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衣当初不听孟知微的劝告,平白接受了李克用的二百两银子。直到他要收养马小豆时,才知道无拘无束是多么可贵,为了换一个自由之身,跟李克用的乌骓马赛跑,差点没陪上性命。现在他萧玄衣又不缺钱,为什么还要往套儿里钻呢。
然而事情又不是那么简单,鲁奇、莫聪都是他引荐的,李国昌也都录用了,并且还委以重任,这里面有个好大的人情。萧玄衣思前想后,一时拿不定主意。
直到盖寓要带他下堂,萧玄衣才意识到:“此时不说,恐怕要窝囊一辈子了。”当下将心一横,站了出来。
李国昌听到这话,不免有点不高兴:“怎么着?嫌官小?”
虞候一职,掌管军纪,在一都之内,仅次于都头。再说萧玄衣对官大官小也没有概念,只有实话实说:“我跟李克用有约在先。”
“怎么约的?”
“我到这里只是帮他做事,不任职的。”萧玄衣的话倒也简明扼要。
“古人有句话,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不任职,怎么做事?”李国昌纳闷。
“反正我是自由之身,不受拘束的。”萧玄衣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不受拘束!你想乱我军规不成?”军中最讲究纪律严明,李国昌不由拉下脸来。
“反正我跟李三哥有约定,要不你问问李老三。”
公堂之上忌讳称兄道弟,或者李国昌能说,但萧玄衣不能说。再一个,李克用昨天喝多了,到现在还没起。李国昌对李克用也是无可奈何,心中不免怀惭,萧玄衣这么一说,无疑是揭短。当下怒喝一声:“哪里来的刁民,油嘴滑舌,来人,军法伺候。”
外面立即跑进来几名卫士,不由分说,把三人摁翻在地。
盖寓连忙道:“使不得,使不得。”
萧玄衣为什么不愿任职,这事除了李克用,盖寓最清楚。李克用当时怕老子责备,萧玄衣的事说得含混不清,盖寓也没当回事,以为稀里糊涂就过去了,谁知道萧玄衣这种脾气。
有点措手不及,想要替萧玄衣分辨,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眼见萧玄衣要挨揍,这才不得不站了出来。
“怎么回事?”李国昌倒还给盖寓面子。
“咱们是招贤纳士的,不录就算了,犯不着用军法,一旦传出去,天下人望而止步,这不是自断贤路吗?”
李国昌一想,也有道理,当下说道:“看盖寓的面子,把这几个人赶出去。”
一帮卫兵正要往外叉人,只听一个声音说道:“本想送他一份霸业,没成想人家不要,算了吧。”
李国昌正为朝廷将他改任振武军而郁闷,见此话说的蹊跷,连忙让卫兵退下,问道:“莫聪何出此言?”
“节帅大人讨平庞勋,功高非赏,忠而见疑。这其中的原因大人应该明白。”
李国昌点点头,示意莫聪接着往下说,莫聪便摇动三寸不烂之舌,滔滔不绝:
“申生在内而亡 重耳在外而安,祸福相依,其实这也是好事。大人不?多虑,只要株守此处,修身俟命,不出数年,朝廷还将起用大人。”
“这是为何?”
“自庞勋之乱后,中原已经破蔽不堪,这两年又是旱涝不时,明显是天意示警,而朝廷只知催逼,毫不抚衅,民不聊生,大乱在即,其势非庞勋所能比拟。
“各藩镇之间,无心勤王,能削平此乱者,纵观天下,非沙陀莫属。
“代北本来是节帅故地,毗邻河东,河东四周有山河之固,高祖龙兴之地,只要能谋取河东,便能握天下之权,号令藩镇,以奉唐室,这不是齐桓,晋文之事吗?”
“高论!高论!”李国昌连连点头,后来回过味儿,便问道:“莫聪贤侄既然有意于振武,为何萧玄衣会说出那种话来?”
