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别?”曹义金不太理解。
“就是偏不听他的,硬要回去,看他能怎么着。”
“你没听拓跋妙说他们有他们的规矩吗?”
“什么规矩?”
“别说是拓跋妙,一般的党项人载了跟头,场子都要找回来。”
“你是官家,要是怕这个,你的官就不要做了。”
“别人倒也不怕,关键他是盗王,面子总得给的。再说了,我眼下都建功了,犯不着节外生枝。”曹义金倒也不掩饰。
“要是我,谁的面子都不给。”
“你还别给我驳火,起床吧你!”曹义金说完,一把掀了李克用的被子。
萧、李二人从北门进城时天刚蒙蒙亮,街道上冷冷清清,没几个人。时值秋末冬初,西风一吹,满地落叶乱滚,两人不禁索索发抖。
两人抱着膀子逛了几条街道,萧玄衣问李克用:“二哥,你看明白什么没有。”
“我明白了。”李克用缩头缩脑。
“明白什么了?”
“冷!咱们从凉州出门时,应该多带几件衣服。”
“扯淡。”萧玄衣空喜一场。
“扯什么淡,你不感觉到冷吗?”
“我问的是老拓跋到底搞什么名堂,他总不至于送套衣服给我吧。”
“那也难说。”
“送衣服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当时他为什么不明说。”
“也就女人才送衣服,香囊一类的东西。他一个大老爷们,好意思吗?”
李克用虽然是胡扯,但萧玄衣实在没看出什么名堂,不免将信将疑起来:“要真是送衣服给我,他还费那么大劲干吗?送了一千两银子的花费,还让咱们等三天。”
“说不定料子比较好。”
“料子再好我也不稀罕。”
“那咱们还逛个毛啊,干脆回去吧。”
“既然进城了,好歹跟拓跋思谦打个招呼吧。”
“人家当时就说了,你搞明白了再去找拓跋思谦。”
“反正我又不打算要他的人情,明不明白无所谓,临走打个招呼,也算是一礼。”
“你是真不打算要,还是假的?”
“你还不知道我的脾气吗?他要是真心送,咱推辞一番,也就收下了。他要不是真心的,我也无所谓。”
“你要是无所谓,刚才我就不让你来。”
“什么意思?”
“什么叫送给你人情啊?这给送礼差不多,你送上门来,咱们还得推辞。现在变成什么了,进城来讨人情来了,搞不明白还得上门去讨。”
一番话说得萧玄衣气急:“我当时看他老爷子挺真心的,没想到这个理儿。罢了罢了,天大的人情我也不要了。”
“这才是你你萧老三的脾气。”
李克用连哄带捧一番话,两个人转身回了甘州驿。
曹义金已经收拾完备,在驿馆里整装待发,见了萧、李二人略问了几句,就催促二人赶紧收拾了上路。
一行人马离开甘州驿时已经日上三竿。走在路上,曹义金倒不怎么急了,便又重新起开话头:“你们两人到甘州城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搞明白?”
“什么什么没搞明白。”李克用绕舌:“只是我们搞明白的事情,未必是它说得明白。”
“看来这三天白等了。”
“这不怪我们哈,人家说了个如遭晦吝,你就被吓着了。”
“不是我怕事,盗王在这一带的名头,你们不知道。”
“他说的什么晦吝,也没发生啊。”
“咱们不是已经等了三天了吗?”
三人在大路上款段行来,早看到前面有个驿站。因为早上走得急,萧、李二人都没吃饭,此时不免饥肠辘辘。
三人催马紧走了几步,到了驿站门前。因为还要赶路,三人就把马拴在驿站门前的系马桩上。这时曹义金突然惊异了一声。
萧、李二人转头看时,只见曹义金两手浑身上下乱摸,口中说道:“我的鱼符哪去了?”
鱼符就是官员的凭证,这东西哪能有闪失。萧、李二人虽然渴的不行,还是耐着性子,等曹义金找鱼符。
曹义金身上找不着,便去马上驮着的两个口袋里乱翻。后来干脆取下口袋,口朝下一股脑儿倒在地上。
衣服,文书,散碎银两,还有一个黑色的革囊,哪里有鱼符的影儿。
“别是在这里面吧。”李克用指着革囊问。
“这是拓跋妙交的几百两金子,来之前我还清点了一下。里面肯定没有。”
“别急,别急,你好好想想。”萧玄衣在旁边劝解:“你最后一次用鱼符是什么时候?”
曹义金想了一会儿:“对了,三天前我不是让你拿着鱼符看门吗?”
“我给你了啊。”李克用连忙道。
“我怎么记不起来了?”
“你当时在点银子,我走过去,就这么给你的。”李克用说着还作了个动作。
“是有这么回事。”曹义金点点头:“后来好象发生一件事,我隐约记得跟鱼符有点关系。”
“什么事儿?”萧、李二人同声问。
曹义金左思右想,后来干脆以手扣额,就是想不起来。
“你平时鱼符都放在哪里?”李克用问。
曹义金撩起外衣,腰间内衣上挂着一个束口的鱼袋。
“不会是路上掉了吧。”
“这鱼袋好好的,怎么会掉呢?”
