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有人收了十斗粮食,却对官家说只收五斗,那不就省下半斗租子吗?”
“那不是骗人嘛,那怎么行?”里正很吃惊。
一番话让萧玄衣几个人很惭愧,他们来这里盗天马,确实是一件很恶心的事情。不过既然来了还是早点睡吧。
第二天大家起来作别里正,要上路时,萧玄衣突然发现:他的白马不见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捕盗都将()
里正喊起全村人,山前山后寻了一遍,都没有发现白马。接着又有几个村民说他们家的狗死了。大家这才意识到:萧玄衣的白马被人盗走了。
天天骑着不觉得,这一丢,萧玄衣整个人都不好了。李克用说话不免风言风语:“这种兔子不拉屎的地方,还能招贼,这贼也太厉害了吧。”
再往下扯,抱犊岗的村民就有监守自盗的嫌疑,话说昨天刚受过人家的款待,莫聪连忙止住李克用,対萧玄衣道:“昨天你不就疑神疑鬼嘛,看来也该有此一劫。”
“丢点儿钱我也不心疼,那白马”
“你就当缘分尽了。”孟知微打断萧玄衣的话:“缘分一尽,骨肉还得分呐。”
里正在一边直搓手:“这事儿弄的,在我家里把你们的马给丢了。”
越说下去,气氛越尴尬,莫聪便跟里正告辞,里正连忙说道:“各位再等一会儿。官家一会儿就来了。”
“官家?”
“这附近有个捕盗厅。”
在抱犊岗住了一夜,几个人总算找对了自己的位置:此番是来偷人家的。俗话说“再大的老鼠也怕猫”,几个人当即有些不自在。
“这点小事儿没必要惊动官家。”莫聪连连摆手。
“丢就丢了吧,还是赶路要紧。”鲁奇说着就去牵马。
里正连忙拦住鲁奇:“你们这马是在我家丢的,这事儿要是不弄清楚,我以后怎么跟乡亲们交待?”
“我们丢马,你跟乡亲们交待什么?”李克用拿话绕里正。
“不行不行,我已经派人去叫官家了。几位务必再多等一会儿。”里正拿定老主意。
一帮人正厮让间,村头来了一人一骑。里正见状连忙迎了上去。
来者就是里正所谓的“官家”,约摸三十来岁,瘦脸长颊,十分干练。
“这几位就是中原来的客人。”里正介绍。
那人便拱拱手,拿出腰牌照了一照:“本人曹义金,是此处的捕盗都将。哪位的马丢了?”
萧玄衣连忙答应,曹义金又问:“你的马长什么样儿?”
“白马,雪白雪白,没有半根杂毛,这么高,这么长。”萧玄衣连说带比划。
“别的还有什么特点?”
“漂亮!”萧玄衣顿了一下:“很漂亮!”
曹义金便不再问,丢下萧玄衣走到拴马的地方看了一遍:“你们夜里就没人听到什么动静?”
“我倒是听到狗叫了一声,也没当回事。早上就发现狗死了。”一个村民站出来说。
“大概什么时候?”
“睡得迷迷糊糊,谁知道。”
“村里一共有几条狗?”曹义金问里正。
“五、六条吧。”
“都死了?”
“嗯!”
“此人来头非同一般。”曹义金脸色一沉。
“弄死几条狗就非同一般?”李克用表示不服。
“这么说吧。抱犊岗这地方你们也看到了,有什么值得偷的吗?”
见大家默认,曹义金接着分析。盗马贼肯定是看到了萧玄衣的马才开始打主意。然后跟踪来到抱犊岗。
从临时起意到得手,也就是几个时辰的功夫,在这几个时辰里,他首先要弄清抱犊岗有多少条狗,还得偷偷摸摸的,这一件事就够难为人的。
俗话说,一犬吠影,群犬吠声。狗的听觉比人灵敏太多,稍微有点动静,全村的狗就叫起来了。现在这些狗全死了,并且没有惊动村民。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身手?
