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呢!好呢!”一涤生笑道:“郑老大,你我年龄已相差无几,虽然你兄弟两人,性子暴燥了一点,任性、霸道,均属有之,但我老儿一直没将你们兄弟视为敌人,你我都是这么大一把年纪啦。人生如同演戏,各演各的一角,咱们朋友,也是各交各的,今后别要过份拘束,也千万不要客气?”
郑氏昆仲同时拱手笑道:“老人家快人快语,古道热肠,咱们两兄弟谨遵吩咐。”
一涤生似是突然想起一事,望着岳腾兄妹道:“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事,你兄妹两人更不能对这老怪过份相逼。”
无影童子岳文琴,口比较快,连忙问道:“什么事。”
一涤生又喝了两口酒后,笑道:“这老怪本名玄机禅师,消息最为灵通,对于江湖中许多不传秘闻,大半都知道,由于经常不知不觉泄露消息,所以人们才改称他为泄机禅师,也就由于他有这点好处,因此才让他生存到现在,这也可算是他生存的一大奥秘,这对于你们寻访仇人之事,一定大有帮助。”
岳腾微微一惊,道:“啊!老前辈的意思是说:晚辈的仇人他会知道?”
一涤生点点头道:“以我老儿想,八成会他晓得。”
岳文琴下意识的四周望了一眼,道:“那我就把他捉来问问……”
锦面狒狒郑威远摇头道:“小姐,那恐怕是不行吧!”岳文琴追问道:“为什么?”
锦面狒狒郑威远解释道:“你若强逼他说,他宁可死也不愿吐露一个字。”
岳文琴继续问道:“那又是为什么?”郑威远也继续答道:“一则,他怕因此而树强敌,再则,刚才老人家说,这就是他生存的一大秘诀,如果他一受威胁就说,那他已经死了许多次了,还能生存到现在?”
“真怪!”岳文琴柳眉儿微皱,道:“那他在那种情况下,才泄露那些秘密呢?”
梅黄一豹雄飞笑道:“一个是他自己于无意之间说出,另外,则是旁敲侧击,慢慢诱导他说出来。不过,这家伙精明得紧,绝不会轻易上当,所以,人们才称他为老怪嘛。”
岳文琴一听竟有这么困难,不禁脱口呼道:“哎呀!这怎么办?”回头向乃兄望去。
但闻一涤生嘻嘻笑道:“今后就叫你娃娃看我老人家的手段呢。现在时已不早,我们还是回店去吧。”
于是,几人踏着下弦月的清辉,慢慢向小镇走去。
接着鸡声四起,林鸟瞅瞅,黎明即将来临,象征着郑氏昆仲的新生,亦已重新开始。
在客栈中,几人商议如何去武功山,天龙教总坛赴约之事,以郑氏兄弟之意,欲柬邀少林、武当,峨嵋,及一些侠义之士,起而共抗暴力,但为岳腾兄妹反对,同时二老也恐怕为各派带来巨大的劫难,故也不同意。
当夜,岳腾在床上反覆难眠,其原因是由于一涤生,对泄机禅师的那番评沦,在他心中起了极大的震撼,想不到那么一位玩世不恭的老儿,竟有那种精致细微的体认,的确是真知灼见,发人深省。
由此可见,所谓神州二老,当真是有过人之处。
由于一涤生这番独到的见解,深刻的体认,使他这位滑稽样的老儿,不得不重新认识,愈加敬佩不已。
而自己今后对世人事物的看法与认识,也必须重新调整,多作检讨,以免因一时的喜厌,而误解了事实的真象,并进而误入岐途,难以自拔,真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随时随地,都得谨慎细心才行。
如此一想,不知何故,他对泄机老怪又兴起一份同情之心。
就是这样乱七八糟,思绪纷乱,所以,他失眠了。
由此可见,他——岳腾,的确是在逐渐长大。
※ ※ ※
从湖北黄梅,到江西的武功山,古时所走的路线,是经九江、浩岭、安义、南昌、丰城、新喻等地,而进入武功山区。
这段路程,平常人走,多则一月,少则二十来天,但岳腾兄妹,神州二老,鄂东双杰等人,均有一身武功,仅只半月时间,即可从容抵达。
几人一路行来,甚是顺何,沿途均未发生事故,仅只十日光景,就已到达丰城。
距约斗之期,尚有七日时间,于是几人计划就在丰城休息两天以后,再行上路,所以找了家“安顺”客栈住下。
几人在房中一面饮酒,一面谈笑,忽然,锦面狒狒郑威远浓眉一皱,道:“据在下看来,最近江湖上,可能发生了重大事故。”
岳腾正要启齿相询,黄梅一豹郑雄飞却道:“对,我也同意老大的看法,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显然,这是他兄弟两人,忍了好久想说而未说的话,如今似乎实在忍不住了,方才说出口来。
一涤生喝了几大口酒后,点点头道:“嗯!这几天来,我老儿也感到有些奇怪……”
无影童子岳文琴接口说道:“什么事?那你就快说嘛,哼!还伪装正经。”
一涤生向她眯眼一笑,道:“你娃娃那么聪明,难道就不晓得去猜么?”
