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乱世之倾国权臣--高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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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乱世之倾国权臣--高澄传- 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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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季舒还来不及细想,高澄又道,“也不只是为了季伦。高慎任用私人太过,早就不能留此人了。崔氏嫁给高慎本来就可惜了,如今被休回家也未必是坏事,不如真正嫁入高门大姓。”

    崔季舒觉得郎主说的有道理,并不是真的完全任性。而且听高澄话里的意思是要管一管侄女的事。若真是门阀联姻,更让崔氏正了门楣,也算是出了胸中之气,这让崔季舒心头大喜,便笑道,“叔正多谢郎主。”

    梁史离开邺城时,溧阳公主萧氏和随侍羊氏是从内苑的秋信宫起程的。

    盛夏已过,有一种繁华不再的感觉。尤其是连日雨势不辍,秋信宫庭院里夏日时绿树浓荫、鲜花着锦的盛况被连绵的秋雨打落得绿稀红瘦。被雨水浸润得肥厚无比的泥土已经落满了极厚的一层枝、叶、花瓣。只是枝枯叶焦,花瓣残损不再是新鲜时候的样子,落在地上委身泥土,更让人生出无限的怜意。

    羊舜华还是男装,依旧白衣。她并不急于催促溧阳公主快些离开,虽然她心里已经是归心似箭一般。立于秋信宫庭院门口向着里面凝视的羊舜华并不知道,她身后的宫门外侍立的魏宫宫婢却全部都又惧又畏地看着她的背影。自从她杀了两个宫婢之后,秋信宫中极其平静,再也没有人敢私下里说过什么。宫婢们也知道:这个南朝女郎,即便如此随意不讲究,束发男装时都是极美的样子,但是却心冷无比。

    溧阳公主萧氏立于秋信宫的殿外石阶之下,略微抬头仰视着这座一直都孤寂的殿宇。她曾经在这里住过许久,因为每一天都在盼望中,所以觉得更久。但是现在她终究要离开了,以后的秋信宫可能再也不会有人来。尤其是她,不会再来了,再也不会了。她的心事终究成空,是在这一刻真实感受到的。她眼睁睁地看着高澄离她越来越远,她只能无可奈何。即使她从建康渡江北上到了邺城,这样近,他们还是日复一日的不相见。

    大雨刚刚止住不久,如织的细雨又不期而来。羊舜华看着丁香色的背影,她能看出深深潜藏的忧郁。她自己的心里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她不再等待,走到那个丁香色的背影身后,轻轻地唤了一声,“殿下。”只有在对她说话的时候,她才会这么柔顺。“下雨了,殿下该启程了。”

    萧琼琚立刻转过身来,看着羊舜华,“阿姊我不敢回建康”

    “殿下,无论千里万里,羊氏愿终身随侍。”羊舜华也看着她,面色却平静极了。

    中常侍林兴仁候在宫门口,看到溧阳公主和羊氏走出来,恭礼禀道,“车驾已备,请殿下启程。”

    萧琼琚像是没听到一般,没有丝毫表示,只是被扶着走到车驾前上了车。

    羊舜华极留意地看了看车驾周围。

    雨渐渐大了。

    萧琼琚一上车便是一惊,魏帝元善见居然已经坐在车中了。

    元善见束发、黑衣,是极其普通的魏国公子模样。但是他天生的姿貌出众,就算是穿着如此不显眼的袍服也并不因之而减了颜色。没有了皇帝的服饰,反倒更显现出清俊之质来。

    受困于车中狭窄,萧琼琚不得不坐下来,却不说话只看着元善见。

    元善见极浅地戚然一笑,“此别便是永生别,孤想来送一送殿下。”

    “陛下不怕大将军知道吗?”萧琼琚脱口而出地道,其实连她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大将军岂能不知道?”元善见极淡地一笑,甚是平静,却语出惊人。原来他心里什么都知道。

