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周围吵成一片,心急的甚至伸手去抓这医官的衣服,那张医官微微苦笑,好在他也不是新手,这种事见得多,当即摆动双手,大喝一声:“住口,要活命的,就听我说!”
果不其然,兵士们迅速安静下来。
这是个诀窍,在医官们中间流传的很广,随军的时候,无论遇到什么事。千万别去轻言细语的解释。让这些兵士安静的最好办法。便只需一句话:要活命的,听我讲!
因为这个最实在!
那医官目光扫过所有将士,最后落到了吴兰的身上,微微上前一步,淡然地说:“吴将军,雷将军的命是保住了,但受伤很重,若不能得到好的医治。随时都有危险,依本人意见,这前线大营内不具备好的条件,要尽快将其送回后方。我的两个副手还在里边善后,待他们出来后,你们才能进去,在下就先去看望别的伤员了。”
说完,也不等吴兰说话,径自大步离去。
将士们顿时让开一条路,恭敬地看着他。在军中,最让这些桀骜不驯的战士们敬畏的。便是医官,往往便是被骂上几句,也不会动怒,反而腆着脸去讨好,毕竟谁还没个受伤的时候,若得罪了医官,哪有好果子吃。
吴兰在听了医官的话后,神色显得有些凝重,很快吩咐了一小队兵士,让他们晚些时候就送雷铜返回后方。
他本来想看雷铜一眼,可见里面的人久久都没有出来,他又有要事,不敢过多的停留,交代了番,便先行离去,只是眼神不经意间看向中军主帐的方向,却是怨气重重,若是侧耳倾听,还能听到些抱怨之词。
“哼!李严这个胆怯之徒,比起典将军、徐将军、颜将军差远了,若三位将军在,哪能让我近卫铁骑受此等委屈!”
他指的当然是徐盛、典韦和颜良,可惜这三个近卫军团的主将和副将如今远在交州,身负重任。
可再抱怨也没用,在军中,主将的决定就是一切,特别是两军交战之时!
深夜时分,吴兰将军营的防备事务全部安排巡视之后,这才回到自己的营帐,只是那眉头却始终紧皱。
“吴将军!吴将军!”
突然,帐外传来一阵呼唤之声。
吴兰随之起身,大步走出了帐外。“何事?”
那兵士一路小跑过来,顾不得喘气,急声拱手道:“吴将军,李将军让你立刻去其营帐,说有要事相商!”
“难道李将军想通了?决定出兵?”
脑中念头一闪,吴兰已是大喜,顾不得整理衣冠,已是飞驰奔去。
来到主帐内的时候,只见李严气定神闲,并非如傍晚见面时那般忧虑,正悠然地端坐着。
“李将军可是决定出战?”吴兰心直口快,激动地道。
“不错!”李严笑着点点头。“本将军已决定明晨出战。”
“真是太好了!”吴兰瞬间兴奋起来,毫不掩饰地流露在脸上。“李将军放心,你与臧霸激战时,末将定然死死敌住魏续,哪怕是死,也会拼力一战。”
“不,你理解错了,我们并不是要勇斗,而是设局捉拿敌将。”
“设局?”吴兰愕然。
“不错,设局!”李严点点头,顿了片刻,却是面不改色地说:“并且,不是我去战臧霸,而是你去!”
“我去?”
吴兰瞬间脸色一变,他与雷铜的武艺也就在伯仲之间,他略微强些,但没有明显的优势,从今晨之战看来,那当然是爽个透心凉!
“当然,不是要你与其死拼,而是要引他入伏!”
“李将军,末将可曾得罪于你!”吴兰听其说完,几乎是咬着牙根儿蹦出这么一句。
他又不是傻子,哪里会没有想法,今日臧霸的武艺谁都看到了,他的武艺,李严应该也清楚,可如今却仍然让他去敌住臧霸,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命令,他吴兰不怕死,上阵厮杀绝不含糊,可让他去战臧霸,甚至要引对方入局,根本就有送死之嫌。
石头落水,那多少还能掀起浪花,而他战臧霸,很可能与雷铜的结局一样,水中放屁,最多冒个泡!
