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江南大才子廖叙林公子正十分的犹豫。到底是让眼前两位来自北面的仕子先开口,还是自己先作诗。若是如方才一样,段重一口便诵出了那种自己无法超越的诗词的话,自然就不用比了,可是若是自己先开了口,却又被压了一头,颜面更是无法保存了。
想来想去,依旧觉得如何都不妥。终还是叹了口气:“兄台远来是客,客人先请。”毕竟对方先开口,自己还能想想应对的法子,若是自己先开口,一旦输了,便再无转圜的余地了。毕竟廖叙林相信,像刚才那样的佳句,要靠机缘的。
段重自然是不会客气的,抄来的诗,底气也是足的。廖叙林既然开了口,又得到了江南仕子们的赞同,段重自然欣然同意。假意的凑在萧北平身旁说了几句,便直起了身子:“我们家公子要笔墨。”
仅仅片刻功夫,笔墨纸砚便送了上来。段重很自然的伴起了书童的身份,铺纸磨砚倒是有模有样,还不时的跟咱们萧北平说上几句话。
萧北平拿着笔,心中有些犹豫。因为段重悄悄说给他的诗句,似乎称不上诗句。然而段重却让他宽心的写。所以萧北平便下了笔。而江南的仕子们纷纷围了上来。
萧北平身为梁国董大学士的门生,这字自然是不差的,不仅不差,还十分遒劲有力,笔意十足,俨然有一代大书法家的风范,看的围观的江南仕子们一片赞叹之声。而廖大才子的心更虚了。
“我打江南走过,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帏不揭,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这是现代诗人郑愁予的一首小诗,段重给抄了出来。虽然在这个世界,这首诗根本不能称之为诗,但段重依然抄了出来。抄的还是自己最喜欢的那首诗,尤其是最后一句“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在段重看来,改成“嫖客”是最为贴切的,但是却不能煞了风景,所以只好尊重原著。
有好事者将诗句念诵了出来,顿时一片寂静。因为任凭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方才还作出佳句的才子,此刻竟然作出如此不伦不类的诗句来。而我们的廖叙林大才子,自然是在心里偷笑了。
而段重则是拱了拱手,问道:“诸位,这诗如何?”
没有人愿意评这诗,因为没有人知道该如何评。若是说这是诗,偏偏却没有一丝诗词的感觉,若说不是,偏偏还有那么两三分的味道。段重笑道:“这是我家公子自创的新体诗,拿出来献丑,倒是见笑了。正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这诗歌的形式本来就是人创出来的,我家公子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虽然不敢说能另创流派,但是这样的尝试还是愿意试一下的。”
新体诗。这个名词倒是第一次听说。所以正准备献丑一番的廖大才子咽了咽口水,把放在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因为他听到了段重口中的那一句“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这又不是自己所能作的出来的。
“新体诗?”台上的李师师轻轻的叹了一句,突然一声轻笑:“好一个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单是这一份胆识和勇气,便是普通仕子所无法比拟的。”又轻轻的将萧北平所写的诗诵了一遍,“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好一个无不是归人,是个过客。当真是妙得紧,妙得紧。两位公子远道而来,自然只是过客,却能在南梁留下如此美妙的诗句,对上此情此景,的的确确称得上是美丽的错误了。”李师师轻轻的拍了拍掌,打了几个拍子,对旁边的人道:“这样好的词句,找个好的乐师普个曲子给添上。”
段重则是大大的鞠了个躬:“多谢姑娘厚爱,我替我家公子谢过了。”至此,咱们的廖大才子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但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不用说话了。江南仕子的颜面,此番是彻底的丢尽了。不过仕子毕竟有仕子的气节,气馁之余输得十分情愿,毕竟咱们萧北平大皇子用的是“实力”,而仕子们自然也不会像地痞流氓一样耍无赖。
李师师在台上隔着纱幔问道:“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
不等萧北平开口,段重早已接茬道:“既然是过客,这名字自然是可有可无了。”
台上李师师想了想,竟是开口允了:“不知道二位公子是否愿意的后堂一聚。对于公子的才情,师师仰慕的紧。”
后堂?这不就等于是幕宾么?所以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这可是李师师小姐第一次开口邀请。而邀请的人,竟然还不时南梁的才子。这样的结果,足以让许多人跌破了眼镜,悔青了场子。
然而让人更加跌破眼镜的事情是,这两个客人却拒绝了李师师小姐的邀请,告辞了。理由很简单:有要事在身,改日再来拜访。
这无疑打了在场所有人的嘴巴子。
段重为什么要拒绝?段重当然不想拒绝,他早就想掀开台上的纱幔,看看这李师师到底长的是何等倾国倾城的模样,已经做好了答应的准备。
可是让二人匆匆离开醉红楼的原因,却是因为咱们萧北平大皇子看见了一个人进了醉红楼。这个人是萧北平的熟人,江南总督,廖樟晋大人。
所以萧北平决定开溜,被人当场逮到现行,可不是一个好事情。
第九章 遇袭
对于李师师,段重是站在一个嫖客的角度上来思考的,所以焉有放过的道理。不过却被某些人煞了风景,只能拍了拍屁股,走人,留下一句改日再来的客套话。至于真的能否改日再来,谁鸟你?玩蛋去吧。
萧北平走的也是极不情愿,因为此刻的萧北平,对李师师也如同江南的仕子一样,着了魔!这世界上总是少不了皇室里的家伙跟青楼里的女子的纠葛的传说,流传下来自然是佳话,但显然,萧北平与李师师若是能发生什么的话,也不可能流传下来。
出了醉红楼,二人依然是众人的焦点。虽然跟江南总督廖樟晋过了一个照面,但一来咱们的萧北平大皇子低着脑袋,二来廖大人初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就让咱们大皇子从眼皮底下溜了过去。两人一路狂奔,借着夜色串了几道小巷,总算是拜托了众人的视线。
段重摸了摸鼻子,嘿嘿干笑了两声。萧北平却是叹息一声:“你这般做,实在是太过胡闹了。若是今日的事情传了出去,不知道是我还好,知道了恐怕又要沾上一身腥。”
段重摇了摇头:“我可是帮了你大出风头,只怕传了出去,也会让你落得才名。更何况你不是北梁的人,而且还是南梁的大皇子。怕什么?”
