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研究人员还是像之前一样,将程子介麻醉之后,开始从他的血液里收集十六的个体。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程子介躺在手术台上,虽然控制不了身体,但仍然可以思考。他看着自己的血通过导管流进透析机,然后从另一根导管流回自己的血管,虽然极力避免,但终究控制不住去想十六提起的那个问题。
谁会来营救自己?小静?夜啸?只有他们,才有尝试的能力。其他人根本不能来,来了也是白送。如果是这几个人,即使失败了也应该能全身而退。但问题是,夜啸要行动的话,就必须带着小淘气一起。这可是个大麻烦。而如果只有小静一个人,那就太危险了。
他们做过什么样的尝试呢?显然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有任何进展。如果有进展的话,会出现什么样的机会?自己该怎么配合,怎么利用?程子介一直在思索可能出现的情况,不知不觉间,透析时间就已经到了。
上次就是透析了这么久。程子介有些失望,因为自己还没有找到机会,看样子又要被送回笼子了。但出乎他预料的是,虽然时间到了,但那些研究人员并没有结束他们的实验的意思。
他听见他们的交谈声:“继续,还早。”
“今天要多收集一点样本才行。”
“麻醉时间还有六个小时,我们再做四个小时肯定没问题。”
看来他们不甘于上次的成果,这一次想要取得进展。但程子介却明白,他们根本没必要继续下去了,因为他们想要的病毒个体,已经在十六的控制之下主动聚集到了血液里,并且被透析机收集起来了。再继续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但程子介当然什么都不能表示。至少,在笼子外面总比在笼子里面好。他就静静地躺着,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当然,这段时间并不太平。不久之后,有军官前来,并且和研究人员爆发了争吵。争吵的内容当然是军方觉得程子介离开笼子已经太久了,想要制止。而研究人员群情激愤,寸步不让。争吵的结果,是研究人员取得了胜利。他们继续他们的研究,没有把程子介送回笼子。
程子介远远地看着,懒得仔细去听,心中只觉得好笑。他们实在太小题大做了,别说自己现在还在麻醉状态,就算自己现在清醒了,能自主控制行动,也没有体力离开这间房间。
事实就是这样。虽然在笼子外的时间又增加了一倍,但程子介仍然没有找到任何机会。终于,那些家伙围上前来,开始从程子介身上取下那些导管和线缆。他们始终那么认真,谨慎,小心翼翼,一丝不苟地用酒精擦拭着仪器,和程子介的身体。这几乎让程子介产生了错觉,自己并不是在被研究,而是一位重要而尊贵的病人。
这些善后的工作很快就结束了。程子介已经能感到自己肢体的触觉正在恢复,他毕竟不是普通人,麻醉药的药效其实已经消退了大半。但他看了一眼那扇窄窄的小门,却并没有作出任何动作。现在他还没有能力突破防卫,轻举妄动只会让好不容易改善的环境变得糟糕。虽然他应该能勉强挟持一个研究人员做人质,但他非常清楚,不管是刘上校,温少将还是袁领袖,都不会因为自己挟持了一个研究人员而作出任何妥协。
所以他仍然装作还在麻醉中的状态,任由那些人把自己送向笼子。还会有离开笼子的机会的,他们得到的十六的个体还是没有复制能力,他们必定会继续努力。
只是下一次,他们会给自己提供更多的食物吗?程子介不敢确定。眼看着自己又一次要回到笼子里,他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然而他的叹息声还未停止,周围却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当啷一声,是一瓶酒精打碎在地面上的声音,接着是短暂的死寂。然后,程子介听到了慌乱的喊叫:“怎么回事?”
“停电了?”
“快!快把实验体关好!”
“我看不见!”
