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来,张海最终还是觉得应该真正意义上扶植民间经济的发展。苏联社会能做到的事,17世纪开国的新朝那还远的很。
这也是张海这次微服出行的目的之一。当然不是为了扶植什么跨行业领域的财团巨无霸,而是要支持那些敢于顺应新朝和时代的人打破中国传统工商业千百年来的枷锁与习惯。搅动起一潭死水,也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更广大社会优秀人才的力量来促进近现代化。
可是现在张海却发现,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在中国的乡村,曾经充满着宗族主义家族主义的影响。可工商业领域又何不是如此?
千百年来,中国人的基本社会组织就是以家族为基础的家国同构模式,离开了大的宗族和家族,中国社会上就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连新中国时代教育普及带来的同学关系也没有。
除了繁衍后代延续香火这一生物领域的本能,整个中国社会竟然找不到真正广为认同的理想,当然现实而肤浅的个人主义享乐主义除外,也缺乏追求真正事业的理想。
不仅仅中国如此,受中国传统影响比较大的很多国家到了现代也陷入一种矛盾:没有靠的住的外人,即便有靠的住的外人从自我利益出发也更追求短期的利益和功成名就。而依靠出色的“内人”虽然可以让企业有着更长的寿命周期,却在创新领域与活力上丧失了优势。
新朝新华书局的很多小说里,家族内的人物都是做为反派或半反派存在的。可没有了宗门家族这些东西,民间却找不到一种新的组织来代替它了。
归根结底:从化底蕴、社会思想、管理能力、所谓“有资本主义萌芽”的17世纪中国还远不具备理想中那种现代资本主义社会所拥有的客观条件。就是有着上千年“分权明”哲学底蕴更接近现代的西方,也在工业时代中前期经历了上百年的动荡与战争最终才形成了比较有效的改良版资本主义秩序。
自己是不是因为追求过度完美而有些揠苗助长了呢?
出事那天晚上,张海没有习惯性的在外面值守或练武,而是罕见的躺下来休息,思索着不少的事情。
杨思按照张海的吩咐在该自己休息的时候还是按时休息,不过到了天快亮的时候还是醒了过来:“当家的在想什么?”
这杭州新风阁分号毕竟不是南京皇城内,但张海思索了片刻还是没有隐瞒杨思的意思:“我在想:我们是不是有些急于求成了。新风阁也是不是有些急于求成了。新朝对大家族的遏止是不是正确的?如果没有那些或明或暗的限制,新风阁至少在经营管理上是不是就会少发生一些如这次这样所托非人的事情?”
杨思跟了张海数年时间,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不同政务的小女孩,对很多事情也有自己的看法,当然在话语中也多少有了些注意:“若是在十年甚至八年以前,后金军队几乎就是所能达到的天下强兵高度了。谁会想到在军战和兵工领域乃至化领域,新朝能在并不算长的时间里有今天的成就?新朝能缔造出一支崭新的军队,我想只要新朝朝廷能给予新风阁必要的支持,也终究能够改造民间工商业的面貌。”
“但愿如此!”张海叹道。
张海有信心缔造一支十万人的精兵外加管理十万精工。但这些东西似乎就像漂浮在烂泥地里一样还随时都有这样或那样的危险。中国的民间工商业虽然在战争中遭受的破坏和打击并不算太,但它还是那样的落后,不仅仅是工匠人才与技术方面,还有整个社会的思想乃至体系保障方面。帮助一家敢为天下先的个人或家族,就真的能改变这落后守旧如泥一般的中国工商经济整体面貌么?
天色就快要亮了,不过张海经过**的思考也终究下定了决心。
第814章 重塑理想()
马楠在杭州出事后的第二天下午就得到了消息,第四天早上就从苏州赶到了杭州外城新风阁分号里。
为了避免可能的误会,也为了显示自己的胸怀,马楠没有询问分号里的事情,而是问道:“杨兄弟没有事情?”