李克用无言可对,曹义金又问:“死狗还在吗?”
“在!”
曹义金让村民拖过一条死狗来,狗的身上并没有伤痕。曹义金又是掰狗眼,又是扯狗舌。最后在死狗身上抚摸起来。
突然间,曹义金停住了,手一抖,两指间多了一根狗毛:“这个盗马贼应该是党项人。”
“党项人跟狗毛有什么关系?”莫聪好奇。
“看清楚了,这不是狗毛,是一根针。”
萧玄衣正要用手接,曹义金道:“有毒!”萧玄衣连忙缩回手,就听曹义金继续说道:“这针有个名堂,叫‘牛毛针’,党项人习惯用这东西。”
“为什么这么说?”这种害人的东西竟然有人习惯用,萧玄衣搞不明白。
党项是个奇怪的民族,他们象汉人一样定居,却不种庄稼。也饲养牛马,却不游牧。这么一来,什么都弄不成景儿,要养家糊口那就得另辟蹊径。
对党项人来说,偷盗差不多是一种职业,所以党项人里面有很多此种高手。最富盛名的当数盗王拓拔妙。
竟然碰到一个偷盗的民族,看来这事儿有些大,白马要白丢了。萧玄衣满脸沮丧,里正却松了口气。
事情到此并没有结束,曹义金又在拴白马的地方看了一番,指着地上问萧玄衣:“这个蹄印就是你的马蹄印吧?”
“这个我弄不清了。”萧玄衣一脸茫然。
“那你记住了,你的马蹄印就是这样的。”
马都丢了,还记毛的蹄印,然而萧玄衣没说出来。这时曹义金连推测带观察,一帮人跟着他走出村外。经过一片兽迹斑驳的晒场。一行马蹄印越来越清晰。
曹义金从马蹄印里捏出一撮土来,凑到脸前,又搓又闻:“你的马应该是寅时被盗的。”
“何以见得?”
“夜里下露水,蹄印翻出来的土跟旁边的土沾湿程度不同。”
至于如何不同,没人敢问,因为问了也听不懂。曹义金扔掉手中的土,拍拍手:“这人还真是个高手。”
“又怎么高手了?”李克用颇有兴趣。
“此人是往萧关方向去的,萧关是卯时开关,此处到萧关骑马也就一个时辰的路程。寅时盗马,卯时出关。就算被你发现了,你有机会吗?”
曹义金的言外之意,如果盗马贼下手早了,赶到萧关时要滞留一段时间,很可能被追及,或者堵在萧关外。下手晚了,天就亮了,贼是比较忌讳走光的。
李克用心领神会:“是故始如处女,敌人开户,后若脱兔,敌不及据。”
“你他妈到底跟谁一伙的?”萧玄衣悲愤莫名。
曹义金瞥了李克用一眼,听到萧玄衣的话又笑了:“萧关东边就是大唐了,爱莫能助。”
说罢,曹义金让人牵过马来,对众人又拱了一下手,上马扬长而去。
第三百三十四章 秘术()
几个人离开抱犊岗继续西行,黄土高原上本来就少雨,又是春旱时节,马蹄踏起一溜儿尘烟。
“没想到河西还有这种人物。”马上的莫聪感叹了一句。
“你是说那个曹义金?”鲁奇问。
莫聪点点头:“他对盗马贼身手的推断确实让人心服口服。”
“其实这也没什么?”李克用马上回头道:“这一行干上三年你也会。”
“他能推断出马是寅时被盗的,都有点匪夷所思了。”鲁奇道。
“要达到这种水平估计得干十年。”李克用又回了一下头。
“我觉得那个盗贼更厉害,精通兵法。”萧玄衣也参与讨论。
“厉害个屁。放着我的紫骝不偷,偷你的白马,简直眼瞎。”这次李克用头也不回了。
“我的白马比你的紫骝马漂亮。”
“马再漂亮有什么用?能当成公主去和亲?”
