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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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鬼话-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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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慢我的呼吸困难起来,他们压得我喘不过气。只能张大嘴在他们越来越密集的身影间吸取一点氧气,头顶最后一丝灯光被那些小小身影掩盖住的时候,突然有什么东西将我用力拖了一把,我整个人一下子从那些蜂拥的小身体间脱离了出来,滚到马路边的台阶下。

  然后那东西一把将我从地上拉起,用一种快得像风似的速度拖着我朝那幢亮着客厅的灯静静等着我的方向奔,等我好不容易能追上这速度,我看到那个把我从重围里解救出来的身影,她一路像根木棒似的影子在我面前的马路上来回晃动。

  “是你……”居然是那个在车站碰到的小女孩子。

  她听见我的声音,但没有回头,只拖着我飞快朝前奔,直到我家门口她猛地停住,然后把我朝家门前那团黑漆漆的阴影里用力一推。

  随即一片光刺得我眼花缭乱,一时呆了呆,半晌感到脸上身上有什么细碎的东西针似的一把一把对着我砸我来,我收回神细看,只见姥姥绷着张脸站在门口,手里端着盆米,没头没脑抓着一把把朝我身上扔。

  我忙不迭地躲:“姥姥姥姥!你干吗呀!”

  “还敢问我!叫你几点回来的!看看现在几点!”

  “我加班……我……”

  还没解释完被她抓着转了个身,继续朝我身上撒:“你看看你把什么给带回来了!你真要命了啊你!!不听话!叫你再不听话!”

  一把把米砸在身上刺刺的疼,可我从刚才起就紧绷到现在的神经随之一把把地松开了,远远的我刚才一路逃过来的方向不见了那些小孩和那两个男人,松了口气,我想起刚才那个把我救出来的小女孩子。

  小女孩也不见了,我面前只有一条静静横着的空旷马路,路上斜躺着半截筷子,除此之外只有几片随着风轻轻飘动的碎纸。

  那天之后,每逢农历七月十五,我再也没有在太阳下山后出门过。

  也曾问过姥姥,关于那个小女孩的事,我跟她详细描述了小姑娘的样子。姥姥说那可能是符吧,一种可以幻化成人型的符。但是她说那种符现在已经没人做得出来了,她记得的最后一个可以做这符的人文革前已经去世了,以前他是三清观里的老掌门。

  我问姥姥,那是不是您做的。

  她笑:我,怎么可能,我能做,还不开店去赚大钱了,至于守着这家小点心店?

  我听她一说忽然明白自己的遗传基因大多数来自哪里了……

  而那些在路上差点吞掉我的小孩子,几年后碰上了狐狸,我才总算知道了他们的来历。拿狐狸的话来说,他们是一些‘闲碎’。

  很多人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喜欢写一些诅咒别人的话,轻则咒人命运,重则殃及别人的家人。他们把那些话偷偷传给自己身边的人,然后迫使身边的人因为那些诅咒而做着他们所驱使的事情——将这恶意的诅咒再继续传播给他们身边所亲近的人,否则或倒霉,或亲人的生命受到威胁,这种恶形恶状的诅咒。

  却不知这是要遭到报应的。咒人命运,不义;咒人父母;不孝,诱害他人,无德。于是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变成了一种‘鬼’。即不生,也不死,徘徊在黄泉道上无法超升的一种小小的鬼中的异类。

  也可说是二十世纪末开始出现的新鬼,因为网络和信息造就了它们迅速的成长和繁衍。而一旦变成这种鬼,它们的肉体是会非常痛苦的,一种痛苦叠加痛苦所累积复制而成的一直在膨胀着的痛苦。每一条他们恶意加诸在别人身上的诅咒,最后都会变异成一种肉体的折磨从他们每一个毛孔直达每一根神经地去折磨着他们,直到最后骨骼萎缩,肌肉消退,然后就变成了我所见到的那种软软的,小小的小人。

