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康渺渺才回过神来,对沈淑贤道,“咱们跟着进去吧?”
沈淑贤点头。二人走到入口,沈淑贤先进去,回头一看,康渺渺因为穿的很多差点卡在入口,从这一刻开始她在心里发誓,从明天开始一定要准备减肥。
通道有点像田鼠洞,蜿蜒曲折,中间根本就漆黑一片,只是摸着墙壁安静的走着,这一瞬间,康渺渺忽然怀念起被子里的温度,这么冷,冷得就跟脱光了在行走一样。真正爱上一个人,是没有退路的事情。
终于看见前面微弱的灯光。
终于看见前面微弱的灯光。
两人猫着腰,几乎贴着地面行走,走到尽头,是一个开阔的大厅,里面一个一个棺材整整齐齐摆着,这里面更冷,康渺渺几乎都要冻晕了。
只见周慧娟费力撬开一块棺材板板,里面是手枪、步枪、机枪、各种口径大炮。
后面两人一步步走近,忽然周慧娟一回头,差点从棺材上摔下来。
康渺渺不等她喊出来,直接冲上去将她的嘴捂着,用尽全身力气,手掌心感觉到周慧娟牙齿冰冷,周慧娟的力气虽然在挖坟的时候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但还是拼了命的挣扎反抗,咬了康渺渺的手。
沈淑贤听到康渺渺的惨叫,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手中的刀子,对准周慧娟的脖子就是一刀,是削梨子的水果刀。
周慧娟一闪,躲过去了,康渺渺用力一推,周慧娟一个趔趄,撞倒在棺材的角上,昏死过去。
刚才还在生死搏斗,现在一下占了上风,胜利的两人对这突如其来的胜利有些手足无措,呆呆的站着。
康渺渺看着自己慢慢渗血的手背,缓缓道,“咱们赶紧把她拖出去。”
两人先把棺材板子抬上去盖好,然后抬着周慧娟朝出口走着。两人也不说话,怕消耗太多体力。
铁锹还放在入口,沈淑贤一铲一铲的把出口盖好,一边商量着怎样让周慧娟死得顺其自然。两人完全没有经验,对着昏迷的周慧娟一筹莫展。
“我有个好办法了。”康渺渺道,“不如现在我们放血让她死掉?”
沈淑贤摇摇头,“这样会惹人怀疑,迟早会查到我们头上。”
康渺渺急了,“你有什么想法快说啊,一会她醒来了就完了,咬得我好痛的,真是个垃圾!”
这时只见沈淑贤动手脱周慧娟的衣服,康渺渺道,“怎么,你要来个先奸后杀?”
沈淑贤白了她一眼,“你神经病,我想让她冻死,你也来帮忙,把她的围巾塞她嘴巴里。”
康渺渺颤抖的进行着,突然周慧娟的眼睛睁开了,睁的滚圆,仿佛眼球要爆出来一般,沈顺贤此时已经把她连同内裤都扒了个精光。
周慧娟的眼神是祈求,头不停的摇着。
康渺渺松开了手,周慧娟白花花的身体在雪地里打着滚,沈淑贤对康渺渺道,“你闭上眼睛,让我来!”
周慧娟见到这个世界的最后的一件物品是铁锹,她自己精心挑选的锋利的铁锹,爱农牌的,经久耐用,轻便牢靠。现在在沈淑贤手里,是挥舞向她的利器。
几声闷响,大概是铁锹的背跟周慧娟头盖骨碰撞的声音,又或许是眼球爆裂出眼眶的声音,也有可能是牙齿碎掉的声音,总之就是闷响。
渐渐恢复平静的时候,康渺渺从手指缝里借着满地的雪光看见周慧娟的脸,眼泪就流下来了,怎么可以烂成这样,如果不是她塞在嘴里的围巾,谁也认不出来这就是一分钟之前还在拼命挣扎的周慧娟。
她的头从中间不规则的裂开一条缝,眼珠一个陷入在眼眶,一颗已经挤出来,连着那些淡红色的血管挂在嘴角,鼻子狠狠的塌在肉中,牙齿有一些脱落,有些留在口腔,嘴巴就像是画上去的一样,嘴唇扁扁,满脸的血,混合着泥,面对着自己。
周慧娟的脸简直就像被大卡车轧过去一样生动。
她周围的雪融化了,取而代之的是裂开的、被铁锹拍得稀烂的脑袋里缓缓流出的灰白色液体,散发着热气,大约是脑浆,因为有血丝,所以呈现出奇怪的粉红色。阵阵腥臭味充斥着四周的空气,让人一种窒息的感觉。
“不要吐,不要吐,吐的话我们就完了。”沈淑贤摇着康渺渺的肩膀,她的胃也在翻滚,闻着那新鲜的死人的味道,晚上吃的那点东西现在都到嗓子眼了,强忍着说话,“吐出来也要吞回去,坚持一下。”
过了几分钟,康渺渺回过神来,“我们杀了她?我们杀人了?”