“那还等什么,赶紧回甘州驿。”
到了甘州驿馆,原来那个驿丞迎出来,曹义金也不敢明说,只说落了一个物件儿。
“几位住的房间还没收拾,你们自己去找找吧。”驿丞拿着钥匙开了曹义金曾经下榻的房间,顺便连萧、李二人的房间也开了。
三个人将房间翻腾了好几遍,就差没钻老鼠洞了。这时那驿丞又进来,走到萧玄衣跟前问道:“客官是不是姓萧,外面有人找你。”
第三百五十六章 悬赏()
鲁奇发明的木赑屃果然厉害,一个顶得上十来个壮汉,两个木赑屃就把活儿做了。
道理上也很简单:比方说一个人一次只能提一百斤的东西,一千斤的东西肯定提不起来,假如你让此人提十次,把这十次的力量积攒起来,便能提一千斤的东西了。
木赑屃就是这么一个积攒力量的工具,只是操作起来颇费功夫。鲁、莫二人不分昼夜干了十来天,总算把通往北山的桥搭成了。
两人休息了一天,见萧玄衣和李可用还没回来,莫聪怕萧、李二人招数用老,露出破绽,便和鲁奇、孟知微商量了一下,三人来了甘州。
谁知赶上选美大赛,甘州城内的客栈家家客满。莫聪索性在城南租了一所宅子。
安顿下来之后,孟知微在家中收拾,鲁、莫两人便满城找萧玄衣和李克用。后半晌便找到这甘州驿馆来。
萧、李二人在甘州驿住了有一段日子了,今天又去而复回,一说驿丞就知道。
萧玄衣出来看见鲁奇和莫聪,惊了一下便笑道:“我还以为是小拓跋来了。”
“小拓跋是谁?”
驿馆门口有个迎客亭子,萧玄衣引着两人在迎客亭子上坐了,又四下瞧了瞧,这才把来甘州后的事儿约略说了一遍。
鲁、莫二人听罢,莫聪说道:“就知道你的白马没找到。”
“我觉得小白不会说谎,就是契必浑那老小子不承认。”
“你看看这个。”莫聪没接萧玄衣的话,从怀里掏出一卷纸来,递给萧玄衣。
萧玄衣打开来,只见上面写着“悬赏”两个大字,再看正文:爱马忽患奇病,求医若渴。医得爱马者,酬银一万两。急急!某年月日。下面的落款是:回鹘契必浑。
“真是报应。”萧玄衣笑罢又说:“估计有人恶心契必浑,这告示是假的。”
“这话怎么说?”鲁奇问。
“首先哈,说是奇病,到底怎么奇,上面没说。再一个,契必浑好歹也是回鹘宰相,家里阔气着呢,给马医病的事儿交给下人办就行了,这张告示的口气却是契必浑自己写的。再一个,什么名贵的马看一次病能值一万两啊。”
萧玄衣还想再挑毛病,一时想不起来,莫聪便接过话来道:“你应该这么想,看一次病值一万两的马肯定是契必浑的爱马,既然是心爱之物,交给下人办他不放心,所以是自己亲自操觚染翰。再一个,在郎中眼里,病不分贵贱,求医时非要写个‘回鹘宰相契必浑之马’,反而不伦不累。至于没说什么病症,估计有些避讳,毕竟当回鹘宰相的人考虑的比较多。”
“这个应该不会有假,我们就是在契必浑家附近揭的这张告示。还有几个人拿着一摞子,估计是往城里去贴。”
“要是真的,倒应该喝一杯。”萧玄衣幸灾乐祸。
莫聪沉思了一会儿:“萧兄弟,你有没有想过,这匹生病的马就是你的白马。”
“我的马?”
“拓跋妙不是说过要还你一个人情吗?”
萧玄衣愣了一下:“你们什么时候揭的告示?”
“今天上午,我们满城找你俩的时候。”
“还真是有点‘三日之期’的意思。”萧玄衣想了一回,恍然大悟。
拓跋妙要送给萧玄衣一个人情,银子萧玄衣不稀罕,要还他白马原是最好。只是他们这行有规矩:连下家都不能供出来。更别说盗出白马来给萧玄衣。所以生了这么一个法子,让萧玄衣自己去猜。
萧玄衣说罢自己的想法,莫聪摸着下巴:“这拓跋妙行事真是神鬼莫测哈。”
“没有两把刷子敢称盗王?”鲁奇插话。
“这么说我的白马有难了。”萧玄衣说着就立起身来:
“你要干嘛去?”莫聪问。
“我去找小拓跋,他支的招他自己肯定能解。”萧玄衣跺跺脚:“真不该听李老三的。”
“萧兄弟你听我说。”莫聪示意萧玄衣坐下来:“老曹现在到处找鱼符,你现在就走,你觉的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
“丢了东西找不到的人疑心最重。”
“对,除了他自己,每个人都有做贼的嫌疑。”鲁奇补充了一句。
“有人找你你出来了,然后你又走了,跟曹义金两面不照,他会怎么想?”
