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进入寻常百姓家。
没有指南的工具,出远门就很可悲了,迷路是常有的事情。何况是在北地雪域,放眼一望,天地一色,很难找到辨识分明的参照物。
萧玄衣虽然会看北斗星,估计是给冻晕了,出门时不曾留意。天亮时又遇到阴天,情不自禁地就迷路了。
萧、李二人看见雪围子的时候,情绪相当低落。昨夜已经证明,这个地方根本没法住,本想着逃离此地,谁知转了一大圈,又回来了。
两人在雪围子前面停下,没精打采,商议着要不要在此打尖儿,等待天晴。李克用到雪围子里面看了一下,突然说道:“三弟,你也太不讲究了。”
“怎么了我?”萧玄衣冤得跟豆沫似的。
“昨夜放茅也不走远点,差点没踩到?真几把恶心!”
“胡扯!昨天夜里我连帐篷都没出。”
“赃物都有了,你还抵赖?”
萧玄衣狐疑满腹,走过去一看,雪墙上果然有一个小便滋出的洞,日本俳句有言:下雪天,小便洞真直。更令人气愤的是,洞下盘着一坨蛇状物,委婉曲折,余音袅袅,并且黄灿灿的,十分耀眼。
“这明明是你们李家的东西,往我身上载啊。”萧玄衣愤愤。
“绝对不是!”
“抹过嘴就不认账的,我见过多了。”萧玄衣冷笑。
“你还知道大名鼎鼎的韩信啊?”李克用突然反问。
“人家都作古一千年了,我还不信你能把这泡屎扯到韩信身上。”萧玄衣语带讥讽。
李克用没理他,继续说:“据说韩信小时候其貌不扬,有天到城里玩,碰到一个算命先生,韩信就上前凑热闹。算命先生很不耐烦:去!去!去!上一边儿去!韩信虽然年龄小,自尊心却很强,被骂了一顿,岂能善罢甘休,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趁算命先生不注意,在他背后拉了一泡屎,然后就溜之大吉。算命先生过了半天才回过味儿来,屁股没擦干净怎么着,四下眺望了一回,发现背后有一泡屎,正要破口大骂,却愣住了。”
“屎里面有金子不成?”萧玄衣比较喜欢钱。
“错,那屎条是四方形的,有角有楞。”
“这有什么稀奇?”
“据算命先生说,这就是传说中的方肛,武人大贵!”
萧玄衣也很快回过味儿来:“莫非你们家的东西也带楞?”
“不错!”李克用顿时自负起来:“你看看这坨东西,圆头胖脑,一点杀气都没有。怎么会是我们李家的呢?”
“方肛兄,久仰!久仰!”萧玄衣打着哈哈。
“彼此!彼此!”
两人扯了一会儿闲淡,萧玄衣突然醒悟:“这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难道是活见鬼了。”
“估计还真是有鬼!”
此言一出,虽然是大白天,萧玄衣还是东张西望了好大一会儿。
当然,有李克用这种恶人在场,鬼也得绕道而行,两人捺着胆子向附近搜索了一下,在雪围子东边几十步之外,竟然有滑雪板的痕迹,很显然不是李克用的,因为是一大片板印儿。
李克用数了一下,滑雪杆留在雪地上的洞有十几个,看来还是一群人。
至此便不难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到雪围子里面放茅了。北地的冬天,滴水成冰,据说小便时都要拿着一根棍子,大便肯定更讲究,这雪野坦荡如坻,要找个背风的地方还真不容易。
“大冷天儿的,这帮人要干什么?”萧玄衣警觉起来。
“应该不是普通的行路人吧。”
“难道是劫持钦德那一伙儿?”
“这是好事啊,得来全不费工夫。”李克用笑道。
“还有不好的事儿吗?”
“有啊,或者是来追杀咱们。”
“莫非释鲁出事儿,把咱们卖啦?”
“这也不好说,咱们往来相府,知道的人多了,又在这么冷的天大模大样的出城,当别人都是傻子。”李克用还算知己知彼。
两人商量了一会儿,一致认为这事儿非同小可,如果真是冲他们来的,那就比半夜里冻醒还要命。
“你有什么主意?”李克用问道。
“如果真是冲咱们来的,这帮人八成要?着踪迹追过来,也就是说,这帮人会跟着咱们迷路。”
“如果只是过路的呢?”
“那就八成不迷路。”
“有道理,咱们在这等上半天,这事就一清二楚了。”
再等半天,肯定要在此宿营了,萧玄衣正要卸行李,李克用摆摆手:“如果来的是敌人,这个位置倒不是很理想。”
两人又沿着原路回走了十几里,路边一个小山包,李克用指指:“就在这里吧!”两人爬上小山包,山包虽然不高,但周围一里之内,都是开阔地。
“这地势也不怎么样啊?”萧玄衣觉得无险可凭。
“对我的箭来说,周围两百步之内,没有射不着的地方。”
说话之间,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几个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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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过招()
萧、李二人在身边筑了一圈雪围,有三尺来高。李克用将箭一一摆在雪围上,并清点了一下,一共十八支。
“二哥,我没大见你数过箭啊?”
