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却并没有如父亲一样的直接拿刀子在整羊上片,而是坐的端正,面前摆着一个有着艳丽釉彩的瓷器盘子,盘子里盛着一块牛肉。他左手拿着把银叉,右手拿着银刀,慢条斯理的拿带着锯止的刀切着煎好的牛排,然后左手拿叉将切好的牛肉送入口中。他的领口甚至还系着一块白色的餐布。动作慢条斯理,肉切的很小一块。小口小口的吃着,吃块带着血水的三分熟牛肉。
那牛肉端上来时外面并看不到血水,看到的只有非常漂亮的焦棕褐色,表面浮渗着香甜的肉汁,嫩汪汪的,相当诱人。银刀切下去,切开的也并非触目惊心的艳红生肉,而是嫩嫩的粉红肉质。入口后,轻轻嚼运便湿润即化,留下满口的鲜甜余香,如此三分熟牛肉,真正是人间极品。再配上味道醇香腥红诱人的红酒,更是难得的享受。 乙失钵对儿子夷男的这种做派十分不爽,吃个肉都弄的跟个娘们似的,哪有半分的草原勇士的气概,一想起之前见过的韦纥部时健的儿子菩萨的那份豪迈的样子,他就越发的对儿子这套做派不满。
若不是看儿子吃的牛肉带着鲜红,让他觉得儿子还不算完全娘化,他都想要跳起来把他一拳砸进盘子里的冲动。
他心里很后悔之前不该让儿子去怀荒了,去怀荒半年多,回来后儿子就完全变了个模样。原来还只是有点瘦弱,可现在却已经完全找不到草原男子的气概了。
“父亲,你应当偿偿这三分熟的煎牛排,真的非常美味,尤其是配上这怀荒特产的红酒后,更是人间美味。” 乙失钵冷哼了一声,他不是看不出这牛肉很美味的样子,也不是不想偿这美味,但他就是看不得这种吃法。吃个肉还弄这么复杂,又是刀又是叉的,而且刀还不止一把,吃的时候各种刀还不能混用,麻烦的要死。特别是用那么精美的盘子却只装一小块肉,根本吃不饱嘛。偏偏还要在盘子里装两片野菜叶子,他又不是羊,难道还要吃草?吃起来一点一点的切,一点一点的吃,还要围个餐布,他要是也改这么个吃法,这传出去,他大首领的形像还要不要了,以后部族的勇士们还能不能信服于他,尊崇于他?
再说了,红酒虽然不错,可他更喜欢白酒,颈大够烈,这才是草原勇士需要的,烈酒、烈马和够劲的女人。
“老子永远不会跟你一样,像个娘们似的吃东西。大块吃肉,大口吃酒,痛快玩女人,这才是老子的喜好。”乙失钵毫不客气的回道。
夷男从父亲的话中听出了他的不满,不过却不以为意,将一小块粉红的牛肉叉入口中,又喝了口红酒然后笑道:“父亲其实你只看到了表面,没看到里面。”
“什么意思?”乙失钵问。
夷男继续切肉,一边笑着道:“父亲你知道吗,上次我到怀荒去后,真是眼界大开,怀荒,那里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乙失钵不以为意,当年他还曾经去过中原,到过北齐的都城邺城,到过北周的都城长安,甚至还到过繁华的洛阳,太原等地,中原汉人的文明确实繁华,有高大的城池,摩肩接踵的人群,道路上川流不息的商旅,市场上有各种各样门类齐全的商品货物,还有各种各样的美食美酒,漂亮的女人等等,可这些并没有让他迷失在中原的繁华之中。他甚至打心里讨厌与不屑中原汉人的这种生活方式。他们建造长城,建建城池,把长城修的越来越长,把城池建的越来越高大坚固,可越是如此,只会越让他觉得汉人就如同那羊群一般,本质里都是懦弱的。
汉人只知道种地种地种地,贵族们只知道享乐享乐享乐,甚至就连他们的军队,竟然也一样的大部份时间都是在种地。
人怎么能这样的活着,人就应当如草原上的勇士们一样,纵马奔驰,狩猎战争,追求勇名,而不是只是一辈子在土里刨食,躲藏在城堡的后面。
“怀荒再热闹也不过是那个样子,再怎么热闹也改变不了这些汉人只是一群懦弱的羊群的事实。而我们都是草原上的狼群,得保持我们的凶猛本性,绝不能为汉人的那些奢侈享受的东西给迷惑腐蚀了本性。狼永远也不能去学羊的生活方式。”乙失钵教训儿子道。
