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乱世之倾国权臣--高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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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乱世之倾国权臣--高澄传- 第3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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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妹不必急于回晋阳,先住在邺城便好。既然世子妃待你甚好,你不妨就住在大将军府。”秃突佳想,月光自然不能这个时候去晋阳,她还是先躲开得好。至于以后,要看看形势再说。

    月光突然想起来,看一眼桃蕊问秃突佳,“兄长是从长安来?阿姊可好?”她知道阿姊有了身孕,可不明白她怎么能这个时候离开桃蕊?

    桃蕊终于实在忍不住转过头低泣起来,她拼命压抑自己,却几乎没有作用。

    “阿姊怎么了?”月光渐觉不妙。

    对于月光来说,长安,还有长安的魏宫,就是个沾满了鲜血的地方。正因为亲眼目睹了孝武帝元修之死,她才再也不想去长安,再也不想入魏宫,哪怕是让她做皇后。

    “阿姊已经病逝了”秃突佳知道这事瞒不住月光,况且也没有必要瞒着她,他说的远比事实和缓。真正的事实没有必要让月光知道,知道了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

    眼下他最要紧的事是把月光的问题解决好,决不能再让她落得和落英一样的下场。这不只是月光的问题,也是柔然的问题。

    “什么?!”月光不相信地惊呼起来。这消息对她来说太突然了。可她立刻就明白了,不相信是不可能的,这话是从她的兄长口中亲口说出,岂能有假?看桃蕊的样子也知道,这不可能是假的。

    “阿姊是怎么死的?”月光追问道。

    “高王待你如何?”秃突佳同时也追问她。

    同时发问的两个人都怔了怔,都安静了。

    桃蕊也止了泣,平定了心绪,安静下来,转过身来看着灯下的兄妹二人。

    “高王待我甚好。”月光先回答。她的语气里有点犹疑。她自己的感觉确实如此,夫君待她是很好。但正像她自己的感觉那样,那种好有点不真实。

    她这一丝犹疑被秃突佳抓住了,他自然明白高欢的机谋深沉之处。他不可能对月光全心以待,能做到表面上对月光好,已属不易,也是看在柔然的面子上。但柔然现在也深陷内忧外患,这又如何?

    “阿姊在长安一直水土不服,有了身孕之后更不适应,最终殒命也是时运不济,不必再说了。”秃突佳算是给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况且现在西魏皇帝也已死在潼关,太子刚刚继位。阿姊若还在世”秃突佳没往下说,看着月光。

    月光一双眸子如雾如梦,喃喃一句,“是我误了阿姊。那死了皇帝说过,叫我此生不要入帝王家。”她顿了顿,又叹道,“我不去,汗父也允了我,不勉强我,但没想到总要有人去总要有人受此煎熬”月光落下泪来。她现在才明白,有些事是躲不过去的。

    “你也是柔然的公主,也该明白些事理,部族的存亡不是与你无关。”秃突佳心里其实已经有主意了。

    月光抬起头来,“大兄放心。”

    秃突佳决定去东柏堂见高澄。随口道,“就让桃蕊留在你身边。长公主怎么样了?”

    月光也随口道,“长公主性格淡泊,无心机。只是大将军西征回来之后很冷落她,倒是对她的儿子菩提很喜欢、器重。”

    秃突佳心里有了数,点点头,没再说话。

    如果高澄连元仲华都疏远了,只能是因为心不在焉,看来没有什么可疑的了,晋阳真的要出事了。

    他一定要把握好这个关键的机会。

    元玉仪头发披散,身上披着一件画缋忍冬纹样的直裾长衣,露出里面的白色宝袜。她盘膝坐在大床上闭着眼睛,任缇女给她梳理发梢。缇女梳好头发,放下手里的白玉梳子。

    “娘子,大将军已经议事完毕,想必是马上要过来了。”缇女看着元玉仪轻轻提醒了一句。

    横亘在元玉仪心里的问题就是她好不容易得到了孩子,那么意外地早产而死,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而高澄自从回了邺城之后,对此事不闻不问,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他根本就没来东柏堂。

    他没来东柏堂,今天是第一次来。这其中一定要问题。他绝不会是因为怕她缠索而躲着她。她觉得在高澄心里,她失了孩子,这根本就不会是个问题。他岂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躲着她?别说一个孩子,就算是她,他要是真的生了弃她之心,也会马上将她抛开不顾。

    济北王妃说,邺城要生大的变故了。她也听说了高王病重的传闻。高澄无心来看她,是不是就是因为高王病重呢?她也想弄清楚这件事,为自己提前做准备,以免有事时措手不及。她已经看多了,权臣又如何?天柱大将军尔朱荣还不是说死就死了?

