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乱世之倾国权臣--高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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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乱世之倾国权臣--高澄传- 第2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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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公,思敬还在洛阳,宜退回而徐图之。”赵贵看宇文泰不语,心里大急。

    宇文泰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大声道,“胜败乃常事也。一时之败又有何惧?高澄小儿举火**,此东贼命数不远矣。就依元贵之言,速速回河阴,再与思敬合兵一处。虎牢在手,吾有何忧?高澄小儿,我早晚必擒之!”

    其实哪里还用宇文泰再下令,死伤惨重的西魏军这时各自为政,乱象中哪里还看得到主帅的艨艟上有何将令?火借风势漫延,船只早被狂风吹得往南岸而去。当然在此关头也是逃命要紧。

    很多小船都被烧毁,船上西魏军将士半是烧死,半是落水而死。没被烧死、淹死的实在是为数不多矣。

    宇文泰的艨艟勉强能支撑。赵贵奋力指挥船上兵士灭火,以免还未到南岸,大船就被烧得散了架。火是沾了油脂烧起来的,只能用衣裳、被褥等想办法去扑灭,绝不能浇水。然而艨艟上此类物品不多。但也总算是看以了河岸。

    好不容易船头触岸,停稳了,赵贵等护着宇文泰仓皇弃舟登岸。等到踏上了河岸泥泞而凹凸不平的崖岸,赵贵心里总算是安下心来。

    赵贵护着宇文泰登高远望,黄河里处处是火,一直望到很远都是如此。河桥在大火中被焚毁、坍塌,这通路就这么断了。最惨的西魏军将士。原本是为了焚桥而去的,哪一只船上不是尽是松油等物?没想到东魏军先下手,连河桥带西魏军,一个不放过。西魏军船上的易燃之物倒成了给自己准备的,反让自己葬身火海之中。

    宇文泰站在河岸上远眺,久久不语,不肯离去。

    “主公,河南大势在主公手中。断了通路高澄小儿是自求其死。固然吾等过不了河,东贼也一样不能过来。”赵贵安慰宇文泰。现在最要紧和的是赶紧和于谨合兵一处,修整之后再从长计议,切不可操之过急。

    再说,赵贵心里想,只要河阴城还在手里,浮桥随时可以再造起来,又有何拒?

    “大丞相!大丞相!”身后传来大喊声,这声音压过了所有嘈杂,不能不引人注目。

    宇文泰回过身来。赵贵也看到是一个骑马而来的偏将。

    “大丞相,河阴失守了!”那偏将到近前飞身下马,跑过来扑跪于地,一副如丧考妣之态,甚是沮丧,他的声音里满是颤抖,带着万分不解。

    “什么?!”赵贵大惊。

    宇文泰早已经几个大步过去,一把将那偏将拎起来,怒喝道,“东贼从天而降不成?!”

    偏将都快被勒得喘不上气来了,满腹委屈地道,“丞相等刚刚率军上船往北而去,大股东寇就从河桥上下来了。东寇人数众多,不遗余力攻城,城内人少,无抵挡之力便被东寇攻入”

    原来如此!高澄之前放出口风来说欲取河阴此时才知道并不是使诈,反倒是真话。只是真话传得四处皆知,还以为是假话。这真真假假的心思,就把西魏军给蒙蔽了。

    东魏军趁黑过河,同时又焚烧河桥及西魏军船只,一切都行进有序,有条不紊,消息准确,下手又准又狠,没有一点犹疑不定。宇文泰真没想到高澄手段高到如此。

    “高子惠!吾必杀汝!”宇文泰一把甩开那偏将便要寻马来,想上马去截杀高澄。

    “主公且慢!”赵贵死死扯住了他。“且不说高澄小儿现在何处尚且不知,就是知道丞相也不能贸然而去,岂不正中小儿之计?事已至此,丞相宜速速去寻思敬,先进了洛阳城再从长计议才是。”

