一变,霍地站了起来,转到屏风外,便见一地的碎瓷。人影……瞳仁不由收紧,问道:“谁?”
  灿儿听苏影语气不悦,心一阵狂跳,难道夫人识破了么?硬着头皮说下去:“婢子未看清,敢情是个莽撞的丫鬟。”
  却听苏影冷冷吐出一句:“放肆!”
  灿儿吓得“扑通”一声跪下,直道:“婢子该死!婢子不该……”
  正想说出事实,却被苏影打断:“不是说你。起来吧,将碎片扫了,叫院里的人好生看着,有仙人进来,尤其是行动鬼鬼祟祟的人,马上告诉我。”说罢便走了回去。
  灿儿方才松了口气,蹲下捡着碎片,可却心不在焉的。根本没有什么“莽撞的丫鬟”,都是自己一着急编的。自己失神,完全是因为丁氏那句话:
  “只是我看她,就想到了我那女儿……她若是在世,也该这般大了啊……我总觉得与她亲切,好像她就是我那女儿似的……”——难道老夫人说的,是真的?!
  再说苏影走回屏风后,淡淡说了句:“老爷不在,便无法无天了!”
  丁氏正好听得,不知其中缘由,便道:“这点小事,不必动气。”
  苏影也不欲解释,只“恩”了一声,丁氏又道:“那日尤氏叫老爷发了怒,必会迁怒与你,妹妹可要处处小心啊。”
  苏影呷了口茶,道:“多谢姐姐关照。”
  “哎!想当年我也如你一般年纪嫁了过来,还单纯得很,尤氏面上待我不错,可背地里却狠着呢。不过妹妹无后,还好——”说着突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忙掩了嘴,直看苏影的表情。
  苏影只若未闻,表情丝毫没有变化。丁氏庆幸,岔开话题道:“我这么多年遭冷落,日子倒也过得情景。至少不会象刚嫁过来时一天太平日子也过不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其实……”说至此处,顿了顿,又道,“真人不露象啊!这里的人,心机深得很哪!我也不便多说,我知道妹妹是忠心于老爷的。只怕有些人……哎!”
  苏影知她心中郁结,便接了话茬闲扯了些。又聊了会儿,丁氏便走了。
  丁氏想必是吃了许多苦头,叫那尤氏害得很惨。不过对尤氏现在大胆到白天也派人来监视,看来不给她点颜色瞧瞧是不行了。杜逝宠她十几年,确实该换换人了。
  任何人,只要影响到她的报仇,她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这个时候,若再不动用本行,她就枉学了这十年的毒了。
  尤氏妄自尊大,可苏影对付她,只需稍稍动动手指头便可。为了万无一失,苏影亲自去厨房吩咐午饭要吃海鲜。厨子们见三夫人亲自来吩咐,连声答应了。又听她说要求荤菜一律全是海鲜,也答应了下来。临走时她道:“近来嘴馋得很,劳烦各位大哥了。”
  厨子见她竟称呼他们“大哥”,受宠若惊,连忙答应,心中说不出的喜悦。她素知尤氏午饭后有吃苹果的习惯,便亲自去花园摘了个还未熟的,交给厨子,务必要在饭后给尤氏送去。
  第二日午饭后,果然是清一色的海鲜。除了苏影素来不吃海鲜没有碰外,其他人都吃了许多。吃过饭,大家嘴中全是腥味。苏影叫人拿来漱口水,灿儿便端上来,苏影一杯杯递过去,其他人都喝了漱口,只有尤氏不屑地撇了她一眼,将漱口水都倒了。苏影笑而不言。
  一旁的丫鬟见了,进去拿了苹果来道:“大夫人,苹果。”尤氏看了那丫鬟一眼,笑道:“去领赏吧。”便接了吃。可刚吃一块,只觉得酸意浓重,牙齿直发软,不由怒道:“这苹果怎这么酸!怎么摘的?!”
