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离接着说:“一个是因为我年长一些,官府抓的都是少年。再一个,他们直到死,没有一个把我供出来的。”
李克用一手捏着下巴道:“老莫也是这么说的,有人要搞臭你们。”
“两次调戏妇女我都见着了。”萧玄衣要弄清真相。
“其实你没发现这两次调戏有很大不同吗?”李克用道。
“怎么不同了?”
“曲江那次是叫货真价实的调戏;窈窕淑女,君子好求,老第那次还真不算。”
“那算什么?”
“投之以木瓜,报之以坷垃。”
白丸是负责料理后事的,所有的后事中,报仇是第一等大事。只是窦京兆戒备森严,百步之内根本无法靠近,第五离便想到了李克用的神箭。
李克用没有立即答应,只是问萧玄衣:“老三,你知道刺杀朝廷命官什么罪吗?”
“夷三族。不过我会把三哥平安送出长安城的。”第五离道。
“没有‘不过’。”萧玄衣摇摇头。
第五离不禁有些失望,正要说话,萧玄衣又道:“李老三替你冒这么大风险,你连酒都不请喝一杯啊。”
“喝酒?我这就去买!”
第三百二十九章 九门斩斫使()
“和亲”一词由来已久。春秋战国时期,诸侯国间弱肉强食,为了不被吞并,或者为了更加强大,诸侯各国之间就互相联姻,结成同盟。这种国与国之间的姻亲就是和亲。
秦朝之后,天下一家,按说和亲的事儿也不该存在了。然而从汉朝开始,“和亲”作为一种政策,差多不贯穿了整个历史。
汉朝立国之初,国力空虚,而北方的匈奴强盛,经常吊打汉朝。便有人将“和亲”的旧事儿翻出来,并重新定义了一番。
皇帝把公主嫁给单于,单于就是皇帝的女婿,单于的儿子就是太子的外甥,大家都一家了,还打什么?
这种想法当时差不多是一厢情愿,姑娘在婆家受不受气,很大程度取决于舅舅的拳头有多大。
匈奴人还是经常犯边,可能碍着翁婿的情面,来的次数少了一些,或者打的时候手下留了点情面,不管怎么说吧,和亲成了一种对外的长期国策。
用一个女子,换来十年几十年的和平共处。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对于和亲的女子确实应该大书特书,所以历史上也都有记载:某年月日,安化长公主妻南诏。这一行字背后不知有多少血泪。
一个弱小女子,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一旦抛家别国,离乡万里,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并且终其一生都不能回来。
当年刘细君有一首黄鹄歌,和亲女子的凄楚可略见一斑: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穹庐为室兮毡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
所以说“和亲”这个词儿太体面,确切地说应该是:牺牲子女玉帛,羁縻夷族的一种手段。要不然汉武帝以后七十年,唐太宗皇帝以后七十年,怎么就没和亲这回事儿?
据第五离说,安化长公主要去和亲了。按照惯例,天子要在通化门为公主践行,文武百官都要送到城外,这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和亲,跟谁和啊?”李克用问。
“南诏!”第五离道。
“要是回hu,吐番那种大邦也就算了,南诏那种蕞儿小国!”李克用愤愤不已。
“随行就市吧,也不看看大唐现在什么样子了?”
“我们在城内堵他,还是在城外?”萧玄衣问。
“城内吧。”
“为什么?城外好跑啊。”
“去南诏必走金光门,从通化门到金光门必经朱雀大街,大街两边好藏身。再一个,文武百官肯定要排着班次,也好下手。”
“杀掉姓窦的之后,肯定要全城戒严,我们怎么出去?”李克用问。
“等会儿我带你们去找一个人,他会把你们送出长安城。”
“谁有这么大能耐。”
“左骁卫将军张季方,现任九门斩斫使。”
“这个人听说过,手面挺四海的。你怎么跟他勾搭上了?”
“这个不足为外人道。”
黄昏时分,第五离带着萧、李二人来到张府门外。虽然左骁卫将军跟节度使的品衔也差不多,但张家明显比李克用家气派多了。
高大的门楼,暮色里两座大石狮子,一看就是长安城的老家旧户,象李家这种新贵是没法比的。
旁边有个角门,第五离上前拍了几下,里面应了一声,接着便开了。出来一个人,见了第五离就要下跪,第五离连忙拉住:“张彪啊,季方在家吗?”
“在家。”那个叫张彪也没真跪。
“麻烦你通报一下吧。”
“通什么报,家主有令,只要第五先生来,随来随见。”
几个人跟着张彪在暗地里左拐右拐,突然眼前一亮,三个家丁正在点灯笼。一个彪形大汉正立在一边看。
官宦人家掌灯,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那些灯笼都挂在屋檐下,非要梯子不行,还得有照亮的,没三几个干不来。
萧玄衣等人在暗影里,那些人没发觉。张彪紧走几步,凑到那大汉身边说了几句,那大汉连忙转身辨认了一下,便迎了过来:“不知第五大哥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季常你是越来越客气了。”
“这两位兄弟是?”
