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礼法一些不懂,真所谓福至心灵,看见皇帝双手打拱,又听得包公所言君不拜臣,他即下跪道:“臣不敢当。臣向蒙娘娘教育,乃得成人,无殊儿子一般,稍有奉养,理所当然,焉敢受圣上作谢!”嘉祐皇帝道:“如此,恩兄请起。”说时伸手相扶。
再说太后双目复明,见众大臣俯伏在下,连忙说道:“众位贤卿还不请起?”几位大臣谢恩起来,圣上命郭王兄上前拜见众大臣,海寿领命下礼。众大臣仰体圣上并太后之意,要行参见之礼,海寿哪里懂得,只是答拜,圣上道:“他乃是后辈少年,哪里敢当,众卿休行参见大礼,还是行个常礼吧!”众臣礼毕,惟有庞国丈心中不悦。有包公请娘娘更换宫服起驾,太后准奏说道:“今已过劳包卿,回朝后再当作谢。”包公奏道:“微臣之劳,怎敢望娘娘赐谢。”早有宫娥内监,一同叩首,起来请娘娘更衣梳洗,众大臣辞退在外伺候。圣上命内监与王兄更换冠袍玉带,一同还朝,内监领旨,捧上四爪龙袍冠带,跪在一旁,请王爷更换。郭海寿摇首道:“我久服粗布破衣裳,焉有此福,穿此龙袍,岂不过分?”正要退出,李后道:“我儿,你前时受了许多苦楚,今日理该同享荣华,休言折福。”圣上道:“恩兄陪伴母后十八年,方得朕母子相会。请更换衣冠,回朝厚加封赐,少尽朕知恩报恩之情。”海寿谢道:“圣上有命,臣本不敢逆,然我生成野性,甘守清贫,伏望圣上赐臣在窑过度光阴足矣。”太后道:“我儿休违圣上旨意,他与你乃是兄弟之称,然他是君上,你是臣下,为臣逆君,犹如子逆父母,况君言深为合理,你若逆意,娘心有所不安。”
海寿道:“母亲如此吩咐,孩儿焉敢不遵?”圣上欣然,看海寿更上衣冠,又谕知陈州地方官员,将此旧窑改作王府,依照王宫款式,所费银两,国库支领开销,限期办竣,作为郭王府第。旨意一下,本地官员遵旨照办。
且说太后当日登辇,宫娥内监拥护两旁,圣上驾上銮车,众大臣与海寿坐起大轿,众护驾武官,骏马高乘,排开队伍,一路笙歌嘹亮,香烟杳杳。太后心花大放,不道落难后竟有回朝之日,算来实是包拯之功,回朝后加封包拯,以表忠劳,此是后话,不提。
不知太后回朝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一回 殡刘后另贬陵墓 戮郭槐追旌善良
话说李太后还宫,就有在朝文武官员,探听消息。忽报銮车到了,一众官员纷纷至城外恭迎。只见旗幡招展,车驾已到。
众官员两旁俯伏。圣上一进京城,敕令接驾文武官员,不必在此伺候,众御林军速归本部,另候赐赉。命光禄寺排御宴款待王兄,着几位随驾大臣陪宴不表。
且说曹皇后带领三宫六妃,多少内监宫娥,迎接太后进宫,先是天子,后是曹皇后参拜,朝礼毕,妃子宫嫔,人人都来朝见请安。李太后命各还宫,不必在此伺候,只留天子在宫。李太后嗟叹道:“想起前情,不在皇宫已将二十载,只道永在陈州破窑中没世,岂料今日复得回宫,皆赖包拯之功。”圣上道:“郭槐施谋陷害,必须明正典刑,安乐宫中刘太后,焉能逃罪,南清宫狄母后欺瞒先帝,亦有未合,均请母后主裁。”李太后言道:“皇儿,你枉为南面之君,此事尚难明决么?当日陈琳救你到南清官,狄后襁褓抚育长成,虽非十月怀胎之苦,也有三年乳哺之恩。即今刘氏虽然心狠意毒,须念他是先皇元配,且免追究。惟陈琳是救你恩人,须当厚报,寇宫娥已自惨万花楼··亡,须当追封旌表,此事当与参政大臣酌议。至凶恶郭槐,断然姑宽不得,速命包卿,将他正刑。”天子诺诺领命,说道“母后仁慈,世所希见。”