一仰首,又抱着他那专用的酒葫芦,对嘴连倾起来。
无影童子岳文琴气道:“再不说,我就打烂你的酒葫芦……”
皓腕一翻,已将一涤生手中酒葫芦夺了过去。
这一招来得神奇,似乎毫无半点影儿,虽然,一涤生在她说话之时,就已防她有这么一手,那知还是被她夺去,不禁为之一呆。
其实,屋内众人,除了岳腾以外,全都为岳文琴刚才那一手,猛然一惊,觉得这手法当真高明得紧。
一涤生一呆以后,旋又嘻嘻笑道:“好历害的无影手,我老儿今天算是又开了一次眼界。”
“那你就快讲呀!要不然我就……”无影童子岳文琴,将酒葫芦举得高高的,表示要往地上砸的意思。
当然,她只是吓唬老儿,但她那样儿,显得既娇憨,又刁蛮、天真、活泼、顽皮,真是人见人爱,逗人喜欢。
一涤生嘻嘻笑道:“好!好!我讲!我讲!那你娃娃要先把葫芦还我。”
文琴只得将葫芦递还给他,当一涤生接过葫芦以后,又继续对嘴连喝起来。
岳文琴又连声催道:“讲啊!讲啊!要不然,我就……”
一涤生一面站起来,一面回头笑道:“小娃娃,我老儿听讲的无影童子是什么?你可知道吗?”
这老儿的确也怪,对无影童子既有些害怕,却又偏偏喜欢逗她,所以他这一问,岳文琴因不知他是何意,只睁着一双盈盈大眼,轻啊一声:“我……”望着这老儿怔怔出神。
这时老儿已经走到岳腾身后,回头望着文琴笑道:“小娃娃,我老儿所讲的无影手,是这样……这样……”
他一面说,一面做着手式……
这老儿当真滑稽得可以,大家侧头望去,原来他所做的那种手式,是一种扒的意思,致引得岳腾与郑氏双杰,都哈哈大笑起来,就连纯阳子也不禁为之莞尔。
偏偏无影童子年幼无知,根本看不懂这手式,茫然问道:“那是什么?”
一涤生嘻嘻笑道:“嗨!连这个你娃娃都不懂,所谓无影手就是小偷嘛。”
就在众人哈哈的笑声中,蓦然一声娇叱:“你又在找死哟……”
“妹妹不得无礼!”
这两声几乎同时而发,原来文琴已被岳腾一把拉住。
但闻岳文琴娇声气道:“哥!我被他欺负到这个样子,你不但不帮忙,反而还要拦着人家,你这是为什么嘛?”
“他老人家是看你乖,逗人喜欢,和你闹着玩儿的,怎么是欺负你哩。”岳腾安慰她道:“快坐下来,我们请郑老大告诉我们,究竟江湖中发生了什么大事?又有那些不对?”
