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里,一座酒楼近水临桥,金碧辉煌,招牌上写着几个斗大的字“杏花第幾桥”。三人不禁喝了一声彩。
三人进了大堂,大堂里摆着几张桌子,一个人也没有,萧玄衣喊了一声“茶博士”,没人答应。
“是不是还没到饭点儿?”萧玄衣不自信。
“酒楼讲什么饭点儿?”李克用道。
萧玄衣只好又喊了一声,仍然没人搭理,只得自我解嘲道:“店大欺客哈。”
萧玄衣说罢,左右看了看两人,李克用正东张西望,突然一扬手:“那里有镇店之宝。”
几个人走过去,只见一道青石突出地面,里面围成一个水池,水池里有一些假山假景,最高的山峰上有几个朱砂字:镇店之宝。
唐静显然没来过,目光乱洒:“镇店之宝在哪儿呢?”
李克用手一指:“应该就是水底那个东西。”
萧玄衣这才看清,水底趴着一只怪物,浑身是腿,足有碗口那么大。
“我当是什么,原来是一只螃蟹。”唐静笑道。
“这就是传说中的螃蟹?”李克用问。
“扬州那边多得是,只是这么大个儿的还真少见。”
“听说螃蟹是横着走路的。”萧玄衣藏拙。
“横行八道说得就是它。”唐静解释。
“这么巧,我那一彪人叫‘横行都’,这家伙一身铁甲,两把大刀,也挺威风的。”李克用赞道。
萧玄衣对着水池吹了两声口哨:“它怎么一动不动,难道是死的?”
“天一冷,螃蟹就该冬眠了。”
萧玄衣一心要看横行八道,四下张了张,没有趁手的家伙,便从背上取下剑来,去扒拉水底的螃蟹。
“你要干什么?”一声断喝,酒楼的茶博士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我想看看它怎么走的?”萧玄衣讪笑。
“这是我们的镇店之宝,你怎么用剑招呼?”
“我这剑都没出鞘。”萧玄衣辩解。
“就算弄不死,吓着它你也赔不起。”
李克用一把揪住博士的衣领:“狗眼看人低啊你,把你弄死看我们赔不赔得起?”
“想打人啊你?”博士嗓门挺高。
“打得就是你。”李克用说罢,啪啪就是两个耳光。
“手下留情,手下留情。”一位中年人一边喊一边脚底生风地跑过来。
那中年人就是酒楼掌柜,问清事情的原委,当下喝斥了茶博士一顿,将萧玄衣三人让至雅间。
“能在晋阳城撑起这么大门面,老丈果然是讲道理的人。”萧玄衣有点不好意思。
“不瞒几位,那镇店之宝是我们东家花了好几百两银子从南边弄回来的。还有一个,来本店的大都非富即贵,那奴才伺候达官贵人,伺候惯了。”掌柜的一边倒茶,一边阴阳怪气。
“这么说,我们几个不该来这里了?”李克用听出话里带刺。
“哪里,哪里,来得都是客。”掌柜的皮笑肉不笑。
“你们这里都有什么好吃的?”萧玄衣问。
“好吃的多了。”掌柜的如说家珍: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萧玄衣一边听一边看着唐静说:“这‘第几桥’的菜也平常的很嘛。”
“这位客官想尝什么菜?”掌柜的不怡。
“我想吃什么,你们做得出来吗?”