李太后道:“皇儿,娘今日还宫,谅想刘氏无颜到来见我,我倒要进安乐宫见见他,看他怎生光景,有何言语。”说罢,李太后即唤宫娥引导,忽有宫娥启奏万岁爷与太后道:“刘太后于圣驾出京之后,用红绫自缢宫中。”天子道:“既有此事,何不早说?”宫女回奏道:“东宫娘娘早已吩咐,言太后回朝,乃是喜事,不必早报,且待缓些奏知,故奴婢等不敢奏闻。”李太后听罢,嗟叹一声,不觉垂泪两行,说道:“可怜他畏罪,先自寻死,岂知我并不计较。”天子道:“刘太后既然缢死,可曾入殓否?”宫娥启禀道:“因待万岁回朝作主,是以尚未成殓。”李太后道:“须念他是先帝正宫,他已先寻自尽,且好生殡殓,安葬先陵。”
天子道:“此事不可。他虽是先皇元配,但他欺瞒先帝,罪重千斤,将他殡葬皇陵,先皇在天之灵,岂容负罪之人,依附陵傍?母后虽有容人之量,情理有偏,还应将棺柩另立坟茔,方于理无害。”李后道:“皇儿处分有节,依此施行便了。”当日天子下旨,将刘太后棺椁成殓,另立坟茔,不必举哀。若论到刘太后乃是先皇正后,只因一念之差,死于非命,不成丧,不举哀,中外百官不挂孝,只用棺柩一口,悄悄收殓,不容安葬皇陵,犹如死了无位宫嫔一般。
刘太后身亡之事,交代明白。再言南清宫狄太后,只因有了冒认太子之罪,是以进宫来见李太后。当日狄太后要行君臣参见礼,李太后执意不肯,竟如姊妹平礼相叙坐下。狄太后心有不安,局促赧颜,李太后反是再三致谢,言道:“当初我儿身遭大难,多蒙贤妹收留抚养,乃得接嗣江山,洪恩大德,何以为酬?今日母子完聚,皆得贤妹维持之力。”狄太后道:“万花楼··哪里敢当娘娘重谢,说来更使臣妾羞愧。但当时迫于势所难言,一说明此事,先结怨于刘太后,实乃事在两难。然亦不知寇宫女通知娘娘,逃出别方,只道被奸监焚害了。今娘娘得叨天佑,仍在人间,实乃可喜。”姐妹正在言谈之际,忽值天子进宫,朝见狄母后,狄太后大觉羞愧。当日李太后又差内监往杨府邀请佘太君进宫,太君请安毕,叙谈一番。顷刻间内宫排宴,三尊年一同畅叙,各宫都排喜宴,不能一一细述。
次日天子监朝,百官朝见已毕,天子说道:“包卿,朕思寇宫女曾将寡人母子救出,投水而亡,今陈琳现在,亦有救主之功。生死之恩,据卿应如何旌赠。郭槐罪恶滔天,如何正法,卿家也须代朕处分。”包公奏道:“启上陛下,寇宫娥有功惨死,应得追封,可起柩附葬于皇陵脚下,再建祠庙,追封为天妃元母,旌表流芳,永受香烟。陈琳身为内监,忠贞救主,加封公爵,另建府第,御赐宫监侍奉,永食王家厚禄,死则敕附太庙之中。郭槐害幼主于先,谋主母于后,斩绝王家宗嗣,十恶大罪,例应抽筋割舌,粉骨扬灰。臣拟如此,伏乞圣裁。”
天子道:“依卿所拟。”即着包公押郭槐赴市曹正法复旨。包公道:“臣启陛下,郭槐、陈琳,俱为内监,郭槐害主,其心险恶;陈琳救主,其善堪嘉。二人之心,有天渊之别,可着陈琳督同往观正法,使其悦目爽心,庶不负他救主之功。”天子听罢,喜道:“卿处置得当”深慰朕心。”即下旨到南清官宣召陈琳。
是日退朝,众官各散,包公回到衙中,着百十差军,往天牢吊取郭槐。这郭槐连日饮食不进,也不知饥寒,问他不言不答,犹如痴呆一般。当时提至法场上,包公与陈琳先后齐至,见礼毕,二人分东西对坐。郭槐赤着身体,捆绑坚牢,朝上下跪,正乃善恶相对。包公吩咐行刑,刀斧手领命,因系凌迟之万花楼··刑,故安放一大桶在侧,先割去手足,一刀将头颅斩下,抛入木桶之中。老陈琳点头长叹一声,不觉呵呵发笑道:“郭槐,可恨你当初立心不善,欺君害主,罪重深渊。