    “小儿!”宇文泰气得几乎是喘不上气来,“小儿该死!”他奋力想挣脱赵贵。

    赵贵也从来没见过大丞相这么气急败坏的样子。但正因为如此他才要必须拦住他。

    “大丞相!大丞相!东寇来了!丞相快走!!”不知哪里,又传来大喊声,显然甚是惊慌。

    “马!马!!”赵贵大喝。他知道高澄既然已取了河阴,此地已是断无所图,尽快去往洛阳才是大计。

    久在疆场的赵贵明白,越是失势时越不能乱,如果乱了,那就是一败图地,一泻千里。何况现在还没有到露败象的时候。丞相只是事先志在必得,事发突然,被高澄抢了先,过于不甘心而已。

    混乱之中宇文泰被赵贵强推上马。这时宇文泰也是形容狼狈。身上明光铠虽完好无恙,但披风早就被火烧得尽是***面颊上也黑灰覆面,又气又急之间哪儿还有在长安出发时威震六军的霸气?

    河阴城已被攻占,好不容易找了几匹马,赵贵护着宇文泰便往洛阳方向而去。跟着宇文泰的西魏军都是从黄海里的火海中死里逃生,或是从河阴城中逃出来的,此时真如丧家之犬一般没有头绪,跟着主公的狂奔的大宛马之后用尽了全力同时又心慌气喘地撒腿而跑,一路上尽是心慌气喘。趁幸而来的西魏军本来意图一举过河桥,攻下邺都,谁能想刚刚摆开阵势还未有所动作就被遭逢打击,遇此大败,真似无头之蝇一般。

    东魏大将军高澄与心腹陈元康兵分两路。高澄亲自带重兵过河桥,奇袭河阴。而黄河里找准时机,等东魏军一过河就纵火烧河桥和火攻西魏军的就是陈元康。不是陈元康无人能把这个时间把握得如此巧妙。恰逢天公作美,狂风大起,北风大行道,这是对东魏军的极大帮助。

    武卫将军侯和,跟着大将军高澄攻下河阴城,等他再度进了河阴的时候并没有像高澄那么心情愉悦激奋。但他们两个人确实在同一时间都想到了同一个人,就是已故的大都督高敖曹。

    高澄想到高敖曹时心里甚至觉得有种心灵感应。高敖曹死于河阴城外,河阴失守又再度夺回,高澄在冥冥之中仿佛承接了天意,一种从未有过的平治天下之志清晰地在他心里显现出来。

    而侯和却记起他在河阴城外受命去与大都督高敖曹传话,因拒死而怠命之事。这河阴城尤其让他觉得阴森恐怖。

    而最感慨万千的却是高澄的苍头奴刘桃枝。河桥之战时,他原本只是高敖曹麾下一兵士而已。机缘巧命受大都督临终重托,后来又奇遇连连终能到大将军高澄身边成为心腹。但他心里一直念念不忘的就是给大都督高敖曹报仇。再度到河阴,这心思就更是在心里冒出来,挥之不去。

    高澄入了河阴城,等待火烧河桥的陈元康入城。陈元康带人进了河阴县衙,当日高澄中箭疗伤之处,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斥候送消息来说,西魏大丞相宇文黑獭已经带着残兵败将往洛阳方向去了。

    高澄下令,疾追宇文黑獭,定要生擒之。(。)

第四十章:保命匹夫() 
火海终于被甩在身后了,天色也渐渐显亮。

    赵贵在马上回身扫视,这时才能完全看清楚,跟在身后的兵卒大致估计也仅数百而已,而且个个都被火烧得衣裳破烂,满面灰黑,甚至是披头散发,完全是散兵游勇,哪里还像是大魏的六军劲旅?

    这点兵力,而且又刚受了重创,赵贵实在是对这些兵卒没有了信心。他猜想高澄一定会派人来追,若不及早赶到洛阳,只怕真是性命难保。

    两魏之战前后数次,两方都有胜有败,危急的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但是这么真实的危险还真的从来没有过。

    烟尘弥漫的郊野荒草凄凄,宇文泰带着西魏军向着洛阳的方向狂奔。这时天慢慢阴上来,乌云越来越浓重。过了不长时间,居然下起雨来。昨夜刚被火烧的西魏军,这时又被暴雨倾盆浇来,个个苦不堪言。

    雨大得好像是大盆大盆的水直接从天下泼下来一样。在雨幕里什么都看不清楚,甚至都不能肯定是不是走对了方向。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路上就泥泞不堪。西魏军的残兵败将在满是积雨的泥路上跋涉,深一脚、浅一脚,行走非常艰难。

