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曹掾史并非蠢人,白天他就感到了兵曹掾史对他的嫉妒。晚上他本来也想要一起出战,好捞些功劳,却不想被兵曹掾史搪塞过去。
那人还说:“我军营寨乃要紧去处,若是黄巾军趁我不在,前来攻打我等营寨,却是如何?纵观我军之中,除了尉曹掾史以外,并无一人能够担此重任。”
而后,他也不待尉曹掾史争辩,就留下了两百老弱病残,并尉曹掾史的本部几十个心腹,而后就前去黄巾营寨劫营。
帐中有一人,亦是拍案而起,大声骂道:“我等在沙丘宫平台奋力死战,一百余人折损了三十多人,才将那个黄巾渠帅一箭射死。”
“眼看此时正是攻打黄巾军,建功立业的好时机,却不想兵曹掾史那厮将我的撇在此处,他却想独吞功劳,真是气煞我也!”
众人都是尉曹掾史心腹,说起话来也没必要遮遮掩掩,其余人亦是纷纷破口大骂。
可以说,如此情形之下,就算本来不想开口骂人,亦要出声附和。不然的话,就是没有表明立场,会遭受其他人的排斥。
试想一下,众人都如此行事,只有一人沉默不语的话,别人心中会怎么想?
要知道,他们骂的可是兵曹掾史。若是日后有人通风报信,纵然尉曹掾史不会有什么事情,其余人恐怕逃脱不了报复。
众人都骂过兵曹掾史的话,都是一丘之貉,就再也不怕有人通风报信了。
“轰隆隆!”
几人骂得正欢,突然听到一阵声响传来。一人醉眼朦胧,说道:“九月田里还打这么大的雷,真是有些不可思议啊。”
“哈哈哈哈!”
其余人亦是醉态可鞠,齐声大笑。
“轰隆隆!”
声音越来越响,地面也有了轻微的震动,尉曹掾史用力甩了甩脑袋,不解地说道:“怎么会这样,莫不是要地震了?”
好在有一个人喝的相对较少一些,他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响声,突然感觉浑身上下冷汗淋漓,酒立刻醒了八分。
他奋力将盛放着饭菜、酒食的案几掀翻,大声喊道:“这是骑兵奔跑的声音,莫非黄巾军果真前来劫营?”
其余人闻言,亦是心中一惊。他们正要跑出营帐,就听到外面喊杀之声四起。
“将军,将军,黄巾军前来劫营了!”
一个官兵士卒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大声喊着。他的声音由此而颤抖,有些恐惧。
“来了多少人马?”
这时,尉曹掾史的酒意彻底消散了,他一把抓住那个官兵士卒的衣领,大吼着问道。
这个士卒哭丧着脸,哆哆嗦嗦地回答道:“官兵多少人马,小人并不知晓。营寨之中只有几百老弱病残,将军还是赶快突围吧。”
听完士卒的话,尉曹掾史才猛然清醒。他丢开这个士卒的衣领,对着那些还在营帐之中发愣的人大声吼道:“都愣在这里干嘛?还不赶快拿着武器,随我突围!”
至于死守营寨,击退黄巾军之事,尉曹掾史从头到尾都未曾想过。
他一直以为自己将黄巾渠帅射死了,心中认定,官兵这次劫营必定会手到擒来。所以,他压根就没有布置过营寨,就连营寨的大门都没有关上。
更何况营寨之中只有两百余人,其中还有两百人是老弱病残。面对骁勇善战的黄巾军,他如何能够鼓起勇气对抗?
众人跟随尉曹掾史一起跑出大帐,直接奔向马厩的地方,想要骑马逃窜。
“杀!”
官兵营寨之中,火光四起。只见五百骑黄巾军,在一员大将的带领下,纵横杀戮。没过多久,那些留守在营寨之中的官兵,就被杀戮一空。
黄巾军为首的那员大将,正是陈旭。
他刺死一个官兵,对着身后的黄巾军喊道:“分出两百人,分别把守营寨的四个寨门,休要走了一人!”