萧玄衣无话可说,李克用得意洋洋:“作为一个高明的盗贼,首先要知道什么东西最值钱。偷绣花枕头一包草,那能叫高手?”
“刚才谁说‘处女白兔’来着?”萧玄衣反应过来。
“我只是对他比较欣赏而已。欣赏懂不懂。”
“不太懂。”
“就像现在我看你一样。我在马上,你在马下。”
萧玄衣总算听明白,上前就要抓李克用,李克用一催紫骝马跑了。
莫聪和鲁奇催马赶上来,莫聪道:“萧兄弟,要不咱们换换?”
“我骑马,你跑着?”萧玄衣看了莫聪一眼道:“算了吧,你那脚力我看着都累。”
“萧兄弟果然好脚力!”鲁奇用吹捧一下表示同情。
“那是,幸亏是我丢了马,换一个人,这路咱们就走不成了。”
“李老三说得不准哈,那盗马贼还算挺有眼光。”莫聪笑道。
鲁奇愣了一下:“那盗马贼还真是有点神,这点都顾及到了。”
“顾及到什么了?”
“偷东西不能偷绝,总得留几个铜钱给别人吃饭。”
“鲁大哥你多虑了,这点那盗马贼绝对想不到。”莫聪哈哈大笑。
“是啊鲁大哥,你最近有点儿魔怔,是不是看鲁班书看的?”萧玄衣问。
“不要乱说哈,那本书我越琢磨越觉得精深”鲁奇说着就陷入沉思。
估计是怕鲁奇入魔,莫聪连忙岔开话题:“不管怎么说吧,萧兄弟的白马没有白丢。”
“啥意思?”鲁奇问。
“你们不觉得抱犊岗的人太好了吗?”
“对啊。羲黄之间的人也不过如此吧。”
“这么好的人,你好意思祸害吗?”
“嗯,下不去手。”
“事实证明,河西也不全是这种好人。”
“所以咱们就好意思了。”萧玄衣终于精神胜利。
和鲁、莫二人闲扯了一会儿。萧玄衣发现孟知微落后的有点儿远,便放慢脚步等他。
看孟知微渐渐赶上,萧玄衣回头说了一句:“微弟,换了李老四的好马,你怎么还走这么慢。”
孟知微也不答话,走到萧玄衣身边就下了马:“你来骑!”
“行了,行了。”萧玄衣不耐烦:“你是斯文人,斯文人跑路象什么样子。”
见萧玄衣执意不接马缰绳,孟知微只好又上了马,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你就不能走得靠前一点。”萧玄衣埋怨。
“怎么了?”
“我扭着头跟你说话费劲。”
“你也不看看你身上都脏成什么样子了。”
萧玄衣猛然醒悟,孟知微之所以跟在他后边,就是怕马蹄趟起的尘土溅到萧玄衣。心中登时升起一股不明不白的情愫。
“别拉太远哈。”
萧玄衣吩咐孟知微一句,便去追鲁奇和莫聪。口中却唱出一段戏文:“我拽开大步往前走,我迈开仙足走得欢”
几个人正走着,忽然发现曹义金骑着马等在前面的山道上。什么意思这是?几个人正纳闷,李克用拍马迎上前去:“老曹,你不是等我们的吧。”
“你说呢?”
“有话就说吧。”
“你们不是从中原来的吧?”
“你觉得呢?”李克用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们应该来自塞北。”
“怎么看出来的?”
“中原的马蹄铁虽然千差万别,但一般不防滑,你们的马蹄铁上有铁齿。”
“我就不能到塞外转了一圈再来河西啊?”
“推测嘛,起码说明你去过塞外。”
见李克用不说话,曹义金又道:“你们来河西干什么?”
“做生意啊。”莫聪赶过来接上。
“怎么没见你们带货啊?”