    “既然如此,陛下何必还要这般行事?”萧琼琚心里愁怅顿起,有点神思不属起来。

    “送送殿下,也送送自己。”在元善见的声音中又重叠着车驾前行时车轮匝地而过的声音。

    邺城外,梁史的大队车驾停驻城门口不远处。只有将军兰京戎装佩剑满面生气地立于微雨中期待着归程,却不见临贺郡王萧正德。

    城门边稍远的地方,在极不显眼处停着一辆极普通的牛车。车驾边并无人护侍,只有数十步之外才有两个打扮平常的黑衣人在周围逡巡不去。这车是濮阳郡公、司徒侯景的车。车里此刻坐着的人除了侯景还有临贺郡王萧正德。

    牛车中,侯景与萧正德挽袖而别。侯景似乎是极舍不得这位“兄长”,颇似动情地道,“弟在邺城不入高王的眼,世子更是视弟如肉中刺一般,倘回治所又挂念妻儿在高王处”他竟至声音略有嘶哑,不得不停下来。

    萧正德却大为惊讶问道,“大丞相竟如此不信任二弟吗?竟至留质妻儿?”

    侯景不解释这事,只是迅速恢复了情绪又重新抬头看着萧正德道,“所幸得了大兄,如今又不得不分离。只是此后大兄远在建康,弟在邺城,想见一面也不得,弟心中甚是难过。若将来世子继任时,这鲜卑小儿一向刻薄于弟,望大兄听到世子为难弟时能援之于手,解救于弟,弟就感恩不尽了。”

    萧正德面色忽然一冷,神色突变,薄怒道,“高氏父子竟然如此恪待二弟。高澄此人更是无情之至、反复无常。”他忽然想到,溧阳公主若是真嫁给了高澄他倒也算是为梁、魏联姻真做成了一事,谁知道高澄竟然冷面而拒。他堂堂的梁国大皇子、郡王之爵,屈尊至大将军府提亲事,降格求为大丞相妻又遭拒绝。这让萧正德心里更添恨意。

    萧正德恨意重重地道,“竖子对侄女尚且冷面无情,更莫说是待二弟了。二弟处境堪忧。”

    侯景宕开一句忽然问道,“世子竟是真的对公主殿下无情了吗?”

    萧正德沉默一瞬,边思边道,“想必是如此吧。今日吾等启程回建康尚且不见他。”

    侯景没说话。他心里恐怕比萧正德更清楚。高澄不是不愿意来,也不是真的不想娶溧阳公主,只是他已经不是那个曾经任性妄为的少年世子了。当取则取,当舍则舍,他越来越像他的父亲大丞相高欢。只是自从梁史团到了邺城之后,世子的一举一动,甚或和谁见面,侯景无不是得到过密报的。

    “兄长,回建康后请代弟拜上梁国皇帝。梁、魏结盟是国事,弟以一己之身愿为梁帝所驱使。”侯景含糊其辞地客气道。

    “自然,自然。”萧正德却大喜道,“若是有一日二弟到建康,兄能日日与二弟相守,便是一大乐事矣。”

    侯景心里甚是得意,觉得所得足矣,没想到萧正德忽喜忽怒竟这么好欺瞒、操纵。

    微雨并没有变成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雨止住了,就连多日不见的太阳也透过薄薄的云层露了出来。日光洒落,将连日里的阴霾驱散,深秋般的凋落情景一扫而空,让郁闷久了的心情也暂时地变开朗了。

    车驾从秋信宫启程,一路又慢又稳出了宫禁,穿过邺城,一直到邺城城门口,好像时间过了好久好久,好像这一路长得永远望不到头。直到车驾停在城门外,魏帝元善见和溧阳公主萧氏两个人一直都是沉默不语,谁都没说话。

    元善见坐在微有摇晃的车中只是极安静地看着萧琼琚。萧琼琚则侧车偏对车壁,仿佛在倾耳细听外面略有嘈杂的声音中有没有什么异常。

    当牛车终于停下来的时候,随着车子停稳元善见本已坐直的身子却有点不合节奏地略微摇晃了一下。他从失神中猛醒过来,问道,“殿下这就要去了吗?”好像他刚刚意识到分别就在眼前。

    萧琼琚虽然对这个年轻的魏帝没有什么太深的了解,也没有什么太特别的感觉,但也怜他孤身一人在深宫中被权臣操控,凡事身不由己。如今一别,想必也是再不能相见了,便依礼回道,“归程有期,就此告辞,陛下保重。”