萧北平摇了摇头:“此话不对。这江南的仕子自然是不会与我为难,只怕是朝中某些人别有用心的罗织了罪名罩在我头上,这逛青楼的事情,本来就不能放在明面上说。”
段重竖起了两根指头,小声道:“你是说他?”
萧北平点了点头:“朝中有不少大臣依附着他,我只知道明面上的几个,暗地里的势力我也不知道。所以我要防着四处来的冷箭。”
段重叹息一声:“这皇子,本来就不是那么好当的。”
萧北平点头,忽然似乎发现了什么,神色顿时紧张起来:“有些不对。此刻我的护卫应该追了过来才对,怎么这么半天还没有过来?”
段重也嗅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这小巷的夜,实在是过于安静了些。一摸鼻子:“冷箭!”随即猛地一拉萧北平的手,两人在地上滚了两圈。
于此同时,黑夜里传来几声破空的风声,眨眼之间便有数十支暗箭射在两人原本站立的地方。
“快走!”段重一声低喝,拉着萧北平便往前狂奔。同时伸手向怀中摸去,摸出一手的银针,银光闪烁,朝着黑暗之中漫射而去。接着便听到黑暗中传出几声闷哼。
段重此刻极为紧张,但是依然保持着冷静。段重知道,这些此刻自然是冲着萧北平来的,但是这些此刻却极有可能是自己给萧北平引来的。今日所做的事情确实有些鲁莽与草率,不过事已至此,也没有转圜的余地。段重虽然算得上是武道中的高手,但是对上未知数量且隐藏在黑暗中的敌人,段重自忖还没有这个能力。更何况谁也说不准这黑暗中是否会隐藏着一两位二段、三段乃至一段的高手,所以现在所能做的,只有跑,跑到人多的地方去。
萧北平此刻捂着胳膊,方才的暗箭突袭已经令自己受了伤。一直暗箭划破了自己的衣服,在胳膊上带下一块肉来。虽然伤口不是很深,但依然在不断流着血。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消息,因为沿途洒下的血水无疑会为逃跑带来不少的麻烦。这并不是萧北平第一次遇袭,虽然在京城之外这是第一次,但是已有的经验告诉自己,只有保持冷静与速度,才有机会躲避过这一次的暗杀。
沿途跨过了好几具尸体,萧北平自然认出了这是自己侍卫的尸体。而这些侍卫,可都是三段的高手,足有五个之多,此刻却已经成了无具尸体,足以说明对手的强大。足以让萧北平感到心悸。然而此刻有段重在身前,萧北平依然感到安定了许多。
这一次,段重第一次感到自己体力的不够。萧北平的奔跑速度本来就慢,这一路来等于是段重拎着一个人在奔命。所以段重很后悔方才作出的往深巷里钻的决定。初步估摸一下,对方约莫有二十来号人,已经被自己的暗器狙杀了五人,目前应该剩下十七八人左右。而这剩下的十七八人,至少有两个三段以上的高手。
这是一个很不妙的信号,段重若是对上一个三段的高手,稳胜,再多少一个,惨胜或者平手,若是此刻再多了一人,哪怕只是一个五段的武者,段重也只有等死的份了。
这杭州城的巷道似乎特别的深,而这夜也特别的黑。而段重,也特别的累。猛地从街角看到一个垃圾堆,段重没有犹豫,猛地一个箭步,将萧北平塞到其中,低声喝道:“呆在这里,不要出声!”随即一咬嘴唇,拔剑将自己的胳膊猛地划出一道口子,一路将鲜血抛洒在地上,朝着另一个方向奔走而去,萧北平此刻脸色有些苍白,过度的失血让自己的神志有些模糊。然而依然很清楚的听到了段重的嘱咐。屏息。
黑夜中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刺耳,沙沙的脚步声传入萧北平的耳朵中,在垃圾堆前听了几秒的时间,又向着远处追了过去。萧北平长长喘了一口气,知道这些追着的此刻已经走远了。而浓重的垃圾臭味也已经冲入了萧北平的鼻子之中。可是萧北平不敢动,因为谁也不知道这黑夜之中是否还潜伏着其他的杀手。
而段重,此刻正在巷道中狂奔。鲜血滴答滴答的淌着。而眼前,是一道死巷,死巷的尽头站着一个人,一个拿着剑的黑衣人。
黑衣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段重,皱了皱眉头:“就你一个?”显然,这杀手等的是段重和萧北平两个人,而段重,自然是次要人物。
