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乱世之倾国权臣--高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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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乱世之倾国权臣--高澄传- 第3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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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人已经完全疯狂。那株几乎合抱的大树树干上密布刀痕、深洞,地上全是散落的树皮、木屑、枝叶旁边的岩壁坚硬,只有浅浅的划痕,但是那雕刻精美的佛龛已经被他蛮力所毁。

    “主公!”杨愔大叫一声扑过来。

    他本来是想任他发泄一刻,出了气想也就好了。可是没想到他越发作越厉害。

    杨愔是虔诚信徒,见高洋连神佛都不畏惧了,动手毁佛龛,他已经是大惊失色。

    “太原公住手!”杨愔大叫道。

    就在他惊呼出声的时候,那佛龛里的一尊佛像竟已被高洋削首。

    “砰”的一声,佛头坠地,远远地滚落出去。

    高洋这才解了恨,转过身来,身子已软,靠着岩壁气喘吁吁,他像是看朽木腐石一般看了一眼那同样盯着他看的佛头。

    那佛头肉髻含笑,原本很宁静慈蔼的眼神这时清清楚楚地布满了嘲讽。

    杨愔惊得目瞪口呆,看看高洋,又看看佛头。他心里几乎要崩溃了。

    突然,高洋撑着岩壁直起身子,他盯着那佛头大喝一声,“大兄!”他一步一步向佛头走去。

    “主公千万不可!”杨愔立刻看懂了他的意图,扑过来一把抱住了高洋。

    高洋伸手一把从颈后抓住了杨愔的衣领。他太用力了,杨愔的身子被牵得往后倒去。高洋用力抓紧了他的衣领步步逼近上来。

    杨愔没有一点控制力,因为他几乎要窒息而死了。高洋忽然松手,将他用力一推。杨愔向后倒下去时身子抵在了他身后的岩壁上。高洋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正是用力将杨愔头颅死死按在岩壁上。他脑后是连续的尖锐突起,杨愔觉得那些尖锐的突起硌得他后脑巨痛,就好像已经刺入他头颅中。

    高洋另一只手里的匕首这时慢慢地抵在了他脖颈上,冰冷,有种尖利的疼痛,接着痒痒的。

    “长史何以教我”高洋低下头来死盯着杨愔。

    他满面青紫,面目狰狞得让人觉得恐惧。

    杨愔喘不上来气,憋得脸都紫了。他拼命扭动着脖子,终于吐出两个字来。“主公”

    高洋微微把手放开一些。“杨长史,大兄视我为家奴,长公主视我如仇敌,如今连王太妃也不把我当儿子了。她只命人传话,我若有胜于父兄之处她便肯见我。不然此后不必相见。我如何能胜于父兄?”

    杨愔接连大口喘息,终于续上了气息。声音颤抖地道,“王太妃的话很明白,献武王和如今的高王不过都只是王爵,主公若要更胜一步,除非自立为帝。”

    “杨长史,这就是你的主意吗?”高洋并没有放手,匕首也没有拿开,仍然盯着杨愔。杨愔的这个答案他既像是满意又像是不满意。

    “臣视太原公为主公,从未有变,太原公不该如此待臣。”杨愔也怒道。

    高洋终于松开了手。

    杨愔的身子几乎瘫软下来。

    高洋收了匕首。

    等到杨愔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息的时候,抬头再看高洋,完全与刚才叛若两人。他那匕首早不知哪儿去了。再回头看那一片狼籍倒不像是他之所为,倒好像他才是那个为风暴所侵的受害者。

    “杨郎最知我的心思,请勿必教我。”高洋当头一揖,躬身几乎至地。

    杨愔哪儿还敢受他这一拜,赶紧上来用力搀起高洋。

    高洋抬起头来时他自己也是发乱面赤地盯着杨愔。

    杨愔一声叹息,终究还是放低了声音道,“主公其实心里已经有此意,遵彦并不是不明白。只是多少人明里暗里盼着主公行此事,也未必安得都是什么好心思。”

    “吾无所惧也。”高洋坦然道。

    杨愔懂他心思。

    邺城空虚,实在是机会难得。恐怕皇帝和宗室的心思都在高澄身上。既然他父亲高欢都能弑杀元恭、元朗二帝,他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孙腾手里掌握着晋阳军。邺城的献武王旧人拥立谁有什么关系?管他是世子还是二公子?高澄自己也是小惠未遍、小信未孚,谁会一定死心塌地?

