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乱世之倾国权臣--高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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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乱世之倾国权臣--高澄传- 第3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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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副相不副相,于他何干?

    于谨千难万难地下了决心,终于狠心命西魏军部卒,向潼关方向而去。事到如今,除了拼死一试,他已经别无它法。

    烟尘滚滚之中,东魏军凶猛而至。

    高澄见这时已追到潼关脚下,心里反倒安定下来了。他不信宇文泰还有上天之路,入地之门。隐约可见前面有人,高澄也放慢了速度,带着一种猛兽擒猎物时因为很有把握而难免产生的轻慢之心仔细打量。

    面前的西魏军人数很少,百人而已。而为首者居然就是宇文泰,一边还有赵贵。

    赵贵怒目而视。

    宇文泰反倒面色平和,不像是惶惶面对欲劫杀者,倒像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大将军,某愿去擒东贼!”刘桃枝抢先请命。

    高澄没说话,摆手拦住了刘桃枝。

    “大将军,宇文黑獭多狡之人,不可轻信。”陈元康提醒道。

    陈元康觉得这确是灭西贼的好时机,但越在这样的时候越要行事谨慎,一步不可错。

    “大将军来得何其晚也。”宇文泰笑道。

    为了诱高澄入禁谷,他肋下中了高澄一剑。虽不至于致命,但确损精神、体力。急切间草草止血包裹,又这么久不曾好好休息,甚至饮食未尽,况还大战不止,宇文泰早就体力透支。不过这时别人看起来,他反倒是神色怡然,依旧精神实足。

    高澄瞧着宇文泰面色苍白,身上衣甲尽染血迹,笑道,“丞相身上有伤,子惠不放心,特来相送。”他是蹙眉苦笑,似乎确实担忧宇文泰的伤势。笑罢了正色道,“黑獭兄何必非要如此?弟并无取兄性命之执念。只要兄长心甘情愿与我同回邺城,子惠依旧愿尊汝为兄长。”

    高澄眸子里清澈如碧泉,他神色也极坦然。相信他也是情真之言。

    宇文泰盯着他良久,忽然叹息道,“弟以为还真的能回到从前吗?”

    高澄突然抬起手臂,张弓对准了宇文泰。

    宇文泰一动不动地冷冷看着他。

    这是一张柘木牛角弓。宇文泰并没有看到弦上有箭。但高澄目中满是杀气,眸中如冰,这根本就不是他的“澄弟”,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高子惠”。

    宇文泰闭上眼睛。

    如果他真要就此了结他,那就随他去吧。千万都放不开的东西,这时忽然觉得放开了也没什么。

    宇文泰身边的赵贵早已姆指扣着弓弦将自己手里的大弓拉开,一支箭竿笔直的重箭箭簇尖着寒光。当弓的张力达到了他力所能及的最大程度时,赵贵突然放开姆指,重箭向着高澄飞了过去。(。)

第五十六章:力挽狂澜(二)() 
弓弦振动之声格外清晰,让人眩晕。

    宇文泰觉得自己经历了一个长久的等待,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发生什么,他依旧完好无损。

    宇文泰睁开眼睛,突见金光一闪,有什么东西飞来,其速度之快难以预料。就算真是有什么,也难以在瞬间应变。然而这闪着金光之物,根本没有向宇文泰飞来,就与赵贵射出的箭准准地碰撞在一处。

    那支重箭是上好的木质,正是因为箭身重,所以才适于近程射杀。赵贵用了实足的精神和气力射出这一箭,这时却被撞落于地。原本希望籍此重演河阴城外那一幕,也破灭了希望。

    那撞落这支箭的东西是一枚金丸。金丸这时被卸了力道,然后也像是被抛落了一般斜飞出去落于地上了。高澄拿着弓的手臂缓缓落了下来。

    赵贵心里顿时有种天塌地陷的感觉,而此前他是从未有过这种感觉的。难道大魏真的就此崩塌了吗?

