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介一愣,然后苦笑道:“我从来没有丢下部下逃走过。”
小伙子的声音甚至带上了笑意:“神使大人,你肩负着重要的责任,所以有时候必须做出牺牲。这种牺牲是我们自愿的。我相信留在那里的弟兄都以此为荣。”
程子介叹息一声,他知道这些,但仍然不可能释怀。而小伙子继续道:“这段时间以来,神使大人应该体验了很多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很多事情都是要有第一次的。”
他说的有道理。从严少将把部队托付给程子介开始,程子介经历过很多第一次。如今这第一次丢下别人逃走,其实算不得什么特别。
再陷入这种负面情绪也没有什么意义。程子介努力不再去想,而是辨认了一会儿方向,问道:“我们这是去什么地方?”
“双河,神使大人以前住的地方。”
程子介吃了一惊。小伙子却马上解释道:“那里已经没有人了,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
其实程子介还知道更安全的地方,比如海源市区,很大控制的地方。他觉得现在回到那些丧尸朋友们身边才更安全。但很显然,双河有人等着自己。是谁?他迫不及待地问道:“有人接应我们?”
“应该有,具体的我不清楚,大人。”
虽然急着想知道答案,但程子介也知道,这小伙子了解的情况肯定不多。他想了想,继续问道:“是谁组织你们行动的?”
“是我们的执事。我们的行动都是他下达的命令。”
看来是云庆部队中群星之王的信徒们的首领策划了这次营救行动。程子介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问道:“刚才电力中断,也是你们干的?”
但这次他却得到了意外的答案:“不是的,大人。是从外部来的袭击。这军中的人对我们不信任,我们接近不了发电机,也接近不了您所在的地方。”
会是谁呢?小静?程子介只能想到她。
一行人在原野上又前进了一段,程子介还是按捺不住满心的疑问:“那你们怎么知道我会趁这个时候逃出来?而且看你们赶到得非常及时,应该是我还没有想到那条暗道的时候你们就出发了。——电力刚中断你们就出发了?”
小伙子的回答带着笑意:“大人,具体的情况我参与的不多,但隐约知道,有一个神秘人物,能自由出入我们军中,他和我们的执事有联系。这次就是他突然带来消息,说您准备逃走了,我们要想办法帮您创造机会。——本来我们不可能了解到您的情况。来自外部的袭击应该也是他组织的。实际上,电力还没有中断的时候,我们就得到了执事的命令,来这里接应您。所以我想,这应该是他和我们执事计划好的行动。”
程子介有些吃惊,他想不出来,自己的部下中有这么一个人。是谁?李建斌?戴啸天回来了?还是陆军中的哪个人?青阴军区来的,同情自己的人?
似乎都不太可能。这时,身后暗道的出口处传来激烈的枪炮声。于是程子介不再多想,紧紧地抿着嘴唇,在原野中悄然奔向双河的方向。
并没有追兵追上来。程子介知道,自己确实安全了。月亮逐渐落下,天色逐渐亮起。到了朝阳跳出地平线的时候,程子介终于再一次回到了双河。
会是谁在等着自己呢?程子介急不可耐地想要加快脚步,但这一队掩护自己的士兵在一夜飞奔之后已经步履蹒跚。幸好那位小伙子善解人意,看到双河县城的建筑物之后便主动道:“大人,到这里应该已经安全了。接应的人应该就在您原来住的……嗯,双河中学对吧?在那里等你。您可以先走一步,我们后面再跟上。”
程子介巴不得如此。他实在有太多的疑问,太迫切见到熟悉的人。于是笑道:“好的。曾孜骏对吧?多谢。我先走一步,一会在双河中学门口见。”
“好的,神使大人。”曾孜骏喘息着,却满脸微笑。于是程子介回身向其他几名士兵挥了挥手,身形一晃,便在朝阳下向着双河县城飞奔而去。
第七百九十八章 欢迎()
再一次回到这熟悉的地方,却已经物是人非。双河县的街道寂静而空旷,地上洒满落叶,偶尔一阵秋风吹过,便轻轻旋转起来。程子介很快发现,当初天昌的人攻击双河时造成的那些废墟都已经被清理过,不少建筑都被打扫得干净整洁,像是有人准备来居住,却没有看到一个人出没。
怎么回事?这样的景象让程子介迷惑不解。是谁清理了双河,却又离开了?为什么要这样做?