    “主公不可操之过急。”杨愔终究忠心耿耿。

    “长史是说”高洋心里忽然灵透了。

    “皇后生了太子,太子是储君”杨愔没往下再说。

    既然是储君,早晚要继位。

    既不用弑君逼宫那么血淋淋失尽了人心;也留下将来和高澄见面的余地以防于万一。

    这计谋如此老辣,高洋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

    邺城魏宫中的皇帝元善见当然不会知道,就是被他看不入眼之人竟然是第一个先来这么明目障胆算计他的。

    当然高洋也不知道,他在算计的人同样也在算计他。

    外面天晴日朗,仁寿殿里是无尽的阴冷。

    这些日子高澄不在邺城,连黄门侍郎崔季舒也被他带走了,宫禁里明显气氛轻松很多。

    不只如此,高澄的心腹几乎一个不在邺城。这实在是难得的机会。

    元善见仔细想过,确实高澄的心腹是一个都不在邺城。虽然侯景没能帮他实现制衡高澄的愿望,但是至少也起到了牵制他的作用。高澄带着心腹急赴豫州,可见侯景的事在他心里有多重要。元善见觉得侯景确实是帮他分了高澄的心,这是他极难求得的好机会。

    济北王元徽这些日子出入宫禁再也不需要像从前那么小心翼翼地怕人起疑了。

    中常侍林兴仁更是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然而三个人心里其实并不是真的完全轻松。

    元徽在仁寿殿里把华山王元大器那天在太极殿外被缢死的情景讲了一遍。虽然他当时并没有亲眼看到,只是听说来的,但他讲得绘声绘色,实在是让人心生恐惧。

    活生生的宗室郡王,就因为让高澄不满,一声令下就给勒死了事。

    这触动了元善见的隐痛。

    外面春日正好,刚刚换了絺布蒙窗。比起冬天那种厚厚的几重夹棉的麻布好了很多。但仁寿殿里此刻依然让人觉得黑暗阴冷,让人恨不得赶紧逃出去。

    元善见不说话,林兴仁容不得这个机会错失。知道元徽的性格脾气不会断然轻易给元善见出个痛快主意,于是便凑上来道,“高王被绊在豫州,这机会难得,一定不可放过。不然将来”他当然不能说出元善见和元徽会如元大器一样横死的下场,但已经足够提醒了。

    元徽见有林兴仁前导,便也放心凑上来道,“中常侍所言不错,正逢良机。主上若不下决心,只恐失了时机,以后便再不好找了。”

    元善见却蹙眉道,“高澄远在豫州,又怎么奈何得了他?侯景若要杀他时自会杀他,只恐侯景也是自顾不暇。”

    林兴仁见元徽欲行事又怕祸上身,总不肯拿主意;主上有这个意思便又太偏执;他实在是忍不住便道,“主上错矣,高氏当权日久,盘根错节,不是处置一个高澄便能了事的。”

    这话说得倒有见识,连元徽都对林兴仁另眼相看了。他没说话,就等着听林兴仁有什么主意。

    元善见也奇道,“尔倒所言甚是,有何主意?”

    林兴仁提醒道,“主上想想皇后产育那日,高澄回府和长公主大发脾气的事。”

    那天正是林兴仁命人把李昌仪引入椒房殿的偏殿。高洋也是他有意引去的。然后又借着李昌仪把火烧到了高澄的后宅,就是想看看高澄是什么反映。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元善见和元徽都知道此事,觉得若要能利用高洋这个痴人让兄弟相残,这倒是个守株待兔的好主意。

    林兴仁得意道,“太原公和长公主见一面高王就要暴怒,要是太原公强占长公主不成,将她毒害而死,不知道高王回来会不会大开杀戒?”

