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位发言人的确已经注意到他精神上的波动,然而却坦然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得拉米也照样接受了,可是她接受得很勉强。她顺口说道,「是否我们能请你让我们 解一下你的思想?既然我们会谅解你羞於感到的情绪变化。」
首席发言人说,「如你一样,我看不出特维兹有可能是另一个组织的工具,或是他本人做为这个组织工具的用途,究竟何在。然而甘迪柏发言人似乎对这点很肯定,而我们对一名发言人的直觉,应该给予相当的尊敬与考虑,不能随便忽略这种直觉的价值。因此,本人想藉着『计划』,来试探一下特维兹。
」
「只针对一个人?」某位发言人以低沉吃惊的口气发问。他这句的反面意思,无异就是在咒骂对方乃是个笨蛋!
「只针对一个人,」首席发言人搭住对方的问话说,「而且你很对。我真是个笨蛋!我当然明白『瑟顿计划』并不可能运用在个人身上,甚至对於一小群人也都不灵。不过,我仍然很好奇。我由『人性交错区』去探讨理性的范畴,当然收获必然有限,可是我却用不同的十几种方法去加以探讨一个大区域,而非固定的某一点。然後我再利用所有我们对特维兹了解的细节一位『第一基地』的议员,要被放逐的话,可不会那麽容易的说走就走,一点不引起注意就跟『第一基地』的市长引人注意是一样的。然而再将这些资料带入方程式,大略一算。我可就有点害怕了。」他突然住口。
「怎麽样?」得拉米问。「我想你结果令你非常惊讶吗?」
「却不是你可能预期到的任何结果,」首席发言人说。「针对个人的预测是无法获致结果的,而可是但是 」
「但是?」
「我已经费了四十年工夫在分析结果上,而且我对分析结果获得之前,已能预先获得一个答案可能会是什麽的清晰感觉而且我向来很少预测错。对这个案子,即使没有任何结果,我却仍然发展出某种强烈的感觉,认为甘迪柏是对的,因此,这个叫特维兹的人,绝不可被我们忽略掉而不去管他!」
「为什麽不行,首席发言人?」得拉米显然被首席发言人心灵中强烈的波动影响,而感觉到吃惊不已。
「我很惭愧,」首席发言人说,「我竟然试图引用『计划』去求证一件并不适用的事。现在我更感到惭愧,因为我竟然被一件纯粹是直觉的事所影响。
可是由於这种感觉如此强烈,我却不得不尔。假如甘迪柏发言人没有错的话假如我们的确有来自第叁方面的危险的话那麽,我们就将遇到无法预知的危机了,到时候王牌就落人特维兹的手中了。」
「你凭什麽会这麽感觉?」得拉米很吃惊。
首席发言人桑帝斯沮丧的环视会议桌,「我毫无根据。『心理史学』的数学方程式并未产生出任何结果,然而我望着那中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却不由得不相信特维 乃是一切问题的关键。我们必须对这位年轻人给予密切的注意。
」
25
甘迪柏知道他再也无法及时赶去参加会议了。看样子他一辈子也别想了。
他被抓得死死的,拚命挣扎也无法脱出困境。
鲁匪南神气活现的站在他面前。「准备好了吗,学究?以拳头对拳头嘛乃是『汗密虚风格』。来吧?小个子先打好啦!来呀!」
甘迪柏说,「那你也会像有人逮住我一样的,被老老实实的打吗?」
鲁匪南说,「放开他。不对不对!只要放开他的手臂。让他手活动,脚可要抓牢。我们可不能跳舞。」
甘迪柏感到自己两只脚像被钉到地上一样。他双手可以活动了。
「打呀,学究,」鲁匪南激他。「先给我一拳哪!」
甘迪柏那时的心灵里,摸索到某样东西狂怒,一股愤愤不平和悲哀。
他毫无选择,除了铤而走险对付找他麻烦的人之外,後果如何他就不需要了!他还未利用心灵之中那股愤怒之火去打击对方之前,一件渴望的事却已经发生了。简直就是如响斯应,准得不得了。
他突然发现到一个人影很壮,有着一头长黑发,两只手臂向前戳过来擦过他的视眼,狠狠的推向他对面的莽汉。
这个人影是个女人。甘迪柏对自己因为过於紧张,无法事先凭心灵预知对方性别,直到凭视觉才看清对方是个女人的事,感到非常糗。
「柯罗尔.鲁匪南!」她对农夫尖声大骂。「是不要脸,大欺小的懦夫!