    高澄看都没看赵贵一眼,明显不屑于此人。但陈元康却对赵贵怒目而视。三番两次用此伎俩,让他也觉得赵贵此人不够坦荡。陈元康当然也知道赵贵是宇文泰最心腹之人。但他如此手段下作地对待大将军高程,陈元康实在是没办法对赵贵不生恨意。

    “西贼可恶!”刘桃枝暴怒喝道,他实在是没忍住。盯着大将军看,高澄就是不下令。

    “也难怪丞相落魄如今日,如赵贵这般人,早就该弃之不用,偏偏丞相看重他。”高澄瞧着宇文泰不屑道。

    “主辱臣死,大将军身边有这样的人吗?”宇文泰反唇相讥道。

    高澄一点无不悦之色,把玩着手中的枳木弓微笑道,“丞相是将此人视若心腹手足,还是犬马草芥?”

    宇文泰语气里不自觉就显示出心思,高澄正是以此嘲讽他。

    “主公何必和此人多言?元贵愿为主公擒获寇首。”赵贵暴怒,提马上前。他忘记了此时目的是拖住高澄。

    赵贵心里对高澄之恨已经难以消解。

    “西贼,谁怕尔不成?”刘桃枝也叫嚣起来。

    两个人其实都出于顾虑并未急切上前,因此并没有战在一处,反倒对骂起来,实在是看起来可笑又古怪。

    “大将军视黑獭又如何人?”宇文泰执着不去地盯着高澄,“是手足兄弟还是陌路人?”

    高澄目光越过宇文泰看着他身后的潼关,“黑獭兄心里视子惠为何人,眼前便知道子惠视兄如何人。”

    心有所思正是眼中所见。宇文泰这话正宜问自己才是。宇文泰看高澄目光眺望他身后,像是远处有什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慢慢地蹙起了眉头,又像是发现了什么极紧的事。这让宇文泰很不解。

    不只高澄,片刻之后,东魏军中包括陈元康、刘桃枝、将士军卒,全都盯着宇文泰身后看。表情如此一致,引得这边的西魏军大惑不解,也全都转过头去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烟尘滚滚处,渐渐显出一支人马来。背后是雄关箭楼,往近了看出来居然是一队西魏军铁骑。人数倒也算不上太多,但其生龙活虎之态格外引人注目。这是什么人?宇文泰也起了疑心。

    近了,更近了。

    彩旄之旗舞动,上面书着巨大的“元”字。这无疑是个宗室帝裔,可是宗室诸王中能临阵迎敌的并没有。这事情宇文泰心里很清楚,长安无兵可调宇文泰也清楚。这是谁?这铁骑又是哪里来的?这人又是怎么闯过潼关的?

    这些疑问不只是宇文泰的疑问,也是全部人的疑问。然而两魏军的感受截然不同。西魏军的心理普遍受到了安慰,觉得如神天降,天不绝我。而东魏军在原本的斗志激昂之上有种郁闷感,觉得这事情像是节外生枝。

    然而不管怎么说,这铁骑终究还是来了。越到近前越看得清楚,领军者乃一神态淡然的将军。将军戴着兜鍪,穿着明光铠,有几分威武,有几分文质彬彬。这人看着似眼熟,又觉得眼生。

    两魏军在阵前出现了异常的安静。

    潼关在他身后,威武雄壮。烟尘给冬日的天空弥漫了一层灰色。尘雾之中更让人看不清楚,如美玉般的容颜若幻若真。

    “渤海王世子,不认识本王了吗?”声音近了,人也近了。将军的坐骑停在了宇文泰身边。

    “陛下?!”宇文泰终于看清楚了,脱口惊呼。

    这人居然是元宝炬?是元宝炬!

    时光倒流了,这不是关中,不是潼关,这是乱象四起中的旧都洛阳。这是挣扎于乱世中,在帝室被屠戮中尽力忍耐而想保全一切的南阳王元宝炬。他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忍耐没有用处。

    元宝炬还想做回那个南阳王,至少在洛阳南阳王府还有他心里的一片安宁美好。

    高澄从来没承认过元宝炬这个所谓皇帝。

    但很久没有人这么称呼他了。那时他还是懵懂的渤海王世子,是什么时候他变得手段纯熟,心里冰冷了?

    高澄很快恢复了神色,打量着元宝炬,眼角眉梢有种不屑感,并无心于隐藏。“南阳王,”他语调轻浮,又看一眼元宝炬身边的宇文泰,笑问道,“看来丞相是国中无人了,吾听闻南阳王重病,已是命不久矣,怎么也到潼关来了?”