只言历久年深,并无报应,岂知天理昭彰,不容脱漏,分明报应不爽。”此番竟乐杀老陈琳,呵呵大笑。只因他年纪已近百岁,气息精神,到底衰弱,一刻间笑至气不复返,有呼无吸,倒在交椅中。包公即命左右呼唤,不见答言,众人都吃一惊,启上包公道:“陈公公笑得气绝了,唤之不醒,想已死去。”包公听罢说道:“不用喧哗,倘若解救不来,奏知圣上,然后成殓便了。”众军奉命解救陈琳,取来通关药末之类,用参汤灌下,岂知身体渐渐冷冻如冰,一众役人禀知包公:“小人等用药救之不活,除非大人的御赐法定可救。”包公道:“陈公公并非冤枉而死,纵有还魂之宝,亦难救转。”吩咐且将尸首看管,待奏知圣上,然后开丧收殓。众军领诺,包公离座,走近一看陈琳,长叹一声道:“可惜陈公公,今日反是包某害你身亡,念你年高九二有零,虽未寿享期颐,惟生死本何足惜,只要馨香百世,青史流芳,虽死犹生了。”言罢,喝道:“进朝复旨!”天子一闻,又悲又喜,喜的是郭槐正法,报却母子宿仇,悲只悲笑死老陈琳,未受封赠而身先亡。即诏着文武官员,代朕设祭,令合宫内监尽至法场伺候,人人挂孝穿素。众皆嗟叹郭槐害主,粉骨扬灰,正如其罪;陈琳忠心救主,功劳重大,只可惜未受君恩而先死。今日得天子知恩报恩,令许多大臣祭殓,亦可谓生荣死哀了。
不表众人争羡,且说郭海寿久惯清贫,不贪繁华,不愿为官受职,只要回陈州居祝天子款留不住,李太后不觉动悲,唤道:“孩儿!我母子相依十八年,受尽多少苦楚,而今离灾得贵,理当在朝伴驾,娘也得时常见你。因何执意要回陈州?
撇别为娘,实不该当。”海寿道:“母亲休得愁闷,儿原是久乐清贫,母也洞知。况在朝礼数不周,岂非见笑于各位文武大臣?娘今已得亲生儿子聚会,今非昔比,陈州离王城,不到三天路程,儿可常常来往,承欢膝下,望乞圣上母亲,恕臣儿逆旨之罪,深沾洪恩。”郭海寿虽然如此说,早已含着一汪珠泪。
他天性至孝,原不忍离亲,只是不愿在朝。李太后与他相处将二十年,岂有不知他之性情,万事未有一次逆忤母意,今不愿留此,也出于万不得已。故李太后不敢苦留他,下泪道:“儿且等候数天,前者圣上已着令陈州地方官赶造府第,且待王府告竣时,差官送你荣归。”郭海寿依命等候。当有潞花王、净山王、汝南王与六卿四相大臣,都敬他是当今圣上的恩兄,又知是大孝贤良,所以今日我请宴,明日他邀迎,不能细述。
且说李太后今乃苦去甘来,居处宁泰宫,安享暮年之乐,天子并后妃每早请安。当日李太后细加观察,众后妃姿质不一,惟有庞氏贵妃,虽则花容月貌,姿色娇妍,然而柳眉有杀气,玉貌现凶形,看来此女决非循良之妇,实乃刘后一般人物。一日后妃俱不在侍,李太后叮嘱皇儿:勿将庞妃加宠,他蛇蝎成性,妒忌生心,如加恩倍宠,他必要乘风作浪。天子谨遵母命。
太后道:“寇宫娥、陈琳已死,未沾国家点滴之恩,须及早追封,使他仙灵有感。包拯有此忠劳,也须加恩隆爵。郭海寿执意要回陈州居住,不必强留,且加封官爵,从厚赐赉。以酬供养之德,前旨着陈州地方官员建造府第,谅可告竣,可使海寿进府居住,皇儿须早颁旨。”天子领命。
不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二回 安乐王喜谐花烛 西夏主妄动干戈
话说圣上母子商议恩封有功之人,天子道:“母后前在陈州时,儿已祷告上天,母后二目复明,愿免陈州十年国课。今果得母后二目重明,儿如今即颁旨使下民知悉。”太后说:“皇儿言之有理,今日母子团圆,正该蠲免陈州国课,天下囚犯,须当减等宽恩。况陈州连年灾荒,穷困不堪,即有一二富厚之家,设法施救穷民,无奈一连六七岁,颗粒无收,人民已是水深火热,目今得皇儿敕免征课,实乃万民之幸了。”