“其余人分成三队,捉拿漏网的官兵!”
陈旭已经估算到官兵留守营寨的人数,他每门派出五十骑把守寨门,官兵绝对无法逃脱。
却说陈旭被那位少年救回去之后,他以诈死之计,引诱官兵前来劫营。他的脚让医工看过之后,发现并无大碍,只不过脱臼了而已。
关节归位以后,脚踝虽然还有一些浮肿,却也不影响行动。陈旭想到那些为他断后而死的黄巾军,心中就有一股怒气。
他不听别人劝告,执意要亲自带兵前来攻打官兵营寨。
陈旭料定官兵必定会倾巢而出,就只准备带三百人前来劫营,奈何其余小帅只是不允。无奈之下,陈旭只好带了五百人马前来。
对于这场摧枯拉朽般的胜利,陈旭并未感到丝毫快感。他带着一百多人,直接向官兵营寨的一排旗杆奔去。
旗杆上挂得正是那些为陈旭断后,力战而死的黄巾军的头颅。
陈旭来到旗杆之下,看着十几个面目全非的面孔,虎目含泪。
他深深对着旗杆上的脑袋鞠了一躬,而后让帐下士卒将他们的脑袋弄下来,用麻布小心翼翼地包好。
陈旭面带煞气,招呼着众人再次搜查官兵是否有漏网之鱼。
一行人来到营寨后方,正逢一彪人马。陈旭看到领头之人,双目赤红,大吼一声,拍马直取那人。
那人看到陈旭,亦是一惊,见陈旭向他攻来,也顾不得吃惊,挥舞着武器就迎向陈旭的长枪。
陈旭含怒出手,用尽了全身力气。
那个官兵将领正是尉曹掾史,他本就不是陈旭的对手,再加上酒后乏力,只一回合,就被陈旭拍落下马。
陈旭身后的黄巾士卒,看到自家主将如此勇猛,纷纷呐喊一声,杀向其余的十几骑。
战斗没有丝毫悬念,一个冲锋下来,那些官兵便伤亡殆尽。
安平国兵曹掾史战死,尉曹掾史被生擒。这场战事到了现在,以黄巾军大胜而结束。
完全剿灭了官兵大寨中的漏网之鱼,陈旭就让手下一边清点己方伤亡,一边派人前去救火。他自己却押着被五花大绑的尉曹掾史,来到那十几个黄巾军头颅的位置。
十几个面目全非的头颅,被放在案几上,一字排开。
陈旭拿着一把短刀,揪住尉曹掾史的头发,直接将他按在地上,口中大骂道:“狗贼,杀我兄弟之时,可曾想过今日?”
尉曹掾史知道自己落入黄巾军手上,必定没有活命的道理。他倒也硬气,回骂道:“反国逆贼,惑乱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某只恨杀的贼人太少,更恨没有一箭将你这个贼人射死!若是还有机会,某定然要将你们这些祸国殃民的贼子,通通杀个干净!”
陈旭闻言大怒,他一脚踹翻尉曹掾史,而后将脚踩在他的脸上。
尉曹掾史口中发出‘呜呜’的哀鸣,眼神愤恨地盯住陈旭。
想起为他死去的那十几个黄巾军,陈旭心中更怒。他揪着尉曹掾史的头发,一把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尉曹掾史的右脸被陈旭踩得肿了起来,他口中仍旧骂道:“大丈夫死则死矣,何惧之有?贼子有种的话,就给某一个痛快!”
陈旭猛然扯开尉曹掾史的衣服,口中说道:“如此,我就成全你!”