    “好。”元玉仪只回答了一个字,别的话没有。

    她扶着缇女从大床上起身下来。果然就已经听见外面的有了声音。有脚步声,有问话题,然后是开门的声音。接着木地板传来的沉缓的脚步声更轻晰了。

    帘幕被挑起来,外面走进来一个人。这屋子里灯光很亮,她清楚地看到了高澄走进来的一瞬间。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他心头这时是哀伤的。她的心却平静得无动于衷了。

    “狸奴。”高澄的声音又轻缓又温柔。他的绿眸子里波光潋滟,那么美。他面颊上淡淡的一点笑意,真让人觉得肯倾其城,倾其国。

    “公子。”元玉仪也极淡地笑了笑,迎上来。

    高澄几乎要产生了错觉。这不是现在的琅琊公主元玉仪,是曾经的舞姬元玉仪。丝发垂落,衣饰素淡,楚楚堪怜。

    “刚回来,事务繁琐,太冷落你了。”高澄走过来,拉着元玉仪重新在大床上坐下,但没有放开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好像不舍得松开一样。“卿还安好否?”

    他这淡淡一句问候一下子就让元玉仪心里生了恨。她好不好,他真的不知道吗?就好像他真的不知道一样。他知道,却根本不想提一句。

    “妾都好,”元玉仪任他握着自己的手,很恬静地笑道,“只是大将军数月以来要亲冒弓矢之险,让人担心。听说大将军过几日要亲送高王妃回晋阳,又要辛苦了。腊日马上要到了,大将军赶得回来吗?”

    这是转弯抹角的问法。其实应该是高王来朝。既然在腊日的宫宴上拜谒天子,又能在回去的时候带王妃一起走,这岂不是一举两得。如果高澄去护送高王妃郁久闾氏回晋阳,那明显是不可能在腊日赶回来的。从邺城到晋阳这一个来回,可不是几日功夫就能成行的。

    况且天子因邙山大胜而大悦,特意要在腊日大傩之后的宫宴上封赏功臣。大将军高澄因为这点不成理由的事离开邺城,缺席宫宴,这好像也很说不过去。

    高澄暗中捻着元玉仪的手,像是心不在焉地笑道,“谁说高王妃要回晋阳?王妃在邺城住了这么久,和长公主已经情感深厚,她并没有想立刻回去。”

    元玉仪觉得他的手有点冷。他说郁久闾氏和元仲华感情深厚,她更是恨得心头作痒。正是因为郁久闾氏打了她,才致她早产。而她的孩子,最后也是死在元仲华怀里。这一切都是偶然巧合吗?

    济北王妃私下说过,她的长嫂高阳王妃问过太医令,她之所以忽然早产,最要紧就是两件事,一是太原公夫人端来的奶汤里有催产药剂;二是郁久闾氏手中的弓给她的外力击打。

    元仲华本来就和太原公夫人李祖娥交好,现在和高王妃郁久闾氏也交好,还能说元仲华没心机吗?高澄提都不提她早产和孩子夭折的事,明显就是袒护元仲华。

    “大将军言之有理,”元玉仪笑道,“高王妃住在府里也好,有大将军和长公主事奉,高王在不在也没关系。”