本来觉得可能会有些麻烦的杨思听到这话对马楠的偏见也减少了许多。
张海释然而有些歉意的回道:“上百贼人的伏击都没能耐我何。我怎么会在这里遇到麻烦?马夫人应该知道我在这方面一向谨慎的。不过那天我休息的时候虽然醒来并知道有人来咱们新风阁了,可真没有想到王浩等人竟然心怀鬼胎。不过我们已经报官了,想他应该是知根知底的人,应该跑不了太久就会被官府缉拿归案。”
马楠对于张海的话却没有什么把握,杀人放火的大案大事可能受到衙门的重视。而这种家贼小事,又是已经逃了的,往往办案成本颇高。即便是还算好的官府也往往是能拖就拖,怎么会认真的去管这种事儿?不过想到新朝相比前朝不可思议的地方太多,这也还真说不准。
“还好新风阁还算有些底子,就算最近花钱的事情比较多,也不至于两千多两就出问题。这些钱能得知谁才是真正可信的人,也是值得的。”
马楠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而是很客气的说道。不过即便张海不是一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也感觉的到身为新风阁骨干人物的这个女子的无奈。
张海思索了片刻,还是觉得有些话觉得现在就讲不太合适。自己就算再被人所看中,一个请来的武师按规矩也没有插手经营上事情的资格,何况是一些十分惹人怀疑的事情。
不过到了马楠前来新风阁的第二天杭州分号就得到了消息,当地公安旅于张海报案后的第一时间就组织最有经验的人手展开了调查。杭州附近的基层组织还算完整,而且王浩在入新风阁之前就是经过仔细调查有根有底的人。大概不过四五天的时间就在宁波一处准备出海的码头上人赃并获,追回来的财物还大部分归还了新风阁,并且人也在审判中被处以永久监禁。
盗窃罪也就在刑律比较轻的唐代没有死刑一说,自两宋至明代,刑律的律法标准不断加大。按《大明律》偷盗财物一百二十两以上不但是死刑,还是绞刑。
新朝法典在立法的时候除了命案以外的其他刑事犯罪基本上都本着量刑从轻的原则。盗窃罪在原则上如现代新中国法律一样没有死刑,上限就是无期。同有关渎职犯罪的情形形成鲜明对比。
在当时确立法典的时候,张海更多的考虑的要素中有不少涉及阶级问题。盗窃罪是底层中广泛存在的一种犯罪,如果在这方面量刑太甚,那就有利于强化某些人的权威。从盗窃到****如果如渎职那样严苛,很可能日后就会成为某些权贵打击报复的手段。
可现在看起来,张海却觉得当时有些偏狭了。张海虽然并不是惟法制主义者,不过现在遇到这种情况,觉得也不好就为这样的事情以权越法。
马楠对此并没有什么不满,甚至感觉到一丝欣慰。她也没有想到新朝竟然在自己没有主动跑关系的情况下竟然用这么高的效率就破案了。连同过去的事情在内,在自己没有花多少钱也没有拉拢什么要人的情况下新朝对新风阁的维护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张海叹了口气,不由的苦笑道:“虽说这新朝同那旧朝相比至少在这天子脚下大不一样了,什么地方都好。可有一样还是不好:国营单位的官员盗窃那就是渎职,量刑极重。可是民间内部出了事既不好像以前那样随便私刑,报官也得不到严惩。在江东之地还算差一些。我听说外省的不少地方,因为牢房内的可靠保障,竟有不少的人主动闹事犯罪以求温饱安乐。”
马楠思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决定在张海的面前说说心里话,多少也有试探的意味:“新朝是民间底层起义起家,可又不像前朝太祖,并不依靠士人,而是不忘义军本色。虽然新朝圣主在政策和行为上给了不少的支持。不少公安军与地方仍然对我们没有好脸色,对商人及大户的偏见,并不比中下层和没有关系背景的书生好多少。能有这种程度的支持,已经让我觉得不可思议了。“
张海若有所思的回答道:“有些事情我也无需过多的隐瞒:看年纪相比马夫人也清楚。在当年新军队伍中,我是一名自青州以前就入伍的老兵,也是一名军官。对于民间那些大户有钱人的成见,我比那《水浒传》的作者施耐安还要重,就算底层民众有这样或那样的缺点和不足,我比那施公的感情偏向还要深。不过后来我成为排长,时常也负责地方政务,身份同以前大为不同之后才知道:那些大户们最为可悲的不是他们的当家人有多么的残酷无情,也不是因为他们有多么的愚昧落后,更不是因为他们有多么的脱离民众。而是他们的管理能力和管理手段太过落后了。即便是对于奴仆下人和亲人,也根本没有什么靠谱的管理能力和管理手段。更别说见识和世界观导致的利益先天同大众对立。新风阁在我所见识过的大户,是最有长远远光的一个,但是要想发展壮大,就不能再依靠老一套。新朝在短短几年内发展壮大,优点和长处无数,很多也是可以拿来用的。“
张海说到最后的时候马楠若有所思的说道:“你是说要想新朝和新军那样重用年轻人,重用培养自己的年轻人?“
“年轻化很重要,只有少年人和年轻人也是不行,还要重视以身作则和理想教育。“张海补充道:“没有共同的理想和认识,只靠庸俗的利益,那就很容易以利聚,以利散。”
张海的话说的并不十分明确,但马楠也明白了一二,有些顾虑的说道:“可这样做,可是有很大的造反蓄养死士嫌疑啊!这能成么?“
第815章 帮扶决定()
马楠做为江东之地也为数不多的掌握家业的女子,也不是个不读史没化和见识的人。宋太祖兵变起家,整个宋朝最为提防的就是军队兵变,为此甚至可以向外族做必要的妥协。
明太祖民间造反起家,整个明朝用于对内镇压的兵力在二三百年间也长期维持在很高的程度。远比两宋或后来的清对内镇压可以调动的兵力更为强大。而且吸取宋元的教训进一步加强了中央集权。