他们当然看不见。这里是地下,不可能有任何外界的光源。一旦没有了照明,那就是绝对的黑暗。即使是程子介,也要竭尽全力才能看清周围的境况。很显然,突然发生了意外事件,这里的供电被切断了。是完全的意外,还是……一直没有出现的,来自外界的帮助?程子介自然不得而知,也无暇去追究。因为摆在他面前的,是伴随着极大风险的机会。
要利用这个机会吗?程子介看着那些研究人员慌乱的身影,缓缓地坐了起来,他知道自己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思考,必须马上做决定。如果这个机会是人为创造的,那么他可以确定一点:既然这么久才出现一次这样的机会,那就说明要创造这样的机会非常困难。这一次放弃了,以后很久,甚至可能永远不会再有。
但问题是,要怎么利用这个机会?虽然他在黑暗中视力有优势,但现在甚至走不了太远的路。这样的断电,范围是多大?会持续多久?对手有没有预案?他们是职业军人,配备红外夜视仪之类的装备可是很正常的。简而言之,自己还是需要有战斗能力,至少,要有自己往日的行动能力,才能利用这次机会。
看样子还是不行。要逃,就一定要逃出去。不然的话,将永远没有再逃的可能。
这次难得的机会还是要放弃吗?程子介慢慢躺回运送他的医疗床,心中万般不甘。他拼命忍住做些什么的冲动,但仍然避免不了去想:是有人来营救自己吗?他们现在正在做什么?在和守卫们激战?还是已经陷入了险境?他们有没有付出什么代价?……越想他就越痛苦。当最后他倒在床上的时候,茫然地看了一眼周围的黑暗,目光却突然被手术台边,刚刚打碎的那瓶酒精所吸引。
第七百九十三章 快意()
在极度的黑暗中,透明的液体和透明的玻璃似乎融合到了一起。注意到它们的程子介浑身一震,接着,他的目光移开,转向手术台边的架子,那上面还摆放着好几瓶医用酒精。
程子介终于想起来,医用酒精和某些高度的烈酒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百分之七十五酒精度,一样能燃烧,一样能用来消毒杀菌,甚至一样能喝。当然,普通人喝酒精就是作死。但程子介想起了十六给自己做的那项改造。
直到现在才想起这一点并不是程子介的错,因为他一直以喝酒为苦差事。十六给他改造过之后,也基本上没什么机会用上这项能力。即使他现在饮酒如饮水,他也根本不觉得酒这玩意好喝,实际上内心很抗拒这种东西,自然不会往这方面多想。但此时此刻想起这种能力,却让他一下子看到了解决目前最大困难的机会。
他又一次坐起来,激动得浑身微微哆嗦着,最后回想了一次十六的话。不错,十六说的很清楚,改造了他的肝脏功能,可以分解酒精来提供能量。但只能当做紧急来源,不能当做常规能量来源。
那么,程子介想不出还有什么情况比现在的更紧急。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知道不能再召唤十六确认这一点了。机会稍纵即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恢复供电。
推着医疗床的几个研究人员发出一声惊呼。他们虽然看不见,但能听到程子介呼地一声从床上跳起的声音,也能感觉到医疗床突然一轻。他们乱糟糟地喊叫起来:“实验体跑啦!”
“危险!危险!”
“快跑啊——”
“叫守卫!快叫守卫!”
但程子介根本懒得理睬这些家伙,他现在的眼里只有那几瓶酒精。一片混乱和黑暗中,那些穿着白大褂的家伙根本没有发现程子介已经窜到了刚才的手术台边。
麻醉药效还没有完全过去,他的肢体仍然有些僵硬和麻木,很不灵活。而且这简单的动作已经极大地消耗了程子介现有的能量,让他站立不稳,只能扶住手术台,略作喘息。然后,他哆嗦着伸手去拿那些酒精中的一瓶,却拿了个空。
不是拿了个空,而是自己伸出的只有半截断臂。程子介仍然没有习惯自己失去右手这件事,在现在这样紧张的情况下,完全是靠着本能和习惯做动作。
光秃秃的断肘在黑暗中划了一个小小的弧形,然后停在半空中。程子介一愣,然后苦笑起来,伸出左手,抓起一瓶酒精凑到嘴边,咬开瓶盖,仰起脸,把里面的液体咕咚咕咚地倒进喉咙里。
不像是水,而像是火。一团火燃烧着窜过程子介的食道,在他空荡荡的胃里嘭地一声爆裂开来,然后点燃了他的每一根血管。但程子介仍然没有感受到力量,他喘着气,思索着这个过程。酒精必须要被胃部吸收,进入血液,然后被送到肝脏,分解,再把能量送到肢体……
他突然觉得这个过程实在太过漫长。他焦急而慌乱,看着身边不远处那些混乱的研究人员,知道一旦恢复电力,自己连他们都打不过,更不用说守卫。但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再次灌下一瓶酒精。
需要多少酒精?自己一次能承受多少酒精?程子介完全不知道。他只能机械地重复着动作,把能找到的那五六瓶酒精全部灌进了自己的胃里。从胸部到腹部都被烧灼得失去了知觉,但程子介无暇顾及,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家伙已经在黑暗中摸到了小门边,正在摸索着门上的对讲机。
不行,现在还不能让守卫进来。程子介喘着粗气,抓起一把手术刀,摇摇晃晃地走向那家伙背后。伴随着他的脚步,担忧越发严重。这是自己从来没有实践过的能力,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十六的确一直都很可靠,但程子介仍然没有感觉到能量的增加。刚才的动作已经让他疲惫不堪,浑身无力,现在也只能勉强支持着走过去而已。那家伙已经打开了对讲机,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程子介就用上最后的力气扑到了他的背上,把手术刀狠狠地捅进了他的枕骨大孔。