第五离将萧玄衣和李克用给张季常介绍了,张季常当即要行大礼,萧、李二人一边一个拉住了。
几个人彼此客套了一番,张季常正要看酒看菜,第五离道:“不用,我们来原是有点事儿。”
“有事儿你捎个口信就行了,还自己跑过来。”
“这事儿有点麻烦。”
张季方闻言会意,便跟家丁要了一盏灯笼,领着几个人拐了几回,上了两层楼。张季方便开了一个门进去,举灯笼照了一照,原来是一面墙壁。
张季方从墙上抠出一块砖来,墙上露出一个砖洞,张季方把手伸进砖洞里,扭了几下,那墙壁竟然慢慢动了。
进了密室,张季方又如法关了门,将灯笼挂起来,几个人这才看清,室内很简单:地上几个蒲团,一张矮几,矮几上架着一把刀。墙上除了一幅画,再也没别的装饰。
“这里上不至天,下不至地,第五大哥明言。”
第五离便将刺杀窦京兆的计划简单说了一遍,张季方面露难色:“杀一个京兆尹倒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第五大哥选这个时间点儿不太合适。惊了圣驾那可不得了。”
“我也不是没办法,那厮老奸巨猾,平常都不露面的。要不这样,天子在通化门践行后,肯定要回宫,等圣驾回宫后再动手。”
“和亲那也是天大的事儿。”
“那我就顾不得了。”
“第五大哥要想清楚了。”
“已经很清楚了。”
“那行吧!”
张季方果然有大将之风,萧、李二人更扯淡,正对着墙上那幅画品头论足。
“这个人这么面熟?”萧玄衣道。
“嗯,好象在哪里见过。”李克用道。
既然两个人都见过,这事儿就简单多了。李克用果然想起来:“击球赌小盼。”
“卢龙节度使张简会。”萧玄衣也想起来。
这时第五离和张季方已经议定,张季方闻言便走了过来:“这是家父写真,两年前病故。两位难道是家父的故人。”
“谈不上吧。”萧玄衣嘿嘿笑道。
“当年张公素造反知道吧,我们哥俩而也趁火打劫了老爷子一把。”
李克用直言不讳,倒把张季方惊住了。萧玄衣便解释道:“你将来要救我们出城的,这事儿我们不能瞒你,对不对。”
密室里死一般沉寂,张季方突然喝了一声“好!”便走到矮几旁一把抽出刀来。
萧、李二人手无寸铁,第五离无拳无勇,眼看要变生不测。谁知那张季方却走到画像前单膝跪下:“阿耶,您的仇人来了,但第五大哥对我们家有再造之恩,这仇我没法报,请恕孩儿不孝。”
张季常说完,刀光一闪,一截手指落在地上。
第三百三十章 射杀()
刺杀窦京兆的事儿定下来后,第五离就去忙别的去了,并嘱咐萧、李二人,如果有什么问题,就找张季方。
杀个把人对李克用来说,跟上趟厕所也差不多。期间由张彪带着去认了一下窦京兆,萧、李二人该去木纹画店去木纹画店,该去青绮门去青绮门。
安化长公主和亲的日子是三月初九,到三月初六这天,萧玄衣没李克用那么心大,忍不住问道“这种事儿你以前搞过没?”
“人是没搞过,但搞过野兽。”李克用不以为然、
“搞过野兽?”萧玄衣没大听明白。
“有的野兽很狡猾,一挂人影儿就跑,要想搞这种兽,就在它经常出没的地方埋伏起来,等上个一天两天,它一露面,再跑就来不及了。”
“咱们这次跟搞野兽不太一样吧。”
“大差不差吧。”
“你把野兽搞死之后,可以大摇大摆的走到它跟前,把箭拔了,没死透的话再补一刀,搭在马上驮回去。咱们这回不行吧。”
“不是说了吗,大差不差,箭我是不拔了,射杀之后立即出城。”
“关键是出城时也不能被别人发觉。”
“废话,整个射杀过程都不能被别人看到。不过除了你哈。”
“现在在哪埋伏你还知道啊?你怎么保证没别人看到?大天白日的。”
一句话提醒李克用,这事儿得找张季方问清楚。
这天晚上两人来到张府,走的角门,开门的仍然是张彪。到了密室里,李克用张口就问:“这事儿也就剩两天了,到时候我在哪儿藏着?”
“你还没找好地方?”张季方愣住了。
“不是你们找地方吗,我只管把箭射出去。”
“三哥你这就差了!”张季方略一思索,便找出一大堆理由。
箭是李克用射的,什么地方最有利只有李克用清楚,他张季方虽然箭术也不差,但跟李克用这种神级别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
不管怎么说,这地方得李克用定,萧玄衣都不行,别看他们两个关系好。
一番话说得萧、李二人面面相觑,这种正事儿也不好狡辩,看来只能自己找地方了。临走时,李克用对萧玄衣说了一句:“朱雀大街上随便找一家酒楼吧。”
“等等!”张季方喊住两人:“临街酒楼肯定不行。临街两排以内的房子你都不要找。”
“为什么?”