  这是它们所该有的命数。

  “那它们为什么要缠着我,既然它们无法得到超升。”听完后我问狐狸。

  “哦呀,因为你是宝珠。”狐狸抖了抖耳朵,说了句和不说没什么两样的‘狐说’。
翻外 地火烧
东汉年间,有麒麟名铘,私自坠世,横行无忌,险酿天下大乱。 

后被一把天火将其焚毁,只留其身上最坚硬的部分,因为龙王过境一场大雨,冷热交替,相融而成骨舍利。然骨舍利虽失其肉身,麒麟戾性不失,流落民间蜃伏一阵后逐渐神力恢复,于是开始以另样的方式行凶人间。 

  直到有高人将之收去,以纯银淬以纯阴之水用地火烧灼九九八十一天,打造出一副链子将舍利以套锁的方式全部封印,以防止它吸食日月精华恢复肉身,此后再没有滋生事端。 

  由此人称这条困着麒麟骨的锁链为锁麒麟。 

  传说得锁麒麟者,上观阴阳,下测鬼神,凡人得之能开天眼,修道者得之可谓通天。只是究竟它在哪里,它是否真的存在,除了那段绘声绘色的传说,至今没有任何人可以说得清楚,亦没有任何人见到过它的真容。(麒麟的来历) 

  今年秋天,天气似乎比往年都要湿热。 

  几乎每天都在下雨,可是气温始终低不下来,这样的天弄得店里生意冷冷清清的,我坐在柜台里大半天都没什么事好做,而铘就坐在我的脚跟边,偶尔因为狐狸的进出抬一下头看看,更多的时候把头蜷在两只爪子底下,一声不响打着瞌睡。 

  我一直都搞不清楚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天晚上回来后他就变成了这种样子,狗不像狗,鹿不像鹿,这么小小一点大的奇怪东西,每每带它出门,见到的都以为我牵的是条血统特别奇怪的狗。狐狸说这就是麒麟的本尊,可是麒麟有这么小的吗?麒麟会身上会长虱子就因为跟某只野狗抢了块肉吗?麒麟……他会在房间里到处乱撒尿吗……他现在就像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的幼犬,成天在我屁股后面跟来跟去,尤其喜欢在我的床上团成黑面包圈一样的形状,有点霸道而执著地占去我1/3个床铺。 

  问过狐狸铘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觉得狐狸应该知道。可是每次问,他总是三言不到两语就岔开了话题。我想他对此是幸灾乐祸的,那跟他们在和我遇到之前就有了什么过节有关,这是很显然的,虽然我并不知道过去他们间到底有过什么。 

又开始下雨了,之前似乎停过一阵,这会儿丝丝缕缕打在窗玻璃上,划出一道道暗红色的水迹,远看过去就跟玻璃生了锈似的,真是场奇怪的雨。外面的路人在纷纷地躲避着,有几个就躲在我家门口,一边用力甩着袖子上的水一边指着天在说些什么,这让我想到十多年前这地方化工厂发生的酸雨事件所造成的恐慌。记得那时候天也是这样灰蒙蒙的,满天的雨飘在云层里就好像是那些锅灰色云上的锈迹。 

  可是所有化工厂搬离这座城市已经有许多年了,怎么突然间没来由的,这天又开始下红雨了呢?还带着股浓浓的硫磺味,浓得隔着道门都能从外面固执地渗进来,像过年时放了太多爆竹似的。这不禁让我想到以前姥姥说过的地火烧。 

  听说和天火烧一样,地火烧也是种自然现象,不过极少有机会可以看到。姥姥说她小时候见过一次,那时候还没解放呢,这周围到处都是田,地火烧是发生在田里的。她还说地火烧可厉害了,比打雷打出来的天火烧还厉害,那是阎王爷出巡的征兆呢……可是从听她讲起这典故,一直到她去世,我始终没缘见过一次地火烧,我想和我一样住在这种城市里的人都没机会见到吧。 

