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三四年 作者:竹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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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三四年 作者:竹瀛-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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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影突然打了个冷颤,杜少陵表现得若无其事,是不是也将所有感情淤积了心中,郁郁而不得发?所以,十七才会这样强调他现在的状态?还有他刚刚还未说完的半句话——“掌门从未将你忘了”,他是要告诉她,杜少陵正因她的离去而处在崩溃的边缘么?
  她的心似乎已被外面的冰雪冻得冰凉了。她发现自己依旧无法忘记杜少陵,无法不关心有关他的一切。她还和以前一样,甚至比以前更加依赖他。她很清楚,自己若不执意离开他,那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她们也许也早能够冰释前嫌。
  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为何不跟十七回去呢?
  但她马上将自己否定了。她已经离开了他,又怎么有脸再回去呢?不需要他时便将他抛在一边,冷言相向;需要他时则亲如一家,不计“前嫌”——别人又会怎么说她呢?更何况,自己走之前,他也早已放下了话,自此两人再无瓜葛,她又凭什么再回去呢?
  可是,这个念头冒出来不久,又有一个更强大的理由驳倒了它。她对自己说:苏影,你可曾听过你自己的心声么?你自己真正要追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你不过是想和杜少陵在一起罢了,既然这样,你又为什么不能回去呢?
  她是主动离开的,她能离开,就能再回去;也正因为她只身离开之后受到了这么多艰难困苦,才更加意识到杜少陵之于她有多么重要,才会更加珍惜,她已经错了一次,就更应该牢牢抓住,不能再错了;而他临行前的那些话,只不过是认为她去意已决,说出来让她认为他自己也不再对她有心,让她安心、不自责的。
  更何况,如果这次她不回去,以后,可能是一辈子,都无法再看到杜少陵了。
  念及此,苏影不由大恸,跌跌撞撞站起来,踉跄着追出去。她只想自己跑快一些,能够追上十七的马匹。
  不过她不用追了。因为十七就站在饭店门口,看到她,他终于对她笑了,道:“看来你还没有笨到没救,也没有太绝情。”
  苏影还是没有说话。因为她怕自己一说话,就会忍不住哭。
  十七看着她,叹道:“你和掌门果然是一种人。”——就是那种悲伤时将情感藏起来的人,那种看起来最坚强,实际上最脆弱的人。
  十七将她抱上马,自己坐到她身后,柔声道:“你马上会见到掌门的。”话毕他只觉得自己的袖子被扯了扯,低头一看,只见苏影望着他,一双杏眼就要落下泪来,虽未说话,可分明在说:谢谢。
  十七叹了口气,道:“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掌门会喜欢你至此了。”
  男人都喜欢柔弱的女人,而那种表面坚强内心柔弱的女人,更让他们怜爱。苏影正是这种女人。而且她从来不会将自己的心意说出来,不会强人所难,不会成为别人的累赘,只是默默地喜欢,甚至为了他,不惜口是心非,言不由衷。这样的感情是伟大的,任何男人若是遇到苏影这样一个女人,都会情不自禁地喜欢的。
  苏影很久没看到杜少陵伏案夜读的样子了。她端着茶在门口立了很久,近一个月不见,他似乎清瘦了很多,时不时还会咳一两声,而且像是竭力忍耐到无法再忍时方咳出声来,每一下都很低沉,都刺痛着苏影的心。就是为了她,他才会变得这样么?
  苏影敲敲门,便走了进来。只见杜少陵头也不抬,道:“搁外面。”
  苏影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向他走来。杜少陵似有些不耐烦了,道:“我叫你搁外——”可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背影猛然僵直。熟悉的香味又细若游丝般滑入他的鼻腔,心跳得几乎要蹿出喉咙来,一股难以言说的喜悦从心口蔓延开来。那个人……又回来了么?
  这多么像是梦境,可是梦境又何妨?能见她一面,即便是在梦里也是好的。这几日他几乎夜夜无眠,就算是个幻象老天也不肯给他!