    “殿下走了孤也该立皇后了是孤愧对殿下”元善见尚还能自恃,只是深深的愁怅不可能也不必在此时隐藏得让人毫无察觉。“殿下去后也该未早做筹谋,否则事易时移,若到了身不由己时难免被牵连。”

    萧琼琚也明白她心事终成泡影,只是觉得魏帝语中悲切太深,这让她心头蒙上了非常不祥的阴影。只是原想着自己祖父、父亲是梁国的皇帝和太子,国祚又安定,不似北朝权臣迭起,帝裔被屠已是屡见不鲜。便勉强笑道,“大丞相和大将军恭谨事君,必是不忘前事。”可是只说这一句又觉得这话不合适,便不再说了。

    倒是元善见笑道,“是孤多言。只想到从前孤也只是清河王世子,从未想过有一日要困在这深宫中遭此穷途,做这个任人摆布的皇帝。”他语中有悲有怨,但语气却并不伤感,反倒振作起精神道,“熊罴虎豹,与之相抗,若不相敌,不如先示好,互不相犯。”

    萧琼琚似明白又似不明白,只是微叹道,“陛下为君之不易,必是以社稷为重,就算屈己也有所得,不必太过伤怀。”

    “公主同为帝子,也明白此理是啊社稷为重”元善见叹道。他心里暗叹着,若真能社稷为重,舍了此身又何妨。若是命在旦夕,还谈什么社稷为重。

    前路漫漫,谁都不知道未来会有什么事发生。

    眼看着梁史一行渐至消失不见,中常侍林兴仁看了眼仍然痴立不动的皇帝元善见,在他耳边低语道,“内臣不敢再去大将军府了,大将军对内臣甚是不满。”他神色很是为难。

    皇帝元善见喃喃道,“汝不必再去了。这样大事,自然应该孤去求大丞相。”

第129章 :宇文泰待战置六军() 
冬去春来,长安在经历了一个漫长的严冬之后在初春时终于兴起了勃勃生气。

    自从魏分东西,其一都于长安改元大统以来,原本就是关中强势者的宇文泰又将六镇余力尽收于自己麾下,同原本的关中军士一同渐渐重新编成六军。军户单立户籍不同于民户,偏裨将佐从以统兵大将军,以鲜卑旧俗为制,以鲜卑旧氏为姓。重新建立起来的军制,使原本涣散而实力不足的军旅之力在无形的种种改制中强大起来。

    除了西迁的鲜卑旧人人心归附,就是原本的关内诸州豪右之族也都多来归附。不提别人,人人都知道大丞相宇文泰最看重的左丞苏绰就是关内人。大丞相遇事常请教“苏先生”意见,不只是在宫庙之内,就是大丞相府也常见苏先生出入。大丞相请苏先生秉烛夜谈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如今不仅皇帝元宝炬以大丞相宇文泰为国之柱石,就是以广陵王元欣为首的元氏宗室也都与大丞相同心同德。宇文泰同样报之以高爵要职,甚至欲以广陵王元欣为六军统军之首与自己齐平。一时间朝上朝下,汉人也好鲜卑人也罢,西来者也可关陇当地豪族也可,处处都是一片欣欣向荣之势。

    朝堂上贤良得举;民间赋役减轻;以地域之利惠及民生;宽狱讼以安抚民心;讲教化以敦民风;在才具卓绝的苏先生辅助之下,使政由其出的大丞相宇文泰颇有所得。从辅政之初到现在,他心里多次暗自衡量,已经觉得自己可以与邺城高氏相抗衡,甚至已经想着未来在苏先生的辅助下再效周风,重置六官以复周礼,再次实现更和谐的大一统以恢复大魏一统北方时的雄风。

    寒冬的长安固然阴冷无比,但逐渐阳光明媚、新绿初现的早春若是遭遇寒潮来袭,其寒彻骨时更有甚于冬日。宫室往往高大深广,所以冬日时殿内常常也阴冷。但是长安魏宫中地处要势而地位非同一般的凤仪殿却绝不会如此。

    凤仪殿是皇后乙弗氏的居所。不仅如此,它之所以非同一般是因为自从改元大统后新入承宗祀的皇帝元宝炬也一直以此处为寝居。凤仪殿原本的主人,从前的南阳王妃,如今的大魏皇后乙弗氏,和她的夫君元宝炬一直保持着本来就难得的习惯,夫妻一直同居一处。在王府时这是私事,而登至尊之位后,这样的**事也不再是私事了。