“我不认这些话,汉人并非都是羊,草原人也不都是狼。我没有去过中原其它的地方,但我亲眼在怀荒生活了半年,我见识了怀荒的诸多不同,因此我不认为怀荒的人是懦弱的,也不认为他们的生活方式是不对的。事实上,如果父亲你抛去成见,认真的收集观看了关于怀荒近来的变化后,你就会相信我说的都是事实。今日怀荒绝不懦弱,甚至相反,他比我所见过绝大多数的草原上的部族更为勇敢,而且也更睿智。新怀荒建立到如今也不过一年时间,可他们却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先后一次次击败了本来更强于他们的对手。一次两次可以说是侥幸,可一次又一次的胜利,难道还不能引起我们的重视吗?怀荒这么短的时间内崛起于塞上,他们能打善战,而且还长于经营,短短时间就把怀荒建的如此强大和富裕,我觉得这不是懦弱无能,而是强大,非常的强大,也因此非常的值得我们学习。”(未完待续。。)
第404章 一 日 三惊
(感谢永恒之梦、高兵88的支持,谢谢!)
夷男半年前跟着部族的人带着大批的牛马和皮货到怀荒去交易,他隐藏身份,只以一个商队里的小管事的身份到达怀荒,然后就在怀荒一呆半年,这半年里,他全面的观察怀荒,观察这个新兴的势力,观察这个屡次以少胜多,以弱败强的新兴势力。
这半年,他所学甚多,收获极大。
“那你学到了什么,就是如何吃刀叉吃肉?”乙失钵却并不认同儿子的话。
“父亲你还记得你以前送过我的一本汉人的兵书吗?”
“孙子兵法,你成年时,我送你礼物中的其中一件。”乙失钵道,儿子成年礼时已经一恍过去多年。
“没错,孙子兵法中曾说过,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怠。要击败一个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了解他,甚至是学习他的长处,然后知道他的短处,最后击败他。怀荒崛起这么快,绝非是偶然,他能屡次击败我们铁勒的兵马,也更不是意外,我们应当正视敌人。轻视敌人,就是轻视自己。”
乙失钵沉默,儿子的话确有几分道理。
“父亲,先前时健想与父亲争夺此次诸部统领之位,最后为何败了?”夷男笑问。
“因为南面突然回报,我们先前派到南面去的各部前锋兵马,因为韦纥部的轻敌,结果他们自己中了汉人的伏击不算,还害的其后三千各部兵马追击汉人的时候再次中伏。导致先期南下的数千兵马,折损了半数,足足数千骑覆没。可却连汉人根毛都没扯到。前锋的失利,诸部都受到很大损失,各部都将之怪罪于韦纥人,因此最后时健没能成为联盟的统领。”乙失钵道,虽然事实上前锋军的失利,并不仅是韦纥人的责任,各部都和韦纥人一样的轻敌。才会最后大败。但毕竟得有个背锅的,而偏偏韦纥人是最先被伏击兵败,当然就责怪于他。
“父亲。那汉人可是怀荒军,想必父亲也应当知道了,这些怀荒军是在野外击败了我们的前锋。最主要的一战,一万怀荒骑军伏击三千我铁勒各部前锋。而父亲知道这战的战损比吗?”
“我各部前锋尽没。汉军的损失还不清楚,但他们吃掉我们三千骑,肯定也付出了很大的损失,我估摸着,怎么也要损失一两千人,这还是因为他们是三倍于我们的兵马伏击,若是数量相当,胜败还很难料。”这些天乙失钵都在忙碌着争夺联军统领的位置。忙碌着召集部众,准备南下的粮草等等。虽然前锋三千余覆没的消息早传回来,但他也只是知道前锋损失了一半人马,却还并不知道对方吃掉自己这一半前锋付出的代价,只是理所当然的认为,对方吃掉自己三千多人马,肯定也付出了极大的伤亡。
夷男失笑。
“你笑什么,难道不是?”