这时盖寓便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李国昌才恍然大悟,骂了一句:“李老三这个成事不足的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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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目力()
节帅衙门是内城的一个大院,大院的第二道门俗称为“仪门”,在衙门以南、仪门以北的空隙中有几十间吏舍,盖寓将鲁奇和莫聪安排在那里。
在古代,供职衙门的吏员非节假日是不能回家的。以防止他们利用进出衙门的机会营私舞弊。
这些吏舍条件好一点的是单门独院,比较差的也就是一排房,一间房里住好几个人,几十人共用一个茅厕。
能住上单门独院的,都是高级官吏,这些人一般带着家眷,去公厕不方便。
由于李国昌对莫聪对赏识,就给了两人一个独院。院内有三间正房,两间配房。三间正房一厅两室,两间配房里,有一间是厕所,另一间空着。一日两餐都由衙门提供,所以院内没有厨房。
对于萧玄衣,李国昌没有另外安排,只要不犯禁,哪里都能去,随时可以走。当然,军中的禁制也比较多,首先有多处禁地:节帅衙门,节帅府,军械库等等;再一个,城内有宵禁,夜里是不能随便出门的。
由于刚来军营,萧玄衣还心存好奇,就和鲁奇、莫聪住在一起。
这天鲁、莫二人去衙门上班,萧玄衣一个人无聊,就到校场去找李克用,李克用正在给众人训话,看到萧玄衣,示意他稍等。
对于训话,萧玄衣懒得去听,就在校场上转悠。突然发现一张弓特别长,竖起来将近一人高。
萧玄衣伸手取弓,不禁乍舌,这弓怕不有几十斤重,用手指刮了一下弦,只听“铮”的一声,余音袅袅。
对于开弓,萧玄衣也练过一阵子,知道要凭两臂拽开这弓怕是不能,心中一转,有了计较。
萧玄衣深吸一口气,沉在丹田,上身往下一蹲,扎了个马步,两脚用力外蹬,这时便有两股劲道从脚底传来。
萧玄衣身形慢慢下蹲,两腿之间撑力越来越大,萧玄衣拧腰转身,将这股力道贯上两臂。然后将弓举到眼前,左手执弓,右手拽弦,象推门一样,两手外分,哪弓渐渐扯满。
“真看不出三弟还有这手。”李克用一边拍手,一边走过来。
萧玄衣缓缓将弓放松:“在二哥面前,真是献丑哈。”
“这是两石弓,内衬铁胎,不是夸口,振武军能拉满的,你是第二个。”
“我这是将全身的力量都用上了。”萧玄衣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了。
“全身力量,怎么用的?”李克用有点惊奇。
萧玄衣将动作要领说了一遍,李克用听得很认真,不明白的地方要问好几遍。
萧玄衣心中一动,别看李老三平时拽不啦叽,对于箭之一道,却象个小学生,怪不得会成为高手。
听萧玄衣说完之后,李克用若有所思,挑到一张上力弓,对萧玄衣说:“你只用臂力开这张弓试试。”
萧玄衣没扎马步,用两臂平开,只开到一半,再也开不动了。
李克用大喜道:“我要是学会三弟这一套,估计能开五石弓了。”
“放心,包在我身上。”萧玄衣好为人师。
校场上几十号人正大眼蹬小眼的看几十步外的一个草靶,萧玄衣很好奇,就问:“二哥,他们在干什么?”
“练目力。”
“练目力有什么用?”
“要想射箭准,首先要目力好。”
“剑要想刺的准,是不是也跟目力有关?”
“那是肯定的。要不要给你测一下?”
“行啊。”萧玄衣有点兴奋。
李克用的训练方法比较别致,将靶子竖在三十步以外,上面插着十来根缝衣针,让士兵数。测目力也用此针。
李克用取过一个草靶来,在地上画了一道线,然后跨出去十步,将草靶插在地上,萧玄衣有点莫名其妙,问道:“二哥,我的为什么这么近啊?”
“你用的是剑,刺击应该在十步以内。”
李克用将针一一插在箭靶中心,问萧玄道:“能看清吗?”
“看得清。”
“你数一下有几个。”
“十八个。”萧玄衣数了一下。
李克用又见缝插了几根针,让萧玄衣再数。
“二十七个。”
“四十九个。”
“六十六个。”萧玄衣有点困难了。
李克用又插了几根上去,萧玄衣数了好几遍,说道:“不行,一眨眼全乱了。”
“不错,不错,能数到五十根以上,目力已经惊人了。怪不得几天不见,精神了这么多。你是怎么练的。”
“也没怎么练,吃了几棵人参吧。”
两人正聊着,横行都的士兵们散操了,一群士兵围过来。李克用将李霓等一帮人介绍给萧玄衣。
李霓看着萧玄衣笑道:“萧兄弟好人材。”
萧玄衣拱了拱手:“李大哥过奖了。”
李克用见萧玄衣跟大家有说有笑,不禁打趣道:“三弟亏了没来当虞候,要不然大家见了你就躲。”
“这事你不说我倒忘了,你说你干的什么破事儿?我差点没挨上大帅的军棍。”
“这事怨二哥哈,改天我请你去下马坡喝酒。”
“你还好意思说下马坡?”萧玄衣本想揭李克用的短。
“三弟,这事儿改天再说。”李克用有点尴尬。
李霓察言观色,连忙拦住话头:“三哥箭法名闻代北,今天露一手让我们瞧瞧。”
“射箭有什么瞧的,不如给你们玩个游戏?”李克用想了一下说道。
“怎么玩儿法?”李霓问。
“你们把箭靶拿来,随便找十根针,在箭靶上插成一排。”
士兵依言,把针扎在草靶上面,李克用走过去,逐一审视了一遍,然后转过身去,说道:“你们从上面随便拔一根针,拿来我看。”
李霓从草靶上拔了一根针给李克用,李克用看了一会儿说道:“这是从左边数第三根针。”
众人吃惊不小,有人说道:“李大哥难道背后有眼?”
李克用笑道:“你们把箭靶藏起来,再取一根针给我。”
藏?往哪里藏?众人环顾校场,觉得没一个隐蔽之处,倒是有人出了主意:我们这么多人,把箭靶围起来不就行了。
众人肩并肩地围了一个圈,李霓又从箭靶上拔下一根针,交给李克用,李克用看了一会儿道:“这是左边数第七个。”
“错,是第六个。”有人喊道。
李克用一愣,立刻明白怎么回事,骂道:“狗东西!第三个你忘了数了。”
众人哄堂大笑,萧玄衣也疑惑不解,问道:“三哥,你这里面有什么玄虚?”