  那丫鬟吓得“扑通”跪倒在地上,直道:“大夫人,这是老爷临行前特地亲自采摘的,说是给大夫人吃。”
  尤氏一听,又喜笑颜开,硬是忍着牙酸,将一碗苹果一块块吃下,最终还是忍不住了,只剩下一块未吃。

  第七章 警告
  不出所料,刚撂下饭碗未过多久,灿儿便进来与苏影说:尤氏突然腹痛,满床打滚。现下府里乱成了一团。苏影“哦”了一声,问道:“找郎中了么?”
  “找了,几乎全帝都的郎中,不管好的差的,都找来了!”
  “这样啊。”苏影慢慢地低下头,语气淡漠,“那就慢慢看吧。”
  灿儿闻言一悚,三夫人虽然性情寡淡,却从来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今次如此漠然,想必真是被惹怒了。念及此,便也不再多言。
  外面渐渐起了喧闹之声,灿儿给苏影端来了茶,道:“三夫人,据说大夫人疼得厉害,怕不只是吃坏肚子这么简单呢。”
  苏影却也不喝茶,起身道:“是么,那我们便也去凑凑热闹。”
  老远已经听见了一阵阵喧哗,苏影走去,只见外头站了一片丫鬟婆子,还有排了长长队伍的一串郎中。果真热闹极了。
  苏影主仆二人走到屋中,正见一个郎中走了出来,一群人一起拥了上去,只见那郎中摇了摇头,无奈道:“夫人的症状极其奇特,在下从未见过,恕在下——”
  只见郎中摇头,还未说几句话,人群便哀叹一声,失落地散开。
  苏影见丁氏全然不似周边的人,淡淡地坐在一边吃着茶,就走过去问:“怎么样了?”
  “也不知什么妖病,看了十几个都说没法儿。只有一个说是中了毒,可在家好好的又会中什么毒呢?现下林总管正派人把午饭的餐具食物检查呢。”
  “一点小病,何须如此兴师动众。”
  正说着,只听里面传来一声非人的嚎叫,依稀能辨认出是尤氏的声音。苏影亦听得毛骨悚然,隐约觉得颇为不妥,却见门“嘭”地一声被撞开了,杜少陵风风火火冲了进来,大喝:“大夫人去世了?”杜少陵与尤氏关系素来不亲,连“母亲”也不肯叫上一声,此番回来,又是这一吼,定是丫鬟怕他不回来,编造的谎言。
  果然,这一声将众人都喝蒙了,霞儿在一旁脸一下憋得通红,忙道:“大少爷!您千万别——”
  倒是丁氏软言安慰了一句:“大少爷少安毋躁,大夫人没事。”丁氏因无后,而那杜少陵小时又顽劣,不讨人喜欢,她去常去看他,因此两人关系倒也很亲,尤胜过父母之情。
  苏影听她一唤,杜少陵便看过来,忙端起茶杯来喝茶,不去看他。只听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未去世?那便好。”说罢又听门“吱嘎”一响,苏影抬起头来,屋里已没了杜少陵人影。
  苏影又与丁氏稍聊了会儿,便道:“我外边去看看。”丁氏点点头,苏影便走出了屋去。只见外面还有近二十个郎中候着。她将排在第一的郎中叫了出来,问道:“你有把握治好大夫人么?”
  那人见她衣着华贵,料想定是府中贵人,便行了礼,恭恭敬敬地答道:“回夫人,没有。此处医术位于在下之上的有资历的郎中也无能为力,在下……怕也难成功。”
  苏影听了“哦”了一声,淡淡道:“那你活不成了。”
  那人愣了愣,半天才明白她说的话,唬得他两眼直愣愣地瞪着,张着嘴想说话却半天也未说一个字。
  “这是老夫人说的,我恰好听到。快到你了,若你想捡回一条命,或者说,让后面的人也活命,那么你就把这个给大夫人,说是她只不过吃坏了肚子。明白么?”
