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乱世之倾国权臣--高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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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乱世之倾国权臣--高澄传-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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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羊舜华收回目光,微微低了头。一会儿又伸手在面颊上拭了拭。频频而拭,宇文泰忽然明白,原来她在拭泪。若不是泪如泉涌又何必如此。她显然是不愿意别人知道她在哭。他也是此时才明白,原来她并不是一味的冰冷,也不是一味的凶狠,她也会在无人的时候哭。究竟是为什么呢?

    宇文泰心里痛起来如刀绞一般。此时的羊舜华就是个弱柳之质的闺中女郎,若要她倾心于他,他必不会让她这么伤心。几番犹疑,终于抛开一切便要向她而去。这时见羊舜华忽然站起身,转过身子向云梦台的方向望去。而更让宇文泰吃惊的是,世子高澄居然从云梦台里面出来。

第61章 :旦为朝云暮行雨(下)() 
高澄面上容光焕发,头发束得很整齐,只是却只穿着中衣。远远看去,他原本面上盈着笑意,似乎有什么衬意的事。但是他显然立刻看到了廊内的羊舜华,收了笑,面色沉沉地便向她走来。

    宇文泰是极聪明的人,他思量前后立刻便想明白了事情原委。只是他咬紧了牙,胸中郁闷难舒,更是心痛至极。眼睁睁地看着高澄走到了羊舜华的面前。眼睁睁地看着高澄迅疾如闪电地牵了羊舜华的手,羊舜华挣脱却不敌,高澄大力一拉,牵着她的手抚上他的胸口。

    “这是你欠我的,迟早要还。”高澄将羊舜华的手强按在胸前血迹上。说着他的另一臂已经绕到她腰后用力一带,她便被牢牢固定在他怀里。只觉得她身上寒气极重,心里细一想便明白,她是怕他和萧琼琚有闪失,因此便在外面守了一夜。他在芙蓉帐中度**时,她却在冷月楼头独惆怅。

    “为何要如此对我?”高澄终于用双臂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心里早就抛下了刚才帐中萧琼琚甜睡中唇边还带着笑意的面孔。

    “没有为何不为何。”羊舜华执意挣脱。她随父入南朝,与公主萧琼琚一处长大,这其中多少温暖情意,又岂是能诉说的?

    宇文泰只觉得气闷难消,他竟无可奈何。从未有什么事让他觉得这般无能为力。看着眼前一幕,握紧了拳也消不了力道。

    高澄将羊舜华紧紧抱在怀里,她竟不能挣脱,才恍然明白,原来他力大如此。他也是北朝的骁勇将军。几次被她擒获,任由她出手极重地加诸于身,原来并不是因为他敌不过她。

    羊舜华无力挣脱,高澄感觉到她身子抖得厉害,渐至泣不成声却极力隐忍着。忽然她张口咬住了他的肩头。咬得用力,极是疼痛,高澄也紧紧咬牙忍痛,却抱得更紧了。

    直到她安静下来,他稍稍放松些,她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心力,再没有一丝力气。两两相望,近得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他却没有任何亵渎之举。只是极认真地看着她道,“我尽知你与她同气连枝,休戚与共,必不厚此薄彼。”

    而此时羊舜华已是镇定下来,冷冷望着高澄道,“世子请回,此处乃长安,不是建康也不是洛阳。世子之安危与我无关,我只是为了公主殿下。数日后自当分别,只愿后会无期”她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止住了。

    高澄面上无喜无怒地瞧着她,许久终于放了手,没再说什么。

    宇文泰也最终还是定神隐于远处没有现身,眼见得高澄离开,他便悄然不为人知地出了朝云驿回骠骑将军府去了。

    灿烂的金色阳光照彻了整个长安城,也照彻了渭水,雾霭一驱而散。放眼无尽之中,一片烟波淼淼的渭河彼岸不知是何处。此岸边停着一只没有什么装饰却极高大的楼船。

    武卫将军元毗和新任关西大行台的南阳王元宝炬正相对而立,两相喁喁而谈。卫将军于谨立于元毗侧后面更近于河岸处。元毗看起来面色颇为不安,依依惜别之情尽显。也不知道他是为自己不安,还是为了元宝炬。于谨则一言不发,冷静镇定地看着元毗的背影,他对元毗真是说不上来有一点点的好感。