    元宝炬忽然放声大笑起来。这笑声放荡不羁,连宇文泰也忍不住不动声色地暗自打量元宝炬。眼前这人让他觉得陌生,而实际上他奉元宝炬为帝,日日相处,元宝炬给他的感觉至少比元修要谦柔得多。从未见他这么放荡形赅的样子。

    “渤海王世子死到临头还不知悔?尔当真以为潼关在手就无所惧吗?”元宝炬不管不顾地大笑道,“除了这个陈长猷,世子身边没有别人吧?侯景可肯听从调遣?腹诽是自然的,面上阳奉阴违也是看在汝父高欢的面子上。真有一日渤海王世子做了辅国之臣,没了汝父高欢,还有谁肯听汝之命?又何必调笑我大魏股肱之臣?”

    元宝炬一向是知事能忍的人,从洛阳永宁寺二帝被弑,高澄第一次见到他,就是这种感觉。今天这种飞扬跋扈,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样子真像是换了一个人,让高澄蹙眉怒视。

    宇文泰心里有种异样的不安定感。他不知道怎么元宝炬今天忽然变得这么放诞妄言。难道他从前都是装的吗?

    赵贵是宇文泰的心腹,其实心里一直没把这个宇文泰扶立起来的傀儡天子太放在眼里。今日在这个危难时刻,连宇文泰都抱定了以死殉社稷的心,倒忽见天子率铁骑翩然而至,对着高澄大肆笑骂,赵贵心里觉得痛快至极。

    高澄怒道,“座上傀儡安敢如此大言不惭,潼关失守,长安空虚,还能如此无耻。休怪我取尔性命,灭尔家邦!”

    坐骑马蹄腾跃,高澄已经引马上前。

    陈元康虽一直未有任何举动,但心里对元宝炬之痛恨早已将要忍耐不住,这时也随后一骑跃出。

    刘桃枝更是不甘落后。

    元宝炬举起手中之剑,大声号令道,“宿卫军虎豹骑听令,今日若有人取高贼性命,孤许封其王爵,赏赐享邑万户!”

    赵贵这时也举剑相应大喝道,“陛下亲征,讨伐东贼,吾等皆愿甘脑涂地以报社稷和主上之恩!”

    赵贵是恨高澄恨久了,因此一呼而诺。

    元宝炬却早就冲在赵贵前面。

    宿卫军本来是听命于虎贲郎赵贵之命,这时皇帝厚赏言明,骠骑将军赵贵又一马当先,自然先赴后继地杀向东寇。

    宇文泰回身而望,这时见潼关方向又有一队人马急切而来,由远及近已到眼前。

    “丞相!”居然是车骑将军于谨去而复返。

    宇文泰这时心里倒大感惊讶,但于谨不像是急怒的样子,倒带着笑意。

    “丞相!潼关已夺回。主上亲临,虎豹骑勇猛,东寇不敌而溃败,现已四散奔逃!”于谨一边带马跑近了,一边大声喊道。

    于谨本来是个沉稳的人,这时都兴奋得声音轻颤。可见这失而复得的潼关对于西魏来说有多么得重要。

    宇文泰也顿时着精神一振。

    于谨是有意于阵前喊出此言。一来可以鼓舞西魏军士气,二来就是为了打击高澄的嚣张气焰。

    宇文泰无声地微微一喟,一颗心落定了,举剑大喝道,“主上亲冒弓矢,尚在前征讨贼寇,吾等岂能落后?”

    西魏军这时虽然人数不算多,但个个都因为受到了极大的鼓舞而格外勇猛。尤其是元宝炬带来的虎豹铁骑,果然个个生猛而让东魏军不敌。

    于谨的话高澄自然是听到了。不止高澄,东魏军中人人都听到了。原先以为可以以潼关为恃,在此将西寇一举全歼的想法在这时就全部破灭了。原想灭西贼,不想成了西贼口中食。

    东魏军这时气焰被打消一半,人人浑浑噩噩,不知该往何处去,不知该行何事。

    别人还好,高澄本来就对元宝炬没有好感,这时更恨他恨得食肉寝皮。然而这一场混战究竟还是没有按照他的意愿往下进行,眼看着东魏军节节退后,显然是不能抵挡了。

    高澄再不管别人,在混乱中寻找元宝炬便冲杀过去。

    赵贵眼明手快,也冲过来截住了高澄,“高贼且休走,赵元贵今日必杀汝!”