拳头对拳头算那门子的『汗密虚风格』?你比这位学究大了两倍!怎麽?你敢打我吗?那你就更不要脸!不要脸!我单用手指你骂就够啦!『鲁匪南只敢欺侮弱小,不要脸的东西!』别让我笑死啦!哪个要脸的『汗密虚男人』还会跟你一道喝酒呸!哪个要脸的『汗密虚女人』还敢跟你出去呸!」
鲁匪南被对方一阵破口大骂和猛推猛 ,弄得骑虎难下,只有招架的功夫,连句话都讲不清了。
「好了,苏拉。拜托你,好了,苏拉。」
甘迪柏注意到那些抓住他脚的手爪子全松开了,鲁匪南也不再瞪他了,所有那些心灵也都不再集中於他身上了。
苏拉也没睬他;她的怒火全部发 在鲁匪南身上。甘迪柏由绝望和痛苦中恢复,只把心神专注在抑制鲁匪南的怒气上,还有加强他羞惭的心灵上。他一点不着痕迹的进行这两方面的事。可是事实上根本没这个必要了。
那个女人又骂道,「你们全给我站远点!看到这!如果你们这五六个鲁匪南的狐群狗党还不给我站远的话,我要你们等下回去一辈子羞於见人!不要脸的东西亏你们还算男人!帮忙打群架,多吃少还得意!呸!无耻!不要脸的东西,就算你们帮鲁匪南这个懦夫打赢了,又怎麽样?不要脸还得意!
」
「可是……苏拉,」鲁匪南呜咽着,「我告诉过学究他可以先打我呀!」
「你算准了他那两只细手打不过你,对吧?不要脸笨死鬼!滚!
让他爱去哪就去哪!你们全给我滚回穴去趁早!免得话先传回去了,你们连村子都不敢进!只求没碰上今天这件事!村里人知道这件事的话,比我现在骂你们还不好受!快滚!」
他们全垂头丧气,头也不回的闪掉了。
甘迪柏瞪着他们的背影望了半天,才转过头看那个女人。她穿了两件头的衣裙,脚上套了双粗鞋。脸上全是汗,喘得很厉害。她鼻子有点大,胸部也好厚,裸着的手膀子全是肌肉。那是因为「汗密虚」的女人,跟男人一般在田里干粗活的结果。
她双手叉在腰上,凶巴巴的瞪着他。「好啦,学究,干嘛还拖拖拉拉的啊?快回『学究地方』去吧!你怕吗?要我陪你去吗?」
甘迪柏可以闻到对方身上发出来的汗酸臭,可是这时他不能有任何不悦的表示。
「谢谢你,苏拉小姐。」
「我姓氏是叫诺维」她咕哝了一句。「苏拉.诺维。你可以叫我诺维。不必多加什麽称呼。」
「谢谢你,诺维。你帮了我大忙。你可以陪我走不是怕而是我想有跟你作伴的荣幸。」
他深深一鞠躬,就像在「大学」里,对那些年轻女郎致意的那般潇洒。
诺维脸上突然一片羞红,有点不知道该怎縻办才好的模样,她好不容易才微微一侧头,作答礼状。「是我的荣幸。」她找了半天句子,才吐出一句相当有水准的话。
他们一道走下去。甘迪柏晓得,每跨出一步悠闲的步伐,就表示他参加会议的时间又迟了一点,然而对刚才所发生那件事的含义,使他有一种冰心透骨的满足;让他宁可迟到。
当「银河大学」的建 眺然在望时,诺维就打住了脚步,迟疑着说道,「学究先生?」
显然她是因为接近了她所谓的「学究地方」,就变得更礼貌了。他有点想逗她一下,可是晓得这很不妥。
「嗯,诺维?」
「那儿看起来好漂亮!」
「对,是不错,」甘迪柏说。