“这么说吧,只要客官能报出菜名,我们就能做出来。”
“那就给我来一个‘清蒸镇店之宝。’”
第二百七十一章 风尘三侠()
萧玄衣耍帅,点了一道“清蒸镇店之宝”,后来也没吃成,不是酒楼不卖,人家东家已经放出话来:开饭店的不怕大肚汉。
厨子拎着“镇店之宝”,请萧玄衣几个人验明正身时,被李克用一把抢了,揣在怀中,说是要当宠物养。
李克用还打算,将来到了长安,请一个丹青高手给螃蟹画一幅写真,作为“横行都”的都徽。
唐静顺便推荐了一个姓曹的画家,据说是曹操的后代。他爷爷曹霸的作品曾经被老杜大肆吹捧。
萧玄衣只是想出一口鸟气,把钱扔出去就行,至于螃蟹,吃不吃无所谓。因此当场称赞李克用思路别致,那只螃蟹算是躲过一劫。
总之,那顿饭花了萧玄衣五百多两银子。这气儿出得有点过,萧玄衣跟害了肚子疼似的,紧攥着酒杯不放,当场就把自己灌翻了。
唐静也喝疯了,说萧玄衣是装醉,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揪着萧玄衣的耳朵,要往他的耳朵眼里倒酒。
只有李克用喝到最后,把萧玄衣搭在肩上,一手拉着唐静,临出门时,见侍候的伙计们殷勤,替萧玄衣打赏了他们每人十两银子。
第二天,萧玄衣正睡得昏昏沉沉,脸上忽然挨了几下,接着听到盖寓在他耳边大声喊:“老三,大堂里有人找你。”
“谁啊?”萧玄衣闭着眼。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在这没亲戚啊。”
“人家都指名道姓了。”
“老大,冰火两重天怎么回事?”萧玄衣半睁着眼问。
“你是不是听你二哥又瞎嚼蛆了。”
“看不出来嘛,这是老三想懒床。”李克用也醒了。
“老三还是童子鸡,你跟他说这些不合适哈。”盖寓教导李克用。
“童个毛子鸡,这小子北地里干的事儿你都不知道。”
“他干什么事儿了?”
“没干什么,正在研究冰火两重天。”
萧玄衣一骨碌爬起来,瞅着李克用问:“你那个‘横行八道’没事儿吧?”
李克用将手伸进被窝里感受了一下:“没事儿,还咬我手呢。”
“你留点儿神,别一不小心让人偷走两条腿。”
萧玄衣揉着眼来到大堂,大堂里并没有什么人,萧玄衣正在张望时,唐静不知道从哪里一下蹦出来,手里拎着一个小花包袱,
“你这要去哪儿?”萧玄衣问。
“我哪儿也不去啊?”
“你背着包袱干什么?”
“我决定搬过来和你们一起住。”
萧玄衣吓了一跳,认识唐静还不到一个对时,就花掉了六、七百两银子,这要是搬过来,还不吃人?只好支吾道:“你还是去哪儿吧。”
“怎么了?”
“我昨天喝多了,今天困得厉害,没空陪你。”萧玄衣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就要回房间。
“萧玄衣!”唐静大叫了一声。
萧玄衣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唐静把小包袱扔在地上,两眼瞪得溜圆,泪珠子在眼眶里直打转。
“你哭什么啊?”萧玄衣手足无措。
“人家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没想到你竟然”唐静一说话,泪珠子就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还有克克。”
“克克?”萧玄衣愣了一下,接着想起是李克用,自己昨晚喝多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儿一概不知道,没想到两人进展这么快,李老三可是没安什么好心。于是敷衍道:“我觉得你还是再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
“不就是请你吃了一顿饭嘛,花了几百两银子而已,你心里千万不要有什么负担。”
“谁稀罕你那几百两银子。”唐静说着把包袱捡起来。
“几百两银子确实不算什么,也就够买只螃”
萧玄衣突然哑火,他看到唐静手里托着一颗珠子,那珠子不算大,跟熟透了的枣子差不多,也不太耀眼,只是唐静的手背都透出红光来。
萧玄衣虽然没见过世面,也知道这珠子世间罕有,只是不解:“你拿着这宝贝,怎么还去桥上讨钱。”
“我喜欢,你管得着吗?”