是日天子敕封寇宫女为淑德元君,陈琳谥为忠烈公,各造庙祠,春秋二祭,永受香烟。郭海寿敕封安乐王,赐黄白金各万斤,并赐宫娥内监一十六名,不必朝谒,陈州地方文武官员,每月朔望请安。包待制加进龙图阁学士,恩赐上殿坐位,五日一登朝参。大赦天下囚犯,十恶大罪,俱减一等,小罪一概赦免,陈州国课免征十载。诏旨颁行,各省共沾皇恩。
过不多时,朝中接得陈州表章,建造王府已竣。天子隆旨,着包公、庞国丈二人护送安乐王荣归。着庞国丈先回复旨,包公仍留陈州,完了赈饥,然后回朝。当下又命钦天监选定良辰,万花楼··登车起驾之日,更有文武官员俱来送行。郭海寿进宫拜别母后娘娘,太后嘱咐须要一月一来朝觐。安乐王连声诺诺,母子洒泪而别。又辞了天子,众大臣纷纷饯送,京城内外居民店户,夹道而观,不能细述。
众文武送别数里俱回,只有庞国丈、包大人一起同行,处处地方官迎送。
一日到了陈州,轰动了本处多少人民,纷纷议论,都说郭海寿幼年时,母子二人,也曾作过乞丐,后来长成,方得肩挑背负,贩菜度日。他一贫如洗,仍不失奉养,原算是个孝顺之人。今有发达之福,皆由孝养中得来。当日郭王爷未进陈州城,早有大小文武官员,本地缙绅耆老,车马纷纷,在此恭迎。一路行来,文武军兵,拥护他进了王府。郭王爷当中坐了,众文武官员参见,大员打拱,小员俯伏尘埃。这郭海寿本是小户出身,饭也讨过,菜了卖过,虽见过包大人,朝参过圣上,对这些繁文缛节,却是全然不懂。坐定金交椅,由得众官叩首,不说一声“免礼”,亦不说声“请起”。只有庞国丈好生气恼,暗暗生嗔,旁有宫监代说一声免礼,众官才起来。庞国丈向包公首一摇,目一睁,显出大不耐烦的样子。包公会意,便道:“千岁,庞国丈职在中书,不便在此耽延,理宜速速还朝。”郭王道:“哪个留他耽延,由他自便罢了。”包公道:“下官也要辞驾了。”郭王道:“包大人你去不得,且在此与我作伴,未知尊意如何?”包公道:“只因赈饥未毕,不得久留,故亦要相辞。”郭王道:“既包大人要去,本处地方官员也可退回,不必在此,日后亦不必日日来此拜谒请安,反觉麻烦,不便。”
众官员拜谢千岁,并国丈,包公,俱已登程去讫。原来郭海寿是淡泊胸襟,厌烦朝廷一定之规,故吩咐本处官员,不用天天来拜,只乐得本处文武官员,省了日日请安之劳,暗自喜悦万花楼··不提。
是日包公、国丈辞别安乐王,分程而去。国丈回京复旨。
包公仍往赈饥。不觉光阴迅速,一连三月,已是秋稻收成,十分丰稔,万民歌颂天子、包公恩德。
话休多烦,只有郭海寿今已贵为王爵,又乃当今圣上的恩兄,他虽自甘朴素,本处文武官员,谁敢简慢。这陈州有位致仕宰相姓王名曾,只因年老归隐,有孙女名唤美珠,年方及笄,尚待字闺帏,生来中人之貌,只是性格贤淑端庄。王太师知安乐王尚未婚娶,有意缔结丝萝。一日,包公赈务事毕,来拜望王太师,言及招亲之由,包公一诺担承道:“包某依命,当告知安乐王,谅来门第相当,正好结秦晋之好。”王太师喜道:“此事全仗包大人,只是有劳大驾,于心不安,容当后谢。”
包公道:“此乃和谐美事,何足言劳。”登时告别王太师。太师送出门外,包公相辞登轿而去。一到王府,见了安乐王礼罢坐下,郭王问道:“包大人赈济劳忙,今日何暇到此?”包公即道:“本处王太师有一位孙女,年将及笄,未曾受聘,生来性情端重,意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