虽然信任那些把自己救出牢笼的信徒,但程子介的行动还是非常谨慎。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可不想再被抓起来一次。进入县城之后,他还是离开街道,在建筑物中跳跃穿行,同时警觉地观察着周围。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发现任何危险。
当然,他也没有发现接应自己的人。但程子介知道,对方肯定在双河中学中等待自己。
程子介很快就来到了双河中学校门外,远远地看到已经面目全非的故地,百般滋味浮上心头,难以言说。而接近一些之后,他更惊奇地发现,校园内的废墟也已经被清理过了。
不错,地面上的弹坑已经被填平,建筑物的残砖碎瓦已经被运走,整片校园就像以前自己还住在这里时一样干净整洁,但阳光照耀着那些建筑物被撕裂的地方,那些不规则的断壁还棱角分明,而扭曲的钢筋则在断口处仍然闪耀着金属的光泽,就像一道道血液还没有干涸的伤口。
到底是谁?为什么清理了这里,却又悄然离去?程子介盯着校园看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他知道多想也是无益,见到了人之后一切都会有答案,便纵起身形,向一溜轻烟一般掠过街道,转瞬之间便回到了校园内。
那么,接应自己的人在哪儿?是谁?程子介有些压抑不住地感到激动起来,脑海里反复浮现出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容。但他在校园中转了一圈之后,仍然没有看到任何人,这让他又有些恐惧。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在恐惧会有什么危险,只是恐惧不能像期待中那样见到那些亲近的人。他忍不住想要大声喊叫,但理智制止了他开口。最后他站在只剩底层的综合楼门口,努力调整着呼吸,然后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如果这里没有,那就应该是真没有了,只能回头再去找曾孜骏他们确认一下会合点。但楼内现在也是静悄悄的,似乎并没有人在。直到程子介走近会议室门口,敏锐的听力才终于捕捉到门中传来的轻微呼吸声。
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程子介靠近关着的门,侧耳倾听,很快就确认了这一点。这让他安心了下来,因为敌人不可能独自等待自己。相反,在策划了营救自己这样危险的行动之后,独自一人前来接应才是明智的举动。
程子介微笑起来,放松了心情,举起手推开了房门。门开之后,他马上看到,的确有一个男人正独自坐在会议桌边自己常坐的那张座位上,身材高大,微胖,听到开门声后,慢慢站起身来,转过脸,络腮胡子下咧开的白牙闪闪发亮:“程兄,欢迎回来。”
打死程子介也没想到,在这里等着自己的,竟然是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人,没有之一。如果是温少将或者刘上校他们在这里,程子介也不会这么慌乱。但这家伙在这里,程子介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
但无论如何,智囊现在是独自一人。无论他布置了什么阴谋诡计。所以慌乱之下的程子介马上做出了反应,智囊话音未落,他手中的匕首就划出一道闪亮的电光,而他自己的身影就拖在电光之后,在智囊咽喉处戛然而止。
如果有陷阱,为什么刚才自己转了一圈,却没有任何发现?程子介不相信有一群人藏在校园中而能躲过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不知道这家伙在玩些什么花样,但他的匕首抵在智囊脖子上之后才发现,自己控制他也未免太容易了。这让程子介的手有些颤抖起来,而智囊却波澜不惊地拍了拍他的手臂,施施然笑道:“程兄,你就这么对待把你救出来的人?”
程子介惊疑不定地从身后盯着智囊的络腮胡子,思索着他这句话的含义。良久之后,才用干涩的声音回答道:“你的人埋伏在哪?”
虽然锋利的刀刃在脖子上颤动,但智囊却像是视若无睹,声音里也没有任何紧张或者激动,反而带满了戏谑的笑意:“程兄,既然你能找到我,说明我的人都被你干掉了。你怎么问我。”
程子介越发摸不着头脑。但他不敢掉以轻心,沉声道:“走。”
“去哪儿?”智囊仍然笑着问道:“你现在有什么安全的地方可去吗?”
“我当然有。”程子介已经决定,回头找到曾孜骏之后,就先进入海源市区,去找很大。现在也只有丧尸控制的区域能让他觉得安全了。
但智囊摇头,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不行啊。这次独自出来策划救你的行动,又在这等你会面,已经花费太多时间了。我得马上回天昌才行,不然在老袁那里就不好交代了。”
刚才智囊第一次说起的时候,因为太难以置信,所以程子介并没有多想。但这次他不得不正视了。张着嘴巴呆立片刻之后,他压低声音,喝道:“你说什么?你策划了什么行动?”
“嗯?程兄,你该不会觉得电力中断,有人在出口接应你这些事情都是巧合吧?”智囊笑着反问道。
程子介当然也知道这些并不是巧合。刚才曾孜骏就说到了是有人组织的行动。但他怎么也想不到是智囊干的。直到现在智囊自己说起,他才突然觉得,能干到这一点的,恐怕也只有智囊了。
“是你的人破坏的电力?”虽然难以置信,但程子介还是在哆嗦一下之后,寒声问道。
“不,当然不是我。你知道,我并没有人可以调遣。更没有什么自己的人这个说法。我其实一个人都指挥不了。”智囊否认了这个问题,接着,主动回答了程子介的疑问:“是你的夫人们干的。啊,程兄真的是令人艳羡……”
“夫人……们?”程子介不知道除了何安静之外,还有谁有这样的能力。智囊接下来的举动更证实了这一点:他在身上摸了一番,终于摸出一件东西,举到自己耳边:“呐,这是你的……四夫人吧?她给我的,说如果你不信任我的话,就把这个给你看。还有你的五夫人……我就是从她那里联系到你的四夫人的。”
那是一枚狙击步枪的弹壳,上面刻着何安静的肖像。这东西当然是何安静的无疑,但程子介仍然不信任智囊,反而更加紧张:“她落到你手里了?”