张季方当左骁卫将军多年,对京师的安全措施再熟悉不过:和亲这种大事儿,朱雀大街两边五十步以内都要布控的。
“靠,不早说。”李克用暴了一句粗口。
“我平时都是防这个的,我哪知道?”张季方一推六二五。
或许第五离早已料到萧、李二人要反悔,此时已经消失不见。没办法,两人只好硬撑到底。
接下来的两天,萧、李二人四处踩点,越踩发现困难越多:沿街的房子都盖得高大壮丽,把里面的房子全遮住了,站到房顶都不行。
眼看明天就要动手,李克用只得矬子里面拔将军,硬选了一个伏击地点:朱雀大街上一个小胡同里人家的二层楼上。
按李克用的估计,从二楼上的窗户顺着胡同看,应该能看到朱雀大街的对面。两人也没有试一下,因为这家还住着三口人。
也只有这种地方了,是买是赁啊?萧、李二人只好又去找张季方,张季方这回倒是没推脱,对两人说:“这事儿我来办,你们明天早点儿到地方就行。”
初九这一天,萧、李二人起了个大早,赶到伏击地点时,天刚蒙蒙亮。
萧玄衣上前敲敲门,出来一个人,却是张彪。两人跟着张彪进了院子,四处看了一下,再没别人,张季方的手段也够利索。
这家原先住着的三个人哪去了,两人也无暇多问,便跟着张彪进屋上楼。屋子里有张桌子,桌子放着两套衣服。
“这两套衣服是禁军的服装,两位将衣服换上,万一有人来查的话,你们就说奉了上命,他们都懂的。”
“这地方还有人还查?”萧玄衣吓了一跳。
“应该不会吧,我说是‘万一’。”张彪说罢又补充道:“完事之后,你们沿着胡同往里走,我在胡同口等你们。”
张彪说完就走了,外面传来关门落栓的声音。这时候,李克用将靠着胡同的窗户支起一道半拃宽的缝。
李克用透过缝隙往外看了半晌。一边看嘴里一边嘟囔:“三步,四步,五步”
“什么三步,四步的?”萧玄衣凑上来。
“我在算我们有多少时间。”李克用转过身。
“我怎么听不懂呢?”
“姓窦的只有从这胡同口路过时,我才有机会动手,对吧?。姓窦的要是靠朱雀大街这边,三步就过去了,要是靠那边,倒是有五步。”
“我怎么还不明白?”
“你自己看吧?”
萧玄衣便凑到窗户的缝隙上看了一下,恍然大悟:视角的问题。
象李克用的铁弓,几百斤的力道,不可能一直张着。从辨认出窦京兆,到扣箭在弦,箭再飞一会儿,这三步的时间确实有点儿紧凑。
萧玄衣便冒了一句:“黑丸会的兄弟们,你们的在天之灵保佑,姓窦的最好走街那边。”
“咒我啊你。”
“五步你不同意?”萧玄衣懵圈。
“五步他就走街那边了,肯定被一排的人挡死了。我怎么射。”
“那你说我保佑他走在什么地方?”
“就靠街这边。”
“隔两个人行吗?”
“那你还得保佑他掉队。”
“照你这么说,姓窦的有可能死不了?”
“不是有可能,而是很可能。”
“你个李老三,这种不靠谱的事儿你答应他干吗?”
“当时我哪知道会是这种情况。我还以为随便射呢。”
“这下好,为这事儿张季方把手指头都赔上了。”
两人一时无语,过了一会儿李克用突然说道:“要不这样。”
还以为李克用有好主意,萧玄衣满脸期待,就听李克用正经八板的说:“这次要真是失手了,你去给第五离认个错。实在不行,陪一根手指头给他。”
“赔谁的?”
“主意是我出的。你说呢?”
屋子里越来越明亮,远处隐隐传来鼓乐声。
据说文成公主和亲时,来迎亲的吐蕃人有上千人,拉着五千匹骆驼,载着公主的嫁妆,送亲的人更多。
萧、李二人喜欢看热闹,这回却没一点兴致,要是这回真失手了,怎么面对第五离。
房间里有阳光射进来,光线里飞舞着一些小东西,野马耶,尘埃耶?光线渐渐挪移,后来不见,和亲的队伍出现了。
李克用手持长弓站到窗前,萧玄衣也凑上去,和亲的队伍一排排走过,装饰怪异的南诏人,铠甲鲜明的禁军,突然之间,萧玄衣看到了窦京兆的紫衣金鱼。
李克用的预料没错,京官们都是排成排的,窦京兆就在那排的中间。完了!这次李老三要失手了。
这些只是萧玄衣心里的闪念,萧玄衣的两眼却死死盯着窦京兆摇摆的衣衫,五步的时间。窦京兆看看就要闪过胡同。
就在这时,窦京兆侧了一下神,鬼差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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