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3万花楼  作者:清.李雨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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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3万花楼  作者:清.李雨堂-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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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招。即道:“陛下,说什么狸猫换主,火焚碧云宫,奴婢确实不知缘由,焉有凭据上奏?”包公奏道:“此事关系重大,想郭槐是泼天大胆之人,方能干此伤天害理之事。若将言词盘诘,岂肯轻轻招认,伏乞我主将他发交与臣,待臣严加细究,方能明白。”
  君王道:“依卿所言。”庞国丈暗想:不好了!发交包黑审究,郭槐危矣!审明又增他之威。惺惺自古惜惺惺,奸臣只是为奸臣,并忌包拯之功,即出奏道:“陛下,这郭槐发不得包拯究审。”君王道:“庞卿,缘何发交不得包拯审讯?”庞洪道:“此事关系重大,谚语云:‘来言是非者,即是是非人。’今此事乃包拯所言,焉知真假?倘被他一顿极刑,郭槐乃八旬以外之人,哪里抵挨得重刑?倘假事勘成真的,即大不妙了。君王闻奏,头一点言道:“庞卿此论,却是秉公而言,朕今不发交包拯,即交卿家审究,是必秉公而办。”包公道:“如将此案与国丈究断,必不秉公力办。他若存了三分私弊,十八年之冤,终于不白,却将诞育圣躬之母,永屈于泥涂中了。”君王听了两人之言,细思一刻,只得对包公道:“包卿,据你主见,还须发交与你审办么?”包公道:“国丈如此一说,臣也涉嫌疑,不敢承办了。”君王道:“卿既不领办,可于文武两班中,挑选一人出来。”
  包公称“领旨”,立起身来一看,左班首是富弼老太师,他是一梗直大臣,然而老耄高年,不便烦劳于他。包公又看看吏部韩琦,韩琦一想,此案重大,一位是刘太后,一位是狄太后,两人是被告,叫我如何审法,只得摇头示意。包公又看了阁老文彦博,他却对自己瞧也不瞧,分明也有些怕事。包公想道:你们众臣也称是忠良之辈,如何这等胆怯畏死?只须秉公而办,亦有何妨碍,如何人人不愿领办。如此你们徒有忠节之名,算不得铜肝铁胆之人了。包公又望至西边,看见刑部尚书王炳,二目相照,包爷一想:王兄与我是同居里井,同科出仕,他平素秉性贤良,此段事情,如交他办理,谅得妥当。此时包公一照面,头一摆,王刑部即出班奏道:“此事微臣领办,伏乞陛下降旨发交。”君王道:“包卿,王卿领办如何?”包公道:“王刑部果能领办,必不误事。”君王道:“既如此,朕将郭槐发交王卿,限三天内究明回奏,须要小心着力公办。如有半点私弊,断不姑宽。”王刑部领旨。当日散朝,王炳家丁带出郭槐。
  君王还宫,庞贵妃迎接王驾,即请安问道:“君王何故龙颜不悦?”君王一闻动问,不觉感触孝行有亏之心,言道:“早朝据包拯所奏,朕不是南清官狄母后所生,也非安乐宫刘太后所生,尚有生身母亲在别方。”言毕,不觉珠泪一行。庞妃闻言,不觉骇然,即道:“圣上既据包拯所奏,亦必有因,我王何不询明他生育圣躬嫡母太后,在于何方?”君王道:“贵妃,朕也曾详诘他,包拯言还朝时,道经陈州,有白发老妇,诉说十八年前之冤,言来确据分明。”当时君王将前言一长一短,惨言尽吐,更觉感伤,纷纷泪下。此时庞妃听罢,更觉心惊,想道:不意有此弥天大事,未知真假,若还果有狸猫换主之事,郭槐罪重千钧,狄、刘二太后亦有欺君之罪。只愿当初并无此事,两宫太后方何无虞,郭槐也可无罪,只将包拯处以欺君妄奏之罪,正了国法;若除了包拯,我父独掌朝纲,畏惧何人?想罢,开言道:“我主且自放心,虽则包拯如此言来,臣妾细思此事,谅非真情。破窑市井中老妇,非是癫狂之疾,定是妖言惑众,可笑包拯为明察之官,听信妄词,特犯君上。