“我们来河西收虫草的,带上钱就够了。”
“你们来的时候带点货起码也能赚个嚼裹嘛。”
“做虫草生意,赚个饭钱有意思吗?”
曹义金卡了半天冷笑道:“你们几个人里面有能言善辩的,有身手不凡的,还有精通兵法的,个个都骑着上等好马,说来河西做生意,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你不信我们也没办法。有句话怎么说,捉贼见赃哈。”
曹义金双拳难敌四手,只好放了一句狠话:“你们来河西做生意,我是欢迎的,要是想着搞什么事儿,千万别犯在我手上。”
见曹义金要走,萧玄衣连忙喊道:“慢着!慢着!”
“什么事儿?”曹义金勒住马。
“刚才我们还说你呢?”
“说什么?”
“你和盗马贼谁更厉害。”
“结论呢?”
“盗马贼好象更厉害,你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你要是能让他回到归义军镇试试。”
曹义金说罢摧马走了,搞得萧玄衣挺不自在:“开个玩笑嘛!真是。”
“萧兄弟,你是不是真想把白马找回来。”鲁奇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是跟我开玩笑吧。”萧玄衣吃了一惊。
“我有个法子不知道好不好使。”
“那你还等什么?”
鲁奇所说的法子是一种秘术,名堂叫做“失物走回咒”。前提是得有失物身上一样东西。白马丢得一干二净,萧玄衣还记得曾经给白马起过一个名字,鲁奇只好勉为其难。
鲁奇在地上画了一个锅盖大小的圈,圈内插上一根木棒,又不知从哪找出一根绳子来。拎着绳子向东走了百十步,把绳子向东方一抛,一边念着白马的名字,一边扯着绳子往回走。
走到圈内,鲁奇又念了几句谁也听不明白的咒语,举手天上地下比划几下,然后把绳子系在木棒上:“行了。”
“白马会自动找回来?”萧玄衣将信将疑。
“咱们现在居无定所,白马怎么找啊。”
“你弄这一套干什么?”李克用问。
“让白马回到归义军镇,然后咱们再去找曹义金。”
“鲁大哥现在的思路真是跟常人不一样。”莫聪一边说一边点头。
第三百三十五章 诸葛菜()
两千里的河西走廊入口处有一座城池,便是凉州。
盛唐时期的凉州城内:车马相交错,歌吹日纵横;城外则是“人烟扑地桑柘稠”。萧玄衣他们此番来凉州,虽然没有想象中的繁华,却也街道宽阔,屋舍俨然。
传说出天马的天湖就在左近,但一帮人也不能直接开到天湖去,按莫聪的打算,先在凉州城住下来再说。
几个人进城后找了家客栈。十来天的餐风露宿,大伙口中早就淡出鸟来。刚安置好行李,李克用便吵着要找个酒楼大吃一顿,满嘴流油。
孟知微说要给小白修理羽毛,其余几个也没劝,说着笑着出了客栈。大街两旁挺热闹,卖胡饼的,卖坚果的,卖瓜籽仁的
走了大半条街,两边的饭店也不少,李克用竟然一家也没瞧上。可能是在长安城几个月,吃撇了。
一条街走到尽头,四人便拐上另一条街。这条街显然是背街,屋舍破落,街面上也冷冷清清。
四人越走越心惊:青天白日的,整整齐齐的门户却没有一个人,里面难道住的是鬼?
后来大家总算悟出什么原因:当年张议潮在沙州起义,凉州是最后一座收复的城池,据说那场围城之战,打了三年。
虽然经过二十年的经营,但元气已伤,凉州城也就能恢复一点面子。
凉州不好玩了!几个人未免意兴萧索,便折回原来的街道,随便找了一家饭店。席间
莫聪突然冒了一句:“这里的房子肯定便宜。”
“你不会要买房子吧。”李克用挑了一根菜问。
“赁房也可以,咱们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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