  缓缓转过头,他的动作慢得几乎近于静止。可他还是看到了——她的面庞,一寸寸、都是这样的熟悉!她朝他微笑着,端着茶走过来,可眼中已盈满了泪水。
  他确实瘦了不少,但依旧神清骨秀,卓卓然如出尘仙子,容光高华。
  苏影再难维持微笑,含泪唤了一声:“少陵!”便扑入他怀中。杜少陵狠狠抱住她,似乎怕她再溜走,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从此血肉相联,不再分开。
  可突然,杜少陵猛地咳嗽起来,越咳越厉害,他用手捂住嘴,可血还是从指缝中渗出,流向衣袖、滴到地上。苏影大惊,连忙拿出帕子为他擦血,一边高声唤人。杜少陵咳了半晌,终于停下,抬起头正要冲苏影笑笑,却蓦地神色一变,只觉得身体里气血翻涌,口中一阵腥甜,张口“哇”一声吐出一大口血,眼前一黑,竟昏倒在地。
  一条装满石子的船,若给它再加一块石头,它固然会沉;可如果在一瞬间将它所装的所有石子搬去,它也会因为吃力不均而剧烈摇摆。两者的结果,船都会失去平衡。但不同的是,前者会永远沉没;而后者,再剧烈的失衡也只是暂时的。
  杜少陵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左手麻极了,清秀的眉微微蹙起来,侧过头一看,却又马上舒展了。能让杜少陵的眉蹙了又舒展的人不多,苏影就是其中一个。
  此刻她正坐在床边的一个椅子上,身子伏在床上,手握着他的手,脑袋正枕在上面。杜少陵微微转了个身,他倒真不太习惯卧病在床,睡的稍稍久一些,就会浑身不自在。他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响动,可苏影还是醒了。她本是睡眠极浅的。
  苏影朝他笑笑,道:“醒了?”
  “醒了?”杜少陵也同时问出这句话,两人一字不差。
  苏影居然红了脸,低下头,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今天如此不自在。也许是怕再伤害了彼此,所以才过分小心谨慎吧!她在微笑,又抬起头,却发现杜少陵还在看她,看得全神贯注,脸上不由浮起红晕,道:“你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
  杜少陵被她这么一问,倒好似惊醒了好梦,怔了怔,脸上的笑容竟渐渐消失了。苏影看得心慌,不明缘由,小心翼翼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没有。”杜少陵笑笑,突然又捉住了她的手,凝视她的眸子,认真道,“影儿,嫁给我吧。好么?”
  想要成亲的人,往往都对自己的爱情没有安全感,所以才会想到用婚姻的枷锁来拴住对方。但必须承认,这个方法真的很妙。
  此刻的杜少陵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自己朝思暮想的人终于回到了他的身边,可越是美好、越是幸福,他就感到越是不真实。他感到不安,仿佛这只是一个五彩的泡泡,美得那样眩目,可只要一戳,它就破了。他害怕苏影也如这泡泡,迅速地接近他,又迅速地远离。她除了他,有林郁、她师父,还有她不曾向他说起过的人。可是他,他只有她。他不能让她离开。
  苏影猛然僵直了身子。她被杜少陵牢牢盯住,无法躲避。心思一下子被搅乱了,她慌张得不知如何才好。看出了她的犹豫,杜少陵收起目光,握握她的手道:“没事,你别急。慢慢考虑,考虑好了再与我说。”
  “嗯。”苏影点点头,有些怔怔地应了一声。自己不该犹豫啊。师父已不知下落,墨韵与林大哥她都不能再拖累他们了,在这个世上,待她好的、她能依靠的,也只有他一个了。可是……不知名的犹豫却牢牢控制住了她,叫她无法回答。
  “不管怎么样,”杜少陵调整好情绪,说道。他明明早已料到,如此大事,她必然不可能马上答应,可心中免不了的还是有几许失落。“我觉得我们若还要继续相处下去,还是应该将事情摊开来说,省得以后再有什么误会,闹出不必要的麻烦。”
  苏影只道他是怕她尴尬而故意转移话题,感激地看他一眼,道:“嗯,好。”
  杜少陵道:“那我们便从头说起。首先,你要相信,我不是杜逝的儿子。当年大夫人怕 二夫人夺了她的地位,才假装怀孕。我只不过十个弃婴,是她拿来做戏的。”