    元玉仪的语气里明显是认定了高王不会来邺城。可这话怎么听起来都别扭。

    高澄忽然搂紧了她笑道,“举国欢庆的日子,谁专去找不痛快?”他慢慢将元玉仪的身子压下来,等到她平躺在大床上,他俯视着她,用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看着她,“与卿洛阳一别,两厢失散。后来入邺辅政,再与卿相逢,多亏了济北王。只是这数年以来,事事繁琐,不得不冷落了卿。难得此次邙山大胜西寇,几乎让宇文黑獭的六军损失殆尽。看来平西寇一统社稷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高澄说着慢慢低下头来,离元玉仪越来越近。

    “功成身退近在眼前,难免觉得心里轻松下来,人也就越来越怠惰了。”他一边看着元玉仪,一边抬手抚摸她的面颊,好像在确认她是真实存在的。好像他对她爱不释手。“这些日子太慷懒,凡事都懒得理,不似少年时了。”高澄叹道。

    元玉仪越来越觉得这不像是真正的高澄。他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成熟老练的?是啊,他已经是震慑朝堂的权臣,不再是那个少年世子了。她觉得他也没有那么张扬跋扈了。

    元玉仪承受着他的气息,最后口齿不清又欲拒还迎地问道,“大将军不回府去了吗?”

    “不回去。”高澄说完这三个字就不再多说话,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事。

    秃突佳上一次来邺城的时候是崔季舒奉高澄之命安置他。秃突佳觉得他要和高澄谈条件,有必要拉崔季舒做帮手。

    崔季舒看到大清早柔然世子秃突佳只身一人站在他府门口,他真是快要把下巴都惊掉了。

    “崔侍郎还真睡得着?”秃突佳一张口更是语出惊人。

    崔季舒心跳归心跳,白面团般肥白鲜嫩的面颊上却立刻挤满了笑意,“世子真会玩笑,大将军大胜西寇,睡不着的是宇文黑獭,邺城人人都睡得好。”

    他亲自把秃突佳拉进了大门里面,一边往里面走,一边笑问道,“世子从哪儿来?怎么不先告知?叔正也好代大将军去迎接世子。正好过几日高王也要来邺城,世子就别急着走了。”

    崔季舒说话是张口就来。秃突佳听他说到高王要来邺城,他止了步盯着崔季舒笑问道,“如此正好,我正有要紧事要见高王,那就不必专程去晋阳了。”

    崔季舒心里一急,没想到秃突佳说这样的话。他稳了稳心神又笑道,“世子不必辛苦,世子还不知道吗?大魏都是大将军说了算,有什么事尽管和大将军说,不一定非得等高王来。”

    秃突佳半真半假地笑道,“真的吗?凡事都是大将军说了算?”

    崔季舒立刻频频点首,笑道,“那自然,那自然。”

    秃突佳又盯着崔季舒笑道,“高王和王妃还没有嫡子,这事也是大将军说了算吗?”

    崔季舒被噎得半天说不上话来,脸上笑意早就不见,看着秃突佳。

第四章:相互试探() 
清晨,天气阴沉沉的。时辰尚早,元玉仪睡不着醒来,衾中空空,只有她一个人,高澄不知道去哪儿了。

    她躺在榻上没动,也没有唤人来。想起昨夜高澄说过的话,不知他怎么忽然生了功成身退的倦怠之心。要说功成可还早,更谈不到身退。让她大惑不解的是,听高澄的语气,高王似乎不日便至邺城。这与传闻中高王危重的消息太相悖了。

    鸣鹤堂中,高澄斜歪在大床上。他神色疲惫,可看起来又没有一点昏昏欲睡的感觉。明明沉酣一夜,倒好像昨夜无眠似的。正思今日入宫去拜见皇后,忽然听到外面重重的脚步声,就知道是刘桃枝。

    高澄对刘桃枝的宠信简直到了让别的奴婢无法理解的程度。刘桃枝再放肆无行,从来没见过郎主惩戒他。

    “郎主!”刘桃枝已经开门闯进来。“崔侍郎带着柔然世子来了,就在大门外。”帐帷被“呼”地掀开,随着大声呼喊,刘桃枝赫然出现在高澄面前。

    高澄立刻坐直了身子,盯着刘桃枝问,“是谁?”