「我以前梦想过去那里。想做个学究。」
「某一天方便的话,」甘迪柏彬彬有礼的说,「我会带你参观一下。
」
她坦然的望着他,不觉得他是在讲应酬话的样子。她说,「我能写字,我被校长教过。假如我写信给你」她装出随便提提的样子。「该怎麽写给你呀?」
「只要说,『发言人之家,房号廿七』我就可以收到了。我得走了,诺维。」
他又敬了个礼,她也试着想回敬他。然後彼此转身,朝相反方向走开,甘迪柏很快的将她由心中挥掉。他想到「会议」之际,也同时想到了黛洛拉.得拉米发言人。他这时的思潮可就不再那麽温柔了。
第八章 农妇
26
议桌四周坐的发言人,全将心灵封闭起来了。他们所以如此一致,是为了把他们对「首席发言人」的轻视隐藏住。而且很自然的,他们的眼光又集中到了得拉米身上。
得拉米也注意到了那些望过来的眼光,她知道自己对这件不可能的情况毫无选择,只有挺身而出面对了。
「首席发言人!」她尽量把语气放柔和。「既然你自己说,你的意见是毫无根据的,『心理史学』的数学并未显示出任何事情。难道你想要我们凭着一种神秘的感觉,去决定某件大事吗?」
首席发言人抬头环视了一下,眉头不禁深深锁在一起了。他已经注意到所有「发言人」联合封闭住的心灵状态。他了解这代表着什麽意思。他冷然的说道,「我并不隐瞒证据的欠缺。然而我所提出来的看法却一点都没造假。我所提出来的,乃是一名『首席发言人』强烈的直觉,基於他数十年花在『瑟顿计划』不断分析中所得来的经验!」他以一种孤傲的态度扫视会议桌四周,把那九名发言人的精神防护盾,一一化解掉,最後,他才把眼光射向得拉米。
她一看情况不妙,就马上摆出一副坦然的模样说,「当然我接受你的立论,首席发言人。不过,我想你大概仍然愿意重新考虑一下的。既然你直到目前,还对你只能藉直觉而获得观念的事,感到惭愧的话,那实在应该再你希望把刚才你所讲过的话,不列入会议记录吗如果你认为刚才的讲法应该」
甘迪柏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什麽话必须不列入会议记录?」
每一对眼睛全跟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转过去了。要不是刚才他们将自己的精神封闭住的话,他们早该在他还未到门口以前,就知道谁来了。
「所有精神防护盾刚才都封闭住了吗?连我进来都没人注意到吗?」甘迪柏轻蔑讽刺道。「这种会议场所如此不隐密怎麽能开秘密会议?难道连我进来都没人注意到啊?还是说,你们全都预测到我不可能参加了?」
这一串逼问完全乱了章法。甘迪柏迟到已经不可原谅了,再加上他未经报备擅自进入会场,就罪加一等了。现在,竟然他未经「首席发言人」首肯,就抢先说话,简直罪无可逭了。
「首席发言人」转头望他。别的暂且表过不提,纪律问题必须先提出来。
「甘迪柏发言人,」他说,「你迟到了。你未经报备就擅自进场。抢先讲话,未经许可就擅自发言。单凭你这些过错,难道就不该先判你停职卅天吗?