夷男摇头,“当然不是,父亲,我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战况报告,韦纥人三百骑覆没一战,汉人方面是五百骑兵,战斗结果韦纥三百人全没,战死过斗,余皆被俘虏,而汉骑甚至无一战死。”
“这不可能!”乙失钵难以相信,忍不住出声喊道。
“是,当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也很难相信,可我随后仔细的调查了,最后的结果确实如此。汉人五百骑,韦纥人三百骑,汉人相当狡诈,他们先是用数骑小队安排在韦纥人出营劫掠的半路上,诱他们追击,然后引入伏击圈,一百骑尽没,汉军无一死亡。然后他们说服了俘虏的韦纥人,让他们“押着”一百汉骑假装为他们掳掠的俘虏回营地,结果他们成功的就进入了营地,最后甚至根本没用汉人出手,结果那些投降汉人的韦纥人就把留守的二百韦纥人给杀光了。”
“这,这怎么可能!”乙失钵实在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你肯定是听信了什么错误的信息,肯定是谣言。”
“不是什么谣言,也不是什么错误的信息,而是事实。事实,韦纥三百人轻敌大意,根本没有半点防备,结果三百人尽没,而对方的五百汉骑从头到尾连个战死的都没有。另外,父亲你再看看这场战斗的过程,汉人有五百骑,明明超过了韦纥人,而韦纥人轻敌大意,在这种情况下,若是父亲是这支汉人统领,你会如何做?”
“以多击少,敌方又轻敌无备,自然是直接杀进敌营,一举将他们击灭。”
夷男早知道父亲会是这样的一个回答,事实上,他后来也仔细的复原过整个韦纥人战斗的过程,得出了一个差不多的结论,若是进攻的是草原的部族兵马,不管是哪个部族,他们大多不会如汉人这般的麻烦,弯弯绕的诱敌、伏击等等,他们会直接杀过去。
“那父亲你想想,如果由你指挥进攻,那最后会是什么战果?”
乙失钵想了想,若由他指挥五百骑进攻三百骑无备的韦纥人,结果肯定也是赢的。但是,这样的进攻就算是赢,肯定也无法如汉人一般五百灭三百,最后还能无一伤亡。不但是他,估计就算换了任何一个其它的将领指挥,只要是直接进攻,恐怕就无法做到零伤亡。
“其实怀荒军也并非零伤亡。最后进攻营地时,他们是由那些投降的韦纥人带入营中的,然后这些投降的韦纥人突然发难,灭了他们的族人。战斗最后变成了韦纥人的自相残杀,死的都是韦纥人罢了。”夷男研究的越仔细,对怀荒军就越发的充满佩服,五百人击败三百人没什么了不起的,可还能打的这么漂亮,最后无一伤亡。这简直就是奇迹,可汉人就是做到了。
“后来怀荒骑兵对三千铁勒前锋一战,也基本上差不多如此。汉人设下伏兵,诱我铁勒前锋入陷阱,最后突袭伏击。一万对三千,我三千前锋尽没,非死即降,可怀荒一万骑兵,最后的战死者甚至没过百。”夷男的话语中甚至已经带有一丝对于这支怀荒骑军的恐惧。
“而且父亲你知道吗。据我得到的可靠消息,面对怀荒汉骑的突袭时,我们各部组成的三千前锋骑兵。竟然直接溃散逃跑,连一点抵抗都没有,最后短短时间内就被彻底击溃,或死或降了。”
“这。。。这。。。这不可能!”乙失钵这个时候除了惊呼已经不知道要做何评论了。他不想承认这是事实。可他内心里却也知道儿子不会拿这样的事情跟他开玩笑。但他真的难以接受。他可以接受汉人骑兵击败了铁勒前锋,不过是三百还是三千,哪怕全军覆没,尽被歼灭也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事实。可让人无法接受的是,他向来自诩为彪悍的漠北铁勒骑兵,三千骑兵全军覆没,而对方居然伤亡不过百。更难以接受的是,彪悍勇猛的铁勒骑兵。居然在面对只有三倍于自己数量的汉人骑兵突袭时,居然没有做半点抵抗就溃败逃跑。然后还一个没跑掉,依然全军覆没了。