  那郎中接过小纸包,连声道谢。正说着,便听丫鬟喝道:“下一个。”
  尤氏见得又来一个郎中,却早已不报了希望。只是躺在床上,任冷汗从额头冒出。胃里一阵阵剧烈的绞痛,好似有一把刀在切割着;衣裳、被子早已背汗水浸湿;嗓子也已喊哑,干涩得再发不出声音;身子也酸软无力,没有力气动弹;发髻凌乱,脸无端似老了十岁。
  只见那人走到跟前,面目已看不清了,只觉得他好似搭了脉,又略做了些检查, 便听他道:“大夫人无需忧虑,只是吃坏了肚子罢了。”那声音似乎从另一间房间飘来似的,轻却又清晰,她心中一喜,嘴角轻轻一扯,却是连笑的力气也没了。
  那人又递过一个小纸包,道:“夫人只需吃了它,便可痊愈。”妙儿听了,忙接过,吩咐那人退下。又打开来,果见一颗药丸,喜得尤氏手也发了颤,忙吞了下去;妙儿正欲扶起尤氏,却瞥见那纸包,身子一动,脸上忽显惊慌之色,道:“夫人,这药吃不得!快吐出来!”
  尤氏正觉得有一股暖气流入四肢百骸,浑身说不出的轻松,却听妙儿要自己将药吐出来,正是不解,却见一张纸条,夹在那纸包中,上面写着:行事乖张,报应不爽。
  尤氏只觉得那痛楚又袭了上来,夹着寒冷,身子一歪,勉强挤出一句话:“你被她发现了?”还未等的妙儿回答,又觉头脑一阵晕眩,便昏了过去。
  折腾了半天竟只不过是吃坏了肚子,有惊无险,一场风波总算平静下来。饭菜与餐具自是无毒,那个郎中也得到了重赏。想必所有人都信以为真了吧,那个郎中也不例外,还前来道谢,最后又忍不住问:“三夫人如何知晓?”苏影只道:“我也曾吃坏过肚子,老爷给过我两粒药丸,我吃了一粒便好了。”
  他们又哪里知道,若同时吃海鲜与苹果,两者会在体内形成鹤顶红,轻者不适,重者丧命,当然,若是像林管家那般检查餐具,是断不会有纰漏的。
  转眼又到了周末,理应去拜访老夫人。
  此时距尤氏中毒已过了三日,尤氏康复得很快,而意想不到的是杜少陵又安分了起来,藏在尤氏生病的借口下,倒是没有人怀疑半分。
  苏影素来起得早,总是吃了饭便去。这日过去,又是首位。老夫人见了她俩便迎了上来,嘘寒问暖。说了一番又笑道:“哎,咱只顾着说话了,快屋里来坐。”说着,三人便进了屋去。
  落了座,老夫人瞧着那灿儿,笑道:“影儿,昨儿我未见灿儿,怪想念的,借我一上午如何?”
  苏影笑道:“老夫人客气了,老夫人若喜欢便叫灿儿陪吧。”若不是杜逝亲自调灿儿过来照顾她,苏影索性将灿儿拱手让给老夫人得了。这几月来,老夫人待她甚好,她总可惜了那杜逝,有这么好个母亲,偏偏做这些伤天害理有辱于家门的事,枉叫老夫人期盼了。
  老夫人听了眉开眼笑,对灿儿道:“哎,对了,我那儿还有上好的绿豆酥,你快取来与你们夫人尝尝。”
  灿儿抿嘴笑道:“那灿儿便替三夫人先谢过老夫人了。”
  尝了绿豆酥,两人又如常日一般聊起天来。杜逝是必不可少的话题,当然苏影往往是倾听者,每次听罢,对老夫人的同情便增加一份。今日老夫人又似突然想起来似的,一拍脑袋道:“哎,瞧我这记性!我早想问你的,你在这儿算是最小,你二姐姐、大姐姐有否欺负你过?”
