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乱世之倾国权臣--高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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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乱世之倾国权臣--高澄传-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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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黄门侍郎崔季舒的连日密报让侍中高澄心里疑问重重。从长安调任到洛阳都中的阁内大都督于谨,高澄从来都对他不甚放心。于谨刚调任都中时,因为受皇帝看重,常侍于帝之左右,彼时高澄总想探知这一君一臣之间有什么密议。

    可是现在奇怪的是皇帝元修好道术、近女色之心日盛一日,避居于禁中,无形之间也逐渐与群臣断了往来。就连斛斯椿、元毗等人也比从前疏远了。奇怪之处就在于,于谨倒和斛斯椿、元毗等人行止亲密起来。即便在宫内,也总能探到他们相携密议之事,这让高澄对于谨更多了几分警惕之心。也无意之中就不知不觉把心思都放在于谨身上了。

    因为于谨实在不是一般的身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于谨代表的就是宇文泰,就是关中,直接关系到大魏将来安否,高氏将来安否,这不是一般的小事。如果照此猜测,很有可能就是宇文泰把持的关中和一部分朝堂之臣达成了某种共识。可是这种共识又会是什么呢?

    既便天热,既便宫中不安静,皇后高常君还是能心如止水地安于在椒房殿里抄写大般涅槃经。若云极轻地从帘幕后转入,心里在想,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了,皇后只抄这一部经书。

    “何事?”皇后高常君缓缓问了这一句,并不抬头,仍在心中默诵经文,下笔写在纸上。

    若云一身汗意尽去,只觉得里面清冷无暑气,就连皇后的声音也冷若金石。一边回道,“殿下,今日世子、侍中高澄入宫时与阁内大都督于谨误撞于太极殿东侧的洗烦池边,其间多有不快。皇后殿下是否让人去瞧瞧?”若云试探着问道。

    高常君没说话,放下笔。心里暗想,洗烦池在太极殿和清暑殿之间,虽然距离太极殿不远,但平时不管前朝、后宫,去的人极少,况其山石、树木环绕,想误撞上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怎么今日这么巧就让弟弟高澄和于谨遇到一起了呢?

    站起身来不看若云,走到殿内一角,极专注地看着供在几案上的一丛幽兰,淡淡问道,“主上知道了吗?”纤纤素手有意无意地划过几案。

    若云回道,“主上一定知道。王思政将军也在宫中,宿卫军也并未有所动。”

    “暗中瞧瞧,且别言语,有变速回。”高常君极简地吩咐完便又走回去坐下拿起笔来,显然是打算不闻不问了。

    若云也不敢再探听皇后的心思,只领命出去了。

    于谨,今日特别穿了一身白衣。平日里他是极稳重的人,只穿朝服。今日这一变倒让人觉得他丰神俊朗,格外不同。连平时见贯了于谨其人的寺宦宫人们也不由得纷纷忘了规矩,侧目而视。

    其实于谨状貌实在平常,平日又极为有尺度,没有半点让人入目的出众之处。只是今日在洗烦池边与侍中斛斯椿高谈阔论方显出腹有学识。谈笑间风度翩翩,行止优雅,倒让人刮目相看了。

    高澄其实是假作不知,似乎是无意中路过而误撞上了这个场面。他紧盯着池边树荫下的两个人慢慢走过来。与斛斯椿和于谨比起来,他倒是神情紧张。看似不紧不慢,实际心里一跟弦早就绷紧了。

    斛斯椿是背向洗烦池边,因此先看到高澄。他没说话,只给于谨以眼神暗示。他自己站在原地未动,静观其变。高澄并不是天子,不需要他主动迎上去而恭礼参拜。

    于谨得了斛斯椿的示意倒是极大方地转过身来。看到是高澄,笑吟吟唤了一声,“高侍中,今日为何来晚了?”这明显是嘲笑高澄上一次清晨闯入禁苑想抓把柄,最后却一无所获。

    “不比大都督,清闲得很哪。有空在这儿和斛侍中闲话。”高澄不动声色地走近了,倒也不见他生气,似是无意地瞟了一眼斛斯椿,又淡淡道,“斛侍中才学过人,待别人也一向不肯迁就,倒是和大都督谈笑甚欢,我心甚异之。”