    元徽听罢便大笑道,“中常侍真是计谋过人。高王杀弟便是疯颠至极,自己相残起来也就离败亡不远了。”

    元徽和林兴仁心里倒是痛快至极,只是两个人全都忘记了,高王妃、长公主元仲华正是皇帝元善见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元善见踟蹰一刻,眼眶微红。

    林兴仁见机快,先想起来了。但此计他甚是得意,就怕元善见不同意,便叹道,“公主舍身,若能救得陛下免受华山王之苦,也是功德无量了。”

    元善见掩面而泣,但也没有别的话了。

第六十章:见机而逃() 
邺城。

    高王府内宅。

    自从李昌仪被杀,康娜宁自戗以后,高王府内宅安静了许多。

    固然两个故去的妾室无人再提及,那院落也都荒芜了。因满是不祥之气,再也不肯有人接近。原有的妾室们也一直没有过于盛宠的,这一来更是悄无声息地安静渡日,只求自保。

    唯有不同的就是柔然公主郁久闾氏。她原本也不是高王府的妾的妾室,不用受此束服。她又是独占恩宠的人,身份特殊,虽暗地里惹人非议,但到底没有人敢公开说什么。就是王妃长公主也和她素无往来。

    春日盛景正好,整个高王府里因郎主不在都中甚是安静,只有月光的院子里热火朝天地在收拾行装。

    心腹婢女桃蕊指点着奴婢们把出行的用物一一收拾好都搬到庭院中来。

    月光这时从屋子里装扮好了出来。她身上的火红色衣裳全是柔然人装束,便于骑射,行动便利。看样子是要骑马出城。

    月光只扫了一眼院子里放置的那些东西便吩咐一应用物全都不带。

    桃蕊固然力气白费,倒惊讶于公主这样态度。

    月光只问了马匹是否备好,便带着人出府去了。

    桃蕊一定会跟着公主。然后就是那些柔然奴婢,别的人一个没有。

    因为知道这位柔然公主特立独行,况她身份与众不同,她这又是出城骑马玩乐的样子,没有人在意。

    王妃深居简出并不知道,别人没权力管这事。因此月光带着人顺利出府出城。

    一直到了邺城郊外,她才松了口气。向桃蕊吩咐要向豫州而行。

    桃蕊之前倒是知道要远行,可是公主不说她也没问。毕竟这位公主不同于她的故主落英公主,凡事心里再有主意不过,又思虑周全不容人干涉。

    柔然奴婢们是不管主子去哪儿,只管跟随。

    桃蕊这才明白为什么公主说物品一虑不携带。

    物品多了引人注目,路上又不方便,还会拖累行程,确实如此。

    但桃蕊还是忍不住问道,“大王去豫州的日子已不少,想必也快要回来了,公主为何还要亲自去远路迎接?”

    桃蕊虽知道公主和高王情笃,但公主又不像是那种为痴情就凡事不顾的人。她倒总觉得是高王更在意公主,公主倒是比高王淡定得多。

    此时月光心情大好。春光明媚之中回看邺城一片繁华之气象,但她反不留恋,只笑道,“我也并非是要迎接大王回来,只为避祸。”

    见桃蕊还是不明白又笑道,“婢子久和我阿姊在一处,长安魏宫中就没有一点烦恼事吗?”