  苏影也不知老夫人何意,只道:“苏影与她们来往不多,她们待我也很是客气。”
  老夫人道:“那便好,那便好。”
  两人又讲了约摸半个时辰,苏影便欲离开,老夫人道:“这绿豆酥你拿去吧。”
  苏影推托道:“这种酥的软的玩意儿还是您老人家吃吧。”
  老夫人便不再多说,又道:“逝儿不在,闲话未免多,你得处处小心才是,行万事前多多思量。”
  苏影忙道:“苏影省得。”
  待她走了,老夫人又换来灿儿道:“咱们去浇花吧。”
  灿儿难得一句话也未说,可看得那样儿却是欲说还休,老夫人看在眼里,并不点破,自顾自浇着花儿。终于,她忍不住了,压低声音道:“老夫人,婢子到底是不是二夫人的孩子?”
  却听得老夫人低声喝道:“我与你说过多少次,再不许自称‘婢子’!你这是贬低二夫人还是作践自己?”
  灿儿又惊又喜,忙道:“那为什么我和二夫人现在不可相认?”
  老夫人听了,将水壶撂在一边,叹口气道:“我还是对那苏影放不下心。你可要给我看紧了!我可不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哎,时机到了,我自会安排。只是此时,你万万不可告诉了二夫人。”
  灿儿犹豫道:“可据灿儿服侍三夫人这么些时间来看,她并不像是贪财之人。”
  老夫人道:“越是表面上不贪财,心里就越是贪财。否则她嫁给逝儿做什么?人心叵测啊!可不能被她的外表迷惑了!”
  正说至此处,便听一声“老夫人”,丁氏便出现在了门口。老夫人轻声对灿儿道:“你先回去。”又大声道:“哟,你也来了啊,快进来坐坐。”
  两人一落座,老夫人便吩咐身边的丫鬟道:“我有件绛紫绸衫破了一个小口,叫灿儿帮我去缝缝。”丁氏知她是有意支开灿儿,便知老夫人已料到她的心思,便也不转弯抹角,直截了当道:“老夫人,我想与灿儿相认。我看着她一天,都是煎熬。”
  老夫人叹口气道:“我可不也是这么想!只是咱得做足了证据,且待逝儿回来,方可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这几日我把她叫在身边,也是教她些规矩和本事。反正逝儿出去也不过半年,也不必急。”
  丁氏听老夫人这么说,也不好再强求,又听她问:“你与三夫人进来处得如何?”
  丁氏见老夫人问得颇为含糊,只简单答了:“甚好。”老夫人见她不欲多说,便也不再追问。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丁氏便告辞了。
  丁氏从老夫人处出来,便见了老婆子刘姨。刘姨本是要做丁氏子女的奶娘,哪知丁氏流产,根本就未做上一天。后来闲着,便去服侍丁氏。如此算来,也有十五年多了。她为人颇为忠厚,深得丁氏信任。
  丁氏方出了门,便换了一张脸似的,眼神空洞,面无表情,象极了一个遭冷落的怨妇。两人默默回到屋中,丁氏便骂道:“那老太婆搞鬼,居然不让我与灿儿相认。不告诉我也罢了;怕是要拿些什么事来为难我。”
  刘姨道:“古人道:‘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夫人虽算不上这‘大隐’,却也称得上‘中隐’吧。任老夫人再神算,便也料不到夫人你。”
  丁氏点点头道:“我本求过个安稳日子,年老时与子女共享天伦之乐,哪知现下有女却不得相认,这算什么道理!”
  刘姨劝道:“夫人莫急。是夫人的便是夫人的,别人也拿不去。不过是让小姐再吃些苦头罢了。”
  丁氏呷了口茶,缓缓道:“我倒不是担心这个。苏妹妹待灿儿甚好,不会为难于她。只是,我倒是担心苏妹妹,她还单纯,也不爱说话,都爱把事情憋在心里。若被人利用了,自己还不知道,也没人可以提醒她。哎,我看她也与我一般,只求平平安安,也不欲与人争。也不知那尤氏是否为难她了。”
  却道这里人心叵测,每周一次的拜访老夫人,便是婆媳之间的交锋。老夫人虽然是和颜悦色,却是绵里藏针。也可谅解,做母亲的总是希望自己的儿子幸福,儿媳也不是看在他的权势上而嫁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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