段重没有说话,取而代之的是手中的剑。虽然表面看来这是个死巷,但是段重可以翻墙。而眼下唯一的障碍便是这个黑衣人,所以要赶在身后的刺客追来之前,解决掉眼前的麻烦。
银光划过,段家的剑极为简单,很直,很快。黑衣人瞳孔猛地一缩,低喝了一声,手中的剑同时刺出。只听“砰”的一声脆响,两柄剑交在一处。
二段上的高手。段重心中立马升起这么一个念头,在这样的高手面前,硬拼显然是必败的,更何况后面还有追兵。然而段重这一剑并不是要掂量一下这武者的实力的,而是要借力。
两柄剑交在一起的瞬间,段重手中的剑猛地一按,身子向一旁猛蹬,踏在墙壁之上,一个纵身便跃了起来。眼看便要越过了墙头。
然而对手是个二段上的高手,面对段重这样的伎俩,吃惊之余剑却是一点不慢。只听“刺啦”一声,银剑划过段重的大腿,留下了一道极大的口子。
而段重则是闷哼一声,身子飞了出去,越过墙,一头栽在地面之上。忍着剧烈的疼痛,段重没有任何犹豫的翻起身来,飞也般的消失在黑暗之中。
黑衣人猛地跃起身来,翻过了墙头,却没有看到段重的身影。怒哼两声,眼中精芒大闪。显然,这挨上一剑是在段重的算计之中的。不然段重必然无法逃脱这个二段上的高手的纠缠,等到后面的杀手追了上了,段重便是神仙也要死在这里了。
而段重之所以敢硬抗这一剑,也是算准了这一剑最多只能在自己的大腿外侧留下一道伤口,还不至于伤到动脉,虽然只偏了那么……一点点。
院墙前面的脚步声逐渐密集了起来,一群黑衣人快步追了上来。看着立在墙头的这位二段上的高手,领头的一个开口道:“人呢?”
“跑了。”
“跑了?”尖锐的嗓子提高了三分声音,“死了五个人,竟然让这两个小子都跑了?”
二段上的黑衣高手点了点头,开口道:“告诉雇主行动失败,银子退回去。还有尸体血迹处理一下。”
黑衣人齐齐点了点头,悄无声息的消失在黑暗之中。
杭州的夜,依然是寂静的。这一个晚上,依然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而萧北平,此刻正蜷缩在垃圾堆中,双手捂着鼻子,身子却是一动也不敢动。因为谁也不知道这动一下会不会引来无数的飞镖暗箭。垃圾的味道已经弥散在萧北平的身体之中,慢慢的扩散,扩散……
突然,萧北平的瞳孔一缩。脚步声,缓缓的向着垃圾堆靠近。一步,一步越来越近。萧北平缓缓侧了侧身子,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把匕首,准备时刻刺出去。
一股有气无力的声音传到了萧北平的耳朵中:“你还活着不?”
是段重。萧北平喘了一口气。翻滚着爬出了垃圾堆,躺在地上大口的吸着新鲜空气。
段重捂着鼻子向后退了两步:“你是我见过的最臭的皇子了!”
第十章 决斗
杭州的夜显得格外的漫长。尤其是杀人的夜晚。
段重和满身臭味的萧北平互相搀扶着,格外小心的在夜色中行走着。此刻朱思文和蒋明辰都没有来找自己,因为恐怕他们二人还以为自己此刻正在醉红楼的温柔乡里躺着。萧北平的仆人此刻也不在,因为他们都已经成了死人。所以二人的感觉很不好,何况还受了伤。
萧北平的伤不重,只是被暗箭划破了胳膊,但是不知道有没有毒。黑夜里也无法探查,再加上在垃圾堆里泡了一个多时辰,倒显得比段重更加虚弱。段重胳膊上的伤是自己划破的,自然不重,但是大腿上的伤却有些严重了。虽然没有划破血管,但是十几厘米长的大口子依然让人看到十分心悸,哪怕用布条扎紧了,依然止不住血。
所以此刻二人的目的很简单,便是找一家医馆疗伤,然后……休息。当然最为重要的还是保命。
段重的嘴唇有些发白,这是在这个世界里第一次受如此严重的伤。而且还如此狼狈。向前紧走了两步,隐隐看见前面的火光,这巷道,终于是到了尽头。
然而段重又皱了皱眉头,咽了口唾沫,停下了脚步。而萧北平则是有些颤抖。
巷道口的前面站着一个人,一个黑衣人。这黑衣人个子不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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