“你说我该怎么办?”萧玄衣只好坐下来。
“我就问你,你去找小拓跋做什么?”
“跟他要方子,治我白马的病。”
“没这么简单,你要到方子治好白马的病,顶多也就是得一万两银子,白马你也得不到。”
“莫大哥的意思是?”
“我估计小拓跋会让你等一等,如果白马的病没人医得好,肯定要当废物处理了,那时候你花上几两银子买过来,再医好白马的病,白马不就回来了吗?”
“有道理。有道理。”萧玄衣连连点头。
“所以说你的白马得的虽然是怪病,但不是急症,你也不要着急。老曹的鱼符找到找不到,很快就见分晓了,等老曹这件事过去,咱们再说你白马的事儿。”
正说着,李克用走了出来,见了几个人便大叫:“你们俩怎么来了。”
鲁奇闻言笑道:“我还正纳闷,李三哥和萧兄弟一向秤不离砣,砣不离秤,萧兄弟出来一会儿了,怎么没见李三哥。”
此时李克用已经上了亭子:“老曹的鱼符丢了,这事儿估计你俩也知道了。这不帮他找鱼符嘛。”
“还找到了?”萧玄衣问。
李克用摇摇头。
“那你跟着瞎忙什么呀?”
李克用看看没别人,这才放低声音说道:“我就拿过他一次鱼符,还是他让我拿的,差点没粘到我身上。我要是跟萧老三出来,他看不见人,不定怀疑我们俩捣鼓什么呢。”
“看看,还是李三哥精细。”莫聪道。
“那你怎么又出来了?”鲁奇问。
“萧老三一去不回,我就纳闷碰到谁了,忍不住就出来了。”
“你不怕老曹怀疑你啊?”
“反正我又没见他鱼符,爱谁谁吧。”
“三哥还是没有精细到底哈。”
四个人同在异乡为客,此次小别重逢,自然亲近了不少。正互相打趣时,萧玄衣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几个人回头时,曹义金也出来了。
曹义金脸上的五官拧巴在一起,神色黯淡,不用问,鱼符还没找到。
第三百五十七章 盗王()
上古时期,无邦无国,却也有下级和上级的隶属关系。比如家长要对子女发号施令,利用喊话的方式就可以解决:老大去翻地,老二去狩猎,老三负责饷田
随着人口繁衍,一个家庭发展成一个氏族,上千号人,居住分布的又比较零散,如果和另外一个氏族争夺水源,靠喊话召集本族内的所有丁壮,估计行不通了。这就要派遣一个大家都认识的人作为使者,挨家挨户通知。
氏族兼并成部落,部落兼并成邦国,人口好十几万,幅员上千里。君主有什么旨意要下达给全体子民,要找一个大家都认识的使者,也是不可能的事儿。
接受命令的人和使者不认识,这事儿就不好办,轻则不理你,重则说你招摇撞骗,拉出去喂狗。
君主的旨意如何下达呢,估计朝廷上的那些大臣没少费心思,于是符节就产生了。
朝廷替君主造出一种当时来说很高端的东西,说这东西名字叫符节。代表天子的命令,普天之下,不论远近,符节一到,如朕亲临。
周礼、地官、掌节里记载:守邦国者用玉节,守都鄙者用角节可见符节已经开始使用了,只有那么几种用途,算是符节制度的滥觞。
到了秦朝,符节制度已经发展的很完备了,符节也有很多种:征税用的竹节状的铜节,发兵作战用的虎节,驿传邮递用的马节等等。其中最广为人知的就是虎节。
虎节又称虎符,一般用铜制成虎形,并剖分成两半,右符留在朝廷,左符发给出征的大将。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只是“有所”而已,关键时候还得听君主的。
仗要怎么打,将军说了算;是装装样子还是真打,这个肯定要听君主的,所以大将虽然出征在外,跟朝廷还得时刻保持联系。
兵者,诡道也。一方为了取得胜利,什么招都敢使的,要是有人冒充使者假传君令怎么办,这时就得靠虎符了。
“信陵君窃符救赵”的故事历来为人津津乐道,信陵君是魏王的弟弟,为取得虎符调兵救赵国,费了不少劲。
这个故事也说明了一个问题:虎符是很难伪造的。要是能造个假的,多少钱信陵君花不上?
虎符分左、右两半,左符有榫,右符对应处便有榫口,这只是其一。虎背上有多条错金条纹,先说错金这道工艺,当时就是很高端的,一般的作坊做不出来,再一个,合符时条纹也得对上。左符,右符的虎腹上都刻着字,分开看谁都不认识,两符合在一起才能认出来是“合同”两字。
由于很难造假的这条好处,虎符就一直沿用下来,直到唐朝。
前文说到,高祖李渊的祖父叫李虎。李渊登基后,为了避讳,虎牢关都改名了,虎符当然也不能用了。
要治理天下,符节制度是必不可少的,朝臣们灵机一动,就把虎符改成了鱼符。虎变成鱼,虽然不怎么生猛了,但用途是一样的。
从披毛兽到鳞族,变化的跨度有点大,估计也是这个原因,在唐朝,相对于虎符来说,鱼符的作用也发生了很大变化。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