  苏影本也知道他不是杜逝的亲骨肉,却不想其中竟又这样一番缘由,听得睁大了眼。
  杜少陵继续道:“你若不信,大可以将杜逝的尸体挖出来,用我的血验证一下。”
  “——不用了,我相信你。”听他如此说,苏影忙阻止。挖别人的尸骨本是大不义,而且听他这么说,就算她以前不信,现在也必须信了。没有一个儿子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杜少陵望了她一眼,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停了片刻,又道:“还有就是……我害你坠崖那件事。”
  听得“坠崖”二字,苏影猛地一颤!这件事……他终究还是说了!那是她对他不信任的开始,若是没有这件事,后来的一切他们也许都可以避免。
  但是,那还是发生了。所以她永远也无法释怀,她不会原谅一个人亲手将她葬送,却又回过头来请求她的原谅。当时的他对她究竟怀着一种怎样的情感?她猜不透,也许只是逢场作戏吧。只不过他自始至终都能保持冷静,而她不知不觉便已假戏真做了。她咬住唇,眼睛躲避着他,看着他们交握着的手。
  捕捉到了她脸上一瞬间的惨白,以及手心传来的轻微的战栗,杜少陵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也许,他真不该重提这些事。他清楚这件事对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从那天起直至今天,三年多了,这件事想必无时不刻不折磨着她。
  他自然是对不起她。一切的发生只因为当年的他自恃才高,只凭自己的主观推断便武断地判了她死罪。若当时她真的死了,他知道真相之后,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可是,这些话,今天,他必须说出。也只有说清了,她才不会再胡思乱想,不会像他一样妄加论断——不管她是否原谅他。他也必须告诉她,他一直爱她。即使这不能直接说出来。
  苏影突然唤了他一声,她垂着眼帘,遮住了眸子,杜少陵看不清楚她的目光中究竟有什么。
  杜少陵柔声道:“怎么了?”
  苏影却将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有些黯然道:“你还是……别说了。这件事我早就原谅你了,而且……我也早已忘了。”
  杜少陵的身子猛地一震——她居然这样说!她还是不相信他!她明明是心存芥蒂,明明就是要逃避!有这样的隔阂,他们还有什么将来?!火气“蹭”地蹿了上来,杜少陵霍地站起身。苏影抬起头诧异而惊恐地望着他。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狠狠道:“苏影,为什么你总不能听我给你解释?你知不知道我们之间弄到今天这个地步就是因为你不肯听我解释?你要躲什么?你躲得过么?你想让我再掐你一次,你再跳一次河,再用刀子划一次脸么?!”
  他的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她的肩也被他捏得几乎要碎掉。她惊恐地看着他,他为何突然这样生气?他用这样大的力,可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么?!
  “你……放开……”苏影痛得几乎无法说话,低低的呻吟淹没在他的怒吼之中。
  他怒视着她道:“我告诉你,你这回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两人只见若有隔阂,矛盾难免再生,杜少陵受不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负气,如果她不听他的解释,继续这样,他倒宁愿……宁愿她马上离开!
  他冷冷道:“你听着,我承认,那次是我对不起你!不管你接不接受,不管有没有用,我还是要向你道歉!
  “你也看到了,我是在管理一个杀手组织的,仇人很多也不奇怪。我和中原的武林盟主那老头结下了梁子,整天疑神疑鬼,看到你来,就神经质地以为你是他派来的奸细,来试探我的。那天我以为你要诱我,趁我不备刺探出一些消息,再加上我对你怀疑已久,所以即使我再不忍心,但为了我的性命,为了敛云所有的杀手,我只有下手!