手起刀落,一颗心脏被陈旭挖了出来,供在了那十几个黄巾士卒的头颅面前。
110。第110章 议事
杀了尉曹掾史,陈旭脸上丝毫没有露出高兴的神色。
不管尉曹掾史自身的才能怎样,但是他直到临死前,仍是破口大骂,并无求饶的意思。单是这一点,就能得到陈旭的尊重。
陈旭回想起尉曹掾史说的话,沉默不语。
尉曹掾史的做法并没有错,他身为郡国将官,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埋伏、杀戮黄巾军正是本分所在。相反,他若不是如此做,反而不称职。
不同的立场,看待问题的方式亦是不同。战场之上各为其主,并没有对错。
想到这里,陈旭喟然长叹。
三国时期,有太多他喜欢的人物。然而,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说不定后来哪一天,陈旭就要与这些自己曾经喜欢的人,刀兵相见。
甚至,他可能会亲自将他们的脑袋砍下来。
“若是关羽杀掉我的兄弟,我会不会砍掉他的脑袋?若是郭嘉投奔敌人,我会不会想方设法将他弄死?”
陈旭扪心自问,若是果真遇到这种事情,他给出的答案一定是肯定的。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这个时候虽然没有‘江湖’的说法,但是其中的道理却也相通。陈旭现在是一军统帅,他不能按照自己的喜好做事,而是要照顾手下数万人的情绪,为他们的未来而拼搏。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在这个乱世,若是不能奋勇上前,力争上游。我与我手下的头颅,最后都会成为别人炫耀的战功。”
陈旭握紧拳头,在心中暗暗想到。自从来到东汉末年,他的心态不断发生着改变,变得成熟而冷静。
“渠帅,要不要将这厮的脑袋砍下来挂在旗杆上,把他的尸体扔出去喂野狗?”
帐下一员小帅,看到尉曹掾史被剜心破腹,心中大感痛快,就向陈旭询问道。
对于小帅的如此询问,陈旭没有丝毫惊讶。战争之中,将敌人的脑袋砍下来之事,非常常见。这样既然可以炫耀战功,又能震慑敌人,很多统兵主帅都会如此行事。
至于将敌人的尸体拖出去喂狗,也说明了对于此人的憎恶,想让他死都无法安息。
摇了摇头,陈旭说道:“此人至死面不改色,口中大骂不已,是个忠义汉子。自古以来,人死为大,我等既然已经报仇雪恨,就不要再糟蹋他的尸体,厚葬之。”
小帅闻言,不再多语。
黄巾军本部营寨,兵曹掾史带领的两千多官兵,几乎被黄巾军全歼。结束那边的战事以后,有些小帅担忧陈旭的安危,就有两个小帅率领一千黄巾军前来官兵营寨。
陈旭正在清点缴获的物资,突然听到‘轰隆隆’的声响,感受到地面的轻微震动。他轻笑一声,喃喃自语:“没想到那边的战事这么快就结束了。”
话毕,陈旭也不起身,直接让其他人前去迎接。
清点完缴获的战利品以后,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从昨天到今日,陈旭先是被官兵追杀,而后又攻打官兵营寨。
攻下官兵营寨之后,他又连夜清点物资,一直到现在都没休息。
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陈旭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起身伸了一个懒腰。
“若是君阁在此就好了。”
陈旭的身体有些疲倦,他不由想起了前去泰山郡的王延。
王延自幼饱读诗书,满腹才华。虽然他现在还有些稚嫩,但是只要经过岁月的洗礼,将来必成大器。
有王延在的时候,陈旭一直都把军中的杂物,都交给王延处理,他自己却当起了甩手掌柜。
王延每次都能够将这些事务处理得很好,这一度让陈旭以为,处理军中杂物是个很轻松的事情。直到陈旭亲自接手这些杂物,才感受到其中的困难。
陈旭抖擞精神,对着门外喊道:“来人。”
一人听到喊声,掀开大帐的帷布,上前说道:“渠帅有何吩咐?”
揉了揉眉头,陈旭向此人问道:“本寨人马是不是都转移了过来?”