    元宝炬牵了元毗转身向河岸边走去,顺势另一边也牵住了于谨,一边缓缓而行,一边向元毗笑道,“卫将军原是贺拔岳将军的旧部,深得器重。如今也是骠骑将军的得力辅助之人。有卫将军和你一同回洛阳,我心里甚是安慰,不必牵挂。等到了都中,往后你也要与卫将军同心协力为主上效命。”这话像是说给元毗听的,也像是说给于谨听的。

    元毗虽然莽撞无谋,但是并不愚笨,立刻便道,“只要卫将军忠于帝室,我必然心服口服。”

    于谨没接元毗的话。若此刻表达忠心显得过于急切而轻浮,他只是向元宝炬答道,“大行台尽管放心。”他对元宝炬倒是越来越有好感。明白之人不必说那么多的话来解释。

    走到岸边,元毗和于谨即将登舟离岸,但三人心中都存疑问。元宝炬回身向长安城内方向眺望,并不见人影,回头笑道,“骠骑将军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耽搁住了。”

    于谨没说话,心里却一动,觉得宇文泰有些反常。不管怎么说,此时此刻不出现,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的。其实于谨知道,宇文泰是去朝云驿见世子高澄,只是不该如此久久不归。难道是事情有变?

    元宝炬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心里也疑问重重。

    只有元毗倒不是那么上心此事,只一心想着回到洛阳如何向皇帝元修陈述长安之行。

    沉默片刻,元宝炬正要送于谨和元毗上船,却见元毗满面疑问地看着元宝炬身后,长安城方向道,“赵贵将军怎么来了?”

    元宝炬和于谨立刻翘首远眺,果然见都督赵贵率几骑正向这边而来。不用问便知,一定是宇文泰遣来的。这下连元宝炬的心也提起来了。唯有于谨面上不动声色。

    赵贵驰近,下马笑道:“还好卫将军和元毗将军还未上船。”他先向元宝炬一礼,又笑道:“殿下久候了。骠骑将军今日一大早听说高侍中和濮阳郡公侯豫州一同到了长安。世子一到长安就病得不轻,便住在朝云驿。”说着他无意一般看了于谨一眼,又接着道,“宇文使君闻讯怕世子有闪失,天还未亮便去了朝云驿拜见世子。此时赶不过来,特意命我来禀告大行台。”

    “世子一来就病了?可真是巧。骠骑将军好巴结啊。听说在洛阳时,骠骑将军呼大丞相为‘王叔’,呼世子为‘弟’。又是天子亲眷,日后气焰还了得?”元毗又是抢先答言,显然心中不满。

    元宝炬看了一眼于谨。于谨还是一派深沉,看不出来心里想什么。宇文泰一大早就去拜见了高澄,此时又不出现,于谨心里所虑便是其中有故事。但是刚才赵贵无意中看他一眼,似乎又是给他安心的意思。于谨此时也似无意一般抬头看了赵贵一眼。赵贵面上微笑,也看着他,看起来极是安定。于谨知道赵贵是性情中人,大丈夫举千斤之鼎,从不藏污纳诟,于是暗自悔自己想多了,只是他从不多语言。

    元宝炬看赵贵像是没听到元毗的话似的,并没有如他所忧一般的大怒起来,心里更存疑虑,于是只淡淡道,“既如此,世子远来是客,况又一到长安便生了病,我等更不能怠慢,骠骑将军做得极是,该当如此。”

    于谨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元宝炬。他早听说洛阳的大魏天子元修是个性子极其刚烈的人,年纪很轻,脾气不小,和大丞相高欢势同水火。倒没有想到眼前这位高祖之嫡系之孙颇有其先祖孝文帝风范。