  倘无此事,两宫太后一怒,则黑脸官儿,岂活得成!况乎谎奏君王,谗污国母,罪该万死,我王乃至聪天子,岂能任他如此作弄。”庞妃虽然狡猾,惟君王心下分明,知包公乃是正直无私,清官岂是轻信无凭谎奏。且破窑妇人说得有凭有据,岂是疾犯疯癫?因此仍自闷闷不乐。庞贵妃见君王恼闷,传旨排宴,百般娇媚,趋奉君王。
  慢言宫中夜宴,且说安乐宫中刘太后,见郭槐久去不回,想道:不知外廷有何疑难国政,两次宣召郭槐,去得许久,尚未还宫。正盼思之际,忽有太监四人,急匆匆报进宫道:“启上太后娘娘,不好了!”刘太后在宫闱三十余秋,从未闻“不吉”二字,今闻此急言,不觉大怒,骂道:“狗奴才,何事大惊小怪!”众内监禀道:“只因当今万岁爷,已将九千岁拿下。宣去非为别事,乃是包大人奏明圣上,为十八年前狸猫换主、火焚内宫之事。”刘太后听了,吃惊不小,连忙立起道:“万岁怎生分断的?”内监道:“万岁爷要九千岁招出真情,九千岁只言并无此事,万岁爷即喝值殿将军,登时拿缚了九千岁,发交刑部尚书王大人审断去了。”刘太后闻言道:“果有此事,你们且退外去。”四内监遵命出宫,刘太后惶恐无主,自念:十八年前将太子换去,暗害李妃,但机关秘密,无一人得知,因何今日泄露,有人告诉包拯?又值君王偏听他言,将吾心腹人拿下,若还究出当时情事,郭槐固不免重刑处决,即老身也难免有欺君害主之罪。幸喜当今不是发交包拯审断,还有挽回之机。想王刑部虽是一位清官,不贪财宝,谅来及不得包拯铁胆铜肝之硬,且将密诏行下王炳,将金珠宝贝重赏他,岂有不受?难道他惧怯包拯,反不畏我?倘王炳肯周全郭槐,私留一线,郭槐无罪,我也无虞了。刘太后定下主见,登时修密旨一道,外有马蹄金五十锭,明珠三百颗,打发心腹内监三人,另遣王恩赍了密旨,将晓时候,潜出后宰门,往刑部衙门而去。
  按下慢提,再说王刑部是日将郭槐暂禁天牢,进归内衙,有马氏夫人出来迎接坐下,夫人开言道:“相公今日退朝甚晚,又有不悦之容,不知何故?”王炳道:“夫人,兹因领了圣旨,为圣上内廷一大异事,想来实在难办。”马氏道:“老爷官居司寇,只管得顽民匪盗刑务事情,如天子内廷大事,都有富太师、范枢密、文阁老、韩吏部等办理,老相公不该管涉,何用心烦?”王炳道:“夫人,你有所未知,此事如不尽忠办理,不免斧钺之诛,不是五府六部,人人可领办的。”当日王炳将包公还朝,在陈州遇妇人诉冤之事,一一言知,马氏道:“既然陈州有一贫妇冤屈,自有地方官伸理。”王炳道:“夫人,你休将破窑中老妇人小视,她乃先帝李宸妃,产育当今圣上至尊之贵。”马氏夫人听罢,冷笑道:“老爷,莫非包拯道途冲逢邪祟?不独妾女流不信,即满朝大臣,岂不知当今乃狄氏所出,经先王所立?只有包拯一人偏执妄言。”王炳道:“包年兄乃刚正无私的硬汉,岂有诬毁君上之理?”马氏摇首道:“老爷,你向来明理,为官二十余载,难道不明此案如天重大。且交还包拯办理为上,你何必自寻烦恼。”王炳道:“夫人,并非下官多招烦恼,只因没一人敢于驾前领旨,我因思当今国母枉屈当灾,于心何忍!况我与包兄是同年同科,一殿之臣,故在驾前领办此事。”马氏道:“妾思满朝文武,多少官员,尽食君王俸禄,人人皆可效劳,何独老爷一人?想他众官知事关重大,故无一人承办。他们是明人,老爷是呆人。”王炳道:“你说哪里话来!倘我将此案办明,难道圣上不见我情分,即不厚加升爵,下官只愿留下美名。”马氏道:“老爷,你且拿稳些!妾劝你休得痴心妄想,要安稳时,须当依妾之言,不结怨于上,又无旁人嗔怪,久远安妥为官,岂不甚妙!”王炳道:“据夫人主见如何?”马氏道:“此案即云是真,却是口说无凭。况且内监郭槐威权太重,外交党羽,内结太后,事如天大,郭槐岂肯轻轻招认?他如不招,定必动刑,如此他立下一留头不留脚主意,一定抵死不招,老爷怎奈他何?事既不完,先结怨于刘太后,倘被他执一破绽,暗算起来,实难防避。