    “侍中一向待人以白眼,唯有待大都督青眼有加,奇事,奇事。”跟在高澄身边的崔季舒也笑道。崔季舒虽然整日里呼高澄为“郎主”,而甘愿自降身份。实际上无论是以他黄门侍郎的官职,还是博陵崔氏的门第,他都完全有资格在这里和斛斯椿、于谨平起平坐。

    这时斛斯椿走上几步,微微一笑,指着洗烦池边的山石向高澄道,“吾与大都督以此为谈坐闲话几句,此时已至一番,正要散去。不过想来高侍中对此也并无兴趣。”

    斛斯椿的语气里有一种掩不住的不屑。不过他也总算是跟高澄打了个招呼,并且也表明,和于谨不过是清谈数语,不涉朝政,无非是兴之所致而已。斛斯椿和高氏一向不是一党,他心里如明镜一般地知道,既便是自己想改弦更张投奔高氏,高氏也不会倾心接纳,所以早就有自筹其路之心,也就用不着对高澄逢迎了。

    “高侍中没兴趣,叔正倒有兴趣,斛侍中不妨说说,让叔正也忝为谈助。”崔季舒笑吟吟地道。

    斛斯椿一向看不上崔季舒,这时冷着脸瞟了他一眼,没说话。

    可是高澄也饶有意味地盯着他。

    这时忽听一声利刃破空之声,倒把这边聚精会神的三个人吓了一跳。

    高澄遁声一瞧,见一边的于谨忽然将腰间佩剑拔了出来。

    于谨虽然利刃在手,但是却显得坦荡、儒雅,向着高澄微笑道,“既然高侍中有兴趣,我也不妨直言。我等确是议论朝政,盛赞大丞相秉国之功。言谈间也对高侍中有所微辞,汝初度入朝辅政,只是不知道能及大丞相否?”说着于谨竟然举剑起舞,向高澄步步逼近。

    虽然是宽袍大袖手舞足蹈,但是剑锋所指照样冷气森森。

    斛斯椿在一旁冷眼旁观。

    崔季舒身不由己地退后了几步。

    高澄镇定自若地看着于谨。于谨刚才说的话虽然对他不恭敬,但是并无可挑惕之处。而且,从表面上来说,于谨确实也没有对他必须恭敬的理由。

    待于谨已近身,看似一剑袭来时,高澄忽然拔出腰间佩剑相呼应。斛斯椿和崔季舒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就连于谨也暗自惊讶他出手快如闪电,忙趁转身而舞之机将剑撤回。

    高澄也与之对舞。他穿黑衣,也一样是宽袍大袖,佩剑来去如风,势如雷霆,再配上他舞姿翩翩,真是一副绝美的场景。高澄也微笑道,“大都督与我才相识,倒如此关心我,难道是黑獭兄有所叮嘱?”

    这样话里有话于谨如何会听不出来,却笑道,“侍中既然如此猜测,想必我分辩也无益。若真是如此,侍中又当如何?”这简直就是公开挑衅,但是说得半真半假,而且又根本没有肯定承认,真是一点嫌疑不留,却足以挑起高澄的怒意。

    这时两个人的剑都向对方指来。自然不是来索命,但是剑锋相抵,高澄和于谨也执剑相对。高澄并没有发怒,却大笑道,“可见黑獭兄身在长安,心在洛阳,真不假也。”高澄收了笑,手上使力,逼近于谨,又道,“大都督不妨告诉黑獭兄,子惠必不让他失望。”说着,猛然撤剑,转身而去。

    崔季舒小跑着跟上来,“郎主,于谨话里有话。”他一边说一边看着世子高澄的表情。

    “盯着于谨,静观其变,宇文泰绝不能把手从关中伸到洛阳来。”高澄一边大步走一边说。心里在想,也许当初放宇文泰回关中就是个错误。谁能想到他这么快就统领关中插手洛阳了。看来现在最可虑的倒不是皇帝元修,而是远在关中的宇文泰。