“这次不一样了,打不过咱们能跑吗?”
萧玄衣想想,确实如此:如果丢了行李,跑到哪里也是死路一条。带着行李的话,恐怕也跑不掉。没有回旋余地,李克用的箭就有限了。
“看来这次不赢不行了!”萧玄衣咬了咬牙口。
“最好不留一个活口。”李克用狞笑一声。
此时,追踪者已看得分明:骑“木马”者有二十人,个个身穿黑衣,外罩黑色披风。还有一个人坐在雪橇上,估计是这帮人的带头大哥。
那雪橇十分别致,象一把摇摇椅似的,坐在上面应该“安逸得板”,雪橇前面,二十来条雪橇犬分作两队,如同雁行大阵一般。
李克用拿起一支箭,将箭镞旋下,换了一个带孔的箭头。萧玄衣知道,这是鸣镝。
“你这是干什么?”萧玄衣问道。
“跟他们打个招呼?”
“你的箭本来就不多,省省吧。”
“草原上的规矩不能坏。”
警告对方,鸣镝是草原上最常用的方式之一,鸣镝一飞,对方就不能再靠近了,否则就格杀勿论。
看看还有五、六百步,李克用将鸣镝射出,一道尖利的哨声划破长空。鸣镝落下,就在两队雪橇犬之间。
带头大哥显然吃了一惊,在雪橇上站起身来做了个手势,一帮人当即停下,其中一个黑衣人把箭拾起来,递给带头大哥。
带头大哥盯着李克用的鸣镝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下了雪橇,往前走了几十步,拧腰下跨,拈弓搭箭。
这么远的距离是伤不了人的,两人倒也不用躲闪,一箭飞来,刚好落在雪围之外,李克用举弓一抄,便将间箭拿在手中。
那支箭三尺来长,除了箭镞的刃口迸出青光,其余都是黑色的,甚至包括箭羽。萧玄衣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黑箭!”
“来人应该就是契丹可汗的护卫头领:曳落河。”李克用断定。
几天前两人还给释鲁建议,从此人身上下手,找出劫持钦德的幕后指使人,没想到人家打上门来了。
“他这一箭什么意思?”萧玄衣问道。
“礼节!表示‘收到’,并向咱们致意。”
“假迷三道的,恶心!”萧玄衣一把将疾剑抽出。
“不要轻举妄动,此人是个高手。”李克用作了个手势。
“何以见得?”
“你知道他往前走了多少步吗?“
“几十步吧。”
“确切地说,是三十五步。”
“这就算高手?”
“他走了三十五步,一箭射出五百多步,刚好落在我们面前,这还不算高手?”
“这也说明二哥比他射得远了三十五步。”
“也不见得,现在没有风,咱们居高临下,占了点便宜。”
“这么说,二哥没有把握赢他?”
“现在还没有。”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曳罗河将手一挥,二十个人立即分成两组,一组奔向萧、李二人的左侧,一组奔向两人右侧,曳落河居中。
等两组人到达指定位置以后,曳落河拿出两面黑旗,左右招了一下,两组人同时前进,曳落河也驾着雪橇,缓缓而来。
五百步
四百步
三百步
“二哥,你怎么不射啊?”
“我没有十分把握,咱们的箭又不多。”
对方前进到二百五十步的时候,曳落河将两面令旗往下一划,两组人都停了下来。
“这厮倒很精,知道二百步以内是致命距离,便不再前进了。”
“二哥被他算准了?”
“也不十分准吧,占了这个土丘的便宜,我能精确到二百一十步。他能走到二百二十步才算是真本事。”
李克用话音未落,曳落河将左手令旗举起,往前连飐三下。曳落河左手的人立即滑雪而来,李克用此时已经持弓在手,见状以手弹弦。“铮”
弦声刚落,李克用又弹了一次,弹到第三声,李克用扣箭在弦,正要射出,只见曳落河令旗往下一划,那十个人戛然而止。距离就在二百二十步左右,萧玄衣不禁失色。
“这厮还真了得!”李克用悻悻地将箭收了。
“他这是干什么?”萧玄衣嘀咕了一句。
“他在演练,考虑用哪一套进攻方案?”
“靠,还有几套!?”
“最起码两套吧。刚才演练这一套就是直接骑木马冲锋。冲进离咱们九十步以内,收住阵脚,然后用箭攻击。”
“为什么要冲进九十步以内呢?”
