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红了?”萧玄衣笑道。
“那当然,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妹妹,我疼死她!”李克用说得也是实情,家里面弟兄四个,一个比一个淘气,就少一个花枝招展还听话的妹妹。
“我妹妹不也就是你妹妹吗?”
“那是不一样的,你们这是有父母之命。”
“你要是眼气这个,我也没办法,不过呢,我妹妹想跟你学箭,你当她师父不也一样吗?”
“那是再好不过!”李克用喜出望外。
“等会儿打尖时,咱们举行一个拜师仪式。”车中的刘银屏插话道。
“这仪式就不必了吧,大家混着叫也没关系,要是一举行仪式,她是三弟的妹妹,再叫我师父,这辈份儿不就乱了。”
“不拜师怎么行,我们汉人最讲究名分,名不正则言不?,言不?则事不成。”刘银屏坚持。
“她姓述律我姓萧,各叫各的,扯不上辈份儿。”萧玄衣这么认为。
“你愿意自降身价,我也没办法。”李克用乐呵呵的。
“说好的,不扯辈份的。”
“扯不扯,事实就这样。”
旅途无聊,几个人小题大做,开始拟定拜师礼仪,除了述律燕,连张小盼也参与进来。但拜师礼仪到底什么样,几个人谁也没见过。
“李三哥没拜过师吗?”张小盼问道。
“我的箭法基本上跟老爷子学的,哪还用拜啊?”
“萧大哥好象说过有师承的。”张小盼想起来。
“事情是这样的,我拜师时,我师父已经死了,我师兄还是小朋友,在师兄的指导下,冲着师父的遗物磕了几个头,这哪算什么礼仪啊?”
“要这样就算了吧。”李克用并不强求。
“天地君亲师,这是大事,不能算,就算没人懂,我们也要自创一套来。”刘银屏道。
“对啊,二哥好歹也是天下第一箭,一点前辈的风范都没有,咱们得弄一套规矩来,管管他。”萧玄衣帮腔。
几个人也就数萧玄衣见多识广,从小生活在大城市,长年走街串巷,吃百家饭。萧玄衣想起,小的时候经常跟着出殡的队伍乱跑,还会唱几句讴歌,对于跪拜那一套还算有点印象。
当下就以萧玄衣为主创,并采纳了刘银屏、张小盼的一些提议,拟定了一套礼节。
中午打尖时分,刘银屏从车中倒腾出一口衣柜作为香案,香案后放了一张胡床,作为师位。
香案上放了一个碗,里面盛了半碗土当作香炉。另外还有三个酒碗,三根筷子,这筷子是当香用的。
述律燕不懂汉人礼节,就由刘银屏**,述律燕倒也聪明,不大工夫就学会了。
一切准备就绪,由萧玄衣唱礼,萧玄衣清了清嗓子,喊了一声:“拜师礼正式开始,执事者就位。”
刘银屏和张小盼走到香案旁,分站东西两边。萧玄衣先开宗明义,讲了几句举行本次仪式的目的、意义。最后祝福述律燕学有所成,将来报效国家,造福社会等等。
“你别说完了,给我留几句。”
李克用在旁边提醒萧玄衣。萧玄衣就高喊了一声:“请先生李讳克用上坐。”
李克用听的一愣,没搭理,萧玄衣只得再喊了一遍:“请先生李讳克用上坐。”
李克用还是没搭理,萧玄衣有点着急,冲李克用说道:“叫你呢,快上去啊?”
“你不是喊理会克用吗?”
“就是喊你!”萧玄衣无暇解释。
李克用就走到香案后面,大大咧咧地坐在胡床上。
“弟子述律燕就位。”
述律燕走上来,离香案还有十来步,萧玄衣做个手势,述律燕停下。
“跪!”
述律燕跪下。
“拜,兴;拜,兴;拜,兴。”
述律燕磕了三个头。
“复位!”
述律燕站起来。
“诣案!”
述律燕往前走了三步。
“跪!”
三步一拜,述律燕来到香案前,萧玄衣喊了一声:“跪!”
述律燕跪下。
“升香!”
刘银屏将一根筷子递给述律燕,述律燕两手接过筷子,往上举了一下,把筷子递给旁边的张小盼,张小盼接过来,插在碗中的土里。
“灌地!”
刘银屏将一碗酒递给述律燕,述律燕把酒沥在地上,把空碗递给张小盼,张小盼把酒碗放在桌子上。
升香、灌地一连三次,香炉中插了三根筷子,香案上摞了三个空碗。
“拜,兴;拜,兴;拜,兴。”
述律燕磕了三个头。
“礼成。”
述律燕退回十步之后,仪式算是结束,萧玄衣,张小盼,刘银屏纷纷上前给述律燕道贺:你今后有师父了。
这时,李克用走了过来:“老三,你这套礼仪设计的有问题吧?”
“挺圆满的啊,你没看大家都很高兴吗?”萧玄衣不解。
“这拜师礼,怎么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怎么没关系,人家磕头,你不是在那受头嘛?”
“扯,就说敬香酒吧,我一个活人,我要香干吗?三杯酒全泼在地上,我一口也没喝上,拜的土地爷啊你!”