  那时包拯决不来看你是同里同科之谊,破窑中贫妇,也难搭救于你,古云‘识权达变者为豪杰’,老爷也须三思。”
  不知王炳是否依从马氏,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五回 刁愚妇陷夫不义 无智臣昧主辜恩

  五刑部听了妻言,默默不语。原来王炳生平有二畏惧,上畏君王,下惧夫人。当时虽则怪着马氏,然而不敢回言,只得长叹一声,侧身呼侍环进茶。夫妻用过,马氏又道:“老爷你今缘何象痴呆一般,一言不发,此叹声无非怪着妾身而已。”
  王炳闻言道:“怎敢见怪夫人,下官只是想到朝廷的事实在难办。”马氏道:“老爷既然不怪妾,只依着吾言便了。”王炳道:“夫人还有什么商量,你且说来。”马氏道:“老爷我劝你多一事不如省一事,一动不如一静。岂不闻达者千人缘,懵懂者结万人怨?若将郭槐认真严审,不过奉承包拯,包拯无非说一声‘劳动年兄了’。这也不足为老爷增荣,却惹得刘太后、狄太后两位娘娘,将你恨死,正是福不来而祸先至。如今老爷既然领旨承办,已是卸肩不及,莫若假混瞒真,虚张声势,审讯几堂,只说并无实据,复了圣旨,一切只由圣上主见,是两不失其情。包拯危与不危,我也不管,惟有两位太后娘娘,深感你之用情,定然暗中提拔。倘老爷不依妾言,犹恐祸生不测。”王炳道:“此言差矣!下官若将此案严审断明,圣上既得万花楼··母子重逢,满朝文武人人钦敬,好不荣光;即无极品偿劳,亦扬名于当世了。”夫人道:“你乃斗筲之见,全不想彼破窑中贫妇,乃是胡说,或犯癫狂之疾,只有包拯,听他谎哄。如若果有此事,为何一十八年之久,他甘心受苦,况天下官员甚多,平日之间,并不提起,直至如今,才冷灰复热,岂有是理?想这包拯十分昏瞶妄奉当今,也有这般昏君,听狗官之言。老爷是一向明白,今日为何却愚呆了!现现成成一位刘太后,威风凛凛的九千岁,不去奉承,反因一真假未分的贫妇,与大势力结仇,岂非颠倒!你若力办此事,只忧今生今世也究不明的。
  反做了灯蛾扑火,自惹焚身,还要累及妻子,若待死在钢刀之下,悔恨已迟,不若为妻先别了丈夫吧!”说着,立起身来,将茶盏一抛,假装撞死。此番吓得王炳一惊,飞步赶上,双手抓定道:“夫人死不得的!”马氏道:“妾身这一命定死在你手中,倒不如早死,岂不干净!”王炳道:“夫人且慢慢酌量,你若一死,下官也活不得了。”马氏首一摇,泪下纷纷,王炳却像奉敬神明一般,将夫人鬓发,一一理好,戴正珠冠。
  且说这王炳当初原立下美意,要与李太后鸣冤,今被不贤马氏,放刁弄坏心术。是以人生有贤良内助,关乎一生名节,今王炳犹如遇鬼祟昏迷了,一片铁石心肠,化为绵软,以致欺君误国,污名当世。当下王炳安慰马氏道:“夫人,你一向智慧,只因性情急躁,不分好歹,便将性命来抵当,难道你性命如蝼蚁之贱?我劝夫人休得急恼,忍耐一些才好。”马氏道:“老爷,妾劝你万语千言,皆因欲你免遭灾祸。岂知你反怪妾,呆呆不语,怒目睁睁。倘依包拯之言,两位太后娘娘,不免有罪,即为妻也难逃脱,故先死于老爷眼前,以免遭别人之辱。”