    元宝炬忽然想起宇文泰在洛阳觐见天子,与长公主大婚时,他误撞到宇文泰与自己妻子嫡妃乙弗月娥在府内后园甚是奇怪的一慕,心里突然钝痛起来,思念之情油然而生。细思起来,宇文泰在洛阳时不只天子眷顾成了驸马都尉,就是大丞相高欢、世子高澄、濮阳郡公吏部尚书侯景哪一个权倾当朝的人物不是对他极其看重?而宇文泰竟能周旋其间、游刃有余,现在想来真是扑朔迷离。如今他虽然口衔天宪而来,而且陈力就列成了真正的关西大行台,但是武卫将军元毗这一离开,他等于是孤悬于此。至于这个“大行台”的份量究竟有多重,他自己也深存疑问。其实谁都明白,宇文泰现在才是真正的关中之主。他前景甚忧,与妻子相见更不知是何日。

    “大行台没有话嘱咐武卫将军吗?何时接亲眷来长安?”偏是这个时候赵贵有意问道。

    元宝炬没来由心里一紧。不知为何,他心里非常抵触这件事,下意识里就觉得有不祥之感。他微微一笑道,“赵都督真是热忱,此事还须时日,待时机适宜之时自然一切圆满。”

    一直不说话的于谨忽地淡然一笑道,“殿下语赋禅机。”

    长安春日多变,侯景已经领略了一二。如今立于高唐观楼头,凭栏而望,远远近近浅碧深绿已成气势。看着世子高澄在春日暖风中怡然自得观景于高楼的背影,侯景倒也真的领教了这位世子多变的脾性。

    前些日子还焦虑急躁不堪,几日过来反倒顺时应变般平静下来了。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的应顺了势呢还是心里有什么别的筹谋。侯景的目光下意识地越过高澄向更远处那座曲线玲珑的云梦台望去。暗想,这鲜卑小儿重声色他是知道的,可若要说因为南朝公主一人就令其神魂颠倒、忘乎所矣,他还真的不太相信。

    “世子既然来了长安,不去见见南阳王和骠骑将军吗?”侯景试探着问道。

    “见他们做什么?”高澄转过身来微笑道,“再说你不是见过了吗?我又何必再出面。”

    这理由驳得侯景哑口无言,竟然一时说不上话来。说的也对,事成定局,见与不见都不能再改变什么,那还有什么见面的必要?

    高澄又一转身,半侧着身子,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扶了一把寻杖栏杆,似乎无意地扫了一眼远处,便回过身来几步走进屋内。侯景也跟着其身后进来。

    高澄笑道,“濮阳公不必焦急,我不见骠骑将军,骠骑将军可未必不见我。”

    谁知道高澄话音刚落,侯景还未想明白,就听到陈元康在外面回道,“禀世子,骠骑将军请见世子。”

    侯景这次真是心服口服了。

第62章 :卿须怜我我怜卿(上)() 
宇文泰在高唐观的门外等候了许久。心里暗自设想着等一会儿和高澄还有侯景见了面会是什么情景。等的时间一久了,心里便有些疑惑。不由自主地侧身远望,远处那一角高挑的飞檐不就是云梦台?一刹时心思有些乱,思绪仿佛也飞出去了。

    幸好还能自持,收摄心神回过身来,一眼便瞧见威烈将军陈元康立于门口也正盯着他。刚才陈元康进去禀报,回来非常客气而谦恭有礼地说,“世子请将军在此稍候。”说罢了便立于门口再无一句话。而这个稍候的时间也太长了,这本身就像是一种很微妙的暗示。

    陈元康神态虽然客气谦恭,但是能感觉到他保持着一种冰冷的距离。陈元康看宇文泰其实心里一样觉得畏服,因为从他看来宇文泰丝毫不见焦急,气定神闲地立于门外等候。甚至没见他左顾右盼,面上看不出他有一点点的窥伺之心。

    “驸马都尉久候了。”话音未落崔季舒已经快要走到宇文泰面前,瞄了陈元康一眼,又赶紧向宇文泰笑道,“世子一到长安就生了病,原本是想着去见驸马都尉,偏是一直没有大安。想不到今日竟劳驾驸马都尉亲自上门探病。”