李克用这么一说,刘银屏也觉得不太对劲:“是啊,我觉得丧礼才是这种仪式,香案后是逝者的灵位,吊唁者到香案前敬香酒。把香插在炉子里,酒泼在地上。”
“什么意思萧老三,你拿丧礼往这上面套。”李克用相当不满。
萧玄衣想了一下:“哦,这个不能怨我,你坐的位置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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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未发之中()
古人拜师的礼仪一般是先拜祖师爷:读书人拜孔圣,木匠拜鲁班,梨园子弟拜唐玄宗,结义兄弟拜关二爷。
弓箭的祖师爷还真不好找,汉人倒是可以追溯到大神后羿,胡人就没有历史,再一个跟后羿也扯不上关系,几个人讨论了一下,祖师爷的位置干脆供上天地之位,不会有大错。
尽管述律燕神情忸怩,但大家都这么热情,只好又从头再来一遍,升香、灌地的仪式结束之后,李克用出场,坐在香案前。
“献酒!”萧玄衣喊道。
刘银屏倒了一碗酒,递给述律燕,述律燕双手接过,举在头顶,张小盼接过来,递给李克用,李克用一饮而尽,皱了皱眉头,把空碗递给张小盼,张小盼放在香案上。
李克用一连喝了三碗酒,述律燕又磕了三个头,萧玄衣刚喊过“复位”,李克用就嚷道:“这酒怎么这味道?”
“这是虎骨酒。”刘银屏解释。
“还有没有没泡虎骨的?”
“有啊。”
“这虎骨酒先放着吧,实在没得喝了,再喝这个。”
“不好喝吗?”
“也不是不好喝,老感觉有一种别的味道。”
“那我再放些中药压压味儿。”
礼成之后,众人正要拆香案,萧玄衣有点技痒:“当年老太太升仙时,我还不会这套,不如趁这个机会补一下。”
孝子哈,众人纷纷称赞,当下写了萧玄衣母亲的牌位,放在香案之上,由刘银屏唱礼,萧玄衣开始三拜九叩。
这萧玄衣身材好,再加上有意卖弄,推金山,倒玉柱,一套大礼行的如舞蹈一般,众人连声喝彩,纷纷要求再来一瓶。
礼仪结束,人和牲口都喝了点水,大家继续赶路。这时队伍已稍作调整,由述律燕牵着刘银屏的马车。
李克用不用牵马车,自在多了。老在萧玄衣面前晃悠,意思很明显:在师父面前,亲哥也不行。
“当你的师父去,把我都晃晕了。”萧玄衣不耐烦。
“你有没有想过,当你在我面前晃悠的时候,我的感受,可是我说什么了没有?”李克用嘿嘿直笑。
“就为这个呀,那你随便晃悠,不过呢,给人当师父,传艺是次要的,关键要教会徒弟怎么做人,你这有点轻佻哈。”
李克用倒是吓了一跳:“这就是轻佻?”
“晃来晃去,不知所谓,你这还叫庄重啊?”萧玄衣反问。
萧玄衣也是开玩笑,没想到李克用还就吃这一套,听萧玄衣这么一说,倒也不再争辩,催马走到述律燕身边:“燕儿,为师问你你为什么要学箭呢?”
述律燕想了一会儿道:“万一有危险情况,不至于白白送死,或者能给师父和萧大哥做个帮手。”
“有志气,那就是学以致用了!”
“还有学了不用的吗?”述律燕奇怪。
“咱们胡人学箭就是为了狩猎与杀敌,但汉人讲究比较多,他们有时候把射箭当成一种竞技游戏,甚至当作一种礼节。”
“礼节?”就算述律燕精通汉话,对这一点也未必明白。
“汉人,特别是读书人,他们做人的目标是成为君子,君子是谦和不争的,只有在射箭这方面,却要分个高低。怎么在竞争中又体现君子的风范呢,汉人就制定了一套特殊的礼节,射礼。”
“射礼是什么样的?”
“大致来说,就是射箭饮酒,还伴随着采蘩之乐。最核心的是输了之后,不能怨天尤人,要从自己身上找出不足。”
“射礼看来更注重品德的修养。”刘银屏插了一句话。
“儒家有句名言: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李克用说起来射箭来,旁征博引,头头是道。
“什么意思?”述律燕问。
“汉人认为,射箭能反映一个人的品德,内心专一,姿势正确,然后才能射中。所以射箭最重要的是能不能中靶,而不看重是否把靶射穿。学以致用的箭法,首重力气,所谓挽弓当挽强。”
“可是我该怎么练啊?”大道理述律燕倒也明白。
“先练体力,再练心。”
“练心?”
“射箭表面上是先发后中,在你射箭时,首先要屏神静气,调整步伐,开满弓,瞄准以后,觉得能射中了才把箭射出去。这其实是先中后发。所以关键要先练心。”
“这跟儒家的‘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有点类似。”刘银屏道。
“这个比喻不错,先从正心诚意入手。”李克用恍然大悟。
“正心诚意怎么做呢?”