  “后来墨韵告诉我你不是——你可知道,墨韵就是盟主那老匹夫的养女!”
  苏影此时却再无法思考,她痛得嘴唇都已咬出了血,只是含糊地说一个字:“痛……”

  第二十六章 师父
  冷静下来,杜少陵方才发觉了她的反常。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有些紧张,也忘了刚才的生气,问道:“你怎么了?哪里痛?”可手上的力道依旧不减,甚至因紧张更加大了力道。
  “你……放手……”苏影实在受不了这种几乎要将骨头生生掰碎的疼痛,口中勉强轻微地吐出几个字。
  杜少陵这才明白过来,连忙放手。她浑身一软,便向后倒去。杜少陵眼疾手快,忙扶助她。他方才心急,竟未留意手下,也不知自己用了多大力气,竟让她痛成这样。他也顾不得其他,径自将她的衣服拉下,只见那白皙削瘦的肩上赫然出现了几道红痕,已现出了青紫的淤伤颜色,触目惊心。杜少陵心中懊悔极了,手指轻轻触上去,好像那只不过是沾染在皮肤上的颜色,一抹就可以抹去。
  疼痛方缓了些,杜少陵的手指又不期然触上,又带来一丝麻痹的痛楚,苏影忍不住呻吟出声。可突然,她脸上又染上红晕,他居然就这样把自己的衣服扒了下来!而且还这样抱着她!她羞得挣扎道:“你……”
  可话还未说出口,他便将她放到床上,找来药膏帮她细心抹上,不住地道歉。药膏清凉,加上杜少陵的手指恰到好处的按摩力道,苏影感到疼痛渐渐褪去,肌肉也一点点放松下来。
  杜少陵见苏影的表情渐渐自然,自己的顾虑也慢慢消除了。此刻紧挨着她,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清香也一点点刺激着他的嗅觉,而那细腻如凝脂、洁白胜雪的皮肤也变得令他心动神摇,又看到她脸上还未褪去的红晕,他几乎忍不住想要俯下身吻她一下。可就在这时,她却无来由地颤动了一下,声音轻轻地:“少陵,药膏涂好了没有,我有点冷。”
  杜少陵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往床上撞三下,好清醒清醒,自己今日真是欢喜到精神失常了!这么冷的冬日,自己竟还让她冻了这样长时间!利落地帮她拉上衣服,将她横抱起来,不等她开口阻拦,便道:“我送你去休息一下。”
  苏影的脸又“噌”地红了,声音细细地道:“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何况你自己也生病着呢。”
  杜少陵心中一暖,尽管知道这只不过是她找来的借口罢了,可目光中还是禁不住流露出笑意,见到她的脸更红,笑意更浓,又为她裹上一件披风,方才走出屋子,道:“你是怕他们看到吧。”
  心思被他一语道破,苏影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只是将脸往披风里埋了埋。杜少陵也不再说话。两人都沉默不言。
  脸擦着领子上的毛皮,细而柔软的裘毛抚过她的脸颊,纵然此刻大雪莽莽,但她是被人抱在怀里、保护着的。那样的温暖,是她等了多少年的怀抱,可以让她安心地。合上双眼,她又往里缩了缩,轻轻出声道:“少陵。”
  杜少陵听到她唤他,声音就不自觉地柔和起来:“嗯?”
  “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她犹豫着开口,“——那件事。”
  杜少陵脚步一滞,厚厚的积雪被挤压,在脚下发出“嘎吱”一声闷响。半晌,他又重新迈开步子,装作不在意道:“是真的。”
  苏影小心翼翼地开口,似乎怕会惹怒他:“——那如果你早知道我不是奸细……你还会那样做么?”
  她保持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可心却是快速地跳着。他刚才的发怒让她不安,他从来不会比她更激动,最多也只是刻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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