这里是最致命的地方。这家伙在感觉到痛以前就已经死了。如果一定要杀人,这总是最仁慈的方式。研究人员的尸体倒在门上,缓缓滑下,而程子介则向一边滚开,也靠着门,慢慢地坐倒在地上。
对讲机里传来门外守卫们焦急的喊叫声,接着,程子介又听到他们在开门的声音。但是电力的中断让这扇精密的安全门只能手动解锁,看来需要一些时间。程子介得以稍作喘息,但他仍然不知道能量还要多久能够恢复。
在需要时间的时候,时间总是显得转瞬即逝。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门轴就传来转动的声音,接着程子介的背上也感到了推门的力度。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抓紧那把黏糊糊的手术刀,勉力站了起来,靠在门边的墙上,死死地盯着门缝。
门缝缓缓地打开了,程子介首先看到了枪管。接着,两三团黑乎乎的东西飞进了房间。程子介急忙转身,但眼前仍然闪过一片淹没了一切的白光,接着就是令人心跳停止的巨响。
即使是程子介,也不由自主地滚倒在地。等他睁开眼,看到的一切都带着残影。闪光弹和震撼弹。虽然程子介反应快,但也晕头转向。随即,他虽然听不见声音,但感觉到了地面急促的震动。
守卫冲进来了。程子介猛地跳了起来,扑向第一个进门的海军陆战队员,用尽浑身的力气,握着手术刀划过他的咽喉。在这样的距离上,没有人能躲开程子介的一击。这名陆战队员的脖子直接被程子介砍断了一大半,脑袋以一种奇怪的姿态向后弯,吭都没有吭一声,便倒了下去。
第二名守卫马上抬起手臂,但他发现自己的枪口却并没有抬起来,而是沉了下去。不,是整只枪都掉了下去。伴随着他自己的两只手臂。程子介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能量已经恢复,残留的麻醉药药效让他有些控制不住动作,更何况是并不灵活的左手。在这样惊险的情况下,他的动作显得太大了,太暴力了。第二名队员惨叫起来,他的双臂被程子介一刀就同时砍断了。两只光秃秃的手肘噗噗地喷着血柱。但程子介眼中并没有看他,而是已经盯上了第三名队员,接着是第四名。
这时程子介实际上已经身处门外,面对着一道惨白的,令人难以直视的光柱。两挺大口径机枪尖叫起来,但距离实在太近。它们刚刚把程子介架在身前的那名陆战队员的尸体打成碎肉,程子介就已经跳到了它们后面。手术刀已经折断,但程子介还有拳头。还有指甲,还有牙齿。几名机枪手有的整张脸都被打得稀烂,有的被抓断了咽喉。当程子介张嘴松开最后一个机枪手碎裂的喉管时,嘴里的血让他感到晕眩。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醉了。但他总算感觉到自己恢复了往日的力量感和速度感。他环顾这扇小门内外,守卫的尸体令人难以直视。但此时的程子介却只感到一种残忍的快意。他呸呸地吐出嘴里的血块和碎肉,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既然你们把我当成丧尸,那我就像丧尸一样对付你们好了。
第七百九十四章 针对()
但程子介并没有多少时间沉浸在这样的情绪里。他听到了刺耳的警报,从这间研究室外深邃悠长的通道尽头传来。这里的确是陆军基地的地下部分,程子介甚至马上认出了他放出胡习才的那件房间,认出了远处被夜啸小组轰塌的那扇安全门。看来,虽然任乐瞳再次封闭了基地,但至少,主通道因为已经被炸开,而这个部分的安全门也被摧毁,所以还是被刘上校利用了起来,用来关押和研究自己。
只是没有人会像他放出胡习才那样,把他放出来而已。
但程子介已经感觉到自己能量的恢复。毕竟那个过程远比消化食物快得多。他能感觉到力量充盈,只是还有些不灵活。但这已经足够了。接下来,还是要趁着电力没有恢复,迅速逃离这个地方。
然而他正要举步,却停止了动作。因为他发现,自己身上仍然不着寸缕。他苦笑起来,虽然这些家伙把他当成丧尸,但他还是没办法把自己当做丧尸。无论如何,还是要找些东西包裹一下身体的。
所以,虽然时间宝贵,但程子介还是踏过地上的尸体,回到了研究室内。刚才机枪阵地上短暂的灯光已经让还留在这里的研究人员看到发生了什么,更何况他们还听到了惨叫声,闻到了血腥味。他们现在都瑟瑟发抖地蜷缩在地上和墙角里,样子和程子介之前被关在笼子里时没有两样。听到程子介的脚步声转回室内后,他们更加恐惧,程子介能看到他们脸上的绝望。
还在笼子里的时候,程子介不止一次地想着,自己如果能逃出去,一定要把这些混账东西全部干掉。但此刻他却突然没了这个兴致。屠杀这些毫无反抗能力的羔羊是没有任何快感的,程子介明白。但走过那个切掉他手臂的家伙身边时,他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那家伙靠在墙角,拼命睁着眼睛,茫然地看着程子介两腿之间,但他眼里显然只有一片黑暗,只是感觉到程子介在他面前停下而已。他张着嘴,嗓子里挤出沙哑的啊啊声,似乎是在求饶。
程子介实在提不起宰掉这家伙的兴趣,但也实在不甘心。他看着对方花白的头发,脸上的皱纹,布满血丝的,茫然而恐惧的眼睛,想起这家伙举起那只圆锯时的表情。他垂下头,看了看自己光秃秃的右肘,转身走向手术台边,抓起另一把手术刀,再次回到这家伙面前。
“起来。”程子介被酒精灼烧后的喉咙发出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恐怖,让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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