    桃蕊惭道,“先皇后正因不得先帝所爱,才由此生事。并不能和公主相比。”

    月光在马上远望,虽然去豫州路途遥远,但已经是心向往之。她从来不和桃蕊谈这些宫闱内宅的事,这才笑道,“你不见上次为了太原公和王妃见了一面就引得大王暴怒吗?连着两个姬妾为事都送了命。大王这次去豫州,连从不离身的那个奴子都留下来守卫王妃,可见是不放心的。临行之前入宫见皇后,又出城去见王太妃,想必也都和王妃有关。对我未十分强求,但也言及王妃有身孕,令我相照拂。这等责任,如此重大,我实在承受不起。闻之这几日皇后总差人来给王妃颁赏,听宫中传出的皇后言辞说是天气好,王妃最近又十分康健,皇后甚是想念,想请王妃入宫相见。若真要再出什么事,我如何能承担?不如一走了之,也就真的与我无关了。”

    桃蕊了公主这话真是佩服之极。暗想,如果当时落英公主有这般心机,也不至于落得那种下场了。

    这计策不但好,可以远走避事,就是到了豫州,高王也得感念公主的牵挂之心。而且高王本性就爱女色,有公主在身边也可防范,真是说不出来的好。

    宫里的皇后高远君自从生育了儿子之后,这位皇帝唯一的嫡子,很快就被立为太子。兼有元氏和高氏血脉的太子得到了母亲全部身心的关注。

    可能正是因为所有的心思都交付在儿子身上,高远君竟然没有发现,她的夫君对她比从前疏远了。再也不像是她父亲在世的时候一样,椒房殿几乎就是皇帝的寝宫。

    高远君之所以没有留意,是因为宫里根本没有皇帝的专宠。没有任何一点消息证明皇帝在宫中别有所爱。再加上后来高远君有妊,也就认为皇帝略疏远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毕竟礼不能废。

    等到儿子出生,又很快被立为太子,这等恩宠之隆遇实在罕见,她也就更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了。

    还是皇后的心腹宫女小虎这几日发现了一些让人讶异的蛛丝马迹特意来告知皇后。

    玻璃蒙窗的椒房殿,在春天阳光最好的时候完全不用在殿内再点灯。一位太子殿下让椒房殿里众多的奴婢都忙得团团转。

    包括皇后在内,直到午后太子睡着了才安静下来。皇后也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安坐一刻。

    这时最难得的就是安静,用不着奴婢再服侍再侧,高远君只想自己一个人清静些。

    小虎就是看着这个无人在眼前的机会才能和皇后密语几句。因为她想说的这些事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足为外人道,而且她也把握不准这些小事皇后是不是会放在心上。

    见皇后在大床上,靠在隐囊上假寐,小虎凑过来一边帮皇后揉揉肩,一边借着这近距离亲近的机会试探着道,“殿下为了太子实在是劳累。也不知道高王妃当初生育世子菩提的时候是不是也如此。”

    高远君听她一提醒,猛然想起了大兄高澄临去豫州之前的嘱托,睁开眼睛自语道,“是好些日子未见高王妃了,该遣人去问候。”她又思量着道,“好在现在高王府里安静了,只要她深居不出,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小虎听皇后说完,又接上道,“可不是,还是陛下惦记长公主,又替殿下想得周到,这些日子中常侍经常命宦官去高王府行赏,而且说都是皇后赏的呢。”

    高远君又闭上眼睛有些困倦地低语道,“陛下真是有心。中常侍”她说了一半忽然止住了。

    在高远君心里,并不十分喜欢林兴仁这个人。总觉得她大兄高澄和她夫君皇帝元善见之间总是磕磕绊绊的,有林兴仁挑拨离间的嫌疑。

    她睁开眼睛回头来看小虎。

    小虎立刻走到大床前,在皇后面前跪下来以免皇后还得仰视她。低语道,“听说中常侍说皇帝明日要请长公主入宫来相见。也说是皇后的意思呢。”

    这下高远君立刻坐直了身子,盯着小虎问道,“此事可当真吗?”

    这可就可疑了。皇帝是长公主的兄长,兄妹相见再平常不过,为什么非要假她之名?想想上次在椒房殿只为了元仲华和高洋无意中撞上,她大兄高澄发了多大的脾气?

    若是皇帝和长公主兄妹单独见见,倒也还好。无非就是她上心些,等皇帝召见过后立刻命人好好地把长公主送出宫去。

    可她这防范的意思又不能提前露出来。

    “太原公府里最近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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