    “该当该当,早就该来。”宇文泰也微笑客气着在崔季舒的侍奉下往里面走去。“只是大行台刚刚走马上任,事情甚多。”宇文泰不动声色就把元宝炬拉了进来。

    “世子的病一半也是急的。世子与驸马都尉情同兄弟,原本想着驸马都尉是贺拔岳将军器重的旧部,大事一出必是将军掌长安之事,谁想到”崔季舒先是笑语爽朗,后又似诚恳交心,最后竟至惋惜,他的态度就是高澄的态度这是谁都知道的事。而后面那个没想到也不言而喻,没说出来的话就是,谁也没想到远在洛阳的皇帝元修会忽然干预此事,凭空送了一个现成的大行台来。照崔季舒的意思似乎高澄来长安并不是为了怕宇文泰一统关中,反倒是忧心他不能如此。

    话虽如此说,但宇文泰和崔季舒谁都是明白人,所以谁也没再多说话,一并进去见高澄。

    宇文泰还未进门便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心里一紧,暗想,难道高澄真的病重吗?

    崔季舒看宇文泰面色凝重,轻轻推开门,在前面引路,带着宇文泰进来。

    宇文泰眼神犀利,进门便看到高澄高坐在上,正咳得厉害。两个侍儿,一个抚其背,一个跪在膝前捧盂。侯景也侍立在侧,拧着眉,紧张地看着高澄。

    听到有人进来,侯景漫不经心地转过身来。一看是崔季舒带着宇文泰进来,脱口惊呼,“真是宇文使君!”忙又转过身来向着高澄禀报,“世子,骠骑将军惦念世子,来探望世子了!”

    高澄的咳嗽已慢慢止息了,因为咳得厉害而满面通红。他一抬头,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睛目光灼灼地投向宇文泰,同时挥了挥手示意那两个侍儿退下去。

    宇文泰看高澄衣饰周全,但似乎是稍有憔悴,人也似乎比起当日在洛阳时清瘦了些。不等高澄说话便抢步上前道,“澄弟怎么憔悴至此?怪我来迟了。”

    高澄也已经站起身,几步迎来,盯着宇文泰忧心冲冲的一双极黑亮如寒潭般的眼睛道,“惦念兄长甚深,不及思虑便千里奔赴,未知会兄长,兄且勿责怪。”

    侯景也迎上来,立于高澄身后向宇文泰道,“世子所言不虚,自从洛阳知道大行台出了大事,大丞相和世子都为骠骑将军忧虑甚深。世子从洛阳来便是想助将军一臂之力,恐被阻拦并未敢禀明主上,谁知”侯景停下来,等了等宇文泰的反映。

    宇文泰似乎听到了这话,又似乎没听到,他只盯着高澄,仿佛是瞧他病容残损之后极是心痛一般。

    侯景很适时地住了口,没再往下说。他知道宇文泰是极聪明的人,不必他过于缀述。

    “王叔可好?我甚是惦念。”宇文泰忽然问了一句。

    听到“王叔”二字一出口,高澄、侯景、崔季舒三个人都心里明白了。

    “父亲甚好,兄长远在千里还如此劳心”高澄的眼圈都要红了,拉着宇文泰坐下来,究竟年轻冲动,掏心掏肺般道,“弟原是求着长姊皇后殿下劝阻主上不必命南阳王来就任”他忽然一叹,稍一停顿道,“兄长想必也知主上家事,如今专宠左昭仪元氏,便是南阳王的妹妹。皇后殿下的劝阻主上并不放在心上,不及左昭仪元氏一言,让兄长见笑。”

    “陛下是忘了前朝事,如今还敢由得女子乱政。”侯景叹道,“何况这元氏还是陛下血亲,真是内闱不修啊。”

    宇文泰向侯景笑道,“我等不宜私下议论陛下家事。不管谁任大行台,天下终也是大魏的天下。”说着他看了看高澄,“王叔掌洛阳之事,黑獭在长安自当鼎力相助。”

    宇文泰一边面上笑语,一边心里暗想,倒真是忽视了,原来这南阳王的妹妹就是皇帝专宠的那位元氏堂姊。

    说的本来就都是场面上的话,其实说的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三人这一晤。见一面这种形式本身就代表了一种态度和取向。因此寒暄一时,宇文泰便借口世子还未痊愈而辞去。高澄也并不挽留,而以骠骑将军事务繁剧为由而要亲自送客。最后还是侯景自告奋勇代世子相送。

    出了高唐观,从济济一堂的高声笑语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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