智囊反问道:“你觉得呢?”
程子介盯着弹壳,它正在智囊手中轻轻摇晃,闪耀着亮晶晶的光泽。弹壳上的何安静像是在和他说着什么,只是他听不到而已。良久之后,程子介总算在混乱的思绪中理出了一道脉络:如果对方抓住了何安静,那直接拿着她要挟自己就完事了,根本不必像现在这样落到自己的刀刃之下。这绝不是智囊的风格。
所以,程子介将信将疑地问道:“她在哪?”
第七百九十九章 好人()
“我不知道。我只是组织了她们掌握时机,配合内部的机会行动而已。她们具体怎么行动,行动之后又去了什么地方,那都是她们自己安排的,我暂时还没得到消息。”智囊摇头道:“不然她们再怎么试,都是白费力气。”
“她们试过很多次?”虽然这并不出乎程子介的意料,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对啊。但总是不得其法,掌握不好时机,又抓不住关键目标,我看得实在着急。”智囊笑道。
程子介能想象到她们一次次的努力与失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无论如何,他现在相信智囊确实组织了这次行动。所以,他终于收起匕首,抓住那枚弹壳退后一步,声音有些飘忽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脖子上的利刃离开,智囊总算能自由行动了。他没有回答程子介的问题,而是转过身来,笑嘻嘻地打量着程子介,最后目光落在程子介的断臂上,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没心情和你打哑谜。”程子介突然心生怒意,提高声音道:“我们最好坦率一点,不然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好,好。”智囊移开目光,笑着摆手,若无其事地说道:“实不相瞒,我只是想找点刺激而已。”
“找点刺激?”程子介满目狐疑地盯着智囊,难以想象这就是对方的目的。
智囊盯着他的眼睛,咧开嘴:“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就喜欢找刺激,你应该知道。”
“在我这里能找到什么刺激?”程子介无法理解智囊的想法,也盯着对方的眼睛,想要看出真实的答案。
智囊就这样和程子介对视片刻,才叹了口气道:“因为我突然发现,继续像以前那样实在太无趣了。如果不对自己的手段加以限制,我觉得干什么都没有挑战。所以我想试试,束手束脚,大部分事情不能干的话,要达成一个困难的目标会不会更有成就感。”
程子介想了想,还是没明白智囊在说什么。
智囊不以为意,主动做出了解释:“没什么。我就是突然发现,不择手段地扶持老袁这样的人做一方霸主什么的,已经没什么乐趣了。不刺激,没挑战。倒是像你那样,很多事都不肯做,却想做一个好人,倒是比那种事难得多,当然也刺激得多。”
程子介不由得哑然失笑:“你?想做好人?”
智囊根本不在意程子介的嘲笑,点头道:“对。不过,我想做好人不是因为我善良正直,而是因为我从你身上看到,做好人比做混蛋更难,更有挑战而已。”
程子介实在难以理解智囊这种匪夷所思的想法。但他知道智囊本来就是个匪夷所思的人。而他这样的说法也足够坦诚,所以,程子介也难以压抑地有些好奇,问道:“你什么时候产生的这样的想法?”
智囊咧嘴,笑容有些难以捉摸:“就是那天,我们一起参加了温司令的就职典礼的时候。”
程子介想了想,还是茫然摇头:“我不明白。”
智囊耐心地解释起来:“那天我看到的剧情实在精彩,连我都没想到会有那么多转折和展开。但有一点我是清楚的,那天出场和没出场的所有人都怀着自己难以告人的目的,只有你一个人的目的简直就是摆在所有人面前,一览无余。我当时看着你的时候就在想,你要达到目的简直是不可能的,只会被别人利用。相反,其他人的目的都达到了。”
程子介回想了那一天的所有经历,的确是和智囊说的没有太大差别。但他还是有些不服气:“我的目的也有一部分达到了。”
智囊懒懒地一笑:“嗯?真的?”
程子介突然心中一惊:既然青阴军区组织了针对严少将和自己的攻击,那么,克丽丝汀甚至戴啸天等人的确是存亡未卜。想起这一点让他汗如雨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而智囊则继续道:“就算你的目的达到了最不重要的一部分,那你付出的代价呢?如果你每一次达到目的都要付出这样的代价,你能承受几次?”
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眼前的废墟就是代价,自己的断臂就是代价,那些死去的以及落入敌人之手的人就是代价。
即使是程子介,也有些心灰意冷,垂下头没有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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