那人答道:“回渠帅,我等本就是骑兵,轻装而行,本寨人马早已转移到了此处。”
闻言,陈旭点了点头。
他们自己扎的营寨,非常简陋,远远无法与官兵的营寨相提并论。况且,官兵的营寨之中,还有粮草辎重无数,所以陈旭就下令让本寨人马拔寨而起,前来此地汇合。
“你去把其余小帅传唤过来,而后让伙房大摆筵席,犒赏三军,无需心疼粮草、肉食。”
那人闻言,脸色一喜。
自从广宗的粮草辎重,被皇甫嵩一把火烧掉十之七八以后,黄巾军虽然不至于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却也要精打细算,士卒们很久都没有大吃大喝过了。
所以,猛然听到要大摆宴席,那人才会如此高兴。
“对了,把那个杀死兵曹掾史的少年也带过来。”就在那人正准备离开的时候,陈旭突然叫住了他,如此说道。
陈旭并未等待许久,那些小帅便纷纷到来。
众人也都没有闲着,一直处理着本部军中事务,听到渠帅召唤,不敢怠慢,急急忙忙赶来此地。
没过多久,那个少年也来到营帐门外,通报之后,就进来了。他看到帐中全是黄巾军小帅,脸上有些慌张。
陈旭见状,哈哈一笑,说道:“此地都是自家兄弟,你不必拘束。”
话毕,陈旭就招呼众人坐下。
这个时代并无凳子之类的东西,人们都是跪坐在柔软的垫子上面。
中国古代唯一正规的坐姿是跪坐。
跪坐是对对方表示尊重的坐姿,也叫正坐。姿势就是席地而坐,臀部放于脚踝,上身挺直,双手规矩的放于膝上,身体气质端庄,目不斜视。不但用于下级对上级,上对下也是一样。
有时为了表达说话的郑重,臀部离开脚跟,叫长跪。
来到这个时代这些年,陈旭早已习惯了这种坐姿。
待众人跪坐完毕以后,陈旭长跪而起,说道:“我统计了一下这次缴获的战利品,发现获得的粮草辎重不计其数。”
“我军现在虽然并不缺粮,但是亦可以储备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然,我等本意是北上救援下曲阳,以骑兵轻装而行。这次缴获的物资,很多都是需要辎重车才能拉动。若是我等带着这些辎重前行,不但会拖累骑兵的速度,还会给官兵围追堵截的机会。”
话毕,陈旭目视众人,不再言语。
小帅们的脸上,也都露出纠结的神色。
这些人大多出身贫穷,若是将到手的战利品抛弃,众人都有些不舍
沉默了一会,终究有一人说道:“渠帅,既然无法携带这些战利品,不如一把火将它们全部烧掉,免得等我们撤退以后,便宜了那些官兵。”
其余人闻言,亦是纷纷应和。不能带走他们就已经非常心痛了,若是抛弃在这里,最后再让官兵缴获回去,他们又怎会甘心?
陈旭环顾众人,见到少年坐在末位,欲言又止,他眼睛一亮,说道:“阿凌,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少年本名吴凌,他突然听到渠帅向他问话,脸色涨得通红,有些结结巴巴的地说道:“渠,渠帅,小,小人人微言轻,又怎敢在此妄言?”
陈旭看到吴凌的样子,哈哈大笑,戏谑地说道:“我可听说你在战场上能说会道,狠狠戏耍了官兵一下,怎么到了这里,连话都说不顺畅了?”
吴凌闻言,更是羞得满脸通红。
当初在战场上戏耍那些官兵,将他们拖住之事,他一直引以为傲。战事平定以后,他就对着自己的袍泽吹嘘,却不想传道了渠帅耳中。
在场的小帅也多多少少听闻过吴凌的事迹,亦是哈哈大笑。
众人乐过以后,陈旭脸色一正,说道:“我等皆是兄弟,阿凌心中若是有想法,但说无妨。”
少年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大声说道:“我等尽皆出生贫穷,岂不知粮食得来不易,百姓生存艰难?”
“这些辎重我等既然无法带走,何不将其送给本地百姓?”
“如此一来,辎重既不会留给官兵,百姓亦会对我黄巾军心怀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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