」
「当然应该。可是停职处分在我们未把为何我会迟到为什麽我会迟到的事情弄清楚以前,就不该考虑。」甘迪柏冷然道。他这时胸中充满了怒火,也不管谁会感觉到。
得拉米当然感觉到了。她阴狠的说,「这个男人已经疯了。」
「疯了?这个女人疯了才会这麽说。还是说因为心虚的缘故。首席发言人,我现在向你提出一项个人的特权。」甘迪柏说。
「何种性质的特权,发言人?」
「首席发言人,我指控在场发言人中,有人企图谋杀。」
房间立刻爆炸了,所有发言人纷纷由椅子上跳起来,同时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惊呼,和抗议声。
首席发言人双手一举,叫道,「甘迪柏发言人有权可以提出他的表示!」
他发现自己也很激动到差点克制不住。
议论声音小了下去。
甘迪柏一直等到死寂又重新回到议场之後,他才说,「我刚才由外面那条路上慢跑回来时,我奔跑的速度是绝对快到绰绰有馀,可以赶在会议召开时间以前抵达的。没想到我会突然在半途上被好几个农夫突袭,差点没被打死。幸好虽然耽误了点时间,我侥幸脱险赶了回来。我现在所要指明的,就是据我个人所知,自『大屠城』时期,『第二基地』的成员暗中挽救了『特朗多』之後,我们就一直被那些『汗密虚』的农夫农妇尊敬不已,别说被毒打了,就连他们对我们讲话,都尊敬有加」
「我同意,」首席发言人说。
得拉米突然大叫,「『第二基地』人士从来很少到『汗密虚人领域』去乱跑!这是你自己去招惹来的!」
「不错,」甘迪柏说,「我的确有习惯到外面去慢跑。我已经到各个方向跑过几百次了。而以前从未有任何人来找过我麻烦。固然别人并不像我常出去自由自在的跑步运动,只敢安安分分的蹲在『大学』里面,然而,我却认为,我是有这种自由的,任何人都有这种自由的。我记得过去也有好多次,当得拉米女发言人常到『汗密虚领域』中去时,她也没有被人找过麻烦,而且也并没有人护送。」
「或许吧,」得拉米眼睛瞪得跟铜铃那麽大。「因为我并不去跟他们讲话,而且保持距离!因为我举止庄重,让他们敬畏!」
「怪了,」甘迪柏说,「我本来正打算讲你的确是比我凶呢。反正,即使在这里,也很少有人敢来接近你。可是请你告诉我,为什麽以前那几百次他们都没来惹我,却会单单选了今天来找麻烦当我正打算赶回来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时故意拦住我呢?」
「假如不是你举止不当的话,那麽这就是个巧合,」得拉米说。「即使瑟顿的或然率中,也并不排斥银河系中有所谓的巧合存在。难道你刚才的胡乱指控,又是出自某种你直觉上的灵感吗?」(有一两位发言人在听到得拉米的讽刺质问时,他忍不住瞟了「首席发言人」一眼。)
「这次并非我举止失当。也并非巧合。这乃是经过暗中策划的阻挠和干扰。」甘迪柏说。
「那我们又怎麽会晓得呢?」首席发言人温和的问道。由於得拉米刚才的讽刺,使他不得不对甘迪柏表示同情。
「我将心灵向你敞开,首席发言人。我愿将所发生的一切经过,对你对整个『发言人会议』坦白。」
记忆的传达只是一会儿工夫而已。首席发言人获得意外事件的整个经过後,他说,「可怕极了!你举止表现得非常恰当,发言人,尤其是在遇到如此难以想像的压力下,你还能如此表现。我同意应该对这次『汗密虚人』的行为进行深入的调查。现在,请加入我们的会议」
「等一下!」得拉米打岔。「我们凭什麽认为该发言人的记忆绝对完全正确?」
甘迪柏气得鼻孔喷火,可是他仍然维持住自己的仪态。「我心灵是敞开的。」
「可是我也晓得许多看似敞开的心灵,并未真正敞开。」
「这点我倒不怀疑,发言人,」甘迪柏说,「既然你跟我们所有其他人一样,也必须随时将你的心灵敞开来予以检查的话,我当然 解你有这种假开真闭的能耐与经验。而我的心灵,当它打开时,就是打开的。」
首席发言人说,「我们不要再进一步的」
「这乃是个人特权的事,首席发言人,很抱歉打个岔。」得拉米说。
「何种性质的个人特权,发言人?」
「甘迪柏发言人指控我们其中某个人犯了教唆谋杀的嫌疑。只要这个指控不撒回,我就可能被指控成一名谋杀涉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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