    元宝炬被赵贵拦在身后,高澄急切之间又过不去,因此毫不留情便一剑照着赵贵的面门劈下来,恨不能一剑了结其性命。几个回合下来,赵贵略有不敌。元宝炬纵马冲过来。

    高澄这时血气涌动,下手更狠。他虽恨赵贵,但痛恨元宝炬犹在赵贵之上。只是赵贵缠住不放,他尚须以一敌二。只没想到元宝炬也不是来做样子的,虽不至于勇猛无敌,但却好像连生死都不顾了,有种欲同归于尽之感。

    这时宇文泰绊住了陈元康;于谨绊住了刘桃枝。

    元宝炬与赵贵以二敌一,高澄已是有些吃力。

    元宝炬并没有躲闪在后面,甚至比赵贵还不顾一切地想来擒杀高澄。高澄在二人夹攻之间需要格外小心仔细。西魏君臣二人似有了默契,分攻上下,高澄在躲闪之间竟被元宝炬一剑刺中肩上旧伤处。

    元宝炬毕竟多年养尊处优,不曾亲临战阵。这一剑虽刺中倒并不太要紧,只是那伤处是高澄旧伤,所以引起了过分的刺激。而高澄为了连连躲避两个人相攻伐,又因为连战过于疲劳,心里急切,竟至于失了平衡,从马上跌落下来。

    元宝炬这时双目血红便想摘弓搭箭,急喝道,“高贼今日死矣。”

    然而他还是慢了一步。

    高澄坠落之后便知必会被人趁隙,他急中生智间拿起挂在箭袋上的那张枳木弓,飞快摸出数粒金丸,急切间顾不上过于瞄准,对着眼前的元宝炬连连发出金丸。

    弓箭不易于如此之近距离射袭,但射金丸却灵活易动。高澄胜在迅疾,数粒金丸连连射出,居然粒粒命中。高澄又用足了气力,立刻便看到元宝炬在一声痛喝之后身子一歪,重重地坠落马下。像是什么毫无生命的沉重之物被人很重地抛在了地上。

    “主上!”赵贵大喝一声勒住马便飞身而下。

    高澄喘息未定地看着地上的元宝炬。

    元宝炬身子蜷缩,一颤接着一颤,口中有血涌出,面颊上也有血。原来一金丸正中其一目,因此才面颊上血内模糊。

    “郎主!”刘桃枝终于摆脱了于谨冲杀过来。见高澄落马他便如疯颠了一般,凡是近前的西魏军都被砍杀而死。

    宇文泰见已至此,再战也去也无意义,潼关已失而复得,要紧的是先据守,于是便命收兵入关。

    陈元康率军抵死护卫大将军高澄,但终于还是败退,先暂回小关。

    天亮时又天黑,冬日的暮色苍茫之间远处华岳连绵起伏不绝。

    西魏军拥着被抬着往潼关而去的皇帝心情沉重地前行。虽然大胜,但这是以天子之血换来的,不知这是大魏之福还是大魏之耻。

    潼关之内是关中沃野,多少回被争夺的便是此处。为了保住这一片沃野又失了多少人的性命?

    元宝炬已经神智模糊,在冬日刺骨的寒冷中他口中尚不停喃喃自语。

    “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在皇帝颤抖的声音中,西魏军终于入关了。(。)

第五十七章:临终托孤() 
“大将军!”一声呼喊传来。

    重重的马蹄声听起来清晰有力,其余步子重重叠叠,连绵不绝于耳,这好像是很一支整齐有序而人数众多的东魏军士卒。

    被刘桃枝扶起来的高澄遁声而望。

    来的人是大都督高岳。

    禁谷之外的大战这时已经了结。西魏柱国大将军,太尉李虎终究不敌高岳,柱国大将军、大司马独孤信与司空李弼也护卫着太子元钦败走了。这一战西魏军损兵折将,几乎是六军损失殆尽。

    然而东魏军虽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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