沈淑贤冷静的点头,“是的我们杀了她,更确切的说,是我杀了她,将来有事发生了,我一个人扛。”
康渺渺过去将她抱住,“怎么办,怎么办啊,现在你说怎么办?”
在这一刻,康渺渺对沈淑贤产生了强烈的友谊,经过这次事件,她们已经是生死之交。
一片片雪花又落下来,沈淑贤看了看周慧娟的尸体,又看了看天空,“抓紧时间,我们朝南边走,你忘记旁边的小河了吗?”
忍着强烈的呕吐欲望,两人沿着后院南边的墙走着,用围巾拖着尸体的头走到后院的边缘,尽量选择走在草地,以免留下长长的拖痕,直到听得到河水的哗啦哗啦声,隔着围墙就是小河,基本冬天没有人会路过此地。
墙不高,沈淑贤骑在墙上,用力往上拖着,康渺渺在下面抱着周慧娟冰冷的腿往上推,下面就是激流,沈淑贤准备把周慧娟的尸体往下扔的时候,忽然看见周慧娟的脸对着自己,好像要说什么,心里一惊手一软,松了,趴的一声掉入水流,缓缓的被冲走了。
康渺渺竟然蹲在墙角哭,之前被咬出血的地方疼得厉害,再加上又冷又害怕,又不敢哭太大声。
沈淑贤从墙上跳下来,“我们赶紧回去啊,天要亮了。”
回到宿舍,一路上并未遇见任何人,也算是幸运。这件事也许是老天在帮忙,偷偷回到宿舍,罗小菀赶紧拿热茶给她们暖手。
“盆拿来。”康渺渺用尽全身的力气道。
哇啦哇啦两人对着盆一顿狂喷,终于可以吐出来了,那奇怪的恐怖的死人的味道,似乎混合了一些檀香味,总之表达不出来的怪。
既然消息是罗小菀提供的,告诉她也无妨的,就把来龙去脉跟她说了一次,后来罗小菀也吐了,因为沈淑贤给她闻自己手上的血腥味。
第一声鸡叫的时候,天空缓缓的亮起来,三人都挤在罗小菀床上呼呼大睡,不肯回自己的床,说是怕鬼。杀人都不怕,怕鬼。雪下得地面白茫茫一片,一时半会是不会停的,雪掩盖着血。
这次睡觉,沈淑贤没有做噩梦,睡得踏实极了。
阴花三月 正文 第14章
(十四)
其实祭孔仪式形成时来已久。明朝时候,扬州各地就修筑文庙,设有祭坛进行祭祀。前几年,曾一度停止祭孔子。后经过几位高官的一再申稿,祭孔的典礼才得以在学校延续进行。
按理是每年农历8月27孔子诞辰日才进行的仪式,在新会女校却改成了散学典礼的时候进行,这也是宗秀玉提出来的,让学生在寒假期间熟读儒家经典,将孔夫子的精髓牢记心中,莫因过年而放松学习的进行。每次典礼,校董事会主祭。老师、学生一律参加不得缺席。每逢典礼开始,无论风雨大雪,参加者一律正装出席,操场两边各置柴灯一座,高五尺左右,大如桶,内盛干柴,浇上油脂,然后点燃。
祭桌上摆有整猪整羊,瓜果庶品。校长唱礼。众人齐唱《孔子颂》:“墨风欧雨,世界文明主亚东。文明中国,中国文明,万古尊我孔。今夕何夕,至圣诞辰,我辈呼嵩人力所通。舟车所至,尽受帲幪。说先师—圣寿无疆福无穷。”这几句话大家都会背,而且要声嘶力竭的大声念出,方显对孔子的衷心拥戴。
大部分学生还是祈求孔子在来年考试时庇佑自己及格,别落得个留级的下场,回去连个年都过不好,家长们必然又是在耳边絮絮叨叨,给这么些大洋送你去好学校念书学文化容易嘛或者家里的猪没长大就卖了,你竟然学得个不及格,你怎对得起列祖列宗。当然女校学生更是如此,本来有些家长送她们念书是一种责任,但还有很大一部分是跟风赶时髦,希望女子学校帮忙管着这些丫头,回头有了一纸文凭嫁给豪门望族又多了一张攀高枝的木梯,倘若不嫁人,将来从事一些体面的工作也好有块敲门砖。