  王炳听了道:“夫,你说来句句金玉之言,岂有不从之理,如今且依夫人高见。”马氏喜道:“妙,妙!老爷如肯听妾之言,管教你指日之间,定有福禄高增之荣。”王炳又道:“此重案已经领旨,怎生办理,倒要夫人出个主意,以便下官照办如何?”马氏想了想道:“老爷一些不难,只须如此如此,神不知,鬼不觉,便能奏知圣上了。”王炳听了笑道:“夫人倒有此机谋,下官且依计而行。”
  夫妻闲谈之际,早有侍环将筵宴排开,两人坐定,畅叙细谈,无非商量此案情由。少顷日落西山,月儿渐起,又有家丁报进道:“有王恩内监三人,奉太后娘娘密旨前来。”王炳连忙请至私衙,开读诏书,密旨上大意要他审得郭槐并无此事,罪在包拯,便可加官增禄,厚赏金珠。如不遵旨意,定将王炳治罪,决不姑宽。当日王炳收下金珠,令二内监先回,又对王恩道:“公公你且先回,上复太后娘娘,下官遵旨而办便了。”
  王恩道:“王大人,你依太后娘娘旨意而办,太后娘娘不独赐赠金珠,指日还可高升。”王炳诺诺,登时送别王恩,复进后堂,命家丁扛抬金银珠宝,将情说知夫人。马氏闻知,喜色洋洋道:“老爷!妾是不会差的。你之智见,反不如妾,如今皂白未分,太后娘娘便有许多厚礼相赐,后又得显爵高窟,封妻荫子。若还依了你的主见,顷刻间即有灭门之祸,破窑中贫妇,岂见你之情,怜你遭殃!”王炳闻言,拍掌喜道:“夫人智见高明,不必多说了,请用酒膳吧。”是夜酒膳已毕,王炳又道:“太后有赤金五十锭,明珠三百颗,夫人且一并收拾。”马氏欣然应诺,又道:“老爷,我想九千岁爵位尊隆,不该收禁天牢,速差家丁,请至内衙用酒膳才是。”王炳道:“夫人果也周到,理该如此,但时候尚早,还防众人耳目,且待至夜深寂静,方可邀请他。”
  话分两处,当初真宗先帝在时,包公已内调二载,然庞洪出仕在先,早包公有五、六年。包公自升朝内官,正值庞洪当道,一向恐奸臣有什么诡谋不测,故日夜留心稽察,弄得群奸及庞洪有权难弄。前时喜得包公往陈州赈饥,众奸正在快活,岂知他忽又还朝,庞奸党好生不悦。这夜包公夜膳毕,不骑马,不乘轿,不鸣锣喝道,青衣小帽,只带了张龙、赵虎、董超、薛霸四健汉,于通衢大道上,暗地查访。只见街衢寂静,路少人行,一轮明月,光辉灿灿,不觉走近刑部衙门,忽遇王恩内监。当时他认不出包公,包公亦不知是王恩,一人过东,一人向西。包公见他是名内监,即迎上去问道:“你奉何人差使,往哪里去?”王恩闻言,犹如做贼心虚,并不回言,只管飞步跑去。包公道:“此人定有蹊跷。”忙喝拿下,张龙、赵虎飞跑上前,却如鹰抓小鸡一般拿定。这王恩未曾被拿,倒也罢了,一被擒抓,他倒凶狠起来,喝道:“该死的奴才!”何等之人,擅敢将咱家拿下?”张龙道:“包大人问得一声,你何故一言不发,急急跑走?”王恩听说是包公,吓得涨红两脸,一时呆着,对答不来。包公越发动疑,即道:“你奉谁差使?”王恩道:“吾奉万岁差遣。”包公道:“差遣你往哪里去?”王恩道:“差往刑部衙中。”包公道:“差办甚么事情?”王恩道:“圣上命刑部认真办理狸猫换主之事,速放咱家回复圣旨。”
  包公听了冷笑道:“你言语支吾,岂是圣上所差,今日机关已经败露。”即吩咐带回衙去。当时张龙勇纠纠押着王奋发,赵虎、董超、薛霸三人随伴回至府衙。
  更敲三鼓,包公换了冠带坐堂,堂上四边灯烛,两旁排军三十二名,带上王内监,他立着喝道:“狂妄包拯!咱奉圣上旨意,你有多大胆子,擅敢拿我!”包公喝道:“胡说!如若圣上旨差,何不日间前往?岂有夜静更深,并无火把,见本官问得一声,并不回答,一溜烟则遁,难道圣上差你是这般光景?
  我早已明知刘太后娘娘差你暗中行贿于王刑部,命他不须严审郭槐,你须将实情招说,免教动刑!”王恩听了,胆战心惊,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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