无影童子岳文琴,余怒未熄的又将老儿瞪了一眼。
这当儿,忽听郑威远微笑说道:“相公、小姐,我们自黄梅到此,一路上可曾发现过什么武林人物?可以说一个都没有,照理说,这一路正是江湖中行人必经之地,但何以显得这么平静呢?”
略停,又继续说道:“尤其这丰城一地,可以说是天龙教人活动的中心之区,怎么又不见该教一个人呢?岂非怪事么?”
岳文琴点点头道:“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锦面狒狒郑威远道:“所以我说最近江湖上,可能发生了重大故事啦,但究竟是什么事故呢?这就使人难猜了。”
一直未曾说话的纯阳子,忽然寿眉微皱道:“以贫道看来,所发生之事,一定与天龙教人直接有关,否则,该教绝不会这么寂寞,毫无动静。”
一涤生道:“天龙教除了与咱们这档子事以外……”
话未讲完,岳腾忽然将灯一口吹熄,与乃妹两人,分东西二窗而出,于是其余四人,都跟着在房内散开。
少顷,门外有人高声喊道:“房内住的可是神州二老么?”
“小人有要事求见,请老前辈开门。”
一涤生幌燃火折子,将灯点燃,郑氏双杰则抢在门边,慢慢将门打开,凝神戒备。
郑威远闪目一瞧,见前面站着两个江湖人物,观长相,看气势,这两人都没什么出奇之处,不过二位从青色劲装。
郑威远双目凝芒电闪,顿显威重,问道:“二位是从何而来?要找神州二老有何贵事?”
但见那青色劲装之人,拱手笑道:“兄弟李虎……”指身旁黄衣之人,又道:“这位是田德,我们是从武功山而来,奉大坛主令谕,前来投书。”
纯阳子己在房内喊道:“那就请两位进来吧。”
鄂东双杰侧身一让,黄梅一豹郑雄飞轻声喝道:“小心点,在二老面前不得失礼。”
李虎道:“多谢关照。”即与黄衣便装之人,并肩走入。
两人来到房内,对着神州二老躬身一揖,李虎并从怀内掏出书信,双手陈上,并道:“小人等奉太坛主令谕,特来投书,恭请两位老前辈过目。”
郑威远将信接过,然后再双手递与纯阳子。
纯阳子慈颜一笑,道:“二位免礼,请坐!请坐!”
于是,李虎两人又是躬身一揖,旋又回头看看郑氏双杰,方在一旁坐了下来。
纯阳子将信展开看来,却又越看越奇,寿眉直皱似乎多有不懂之处,最后抬起头来茫然问道:“这样看来,贵教大坛主、二坛主,以及四坛主,都已离山去了么?”
李虎拱手答道:“启禀老前辈,二、四两位坛主,已于五日之前,带人离去,大坛主则是前日清晨,与小人等同时下山,然后才分途他往。”
纯阳子问道:“不知是何事故?竟需贵教二、四坛主亲往料理。”
李虎摇摇头道:“这个小人等就不知了,因小人等位卑职小,不敢过问,还请老前辈原谅才好。”
纯阳子点点头道:“贫道也只不过随便问问,两位也不用介意。”
郑威远于旁插嘴问道:“听说贵教第四坛,白龙坛坛主骄天玉龙傅铨,不论才智,武功,均要超过其他几位坛主,可是真的么?”
李虎略一沉吟,思考一番,才道:“在才智方面来说,倒是事实,因为敝教之所以有今天这种局面,全赖傅坛主策划之功,至于武功方面,就很难说,因为几位坛主,从来没有互相较量过,小人也就不敢妄下断论,尚请这位大侠海涵。”
黄梅一豹郑雄飞问道:“据闻贵教自成立迄今,十余年来,傅坛主就从来未离山过,这次怎么却冒然下山,究竟是为了何事?”
李虎点点头道:“不错,傅坛主一向是坐镇总坛,策划全盘,这次离山,想必关系重大,至于究竟是什么重大事情,小人等却就不知道了。”
纯阳子道:“贵教大坛主说,这次离山是要去邀人相助,但不知他想邀约什么样的人物?”