    凤仪殿中脂腻粉香温暖如沐春风。身份变换之后的乙弗氏尽管心里疑惧重重,但是夫君元宝炬给了她最大程度的安全感。元宝炬并不是个脾气宁折不弯的人,他会审势度势地以柔就刚,但是他心里有底线也懂得以柔克刚。所以他不会像先帝元修那样因为执拗于不甘心被人摆布而那般任性地西奔长安,也不会因为一心要立内宠元明月为皇后最后两败俱伤。

    元宝炬对于大丞相宇文泰总揽朝政,以至于天下之政皆出其手其实并不是那么抗拒。对于宇文泰,至少在辅政的才能方面元宝炬甚至可以说是相当认可。而自从他登极改元大统之后,事实也证明了元宝炬对宇文泰的认可是非常正确的。为了大魏的社稷,他甘愿让权给宇文泰。就当是垂拱而治,有什么不好呢?

    他的底线究竟是什么?午夜梦回扪心自问时,也许他的底线只是保全自己和妻儿。他登极为天子,没有内宠,最大程度的放手只是为了最低限度地保住身边最让他在乎也是在内心最给他依持的人。眼见得大魏政治清明、军力渐长、人心敦化直追古风,他内心是极安慰的。整整一个漫长的寒冬,他所余之愿最盼望的就是赤子诞生。

    “主上。”隔着帘拢有意略压低的宫婢说话声唤醒了沉思中的元宝炬。果然,原本面向乙弗皇后沉睡的床榻静静而立的元宝炬一转身便看到帘拢外面有一个纤弱的影子。而这个影子只唤了一声就没再说话。

    元宝炬又回头看了一眼床帐低垂处,他并不能透过床帐看到月娥,只因为他心里有隐隐的不安,所以才下意识地如此回头一顾盼。然后便转过身,放轻步子走过来,亲自挑开帘拢走出来。

    “陛下,大丞相宇文泰已经在苑囿中恭候圣驾。”宫婢极恭谨地行礼回话,并低着头等候皇帝吩咐。

    “皇后若是有事即刻去苑中禀报。”元宝炬只低语了这一句便向外面走去。月娥临产在即,连日里来却几乎夜夜不能安眠,看她总是神思不属的样子让他甚为担心。难得此刻她能安睡一刻,他却不得不从大丞相宇文泰之请离开凤仪殿。

    早春的寒风吹在人面颊上利如刀割。苑囿中虽然花木繁多,但是时机未至依然是秃枝枯干不见绿意。不再是冬日时灰败一片的景象,即便万木尚未逢春,但藏不住的生机已经隐隐勃发。苑囿中不似前朝后宫那般规制严整,湖山楼阁点缀在极开阔的地势中。此时在其中一大片空地上聚集了许多人。

    草未萌芽,泥土却带上了青草的气息,显示着即将到来的万物生长之季。只是衣衫单薄的内监、宫人们却顾不上瑟瑟发抖,全都全神贯注地专注于空场上中间那个手挽强弓的人。

    广陵王元欣等人却正襟危坐,不会有丝毫的不规矩、失礼之处。虽然他们也极好奇,但却都抑止住了自己,没有交头接耳,宗室诸王们一个一个都比内宦婢子还紧张地盯着强弓在手的宇文泰。

    左丞苏绰等另一些人却在讶异中带着些似欢喜又似欣赏的表情。他们认识的大丞相宇文泰原本是那个昼夜不息,只知孜孜以求理政若痴的人。只知道他心机深沉,甚至觉得他略有心狠。但是这些关陇豪右们并不熟悉他英武、骁勇的样子,因此在略有兴奋和疑虑中,实在是忍不住要私下议论几句。

    只有赵贵、于谨、李虎、独孤信等人才是真正熟悉这个原本是将军本色的人。他们只是看到了他们曾经最惯熟的一面。而他们是用不着交头接耳的,只要和记忆中的那个骠骑大将军相重合就足以带来欣慰和惊喜。

    这时皇帝元宝炬已经下了车辇,被簇拥着走上来坐上天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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