罗小菀的成绩是全校前二十名。宗秀玉对她坚定温雅的性格十分欣赏,甚至待她毕业时有挽留她留校任教之意…秉承她的路。
在散学典礼之前,暂时没人发现周慧娟失踪,宿舍的人以为她回家了,家里的人以为她在学校。
康渺渺宿舍三人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照常吃睡。有时候在去食堂的路上遇见宁兴国,康渺渺和沈淑贤似乎有满腹的话要说,碍于是非常时期只能眉目传情,擦肩而过,吃饭的时候也刻意的离远些,免得旁人起疑。
晚饭过后,天气渐黑,苏佩玲、张晓平、宗秀玉三人同宁兴国一起到后院。明天就要散学了,学校也要将暂时关门,这个时候是可以带宁兴国进入禁地的。宁兴国十分高兴,终于可以跟志同道合的人融合在一起。他不知道,他的今天是经过无数次的观察,无数次的讨论最后才达成一致意见,宁兴国是可信任的人选。
锁打开了,门有些破烂,越是这不惹人注意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之前周慧娟挣扎过的痕迹已经被几天的茫茫大雪覆盖,看不出异样,几个人的目的也不在于此,三下两下就把血和泥土分开,进了通道。
宁兴国看到那么多的武器简直快流鼻血了,强啊,强啊,谁能想到这个女校的乱葬岗禁地竟然有这么多的宝贝,一时间血脉喷张,恨不得马上拿起枪参加讨伐卖国贼的队伍。
宗秀玉大概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别着急,小伙子,今天我们一起到这里是打算让你了解下我们的情况,你别小看这个地方,就是我们的南方革命军的小小武器库。里面还有很多,每年的冬天,我们都要运输大量的枪支弹药到前线进行支援。”
张晓平过来握了握宁兴国的手,“校长说的对,经过我们的考验,你的确可靠的。以后我们队伍又增加了一员得力干将。我相信,离袁贼灭亡的日子是不远的。”
大家聊了一阵,又带宁兴国参观了其它武备,宁兴国兴奋的摸着那些大炮,好像许久不见的朋友,“我什么时候能上前线?”
“快了,现在各地都在组织,蔡将军到时候会统一给我们发指令,到时候这些宝贝们都将派上用场。我等也好倾尽全力,为国家粉身碎骨,在所不惜。”苏佩玲是三位女教中较为年轻的一位,但也深受学生喜欢。
宁兴国不由得暗自佩服这几位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气,只是哀叹自己康渺渺,一天到晚就知道出去玩,吃好吃的,无人看见约会的时候要撒娇,要抱抱,还要亲,总是关心自己的体重是不是增加了。
阴花三月 正文 第15章
(十五)
还有那位沈淑贤同学,看自己的眼神总是那么暧昧,深怕自己不明白她的心思。身体又不好,动不动就头疼脑热,跟林黛玉似的弱不禁风,不是做噩梦就是肚子痛,这些怀春的少女,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成长为一个爱国女青年。如果那样,也许在自己眼中,魅力会更大些。
如果宁兴国知道他们的这次能安全的聚会完全是因为周慧娟被除掉而除掉叛徒的正好是在他眼中一个是没心没肺一个是弱不禁风的两个女学生,或许他如果知道细节是如此步步惊心的话,他也许会大跌眼镜如果他戴眼镜的话。
“好了,今天带你来这里,你就正式成为我们中的一员了。恭喜你,宁兴国!”宗秀玉爱好拍他的肩膀,因为他的肩膀非常结实,看起来十足的军人派。