    没有任何的防雨用具,就是宇文泰也一样被大雨浇得遍身无一干处。尤其这雨还是深秋里的冷雨,真把人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冷透了。这天气和前两天的闷热完全不同。此时再想起来前些日子阳光灸烤简直就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望了。

    不只人难行,马也难行。马蹄打滑,大宛马在泥泞中驮着宇文泰费力地一步一步向前。宇文泰这时浑身上下无一干处,连靴袜都已经被灌入的水湿透了。他在大雨中睁大眼睛,努力辨认周围景物,雨水在他面颊上肆意横流,他几乎就要睁不开眼睛了。

    赵贵想,这时真要是东魏军追来了,根本不用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把他们全部生擒。这雨这么大,倒还不如先找个地方暂避一时。想必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至雨停再走反而更好些。

    “主公!”赵贵提马上前,追上宇文泰,“雨太大,请暂避一时。”

    宇文泰倒是听明白了,可他没说话,眼睛四面环顾。四周都是一片郊野,并没有丘陵,只有稍远处有一片树林,或可暂避。但宇文泰犹豫了。这雨太大,在树林里避雨本来就不现实。而且真要这时候东魏军来了,西魏军全在树林里,东魏军必会包抄,那不是坐以待毙吗?

    “主公,人困马乏不能再走了。”赵贵劝道。他和宇文泰想的略有不同,觉得这个时候如果把精力耗费尽了,那才真的是死路一条。洛阳尚路远,不是一息之间便可至的。

    “元贵,雨小了。”宇文泰抹了抹脸上的雨水。

    果然,雨是小了。既然雨小了,就更便于赶路。当然,也更利于东魏军追击。反正赵贵是无话可说了。

    “丞相!丞相!”队伍后面传来惊慌的呼喊声。“东寇追来了!”

    没想到东魏军来得这么快,赵贵顿时有种心沉到底的感觉。但是,骠骑将军赵贵,立刻抽出腰下佩剑,反倒是豪气顿生。既然左右是一死,不如拼死以抗东贼。

    宇文泰这时也抽剑在手,怒喝道,“区区东贼,有何可怕?杀之便可。”

    原本有些慌乱的西魏军见丞相和骠骑将军皆如此不惧不畏,总算是勉强安定下来。

    果然便听到了喊杀声,而且听声音就已经近在眼前了。宇文泰举剑便向提马返回去迎战。

    “主公下马!”赵贵却忽然拦住了他。他在灵光乍现之间突然有了主意。

    “元贵有何计策?”宇文泰虽未下马,但也明白赵贵必是有了什么主意。

    喊杀声越来越近,没有时间再犹豫、迟疑了,赵贵把所有的顾虑都抛开,自己先翻身下马,然后一把扯住了尚在马上的宇文泰,用力将他扯下马来。赵贵用了他最大的力气,宇文泰身上穿着明光铠,行动不便,生生就被他从马上扯下来而摔落在地。

    赵贵顾不上扶宇文泰起来,他先一把将宇文泰头上的兜鍪摘下来,奋力便扔出很远,任凭那兜鍪滚落泥水中,看都不再看一眼。然后又把宇文泰一把拎起来,等他站直了身子,赵贵便动手动脚地去为他卸甲。

    “元贵!东贼至矣!”宇文泰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大急。

    赵贵这时动作粗鲁,手脚颇重,根本顾不上回答他的话。他叫了兵卒上来帮忙。终于迅速地把宇文泰身上那数十斤重的明光铠脱卸下来。赵贵吩咐兵卒去藏远些,甚至把马都牵远些藏起来。

    这时的宇文泰完全就换了一个人。发髻凌乱得完全没有了形制,几乎就是乱发覆面。身上只剩袴褶,也是又破又脏。赵贵打量着犹嫌不足,上去扯着宇文泰的发髻又弄得更乱些,宇文泰的发髻马上就散了,完全就是披头散发,连面目都看不清楚了。

    袴褶是够破烂了,赵贵还算满意,但他盯上了宇文泰的双脚。

    “给丞相脱靴!”赵贵一把按住了宇文泰,同时吩咐给兵卒。赵贵看兵卒犹豫不前的样子,立刻怒喝道,“休要多问!”