“没什么玄虚,针跟人一样,每根有每根的面孔,只是你们看不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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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河曲之地()
在东受降城呆了半个月,萧玄衣又开始躁动起来,军营的生活实在太无聊了。
有心去找白无双,丰州在哪儿他也不清楚,再说还有个赫连铎。想回趟夷门,离白无双就更远了,并且几个好朋友都在此处,除了孟知微,夷门也没有什么挂念的。
穷极无聊,这天萧玄衣出城散心,不知不觉来到了黄河边,前边说到,受降称就在黄河北岸,其实离黄河还有几里远。
萧玄衣站在河堤上,但见一条大河,前面无始,后面无终,天荒地老一样地奔流着,胸怀不禁为之一开。
那河身有几里之宽,两岸之间,不辨牛马,河上波涌浪叠,滚滚而下。萧玄衣心想:如果弄一条船,不出数日,便到夷门。
也不知孟知微现在怎么样了,萧玄衣想着,信步而行。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一处河曲。
此处黄河向南凹进,半环着一片土地,草木茂盛。
萧玄衣便下了河岸,向草木丛生之处走去。走近一看,那树多为柳树,间杂一些松柏。正值夏季,树荫满地。河上不时有风吹来,甚是清凉。树丛里鸟鸣婉转,见人不惊。
萧玄衣在树林中转了一圈,地上绿草如茵,间或有几朵野花。萧玄衣心想,好几天没练功了,便找一块干净的地方打坐。此处气息清多浊少,与受降城内大不相同。收功之后,萧玄衣索性曲肱而枕,睡了一觉。
醒来时日已西斜,萧玄衣心情愉悦,从树林中走出来,上了河堤,再看那处河曲,一片葱茏,越觉喜爱,心想:此处倒宜久居。
回城后,萧玄衣就将想法跟鲁奇、莫聪说了。莫聪道:“无恒产者无恒心,无恒心者事不成,萧兄弟有此想法最好。”
“我们正在给节帅大人造凉殿,剩下的边角料就够给萧兄弟弄几间房的。”鲁奇也说道。
“萧兄弟也不是没有银子,何必占他们那点便宜。”莫聪不同意。
“是啊,人情比天大!”萧玄衣同意莫聪的说法。
“索性,萧兄弟出钱把那块地买下来,建个萧家村,把亲朋好友都搬过来。”
“世道要乱了,把家人都搬过来,好过留在中原等死。”
鲁奇和莫聪一人一句,说得萧玄衣有点心动。问题是萧玄衣只有孟知微一个亲人,搞什么萧家村啊?
“我们族人倒是有两三百,你要是信得过我,把钱借给老哥,我去买下来。”莫聪道。
“我也有几百号族人,算我们俩的吧。”鲁奇也插了一句话。
两人说出这种话来,萧玄衣不禁发了狠:“我谁也不借给你们,我自己买,将来你们两家给我交租子。”
“别说交租子,你当酋长都行。”莫聪竟然开了一句玩笑。
“关键是他们卖不卖。”钱的问题解决了,新的问题又来了。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李国昌说不定过几年就换地方了,有现成的银子可赚,他为什么不赚。”鲁奇道。
“就算他不走,此地也需要招募流民屯田,以供军需。”莫聪发前人所未发。
“那块地怕不有上千亩,我这只有两百张金叶子,不一定够。”萧玄衣又提出一个问题。
“边塞的地价哪能跟中原比,足够了。”
一番讨论,大问题都解决了,萧玄衣就把金子拿出来交给鲁奇,让两人看着办,莫聪叮嘱了萧玄衣一句:“这事你跟盖寓大哥说一下。最好别让李老三知道。”
萧玄衣一想,按李克用的脾气,肯定不会要他的金子,但李克用自己又做不了主。再加上碍于情面,一来二去,反而有可能把事搅黄了。于是径直来找盖寓。
盖寓听了萧玄衣的话,吃了一惊:“三弟什么时候挣下这么大家业。”
“路上绊倒了捡的。”萧玄衣不想说卖儿子的事情。
盖寓见萧玄衣不肯明说,也没追问下去,而是笑道:
“这事我去禀报一下,应该问题不大,这么多钱,够振武军吃三年的。”
“这事别给二哥说哈。”
“明白,他除了会搅事。”
盖寓当即禀报了李国昌,李国昌开始还不好意思:“我的辖区随便他住,还给钱,太见外了吧。”
“小民之心都这样,交了钱,他们住的踏实。”
“也好,他们在此安了家,倒是一心一意给振武军当差了。”没有哪个老板喜欢不稳定的员工。
有钱好办事,两天之后,节帅衙门出了一纸文书,并用了节度使的大印,河曲之地就姓萧了。
唐朝的官吏每工作十天休息一天,称为“旬假”。 旬假这天,萧玄衣领着盖寓,鲁奇、莫聪几个人去了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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