“诶!吴将军多想了。”李严面色不改,保持着温和的笑容。“阁下去战臧霸,我去敌住那魏续,乃是为了麻痹敌将,毕竟今日你与魏续交战,那臧霸多少也对你有些知晓,见你出战,会以为是不自量力,那时即便吴将军脱身回阵,其也必不心疑,而本将军今日与臧霸相交,乃是棋逢对手,稍不注意,恐怕会流露出破绽,让其不敢追过来。”
吴兰瞬间面色死灰,双眼直直地盯着李严,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那番鬼话天知道是怎么回事,分明是李严自己担心臧霸武勇,若是出战诈败,恐有失手之危,所以让他去顶上而已,反正即便他无法完成任务,当场阵亡,臧霸也必然振奋,随之追过来,到时李严稍微一退,就可使其入瓮。
“将军此举,就不怕主公知晓吗?”吴兰闷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出言。
李严闻言,脸色也变得不是很好看,逐渐冷了下来:“吴将军此话何异?难道我从大局考虑,还有错?你我皆是战将,为主公效力乃是天经地义,此法最好,如何不能实施?”
这番话说的吴兰哑口无言,毕竟李严这不是阴谋,这是阳谋。
因为从战术本身来说,这样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吴兰出阵,无论生死,此计必成,而李严出手,若不小心谨慎,却有失败的可能。
可在战术之外,还有人心,大家身为同袍战友,若是自愿,那是忠贞义气,可活活被对方当做棋子去送死,谁的心里会好受。这在任何时候都是个不成文的潜规则,有时候最好的战术不一定就要实行,但现在李严显然更考虑自己。
吴兰脸色苍白,嘴唇颤抖,嘴巴张了张,却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李严的战术,没有错!
“好了,这是命令,吴将军去休息吧!养足精神,明日与臧霸决战!”李严似乎不想多说,挥挥手。
吴兰愤怒地望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待其走后,李严并未在乎其愤怒,径自喋喋自语:“吴兰若是抗命,便是死罪,其没有选择,唯一躲避的办法便是叛逃,可以他对主公的忠心,是绝不可能叛逃的,况且其全家老少都在襄阳。”
说完,他略微叹息一声,颇有些无奈。“吴兰,你怪不得我,大家都是效力主公,都是为了胜利,我可为主公欲血厮杀,但却不可能因为你而让我自己置身险地,人各有命,便看天意吧!”
吴兰怒气冲冲地回到营帐,几乎是将能砸的东西都砸了,破口大骂,连周围的将士们,都听得一清二楚,两人不合的消息,也很快传至军营的将士们中间。
可无论吴兰如何愤怒,他也没有选择,到最后已是不甘心地悲哭,嘴中念叨着王旭。
“主公,吴兰并非胆怯,为主公赴死又有何妨,可吴兰此次实在是冤啊!这口气如何能咽下!”
他热泪盈眶,发泄着心中的凄苦。
可独自发泄过后,他还是平静下来,作为久经沙场的宿将,他明白如今没有选择,若想争取一线生机,便只能迅速调整自己,让身体处于巅峰状态,不然那可真是一点活路都没有。
很快,他收敛起自己的情绪,盘膝而坐,开始调整自己的内息,尽管危机重重,可他还是必须面对……
次日清晨,李严点齐自己的两千特殊亲卫,并一千近卫铁骑,杀奔舞阴。其余一万步卒和四千近卫铁骑则固守营帐,由他的亲信裨将率领,坐镇大营,以为策应。
因为李严是朱雀军团的副将之一,所以他是有资格带领一支多达两千人亲卫铁骑的。
路上,吴兰面无表情,对今日一战,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随着临近舞阴城,他的心跳还是不自然地加速,眼神也越加凝重!(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八章 有功无过
“咚咚咚!咚咚咚!”