  姥姥说地火烧是一种一瞬间没有任何征兆就把田地染成血一样红的颜色,而且烧焦整片庄稼都不见一点火星子的非常特殊的自然现象。 

  现在没有田地,可是房子和马路被雨冲得一片锈红色,这感觉和姥姥说的地火烧真像。 

  身后传来阵轻轻的脚步声。 

  回头看到狐狸捧着只茶壶有一口没一口地啜着,一边走到那扇挂满了雨丝的玻璃窗前:〃雨又下大了。〃半晌抖了抖耳朵轻轻道,他手指在玻璃上划了一下:〃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雨了。〃   

   

〃你是说地火烧?〃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回头朝我看了看:〃什么地火烧。〃 

  〃没什么,我以为……〃话还没说完门咔啷一声被推开,从外头进来了几个客人,我也就没再继续说什么,转而招呼客人:〃欢迎光临,需要些什么吗?〃 

  又陆续进来了几个人,不是点豆浆,就是要一杯红茶,看样子是吃东西为副,避雨为主,因为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一些,路面上哗哗飞溅着一片片密集的雨雾,这让店里的硫磺味更浓了点。我很怀疑这雨水里的成分到底是什么,不过那些被雨淋湿的客人除了身上颜色被染得有点狼狈,别的倒也没什么不舒服的样子,看样子雨水对人的皮肤危害性不大,至少暂时看来是这样。 

  一阵忙碌过后手里再次清闲了下来,那些客人各自端着各自的饮料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对着外面的大雨各自想着各自的心思,这让整个店显得很安静,除了雨声和被我有意调大了的电视机的声音。 

  我发觉狐狸一反常态也有点安静地在收银台边的座位上坐着,眯着眼啜着茶壶里的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像个盘算着什么的小老头。 

  〃想去旅行吗。〃意识到我的视线他朝我看了一眼,然后问。 

  我被他问得一愣。谁会在这么见鬼的天气里问这么见鬼的问题?除了狐狸:〃这种天?〃 

  〃昨天在网上看到个不错的地方,三亚半岛,知道那个地方吧。这两天在搞促销,坐船去的话打六五折。〃 

  居然还是靠海的地方,真见鬼:〃开什么玩笑,谁会在这种鬼天气里出去旅游,还是海边。〃 

  〃话说,其实昨天晚上我已经把票给你订好了,〃 

  〃啊??〃 

  〃还是团购的价位。〃有点得意地甩了甩尾巴,狐狸似乎对我的惊诧有点视若无睹:〃海鲜,太阳,美女……啧!〃 

  〃我对美女没兴趣,狐狸。〃 

  〃哦呀,有美女的地方自然不会没有帅哥。〃 

  〃想到要和一只流口水的狐狸一起看帅哥我就觉得毛骨悚然。〃 

  〃没关系,流口水的狐狸在这里看家。〃 

  〃哦?〃听他这么一说我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你不去?〃 

  〃不去。〃 

  〃我一个人去?〃 

  〃没错。〃 

  〃这种天?〃 

  〃是不是感觉很浪漫?〃 

  〃狐狸你有病。〃 

  三亚是一座面积不过几百平方公里的南方岛城,因为三面环岛所以被叫做三亚半岛,坐船过去大约要一天半的时间才能到。听说岛上四季都是20多度30度的恒温,是国内一个挺知名的度假胜地,只是秋季多雨,所以这个季节一般很少有游客会去光顾。 

  我很奇怪狐狸为什么会心血来潮帮我定票去那里旅游,而且还是这么个多雨的季节。就在前几天他还喋喋不休地抱怨着我的懒惰和手艺上的差劲,要我空下来多跟他学学。不过几天的工夫,这么个又吝啬又爱抱怨的家伙居然会自己掏腰包请我出门旅游,这可真是稀罕……我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些什么药,不过既然有送上门的好事那何乐而不为呢,也许是狐狸的发情期到了,所以故意撵我出门好给自己跟某只母狐狸的约会创造点空间?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琢磨着,忽然船头上一阵骚动引起了我的注意。 

  就在刚才还安安静静的船头甲板,因为下雨上面几乎一个人都没有,这会儿不知怎的呼啦啦聚了一圈儿的人,全都扒在围栏上不顾船员的劝阻朝下看着什么,一边对着那方向指指点点。隐约听见几声惊叫: 