张晓平道,“我们不如早点散了,学生们不是明天要祭孔嘛,咱们也该去操场上看看东西备齐了没有,免得被人抓了辫子。明天好像林述庆督军也会到场。我们要表现的好一些了。”
“ 他要来?”苏佩玲十分期待,她还是比较仰慕林述庆这个人,以前在镇江老家见过一面,年轻又英俊,颇有儒军风范。听说当年他光复镇江,攻破京口旗营,格毙清宗室,被推为镇军都督,续又镇军占领天堡城,克南京。由太平门首先入城,口占一绝:“降幡高拂石头城,日照雄关万角声。居然还我汉家营,日照雄关万角声。如此江山收一战,大好乾坤付劫尘,六朝风月伴吟身,依依无恙钟山树,应识江南旧主人。”
这诗句一直让苏佩玲十分敬佩,之前分派给周慧娟的印刷诗本里就特意选了这么一首,不知道她准备的怎样。
周慧娟不是个好学生,还没有来得及完成老师布置的光荣任务就死了。
宿舍的学生都很乖,没有出去,在宿舍乖乖聊天。大家都沉浸在喜悦的气氛里,要散学了,只要挨过那祭孔典礼,冷一阵子就可以各自回家,湖南的学生回去吃剁椒鱼头酸豆角肉末,上海的学生回家吃糖炒栗子扬州炒饭狮子头菠萝炒虾,山东的学生回家吃番茄松鼠鱼大葱沾酱就大饼白菜饺子又加一叠陈醋,恰逢过年,好吃的都有,想起来半夜都要流口水。
康渺渺宿舍也在聊天,不过气氛是阴冷冷的。她们都跪在地上,膝盖那垫着自己缝制的小垫子,手里都拿着香,用一个陶瓷碗盛了满满的生的白米放在窗前的书桌上,一个一个自顾念着往生咒,就着电灯,认真的念着。
这个主意是沈淑贤首先提出来的,“听寺庙里的和尚说,我们为什么会意外死亡,就是因为业障重。这些业障从那里来的呢?就是因为有贪嗔痴等烦恼,造了杀盗淫妄种种的恶业,这些恶业的种子慢慢滋长,形成了众生受苦的原因,循环不息,没有了期。我们想把这些业障的烦恼根本拔起,不受轮回的痛苦,就要虔诚地持诵往生咒。往生咒能帮助我们拔掉一切业障的根本,使烦恼不再生起来,在世时自然幸福快乐,将来必定会往生西方极乐世界。不过我们倒是要坚持,白天晚上起码要念 21遍,起码要坚持一个月,你们别忘了,到时候她变鬼害你们别怪我没提醒的。”
罗小菀一脸崇拜的看着沈淑贤,“你懂的还真多嘛。”
沈淑贤不好意思道,“因为我从小到大总是在梦中被冤魂纠缠,所以我家人经常带我去寺庙里诵经的,多少懂一点。”
康渺渺侧头问道,“我们念了这个咒语,周慧娟就不会变成鬼来害我们的对吧。”
沈淑贤点点头,其实她也在自己骗自己,她到现在为止也不能相信自己的这双手会杀人,而且是如此残忍,之前她是那种看到蚂蚁她都不忍心踩死的那种。周慧娟会不会变成鬼,谁也不知道,她要来便来,不来也罢。总之一切都是她知道了太多而引起的祸根,她要告密成功,死的人更多。以前有革命党被巡抚或是路过的督军手下搜查出来的,直接将脑袋削下来挂在城头喂苍蝇,那更残忍,还有那革命党的家人也一起宰了。
“开始念吧,要认真点啊,不认识的字没关系,读音别相差太多就是了,南无阿弥托佛,但愿周慧娟你来世不要再做我们的同学了,我们现在为你诵经,希望佛能理解我们,洗清我们身上的罪孽之血,让我们来世做个快乐的人,不要变猪变狗。”沈淑贤拿着那香朝西边念叨着,“让佛光普照吧,让我们事事顺利,吉祥如意,幸福平安。消灭这些五逆十恶的重罪,在头顶以护我们,现世享安乐,愿我们死去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