    此时,稍远处树丛中观看良久的两个人也都匆匆而去,分别潜行至椒房殿和苑中云坛殿。

    皇后高常君也穿了素色白衣,头上只簪了一朵粉红色的芙蓉花。她冷眼瞧着围在自己身边替她整理衣裳的几个宫人若有所思,神情看起来不急不躁。直到宫人们理好衣裳高常君才挥了挥手示意退下,然后缓缓吩咐若云,“今日天气闷热,怕是有大雷雨,不如趁现在去洗烦池边静静心。”说着便向外面走去。

第79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下)() 
左昭仪元明月倒是极规矩地按品大妆不惧暑热。这样反趁得她跟在散着头发一身白色道袍的皇帝元修身后甚是不相宜。元修倒是泰然自若,镇定冷静,元明月却神情紧张,不住地瞧着元修,想从元修的神态中得到鼓励。

    此时,正午已过,太阳渐渐偏西而行。洗烦池中碧水清澈,树阴里透着丝丝凉爽。元明月看着皇帝元修面对洗烦池的一泓碧波静立在池边,她忍不住缓缓走到元修身边,与元修一同看着眼前看似波澜不惊的平静池水低语道,“主上,皇后殿下真会来吗?”

    这时元修回过身来,他没有回答元明月的问题,目光越过她向稍远处望去。就在树丛外面,原本站的都是随侍的宫人们,而此刻却略显嘈杂。果然是椒房殿的宫人们簇拥着皇后高常君停了下来。

    元修的目光落在高常君身上。她皎皎如月般脱颖而出,在这么多脂粉黛钗之中越显得清丽脱俗。此时的高常君让元修觉得有点梦幻,那么不真实。忽然有种惴惴不安的预感,她不属于这个冰冷而沾满了尘俗的宫禁。

    高常君一步一步非常缓慢地走过来,她早就在人影绰绰之间一眼就瞧见了远处那个清瘦颀长的人。太阳在他身后侧将最后的余辉灿烂地喷薄而出,这使他如同镀了金身。可是他的面目却在背光的黑暗中更不真切了。

    高常君一步重似一步地走到元修面前,持礼参拜。

    “皇后静心礼佛,怎么也有空闲到这儿来?”元修收回目光又转过身去对着洗烦池,不再看高常君。

    元明月极紧张地侧立在旁看着帝后二人。

    “主上训诫得极是,臣妾尸位素餐已久,今日就是来劝谏主上以尽忠悃之心的。”高常君抬头举目看着皇帝元修的背影。

    “皇后想对孤说什么?”元修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

    “请主上勿再广纳妃嫔,准允臣妾清肃后宫。”高常君声音略显犀利。

    若说皇帝元修与从前不同,放下朝政,放下和大丞相高欢一党的恩怨后一直就在宫中修道,到了如醉如痴的程度。广纳妃嫔虽然失了尺度,但其实无伤大雅,远不如过分痴迷道术那么失了国体。皇后高常君既然要劝谏,为什么不直指重点?反倒要避重就轻?这样的劝谏不像是为君上批龙鳞,倒有点像是寻常民间夫妻的争吵。这也不像是气度高华的皇后,更不像是高常君本人。

    可是皇后这话一说出来牵连后宫之中甚广,洗烦池边一时安静极了,气氛也紧张到了极点。

    元修慢慢转过身来,看着高常君道,“这么说皇后是觉得孤的后宫里妃嫔太多了?难道是皇后起了嫉妒之心?”他眉头微拧着盯着眼前微微垂首的高常君。元修的话音一落又安静了,他忍不住向着高常君走上两步,看着她道,“皇后一心礼佛,弃孤于不顾,难道还不许孤再纳妃嫔吗?妃嫔再多也碍不着皇后的事,皇后照样可以稳居椒房殿中。如今连这种小事皇后都要挑剔,那就只管把孤身边的人都撵了去。是不是有一天皇后也要把孤逐出宫去?”