    这时宇文泰也不再问了,显然是他心里明白了。只是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心情。

    赵贵这时自己也让兵卒帮着,手忙脚乱地丢盔卸甲。等到他也收拾好,吩咐兵卒把马和盔甲藏好,猛然就听到一个厉声大喝,“大将军在此!尔等西贼,还不快说宇文黑獭藏于何处?”

    “大将军”这三个字清清楚楚地灌入了宇文泰的耳朵里。是高澄来了!他立刻就明白了。这时雨已经变成了微雨,他完全能看得清楚,果然一位头戴兜鍪的银甲将军已经提马到了眼前,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一双绿色的眸子目光锐利,不是高澄还会是谁?

    那厉声大喝的人是高澄的苍头奴刘桃枝。说是苍头奴,其实刘桃枝的身份远不是一个家奴那么简单。也没有人敢真拿他当个苍头奴。跟着大将军西征,刘桃枝自然是不会对战场有一点的陌生感,怎么说他也是经历过河桥生死之战的人。

    要说刘桃枝恨侯景在大都督高敖曹危难时不救,那么他同样也恨宇文泰及最后斩杀高敖曹的柱国大将军李虎。对于整个西魏军,刘桃枝都是痛恨的。他知道昨夜大将军命陈元康将军纵火焚河桥,自己又夺了河阴城,宇文泰生死必在其中。

    既然没有人找到宇文泰的尸体,以确定他的死讯,那么宇文泰就是没死。知道了西魏军败兵欲逃往洛阳,大将军命陈元康将军守河阴城,自己亲率兵来追,必要找到宇文泰。刘桃枝也恨不得能亲手生擒了宇文泰以告慰大都督在天之灵。

    然而眼看着眼前这几百个狼狈不堪的西魏军士卒,高澄和刘桃枝都失望了。这根本就是已溃散的都不成样子的逃兵,惶惶如丧家之犬,连个领军的将佐都没有,哪里有宇文泰的影子?

    刘桃枝见无人回答他,又怒喝道,“宇文黑獭究竟在何处?”他一边喝问,一边用剑尖指向了身边的西魏兵卒。

    高澄的眼睛同时在几百人身上逐一扫过。

    “丞相岂能在此坐以待毙,早走脱矣!”西魏兵卒这时人人不畏重兵利剑,纷纷说道。

    高澄心里是不抱希望了。

    刘桃枝却逐一细看。他一眼看到了宇文泰,见他立于那里一动不动,虽然赤足乱发,衣裳脏破,但那处惊不变的样子让刘桃枝觉得他很异样。关键是,为什么有几个西魏军兵卒往他身前涌?

    赵贵这时看出来情势不对,他忽然几脚踹开那几个欲护着宇文泰的兵卒,然后抡起手里的马鞭,狠狠向着宇文泰抽了过去。口中怒骂道,“奴才,丢了我的马,还敢活着回来?”又向那几个兵卒怒斥道,“尔等若再为他请命,我将尔等一同杀之。”

    这一鞭子下去,宇文泰立刻就皮开肉绽了。赵贵真是用了实足的力气,下手真是其狠无比。

    宇文泰被抽得倒地,整个人都滚在了泥浆中,这下便是满头、满身、满脸的污泥。

    “尔一匹夫,命如草芥,竟敢开丢我的宝马良驹,真是自求死也。”赵贵追上来,转身护在宇文泰身前,以背对着高澄和刘桃枝,举起手里的鞭子连连狠抽下去。

    几鞭子下去,宇文泰就已经满身是血,甚至脸上也是鞭痕。他仿佛是承受不了这重重的鞭子,痛苦地蜷缩在泥水中,来回翻滚,但就是不说话。

    高澄见远处有动静,这时提马上来。听赵贵连连怒喝,他凭声音认出了赵贵,问道,“莫不是元贵兄?”

    赵贵听到身后高澄的声音,知道他已经过来了。索性转过身来,挺身上前,对着马上的高澄笑道,“大将军别来无恙?不想又在此相逢。”他将仍蜷在泥水中的宇文泰不着痕迹地挡在了自己身后。

    赵贵坦露了自己的身份,这时反倒镇定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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