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倒也是陈旭的肺腑之言,虽然现在他麾下并不缺乏顶级谋士,但是对于文士的需求量仍旧十分庞大。
董昭的才能即使比不上田丰等人,也可以算得上一位大才。在陈旭看来,只要是人才前来投奔自己,他都欣然欢迎。
董昭正色道:“大将军有所不知,吾此次前来,一方面固然是为了替袁冀州,探听大将军虚实;另一方面,却也是为了专程过来投奔大将军。”
到了这个地步,董昭也不再遮遮掩掩,直接将事情挑明,告知自己在袁绍麾下尴尬的地位。
“正所谓:君择臣,臣亦择君。袁冀州既然因为吾弟之事,对我心存猜忌,我也没必要为其尽忠。”
“这一次出使关中,只待吾完成了袁冀州交托的事情,日后再与其毫无关联矣。”
说到这里,董昭向陈旭作了一揖,道:“昭才学低微,不知大将军可愿收留!”
文昭大喜过望,挽其手臂说道:“吾得公仁,何愁大事不成?”
却说跟随董昭入关的副使,得到了那封伪造的书信以后,就要星夜赶回冀州。
临走之前,文昭再三交代他:“公仁留在关中,并非他之本意。吾以书信为要挟,公仁为了得到这封书信,才不得不留于此地。”
“公仁对于本初的忠诚,天地可鉴,无愧于其名士的称号。”
副使闻言,顿时肃然起敬,在心中暗暗想着:“主公如此对待公仁,他却还肯为了主公做出这样牺牲,当真可敬可佩啊。”
董昭没有说话,只是他的眼圈却有些泛红。
虽然董昭弃袁投陈乃事出有因,传将出去亦是名声不太好。现在经过陈旭这么一说,别人都会以为,董昭是为了袁绍大业,才被迫留于蒲坂。
纵然董昭日后效命陈旭,别人也会敬佩他忠君为主,信守承诺。
想起了在袁绍手下,与在这里不同的待遇,董昭暗自发誓:“主公待我何其优厚,吾此生绝不负主公!”
且不说陈旭麾下再添一个名士,却说使者回到冀州以后,将书信交给袁绍,并且备言董昭为了得到书信,而留于蒲坂之事。
袁绍闻言,却是懊恼的感叹着:“公仁全心全意待我,我却对其心有怀疑,当真是愧对公仁啊。”
感叹完毕过后,袁绍就拆开了手中的那封书信。越往下看,他的脸色也就越发难看。
看完了书信,袁绍顿时勃然大怒,骂道:“曹阿瞒果真阴险狡诈至极,枉我一直视他如知己,他却想要之我于死地!”
许攸急忙接过袁绍手上的书信,反复看了几遍才皱着眉头说道:“从字迹上来看,真的是孟德无疑。”
袁绍怒不可遏的说道:“吾自幼与曹阿瞒相交,又怎会认不出他的字迹?”