“正心诚意离不开一个‘敬’字。首先,要尊敬师父,再一个,尊敬你的弓箭。练箭的时候,斋戒沐浴讲求不了,最起码要穿戴整齐,洗干净手吧。”
“我怎么觉得讲得越来越离谱哈。”萧玄衣凑上来。
“那是因为你不懂。”李克用说罢,便纵马直前:“我得去跑一圈。”一顿饭的功夫,拎回来三头雕来。
“师父,你怎么流鼻血了?”述律燕问道。
“是吗?”李克用用手揩了一下。
“你这徒弟也教得太上心了,竟然飙血了都。”刘银屏冷哼了一声。
草原上大型猛兽不多,有一条卢儿也就够了,黄昏宿营的时候,众人不再安扎营栅,李克用要求多扎一个帐篷。
“不和我一个帐篷了?”萧玄衣问道。
“以后我要教徒弟了,你在场算什么啊?”
“我看你教的上不上心。”
“嘿嘿,真法不传六耳,你偷听多少,我徒弟就丢多少。”
“谁想和你一个帐篷,鼾声跟打雷似的。”萧玄衣不屑。
“那是最好。”
李克用说罢让述律燕把三头雕拎过来,李克用拿起一头来,拣翅膀上的大翎拔掉两根,作为样本,让述律燕把三头雕处理了。
“你这是要做箭吗?”萧玄衣搭讪。
“错!我这是教徒弟做箭。”
“集市上都有卖的,学这个干嘛?”
“你还知道你的剑有多长啊?”李克用反问。
“具体尺寸我说不上,但我心里明白。”萧玄衣说着,伸出两根食指比了一下。
“别动啊!”
李克用把萧玄衣背上的疾剑抽出,跟萧玄衣比画的尺寸一对,竟然短了半寸。
“高手只争毫厘之间,你这也差太多了。”
萧玄衣一怔,李克用便不再理会,转头对述律燕说道:“我去找箭杆的材料,你等会儿烧点开水,一半凉着,另一半我洗脚。”
“是,师父。”
李克用扬长而去,刘银屏看着李克用的背影自言自语:“我发现李老三越来越恶心了!”
深夜,萧玄衣打坐完毕,有所感悟,将剑横在膝上,那疾剑竟然断断续续长出半寸的青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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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捉奸()
自从当了师父之后,李克用很上心,早晚对述律燕耳提面命。述律燕对李克用尊敬有加,并且服侍的也很周道:端茶倒水,洗衣晒被。李克用本来就是个被伺候惯了的少爷,受用起来倒也心安理得。
刘银屏足智多谋,禀性刚强,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物,见师徒二人风光旖旎,心里不禁打翻了醋坛子,自悔失计。
刘银屏策划拜师礼仪的初衷,本来就是防患未然,想用师徒名分来约束二人,谁知两个胡儿根本不管这一套,怎么方便怎么来。师徒名分反被李克用利用,公然给述律燕添饭夹菜,这让刘银屏情何以堪,饭菜可都是她做的。
刘银屏有时候难免风言风语:“你吃就吃吧,吃相好一点啊。”
这话讽刺太含蓄,达不到效果不说,李克用还要辩论一番:吃相怎么才算好。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更让刘银屏气不打一处来。
这天宿营吃后过饭,师徒俩又进帐论道去了,看看天色还早,刘银屏叫张小盼和萧玄衣去散步。萧玄衣正闷得发慌,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把三哥也叫上吧。”刘银屏提议。
“三哥,出去转转。”萧玄衣大喊了一声。
“我没空,你们去。”李克用连帐篷都没出。
三个人信步向西走,不大一会儿便来到一条河边,河水清澈见底,两岸蒹葭萧萧。夕阳返照,波光粼粼。张小盼信口念出一首诗来: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萧玄衣虽然有点文盲,汉话还是很熟练的,再加上此情此景,正是诗中所说,不禁赞道:“好诗!小盼妹妹真聪明。”
“萧大哥该多读点书了,这是前人的诗,不是我写的。”张小盼笑道。
“就算是前人的诗,也未必如此应景,那还是妹妹聪明。”萧玄衣脸都不带红的。
“你无耻就无耻吧,我可是有点肉麻。”张小盼话虽如此说,却咯咯直笑。
“要说肉麻,谁也比不上李老三。多大的姑娘了,还给她夹菜。”刘银屏终于搭上话。
“夹菜不分年龄吧?”萧玄衣不同意。
“总得分场合吧,你这当哥的都不夹菜,哪里显得着他李老三啊?”
“我这是从小讨饭养成的习惯,要到半个馍馍就不错了,哪有菜夹啊?”
“你怎么这么向着他,连理都不讲了。”刘银屏气得连‘萧大哥’也不叫了。
“我这不是劝架吗,你埋怨他,我再浇点油,那李老三就该死了。”
大家都是朋友,这种场合,也只能劝,刘银屏哑口无言。
“大姐,你也不要想多了,自己给自己找气生。”张小盼也劝道。
“不是我多想,你看他们师徒俩,天还不黑,就钻进帐篷里,搞什么啊?”
“没听他说吗,法不传六耳。”萧玄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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