“赶紧收起来,让人看到了不好。”
萧玄衣正说着,李克用从后面过来,扯着嗓门道:“阿静来了。”
“我来和你们一起住。”唐静抹了一把脸。
“那是再好不过。”李克用一边说,一边越过萧玄衣:“来,让哥亲一下。”
唐静当即把小脸儿扬起来,李克用张着双臂跟熊瞎子一般。萧玄衣惊得咬住手指头,由于被李克用挡住视线,萧玄衣右肩一沉,换了个观察角度。
李克用的大嘴正要啃下去,忽然停住,迟疑片刻,在唐静的额头锛了一口:“你刚才哭了?”
“我要搬过来,萧玄衣不同意。”
李克用回头看了一下萧玄衣:“你去订个房间。”
“这事儿要不要问问莫大哥。”萧玄衣有点不情愿。
“你出钱干嘛要问他。”
“掌柜的眼下不在。”
“那行,咱们先出去转一圈。”
李克用拉着唐静就往外走,萧玄衣慢慢转过身,正要拔腿回房间,李克用又喊道:“老三你过来。”
“你们去玩吧,我就不去了。”萧玄衣一边说,一边冲李克用挤眉弄眼。谁知李克用根本不吃这一套:“你不去,我们玩饿了,谁请吃饭。”
三人就在东城内溜达,李克用和唐静走在前面,唐静一边和李克用说笑一边指指点点,萧玄衣在后面跟着,象一个马弁。
“我觉得我们三个很象故事中的人物。”唐静忽然说道。
“什么故事啊?”李克用问。
“风尘三侠!”
“有道理,有道理,你是红拂女,我是虬髯客。”
“还有一位呢?”
“萧老三肯定就是李卫公了。”
“叫我?”萧玄衣凑上去:“什么事?”
“阿静说咱们象风尘三侠,他是红拂女,我是虬髯客。”
“你们说的是‘红拂夜奔’吧。”萧玄衣恍然大悟。
“你也就知道个‘夜奔’。”李克用嘲笑萧玄衣。
“我是谁啊?”萧玄衣有点儿感兴趣。
“你就是我妹妹夜奔的那位。”
萧玄衣一下如丈二的金刚——摸不着头脑,看看唐静,唐静正低着头,咬着嘴唇,拿眼瞥他。
“胡扯什么呀?”萧玄衣支吾。
“怎么着,还嫌我妹妹配不上你。”
这话让萧玄衣十分为难,唐静倒是乖觉:“咱们到城门楼子上去看看。”
“有士兵看守,未必让咱们上。”李克用道。
“我去跟他们说一下。”唐静说罢,一跳一跳地跑了。
“怎么回事你李老三。”萧玄衣质问李克用。
“我怎么了?”李克用装傻。
“你乱撮合什么呀?”
“人家看上你了,我有什么办法。”
“白姑娘的事儿我不告诉你了吗?”
“把她休了,娶我妹妹。”
“对了,我想起来了,虬髯客的革囊里有一颗人头,就是负心人的,你现在逼着我当负心人啊你。”
这句话问住了李克用,只得嘿嘿笑道:“大丈夫三妻四妾,平常的很。”
“你不是要把这小姑娘弄回去当小妾吗?现在怎么变了。”
“在客栈时,你还记得我亲了她一口吗?”
“记得。”
“那一口下去我就变了,我们家哥四个,我小时候一直想有个妹妹。”
唐静的嘴巴果然厉害,竟然说动守城的士兵。几个人登上城门楼子,正是东城的南门。
跂足而望;不如登高之博见也。汾水在城南分出一条支流,绕过东城,也就是说,东城四面环水。
李克用看了一回,不禁赞道:“这晋阳金城汤池,真是用武之地。”
萧玄衣和唐静两人意不在此,对李克用的话充耳不闻,只是看风景。唐静突然说道:“好像有人一直盯着咱们。”
“哪里。”萧玄衣问。
唐静使了个眼色,萧玄衣连忙往城下看,出城的人流中,有一个背影似曾相识,然而实在又想不起来,萧玄衣只得说道:“那人好象一条狗耶。”
第二百七十二章 少女情怀()
再次从晋阳出发时,一行五人变成了一行六人。。шщш。79xs。 更新好快。不消说,除了“盗天马”的原班人马外,又多了个唐静。
唐静说,要跟他们搭伙儿回长安。一个聪明俊俏的小姑娘,盘缠用尽,流落异乡。就这么一点请求,过分吗?