许攸只是皱着眉头,拿着书信又翻来覆去看了几次,却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出破绽。
其余谋士也先后接过这封书信,反复观看。
众人看完过后,全都倒吸了几口冷气。若果真如曹操所言,袁绍必将四面受敌。再加上辽东的公孙瓒,袁氏真的很有可能会被消灭掉。
郭图说道:“主公虽然确认这是曹孟德字迹无疑,也难保不会是陈文昭栽赃嫁祸,想要离间主公与曹孟德。”
许攸亦是附和道:“公则所言不错,孟德自幼与主公交好,情同手足。不管是诛杀宦官,还是讨伐董卓,亦或是后来攻打公孙瓒,孟德都是紧紧站在主公这一边。”
“若仅凭一封书信就与孟德交恶,亦太过武断了一些。”
非常罕见地,沮授、审配没有持反对意见。他们虽然与郭图等人不合,但在大是大非上面,倒也不会马虎。
除非袁绍下定决心,彻底剿灭曹操,占据整个青州、冀州。不然的话,还是应当继续与曹操保持良好关系。
听见众人的言语,袁绍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
袁绍由于乃是庶出,因此以前很不招人待见,能够交心的朋友并不太多,曹操正是其中之一。
少年时期,两人一个门阀显赫,却是庶出;一个出身阉党,却有远大抱负。按理来讲,他们应该是处于敌对方才对。
毕竟,士族一直与阉党势不两立。
然而,年少时期的袁绍、曹操,却非常罕见的结下了极其纯真的友谊。
袁绍、曹操年少之时,都好游侠,为人轻佻、胆大妄为。
有一次两人去看别人家娶亲,商议着将新娘子抢走。他们悄悄潜入这新婚家的园子,到了半夜十分,曹操他们两个就高喊‘小偷来了’。
娶媳妇的人家都跑出来抓小偷,曹操便抽剑劫持新妇,和袁绍往回跑去。
但是天黑找不着路,两人一不小心都掉进荆棘丛中。特别是袁绍,更是卡在里面出不来了,曹操怎么拉都拉不动袁绍。
娶亲之家发现新娘失踪,当即四处寻找。眼见就要搜寻过来,曹操急中生智,大声喊道:“小偷在这里!”
曹操的大喊吓坏了袁绍,他爆发出了强大的潜力,一下子割断了荆棘,立刻跳了出来。两人这才得以脱困,没被别人抓住。
两人能够一起做坏事,共患难,面临危险不离不弃。这种年少时期最纯真的友谊,一直是袁绍难以忘怀的事情。
若是有可能,他绝不愿意和曹操反目为仇。
逢纪沉思半晌,忽然说道:“虽然不能冤枉曹孟德,却也不能对此毫无防范。”
“主公不妨派遣细作前去徐州打听,看曹孟德是否果真领了兖州牧,而且还上书索要粮草准备攻打兖州。”
袁绍深以为然,就依计行事。
438。第438章 颍川陈氏
袁绍听从麾下谋士之言,派人前去徐州探听情报,他自己却是每日拿出那封书信反复观看,脸上一直带着愁容。
低头凝视着那纸书信,袁绍暗暗想道:“孟德,若是有可能,我真不愿意与你为敌。你若想当丞相或者大将军,待吾得了天下,都可以封赏给你。”
生活在忐忑与纠结中的袁绍,一直等了十来天以后,细作才将徐州探听到的消息,传递了回来。
“曹孟德领兖州牧职位,并且曾派使者奔赴关中索要粮草,意欲起兵攻打兖州。”
袁绍看完书信以后,脸色铁青无比。他愤怒地将书信撕成碎片,大声怒吼道:“曹阿瞒安敢如此,安敢如此!”
愤怒过后,袁绍面沉如水。他召集麾下文武,拔剑在手厉声说道:“传我军令,尽起大军攻打徐州,活捉曹孟德!”
冀州的谋士,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什么。袁绍能够下定决心与曹操开战,就说明他确定了那封书信的真实性。
随着袁绍的一声令下,整个冀州、幽州、兖州都震动起来,源源不断的袁军汇集过来,预示着一场大战的爆发。
是夜,袁绍满腹惆怅,一身便装带着些许护卫,在城中漫步。
“大兄,你就躺在上面不许下来,看我能不能用木剑刺中你。”
忽然之间,一道稚嫩的声音,从旁边的庭院之中传来。袁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那些护卫顿时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袁绍蹑手蹑脚来到庭院门口,透过门缝观看里面的情形。
只见一个稍微大点的男孩,斜躺在一个木凳子之上。另外一个小男孩,却是拿着一把粗糙的木剑,满脸兴奋的站在旁边。
大男孩不以为意的说道:“你都刺了好多次了,从来没有刺中过一次。”
小男孩嘟囔着嘴巴,故作凶巴巴的说道:“这次一定要刺中你,不许下来。”
话毕,小男孩就气势汹汹的跑过去,猛然朝躺在木凳上面的大男孩刺去。
“又没刺中。”
小男孩的准头实在不怎么样,一剑刺出去毫无力度,居然刺到了木凳下面。
“再来一次,就最后一次!”