    “柔然世子。”刘桃枝见高澄蓦然面色大变,也有点担心起来。他还从来没见过大将军这样。

    秃突佳既然都堵到东柏堂的大门口了,拒而不见也不是办法。父亲病重垂危,这事最不能知道的就是柔然。可既然秃突佳已经来了,要是躲闪、推萎,反倒更容易让他生疑。看来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请世子进来。”高澄又靠回凭几里,吩咐刘桃枝。

    看郎主神色恢复了,刘桃枝也就心思平静了,领命出去。

    东柏堂大门外,秃突佳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回复。他知道这个苍头奴叫刘桃枝,是高澄的心腹。说是苍头奴,可又感觉他不像是个仆役。这苍头奴带着几个奴子,一起很恭敬地把他请了进去,说大将军在鸣鹤堂中等候,没有一点的不痛快。

    秃突佳的心情立刻好起来。他原本先入为主地以为,高澄会像宇文泰一样,遇到变故以己为重,一再推托,我行我素。虽然现在他也不敢肯定高澄会怎么样态度,但莫名在心里就对高澄有信心。

    秃突佳被引着进了东柏堂往鸣鹤堂中走去。他手心里都微微是汗,无意间瞥一眼廊外,女贞树修饰整齐,洗得干干净净,衬得隆冬里的庭院一副娴静安宁之态,能让人心里也跟着安定下来。秃突佳觉得这和长安阴森的魏宫,沉郁的大丞相府大相径庭。

    崔季舒倒不意外高澄这么痛快就见秃突佳。只是他心里还不明白高澄究竟想要对这个柔然世子坦诚到什么程度。这个尺度很难把握,又很难控制下面事态的发展。

    秃突佳进了鸣鹤堂,唤了一声“小郎君!”

    奴婢们挑起帷幕,便看到高澄正在大床上斜靠着,听到了他的声音才起身正坐。

    秃突佳看高澄穿着白色生绢的中衣,头发束着,用一只玉簪挽发,显得他唇红齿白,面色如玉。只是总觉得他眼角眉梢悉是世间红尘,再不像从前那么心无挂碍的样子了。

    “世子好早,必是有事,弟从何处来?”高澄看起来是睡眼惺忪的样子,起身下床,任奴婢帮他穿上长袍。

    “无事无事,只是思念小郎君,”秃突佳也满面是笑,“因此马不停蹄赶来。”他并未特意说明他从何处来,可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他是从千里之遥的柔然本部赶来的。

    束好了钩落带,高澄又重新坐回大床上,示意秃突佳也上床来坐。秃突佳自然不推辞,与高澄隔几而坐。倒是崔季舒,他也用不着人招呼,自己在鸣鹤堂中漫步,走到一边,一会儿抽出一卷书简翻翻,一会儿又放回去看看坐在大床上的高澄和秃突佳,听他们在说什么。

    “弟从长安来,长安有何新奇事,说来听听?”高澄根本不问秃突佳从哪儿来,就用肯定的语气表达了他的意思。明摆着是在探听长安的情况,还有西魏与柔然的关系。可他又绝口不提西魏皇后之丧,他也绝不可能不知道此事。

    秃突佳看高澄一副有闲心又好奇的样子,笑道,“长安新奇事倒未见得,只见宫室俨然,街市繁华,其余未见,不敢贸然猜测。弟在长安时,宇文丞相甚是爱护,令弟居于府中,未曾随意出入于长安市井之中。小郎君若有此好,弟记在心里,下次去长安时可探听一二。不过,”他斜睨着高澄又笑道,“长安胡姬甚多,既美貌又擅歌舞,想必小郎君一定喜欢。”

    高澄大笑起来。笑罢了顺势道,“看来弟也有此一好,我府中便有胡姬,可歌可舞,擅弹琵琶,弟不妨现在就随我回府去观赏。”说着他已经起身下床,并不问秃突佳的意思。又笑道,“贤弟总说在黑獭兄府中如何,看来是怪子惠不周,今日便请贤弟到我府中宴饮,一醉方休。”

    见高澄起身往外面去,秃突佳也跟上来。不明白他何以如此折腾,这么有兴致地为了听个琵琶曲就立刻回府去。但看高澄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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