  〃这么多!〃 

  〃后面!看后面!〃 

  〃喔唷……造反了啊??〃 

  〃乖乖!看那边,看那边!〃 

  这些话一下子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忙丢开翻了一半的书跑出船舱直奔向人群拥挤的地方,近了发觉围观的人都嘻嘻哈哈的,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有趣的事般眉飞色舞。于是更加好奇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东西,削尖了脑袋用力朝前挤,挤了半天总算挤到了扶栏边,忙不迭朝下看去,乍一眼,看得我头皮一阵发麻。 

  好多的鱼。 

  我从没见过那么多的鱼,一下子在行进中的船周围聚集了那么多鱼已经够罕见的了,稀罕的这么多鱼居然全是红色的,一条条胳膊粗细锦鲤似的红鱼,不知道到底是被什么给吸引了,由船头至船尾密密麻麻一大片拥挤在船的四周,随着船的行进在边上反卷而起的白浪间紧紧追随。 

  诡异的是一边追着,那些鱼一双双乌黑的眼珠直瞪瞪对着船上,像是知道船上有那么多人在围观着它们似的,这样子看得我一层鸡皮疙瘩。而边上的人显然并没有我这种感觉,一边看着一边兴高采烈地攀谈: 

  〃喂,我说,这什么鱼啊??〃 

  〃好像鲤鱼。〃 

  〃哧!海里怎么会有鲤鱼??〃 

  〃那肯定不是鲤鱼。〃 

  〃哎呀,管它什么鱼,这么多红鱼跟着,看样子这趟生意要红红火火了。〃 

  〃是啊,是啊,真是奇迹啊。〃 

  〃江老爷显灵了是不?〃 

  〃哈哈……〃 

  不想再多看,我从围栏边退了出来。更多的人从我边上经过,不出片刻就占据了我刚才的位置,一边争先恐后地观望着,一边不停拿着手机照相机按着快门。我突然有点想回去了,这种天气,这种奇怪得有点反常的现象,这种拥挤嘈杂…… 

  突然身后被人用力一挤,我没站稳朝前一个踉跄,一头撞在前面人的身上。 

  那人被我撞得晃了晃身子。 

  〃对不起,对不起。〃稳住身子赶紧道歉。那人没有理会,只弯下腰拾起了地上被我撞掉的墨镜,手指在镜片上拂了把重新架到鼻梁上,这才朝我看了一眼。 

  我想他似乎在生气,他紧抿着的嘴唇和面部大理石般僵硬的轮廓给我这样的感觉。林绢说好看的男人通常比较自恋不喜欢被人随便碰,就像好看的女人总更容易怀疑别人随时想吃她的豆腐。我看到这好看的男人在戴上墨镜的同时伸手朝被我撞到的地方掸了掸。 

  这真是让女人自尊心相当受到打击的一个小动作,即使他长得再好看,这形象也在我眼睛里扭曲起来,于是朝边上让了让,我希望他能赶快从我视线里走开。 

  可他似乎并不急于马上离开,透过那双漆黑的镜片反复打量着我,这种一言不发的审视让我全身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变得更加强烈。   

〃呀!鱼不见了!鱼不见了!〃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一阵惊叫。 

  乘机避开这男人的目光我朝身后人群里一钻,钻到一半又不由自主回头看了一眼,那男人已经不见了。 

  海里那些红鱼也不见了。 

  正如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一眨眼的工夫,它们在整船人的注视下消失得干干净净。 

  围观的人渐渐散去,还有部分人依旧在船边探头探脑对着下面张望着,盼望能再看到些什么有趣的东西,这时扩音器里响起播音员的话音:〃马上要起风了,请各位游客立刻回船舱,严禁靠近船栏,请大家注意安全!〃 

  当晚,平静的海面上掀起了狂风。 

  那风似乎是一入公海就开始变强的,之前在江上时还和煦得绵软无力,突然间就一拨拉一拨拉开始从四周空空如也的海平面上肆虐了起来。透过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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