小男孩不甘心,大喊一声再次退了回去,他在心中暗暗想道:“刚才刺的太低了,这次我刺高一点。”
大男孩亦是想到:“方才他刺低了,这次一定会往上面刺。我等下只需紧贴木凳,他就刺不中我了。”
“呀!”
小男孩再次大喊一声,猛然冲锋刺了过去。不得不说,他这次超常发挥,准头还是非常不错。
只不过大男孩早有提防,在小男孩刺剑过来的时候,身体就紧紧贴在了木凳上面。小男孩这一剑刺得太高,果真又没刺中。
“哇,你耍赖!”
小男孩受挫,扔掉了手中的木剑,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大男孩手足无措,急忙跑过去安慰。
袁绍领着身旁的亲随,默默回到府中。整个晚上,他脑子里都是方才那副情形。两个男孩的影子,仿佛与幼时的他和曹操重叠在了一起。
年少之时,他们两人也经常玩这个游戏。但是曹操总是能够猜到袁绍的意图,从容躲避袁绍刺出的木剑。
他们两人的武艺,也是在这种戏耍中,慢慢锻炼出来的。
“孟德,往年可曾会想到今日?”
微微叹息了一声,袁绍闭着眼睛昏昏沉沉的睡去。
蒲坂城,大将军府,李儒拿着一封书信,面带喜色的冲了进来。
“主公,袁本初果真尽起大军,前去攻打曹孟德。荆州刘表得到天子诏书以后,也开始调集大军,准备攻打江东。”
文昭抚掌大笑,说道:“好,真是太好了!”
几封诏书、书信,使得整个天下都变得风起云涌,关东最强大的几方诸侯,都因此而卷入了纷争之中。
携天使以令诸侯的好处,此时才开始渐渐显露端倪。
却说文昭得知陈群挂印而走以后,一直日思夜想,想要将陈群征辟过来。但是他也知道,陈氏乃颍川望族,士人典范。
如今陈旭麾下,除了钟繇是颍川名士以外,其余的颍川士人,大多都投奔了袁绍、曹操。
更何况,陈旭的出身并不太好。
哪怕他现在挟天子以令诸侯,在那些眼高于顶,并且有门第之见的士人看来,陈旭仍旧是一介武夫。
正如当初的董卓那样,即使他把持朝廷的军政大权,一言能够决断他人生死,仍旧没有办法使得士人归心。
当然,陈旭现在的名声,却要比当初的董卓好上许多。毕竟,他名义上仍旧是大汉开国丞相陈平的后人,还是桥玄的学生。
然而这两种身份,也只能使得陈旭,勉强跻身于士族的行列。
饶是如此,他也没有自信能够轻易通过一纸文书,就将陈群征辟过来。
就像前面所说的那样,颍川士人大多都投奔了袁绍、曹操,陈群若是前去这两位诸侯那里,就能够很快融入颍川士人的这个小圈子里。
相反,假如他来投奔陈旭,只有钟繇这个外援,在陈氏集团之中,也未免有些势单力孤。
现在的文昭,早已今非昔比。他虽然非常想要得到陈群,却也没有离开蒲坂,亲自前往颍川邀请陈群入伙。
只有成为一方诸侯,才知道他们除了拥有诸侯的风光以外,身上还担负了太多的东西。光是各个郡县每日呈上来文书,都能堆积成一座小山。
若不是有程昱等人为他分担,恐怕文昭每日都会被那些,如同潮水一般的文书所淹没。
在得到权利的同时,也会失去很多东西。很多时候,陈旭也会感到疲惫。
正是因为这样,文昭才根本没有办法抽空前去颍川,亲自邀请陈群。而且,颍川现在乃是刘备治下,他无故前往,却也有些不太合适。
这个时代的名士,都有着自己的傲气。哪怕以前被天子征辟,仍旧有很多人拒不赴任,更何况是现在?