李虎道:“这个,小人等就更不知道了。”
此人倒也爽快,真是有问必答,所答也很中肯,只是一问到关键所在,总是以位卑低来搪塞,不论他是真的不知,或是故作设词,由此可见,天龙教人的确训练有素,随便出来一人,都能幸不辱命,真是难得。
纯阳子见此人加虽属下人,但甚为机智,应付也颇自然得体,心想再问也一定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
只得点点头道:“好吧,就照贵教大坛主所说,将双方约斗之事,延后一年,贫道也不回信了,就烦二位回去禀报一声吧。”
李虎与田德两人,双双站起,拱手一揖,道:“打扰,小人等就此告别。”话完转身,出门快步而去。
待二人去后,一涤生方发言问道:“信上写些什么?”
纯阳子一面将信递过,一面说道:“信上说:最近江湖上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该教二、四两位坛主,必需前往参与,而三、五两位坛主,黑水恶龙董武,飞天神龙云中行,以及两大护法,又都重伤未愈,他自己又要前往各处邀请帮手,所以希望将约斗之期,延后一年,也希望我们广邀人手。”一涤生也皱皱眉道:“最近江湖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重大……”
突闻郑雄飞惊啊一声,道:“啊!相公和小姐呢?”
郑威远也随着说道:“咦!当真,相公和小姐哪里去了?”
众人正惊疑问,岳腾已从门外含笑而入。
鄂东双杰走上前去问道:“相公哪里去了?小姐呢?……”
门外已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道:“我在这里。”
这句话,仅只四字,哪知四字之音未完,一阵香风扑鼻,无影童子岳文琴已在房内现身,大家真是又惊又喜。
几人重新落坐以后,岳腾方道:“我与妹妹两人,事先已经互相约定,如果来人不甚太职,我就远搜东南,她就远搜西北,我去东南五里,毫无半点发现,妹妹你呢?”
岳文琴盈盈一笑,道:“哥啊!我西北也搜出五里,只发现一个和尚,与一个道士……”
岳腾突然插嘴问道:“那两人长得什么样子的……”
话未说完,蓦闻门外走廊人有人说道:“洒家兄弟两人就住这间好啦。”
文琴樱唇一张,见乃兄连连遥摇手,只得轻声说道:“说话的这人就是那个和尚。”
岳腾悄声笑道:“这就是泄机禅师,我们设法活捉住他。”
两人正要站起,却被一涤生示意止住,并嘻嘻笑道:
“凭你两个娃儿捉不到他,此人消息最为灵通,我老儿正要找他,难得他自己送上门来,你两个娃儿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如果把他吓跑了,又到哪里去找。”
文琴悄然问道:“你不捉他,他怎么会送上门来?”
一涤生甚为得意的低低笑道:“这个,你娃娃就别管,今夜就看我老儿的手段。”
文琴瑶鼻儿一翘,小声道:“哼!别臭美……”
忽闻店小二在屋外说道:“这一连四间,都住有人,大师父和这位道爷,还是住西院的上房好啦。”
泄机禅师问道:“啊!都住的有人,那是些什么人?”
却听店小二道:“最前一间住的是一位少年武士,第二间是两位大汉,第三间住的是一位小姑娘……”
忽听千手羽士的声音,道:“师兄,那少年武士,莫非就是岳腾那小子?”
但闻泄机禅师嘿嘿笑道:“不会吧,岳腾那小子,是与神州两个老怪,和无影童子等人一块,现在另外三人,却是两个大汉,和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是那个小王八羔子。”
岳腾听他又在辱骂自己,而且骂得相当刻薄,相当重,很想冲出去揍他一顿,却被一涤生低低劝住。
又听千手羽士的声音说道:“那可不一定,如果真是那小子,我们可就糟糕啦。”
“怕什么?”泄机老怪道:“就算真是那小子,一个行走江湖的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