在她看来:新朝最为忌讳的恐怕就是别人模仿自己的成功之路继续力量扰乱天下。自己不是没有想过那样做,可是如果那样,不说在外,在家族内部就会有极大的阻力。因为那随时有可能招来灭门之祸。
张海思索片刻后说道:“龙之逆鳞,触者杀之。新朝立国不久,什么话可以说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不可以。不少人还都不太清楚。不过马夫人可相信以我杨华的武艺在新军中必然是个出众的人?而且是圣主所倚重的核心弟子身边的人?我可以像回南京城一趟在这方面的事情上请教一些我的老上级。应该不只是一些传过来的话。在不算长的时间内还应该会有一些在外面也可以得到证实的官面消息。“
张海本不想这样儿说。官商勾结,会导致社会经济单位不是把主要的目标放在管理或其他方面的经营与创新上,而是放在关系经营上。可是经过了很久的思考,张海却发现在中国这样一个社会,权力与资本在近现代化的过程中是尤其不可能完全分家的。于商于官来说,都要讲究一个度。理想化的现代资本主义或社会主义,在2世纪或21世纪或许具备条件,而现在根本不具备条件。
旧日本植产兴业的老路自己在某些方面不需要走的那样过激,但若不给予有效的支持。改变这旧有的“一潭死水“纯属痴人说梦。
“不会出什么事情?“马楠还是有些忧虑的说道:”如果这样做可能带来严重的后果,先生完全不必要如此的。我马楠也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人心不足蛇吞象,我们新风阁的发展也确实到了一个规矩的边缘。看来眼下还是应有稳固为主。“
“马夫人不必忧虑。我们队伍上原来起家的时候,早期的规模并不大。即便是新朝圣主也是很多老战士也都了解的。新朝以来对于触犯规矩的人或许严厉了一些,但何曾有过出尔反尔的事情?“
马楠听到张海这样说,郑重而诚恳的似要跪了下来,却被张海所拉住了:“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其实像马夫人这样主掌家业的女子又何尝不是如此?“
张海虽然出手,但也只是轻轻的拉了下马楠前臂的衣袖,没有去抓住马楠的双手或者做出一些更“配合”的动作来。这也不由的让马楠高看了张海不少。
张海却直言不讳的说道:“新风阁的事情我回想到办法的,不过我们新军主力中人当然有很多不能触犯的逆鳞,既是退伍了也是一样。相信马夫人不会做出害人害己的事情。“
“是我有些小人了。“马楠自责的说。
“这一路上说不近,说远不远,兄弟可要小心?“马楠本来要说是否要人随行之类的话。不过想到一些事情,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放心!其实类似多日前那场遇袭,已经不是我经历过的第一次大风大浪了。除了官府要拿我,没有多少人可以真的威胁到我的。“
张海没有在与马楠有太多的客套,就决定马上离开杭州分号北上返回南京。这次出南京,本来具有更多试水的意味在内。张海也没有打算一出宫门几个月。如果自己真是不明不白的一连“失踪“几个月的时间。即便有不少了解内情的身边人,会不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张海也完全无法确定。
在回去的路上,经过思索之后张海还是决定白天跟着大众行船北上,而夜晚的时候上岸找地方隐蔽休息。这样对于随时可能遇到的危险,反而能做出更为有效的反应。
没有了沉重贵重货物的包袱,也没有颖儿在身边。张海与杨思一行人似是又感觉到了不知多长时间没有体会过的自在。能够在行程上有很大自主权,也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遇到太大危险的可能。
在周围无人的时候,张海与杨思之间的言谈顾虑也少了不少。
“说心里话,你说我打算扶植这个同我们的队伍没有太大关系的‘外人’,究竟对还是不对?如果让他们也做到像我们的队伍内单位那种程度的话。”张海在路途中休息的时候低声问道。
杨思对马楠刚刚改进了不少的看法在临行之前看到马楠在张海面前耍些小心计的时候,好感已经荡然无存。听到张海这样问,也就直言道:“我觉得实在是没有这个必要。这些人怎么可能有我们队伍上的那些人的觉悟?我们新朝三番五次的帮助这新风阁平事儿对付同行们的不法手段,已经是很给这些人面子了。如果要想让他们有更大的进步,我看还不如以公私合营的名义入股并掌握新风阁的实际经营管理权。“
“可这两三年来工商部与其他单位所管辖的国营经济单位也已经有了相当的规模了,我担心如果再扩张下去。即便那些新来的小女孩们能够肩负起重任,还是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公安军同我们新军主力部队的差别其实这些日子以来也可以管中窥豹。这还是东南等地,更别说其他地方了。“
“还可以再招嘛。也不一定是天生就能十分适应新朝白话的北方地方。三四岁的孩子,口音纠正其实远比成人容易的多。扩大到东南范围,我不信不能再增加二百个孩子在将来帮助处理事情。旧朝的宫女太监都是数千人的规模。仅仅是这些人当中的女童往往就有几百人的规模了。“
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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