心中满怀着忐忑与期待,文昭暗暗想到:“不知长文会不会应征而来。”
颍川郡,许昌,陈府。
颍川陈氏虽然也算得上当地豪门,他们的底蕴到底还是太浅。
陈氏以往只是颍川,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寒门。直到陈群的族父陈寔横空出世,颍川陈氏才慢慢跻身于颍川士族行列。
陈寔字仲弓,出于寒微,从小就表现出非凡的才能。他还是一介儿童,只知道玩耍的时候,就受到其余儿童的拥戴。
寔少作县吏,一开始也只是那种打杂的小厮,后被提拔为都亭佐。他虽然出身不好,却有志好学,坐立诵读。
县令邓邵听闻陈寔的事迹以后,将其叫过来谈话。一番话下来,邓邵就知道陈寔绝非等闲之辈,就举荐他去太学读书。
陈寔后来所学有成,再次被征召为吏,从此以后,他可谓是一路仕途通畅。先后为督邮,复为郡西门亭长,四为郡功曹,五辟豫州,六辟三府,再辟大将军府。
后再迁除太丘长,故后世称其为‘陈太丘’,与子陈纪、陈谌并著高名,时号‘三君’。
陈寔又与同郡之人钟皓、荀淑、韩韶等,以清高有德行闻名于世,合称为‘颍川四长’。
陈寔能够以一介寒士而有所成就,与他高尚的品德脱不开关系。
当初县令征召他为吏,陈寔不愿应召,于是逃避隐居阳城山中。
这时正好有人被杀,同县杨吏见陈寔逃入山中,就怀疑杀人者乃是陈寔,下令逮捕了他。拷打审讯以后,没有事实根据,这才将他释放出来。
后来陈寔作了督邮,不但没有记恨、报复杨吏,反而用礼召见了他。远近的人听说这件事情,都忍不住赞叹陈寔的品德。
一天晚上,有小偷溜到陈寔家里,躲藏在屋梁上面,想趁机偷窃。
陈寔知道屋梁上面有人,并未喊人捉拿贼人,而是把子孙们叫到面前训示:“今后每个人都应该要努力上进,勿走上邪路。”
“作坏事的人并不是生来就坏,只是平常不学好,慢慢养成了坏习惯。本来也可以是正人君子却变成了小人,不要学梁上君子的行为!”
小偷听见之后感惭交并,下地叩头请罪。陈寔勉励他改恶向善,并赠丝绢布匹于屋梁上的盗贼。
后人常以‘陈寔遗盗’比喻义行善举,‘梁上君子’也成了小偷的代名词、雅号。
第一次党锢之祸的时候,陈寔被囚一年。遇赦得免以后,又被大将军窦武征辟为大将军府掾属,谋诛宦官。
不久,窦武反被宦官所杀,第二次党锢之祸陈寔又遭株连,丢官罢职。
然而只要朝中官位一旦有空缺,就有多位大臣联名举荐他。陈寔眼见宦官弄权,却是心灰意冷,婉言谢绝。
后来陈寔回到乡里,平心率物,品德冠绝当时,他的名声越来越重,为远近之宗师。颍川陈氏,这才步入士族之林。
他的两个儿子,亦是显赫一时。
其中陈纪是陈群父亲,曾任平原相、侍中、大鸿胪。这个陈纪,可不是袁术麾下的那个人。
陈谌乃是陈群的叔父,曾任司空掾。陈纪、陈谌的崛起,更是让颍川陈氏,成为了当之无愧的豪门望族。
再加上陈氏与颍川荀氏有姻亲关系,与颍川钟氏亦是相交莫逆。这不由使得陈氏在颍川的地位,更加牢不可破。
而此时,陈群待在自己的房屋之内,看着手上的这封征辟文书,脸上却是露出了纠结的神色。
就在陈群纠结的时候,一个小厮敲了敲房门,说道:“少主人,老太公叫您过去呢。”
陈群闻言,急忙将那纸征辟文书收入怀中,前去面前陈纪。
陈纪如今六十有八,自从十年前其父陈寔去世以后,陈纪的身体也是越来越差。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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