    元修的话似乎也有点任性无理。可是“逐出宫去”这样的话含意甚深,再加上皇后高常君的背景出身,听得人触目惊心。一时之间人人疑惑惊惧。

    唯有左昭仪元明月看了看一言不发面色平静的皇后高常君,向着怒火中烧的皇帝元修身边挪过来,低语劝道,“主上切莫动怒”

    “左昭仪无礼!”皇后高常君看着元明月冷冷抛出一句,但是依然面色平静,只是皇后的威仪已经不自觉地显露出来了。她又把目光转向皇帝元修,语调冰冷地道,“就是因为饶舌之人甚多,才让主上偏听偏信。如此说来,倒不如清静些。”高常君停顿一瞬又道,“左昭仪居于内宫却不守规矩,既然你也随侍圣驾修道已久,不如出宫去道观里修行些时日,等心里清静了再回来。”

    高常君说得清描淡写,但是人人听得心中大惊。谁都知道左昭仪元明月是皇帝元修至宠至爱的妃嫔,可任凭她再怎么得宠,皇后高常君照样几句话就把她逐出宫去,一个眼中钉轻轻巧巧就拔去了。

    “主上”元明月惊惧交加地看着元修,可是又慑于皇后之威不敢向皇帝哭诉求情。

    “皇后一句话就把孤身边的妃嫔废黜了,”元修盯紧高常君的眼睛问道,“你心里可真的有我?”

    这话说的好奇怪。

    “主上这么问臣妾,倒也正是臣妾想问主上的。”高常君看起来仍是面色如常,可是元修仍然能看出来,她的睫毛在微微颤动。终于高常君问道,“你心里又可曾有过我?”她的声音不再那么冰冷凌厉,显得低沉而又忧郁。

    又安静下来了。元修和高常君互相看着对方,两个人似乎都是欲言又止,只是他们的眼里都旁若无人。

    元明月看了看元修,又看了看高常君,终于没再说什么,也只低下头暗自垂泪。

    “主上若还是以臣妾为皇后,便请准了左昭仪出宫。不然就请主上下旨废后。”终于,高常君开口了,语调虽然平静,但言辞却甚相决绝。

    “你明知道孤不能废了你,却这么为难于孤。皇后不就是想要宫中清静吗?孤便与左昭仪一同出宫去道观。”元修终于暴怒了。

    所有人等一片哗然。只有左昭仪元明月极其平静地看了皇后高常君一眼。眼神意味深长,唯独没有怨念。

    皇帝元修拂袖而去。

    宫中立刻传开了,皇后以大丞相嫡长女的背景在宫内发威,竟连皇帝都被她驱逐出宫去了。这可是她的父亲和弟弟都不敢做的事。皇帝元修为了维护左昭仪元明月,盛怒之下携宠妃出宫,出了洛阳城停驻于城外的道观中。

    更奇怪的是,皇后虽然顺了心意,却似乎失大于得,她在意的又何曾是这些?皇帝携左昭仪出宫不久,皇后也出宫去了龙门山上的潜香寺。一时之间宫内无主,实在更是奇怪。

    高澄听崔季舒说长姊以皇后的身份和皇帝元修争执,其间竟把皇帝和左昭仪元明月一同赶出宫去了,心里大异之。第一奇怪这样任性而为绝不是他长姊的行事风格;第二奇怪的是连驱逐君上这样的恶名都不避讳了,就算不想自己,也不想想父亲大丞相高欢吗?这也不像是平日里高常君的为人。第三更奇怪的是,连皇后自己也抛下一切出宫而去,这就更不像是高常君本人了。

    听到崔季舒派人送来的急报,说是帝后纷纷出宫,高澄又惊又急。虽然是长姊任性所致,但是如今父亲大丞相高欢不在都中,他以世子的身份刚刚入朝辅政,帝后之间的矛盾导致的所有后果在这个要紧时候都会算在他的名下。况且他尚立足未稳,又无端顶上这么大过失,若是说一句世子之力所不及,恐怕连他的继承权都要受到质疑了。

    因此高澄接到急报立刻便急匆匆出了渤海王府,策马夜奔直向宫中去了。可是他忘了,宫里皇帝被逐,皇后自弃,剩下全是妃嫔、寺宦、宫人等一些不相干不要紧的,有一个黄门侍郎崔季舒就足够了,他作为当朝侍中去干什么呢?

    亲自问了崔季舒几句要紧话,守在宫里也无益,早就已经是夜色阑珊了,前所未有的疲惫,便弃马乘车向着渤海王府的来路又走回去。

    在车里的高澄此时紧绷的神经便支持不住地全然放松了,倦意袭来。不是劳累,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身心俱疲的感觉。他不由得在车里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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