“就算这些人都是百步穿杨的好手,想有效的攻击咱们,也得进到九十步以内才行。”
这有点类似于象棋,小卒子只能走到九宫以内,才能发挥威力,曳落河相当于一个“车”。
然而曳落河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而是背着两手,四十五度地仰望天空。
“他这是干什么?”萧玄衣小声嘀咕。
“刚才你听我的弓弦响了几声?”李克用反问。
“三声。”
“这是我射箭的节奏,估计也是他的节奏,就是说这两组人冲锋三十步,我能射出三箭。从二百二十步到九十步的这段距离,他们既不能进攻,又不能防御,我至少能射死他十三个人。再加上有你在旁边,他在思考有没有必胜的把握。”
“好象我没那么厉害。”对付剩下的八个人,萧玄衣有点心虚。
“要不咱们也演练一下。”
“怎么演练?”
“你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九十步之外,再回来。”
两人相处日久,李克用虽然是商量的口气,但在萧玄衣听起来就是命令。为了防止流矢,萧玄衣抄起一块滑雪板,腾身而下。
萧玄衣这下连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简直快如鬼魅一般。往山下兜了一圈,回来时李克用的弓弦弹到第十次。
“三弟真有你的,连木马都用上了,这次咱们赢定了。”李克用哈哈大笑。
“怎么说?”萧玄衣有点气喘。
“你比他们快了一倍,再加上有木马在手,不管他们怎么冲锋,把他们拦在一百步之外,毫无悬念,只要挡住一组的进攻,剩下就是我的事儿了。”
“曳落河要上前怎么办?”
“这两组人不到位,他不敢动的。”
“为什么?”
“就算他跟我水平差不多,但咱们居高临下,从二百一十步到一百九十步这段距离,只有我杀他的份儿。”
“明白了,大家都是二百步,一正一反就差了二十步,但我觉得真正的杀手是曳落河。”
“三弟怎么看出来的?”李克用若有所悟。
“他靠这两组人的牵制,只要突破二十步的距离,就能致我们于死地,他的机会比别人多了好几倍。”
“有道理,不过这二十步的距离,我能让他死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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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全军为上()
萧玄衣奋力一冲,曳落河也看出了可怕之处。因为萧玄衣不骑木马,腾出一只手来杀人,自然绰有余力。再一个萧玄衣在雪地上来去如飞,如果在冲锋的过程中被他搅入,自己的手下简直就是活靶子。
估计受到萧玄衣拿木马当盾牌的提示,曳落河沉思了一会儿,对右手的十个人比划了几下,那十个人总算会意,也脱掉木马,挡在面前。
前面说道,这木马五尺来长,六、七寸宽,俨然就是一付重盾。曳落河将右手令旗连飐三下,那十个人结成盾阵,向前推动。
这种进攻方式虽然缓慢,却能抵挡李克用的箭。如果萧玄衣来攻,这些人还能腾出手来放箭。可以说是攻防两便。
山包上的李克用和萧玄衣不禁傻了眼,除了拿着木马跟他们对砍,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三弟,对付其中一组你有没有把握。”李克用问道。
“他们不放箭的话倒还行。”
“你可以拿着木马啊。”
“冲锋的时候拎着木马还行,厮杀的时候不行!”
“怎么回事?”
“我的剑法是轻灵飘逸一路,拖着木马就飘不起来了。”
“你的剑现在已经很锋利了,完全可以扎住马步跟他们对砍。”
萧玄衣想了一会儿:“你说的也有道理,就算你我各挡住一组,曳落河怎么办?”
“曳落河倒是防不胜防。”李克用叹了口气。
“二哥,我记得你的箭能射穿盾牌。”萧玄衣提醒道。
“那种手盾倒是问题不大,这木马有大半寸厚,相当于重盾,五十步之内还行。”
“人家可是推进到九十步就够了。”
“抱歉,让你失望了。”李克用无耻地笑了几声。
说话之间,那盾阵前进了三十步,停下来扎住阵脚,李克用和萧玄衣无计可施。
曳落河对演练的结果比较满意,让另一组人也结成盾阵。曳落河两手举着两支令旗连挥几次,然后同时掷出,两支令旗一左一右插在雪地上。
两组盾阵开始发动,曳落河则好整以暇,站在雪橇上,一手执弓,一手揽辔,缓缓而行。
看着盾阵步步逼近,萧玄衣不禁着急起来:“二哥,咱们总不能束手就擒吧。”
“以你之见呢?”
“我先冲过去透他们一次。”
“能透吗?”
“透不过去再折回来。”
“能不能透你给个痛快话?”
“什么意思?”
“你要是真能透阵我就不用想办法了。”
“那你接着想吧。”萧玄衣毕竟心虚。
“行啊,办法马上就有。”
李克用扣箭在弦,斜眼睛看着曳落河,那曳落河倒是机警,走到二百二十步左右,便拉住雪橇,等待机会。
李克用低声对萧玄衣道:“三弟,帮我系好木马,别让他们发现。”
萧玄衣附下身,将一张滑雪板放在李克用脚边,李克用踏了上去。萧玄衣系好脚绊儿,李克用掂脚试了试,突然跃上雪围。再跃下已经是数步之外,木马?坡而下,李克用一箭飞出。
战场登时凝固,曳落河的弓此时已经满弦,翻边儿的波斯帽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