萧玄衣却非要从中作梗,个中原因不足为外人道:自从认识唐静,萧玄衣被她的娇憨惫赖‘弄’得五‘迷’三道,甚至有点儿情不自禁,同时萧玄衣又觉得对不起白无双,这么一来,见了唐静就不免有些怕怕。
这种理由摆不上桌面,萧玄衣斯斯艾艾了半天,总算找到一个借口:“我们都有坐骑,她没有,这事儿怎么办?”
“谁说我没有坐骑?”
唐静说罢就去了客栈后面,不大一会儿,牵着一根绳子出来。众人哑然失笑,萧玄衣正要出言相讥。只见唐静两手导啊导,最后竟导出一头‘花’驴。
“这个我怎么没见过?”萧玄衣指着‘花’驴有点结巴。
“你没见过的事情太多了,有什么稀奇吗?”
在众人的白眼中,萧玄衣眼巴巴地看着唐静跟他们上了路。
那驴白‘毛’黑‘花’,‘玉’鼻粉‘唇’,十分可爱,只是个子小,跟萧玄衣等人的坐骑比起来,就象‘鸡’群里面杂了一只鹌鹑。
刚上路时,可能是怯生,‘花’驴还跟在众人之后,亦步亦趋。半个时辰之后,‘花’驴便和一帮高头大马抢起道儿来。
可能是因为萧玄衣的白马漂亮,那‘花’驴明显对白马感兴趣。时不时地跑过来蹭一下,然后“呃呃”叫着跑开。
白马开始时还视而不见。后来被撩得‘性’起,一等‘花’驴靠近,便昂首扬鬣,打着响鼻,那‘花’驴便颠儿颠儿的跑开,“呃呃”得格外欢实。
“你的驴怎么这么捣蛋。”萧玄衣终于忍不住。
“那怎么办,我也管不住它。”唐静一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叫的还这么硌应人。”
“那不是叫,那是在笑。”
“驴子也会笑?”
“那当然。”
两人说话的时候,‘花’驴在从白马屁股上蹭了一下,白马后身一掀,撂出两蹄子。萧玄衣猝不及防,从马上跌了下来。
萧玄衣刚在晋阳买了一顶硬脚幞头,一跌之下被盖住了两眼。萧玄衣两眼一抹黑抓挠了半天,这才想起扶幞头,等他从地上爬起来,看到众人在马上已笑得前仰后合。
‘花’驴早就跑到一边,此刻也笑得摊倒在地。唐静在它旁边站着,正努力咬着嘴‘唇’。
“怎么搞得你?”萧玄衣冲唐静发作起来。
“这事儿能怨我?”
“不怨你怨谁?”
“你的马撂蹶子把你掀下来的。”
“你的驴子不招惹我的马,我的马能撂蹶子?”
“行了,行了,跟人家小姑娘较什么真啊?”众人在一边劝。
“算我倒霉,碰上扫把星了。”萧玄衣悻悻上了马。
一句话说得唐静眼泪汪汪,冲着地上正四脚朝天的驴子骂道:“你个畜生也真贱,人家都不理你,你还贴上去干什么?”
“真是什么人玩什么鸟!”萧玄衣不失时机地嘟囔了一句。
唐静气得刷刷‘抽’了‘花’驴几鞭:“赶明儿我就把你卖给张屠户家。”‘花’驴估计给吓着了,连忙爬起来,臊眉耷眼的。
“果然是欠哈。”萧玄衣幸灾乐祸。
这句话引起了公愤,李克用瞅着萧玄衣道:“老三你这有点过了。”
“怎么过了,摔了一‘交’我就不能说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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