铁勒战士们的勇气呢,是什么导致了他们面对汉人骑兵时的不战而溃?他觉得他遇到一个相当严峻的问题,非常非常严峻的问题。
“这个情况有多少人知道?”乙失钵严肃的问道。他放下了手中的切肉刀,他已经没有胃口吃美味的烤羊肉了。
“除了我,现在只有你知道这个消息。”夷男的消息来源很特别,不冻河一战后,留守的另一半前锋过了一天才知道了追击前锋尽没的消息。他们派出去的斥候只看到了战场上一座座的无头尸体堆成的尸山,都是那些前锋的尸体,数以百计。而除了这些无头尸体堆成的冰山,其它追击的两千余前锋一个也不见了。
他们最后向于都斤山上报这三千人马与韦纥的那三百骑尽皆战死,但他们只报告了这三千三百人战死,却没能报告击败他们的隋军,付出了多少代价。因为冰河的战斗,根本没有一个幸存者,战场上也没有隋军的尸体,他们无法得知这一结果。
夷男的情报另有来源,他上次去怀荒后,见识了怀荒的神奇,同时他也在怀荒秘密的建立了一张情报网,虽然人不多,但在乌沙堡也有安插人手。他的情报就是从乌沙堡里的人传出来的,隋军不冻河大捷后回到乌沙堡,关于这次战斗的经过结果,那间谍很快就打探出来了,惊奇之下立即向夷男报告了。
“这个结果只能到此为止,不能再扩散出去。你知我知外,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了。”乙失钵严肃的对儿子说道。现在大家只知道前锋损失了一半,但并不知道会败的这么惨,三千多人的损失,居然没能给对方造成过百的伤亡。这消息若是传出去了,只怕漠北铁勒诸部联军的士气就要一厥不振了。
“我虽然能保证不扩散,但不妨其它的首领会从其它渠道得知这个结果。”夷男道。
“不管怎么说,能保密一天是一天。”
夷男见心情如此忧心忡忡的模样,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我们的计划还是不变,依然是要进军怀荒吗?”
“这是联盟议事时各部首领们的决定,怀荒已经先后与我铁勒多部交战,这次又杀了我们三千余前锋,这个仇结大了,现在各部恨不得立即杀到怀荒,踏平怀荒。”
“是抢光一切吧?”夷男冷哼了几声,他知道怀荒的富裕之名远扬漠北,许多部族提议攻击怀荒,都是奔着能大抢一笔的念头去的。“他们只怕根本没有想过,怀荒并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更不是什么懦弱的羊羔。”
乙失钵虽然是联军的统领,但这也只是一支松散的部落联军,他也没有太多的权利,做不到一手摭天。“只要我们小心一点,以我们如今的大军。相信还是能攻灭怀荒吧。”乙失钵道。
“这个想法很危险。”夷男根本不赞同父亲的语,打仗又不是凭着数量就能取胜的。
“我们这次可诸部集结,可是集结了十万大军。十万啊!”乙失钵扬高了几分声音,十万兵马啊,还都是漠北的彪悍骑兵。就算其中最精锐的只占三分之一,可也依然是一支强悍无比的实力啊。在他想来,十万骑兵,都可以直接杀入中原,攻入河东代北或者是幽燕之地,大抢特抢一番了。就算面对中原的那些高大城墙坚固堡垒时,他们骑兵不擅长攻城会不太有利,可如果只是去进攻孤悬于塞上的怀荒诸城堡,那应当是毫无问题的。在平坦的草原上作战,谁是漠北骑兵的对手?就算怀荒也有城墙,可那些城墙多是建立在平阔的草原上,缺少真正的险要地利,就算用骑兵围城,也并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