轰鸣的战鼓响彻了舞阴县城外的旷野,两军将士列阵相对,喊杀助威声惊天动地,犹如天神震吼,欲震裂乾坤。
两军之间的空旷地带,两骑厮杀正烈,正是吴兰和臧霸。
至于李严所谓的与魏续一战,根本就没有发生,那魏续恐怕也曾与臧霸交流过,知道不敌李严,所以根本不曾叫阵,而以李严那性子,又不是闲得发慌,哪会没事儿找事儿,反正这点小事,对于整个计谋没有影响。
可他倒是没事儿,场中激战的吴兰却很有事儿。
此时两边已经战了四十余合,吴兰越加不敌,险象环生,脑中更是千思百转,指望迅速脱身,将臧霸引到预定的位置。
战前李严就已经对他说过,只需将臧霸引到靠近本阵的一处空旷地带便可,言那里已经做了万全的安排。
“嗤!”
吴兰的肩甲破碎,被臧霸的枪尖割裂,劲力震飞了那一块甲片。
臧霸精神大震,心知他已经快招架不住,手上越加凶狠,枪影中澎湃的气劲,光是远观便足以让人心惊肉跳。
“吴兰,念你有些本事,不如降我,可免一死!”
“哼!”吴兰冷哼,并没有精神去言语,拼命招架。
可越打心里却越寒,因为他无论怎么拼,也难以摆脱臧霸,更别说引向那处指定的位置。远处位居本阵的李严,完全不为所动,只当看不出两人打成什么样。装模作样地对着身旁的传令兵不停耳语。似乎在做着战术部署。
“铛!”又是一声爆响。不是兵器交击,而是吴兰的护心镜破了,好在他以兵器阻挡了下,卸去了部分力道,不然即便是精良的护心镜也挡不住刚才那一击,必然是个透心凉。
可或许是上天怜悯,他的运气不可谓不好,这一刺。臧霸先是为其所挡,随后又正中护心镜,招式变形不说,还受到极大的反震力,不自然地迟缓了下,战马也随之侧身疾走了几步。
反之,吴兰的战马则因为那股力道,往相反方向不住急退,刹那间,两人之间就出现了一个空隙。
此时的吴兰哪还有力回击。急忙借势狂奔,臧霸反应过来。反手一枪横扫,却终究慢了一拍,枪尖划破吴兰背部的铠甲,看见其内被割开的血肉翻卷,端是可怖,人却疾奔而去。
吴兰身上多处伤痕,再加上力竭,此刻已经有些昏沉,可求生的意志,还是支撑着他催马狂奔,眼睛里只盯着李严指出的那处位置,对他而言,这也是最后的机会。
臧霸哪肯罢休,拔马急追,仅仅只落后数米,哪怕他只再追进一米,手中的利刃就足以杀死吴兰。
这一刹那的形势堪称千钧一发。
“到了!”
吴兰的脸上露出一抹神采,因为他成功奔到了预定位置。
臧霸可不知道这些,他现在只是一门心思斩将立功,毕竟此时距离成功只是一步之遥。
突然,李严爆发出一声惊天巨吼:“拉!”
几乎在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时,六根绳子突然从土层下弹起,绷得笔直。
这六根绳子的其中一头此时正握在本阵的军士手中,他们正疯狂跑动,死死拽着绳子不放。
而绳子的另一头,则连接着一张大网的六个边角,只见电光火石间,那大网陡然从土层中爆起,掀起草屑纷飞,将策马狂奔的臧霸,连人带马都给网住。高速冲刺之中,突然被如此网住,哪还有幸理,几乎在臧霸都没有反应的时候,人和马一起腾空,凶狠的砸落在地上,掀起尘土飞扬,那场面,着实颇为壮观。
“拿下臧霸!”
李严可无心欣赏,面色冷峻的开口。
这边早有准备的骑兵不用吩咐,就已经急速驰去,片刻后就将臧霸团团围拢,并且将其摔落到远处的武器也给收起。
此时臧霸早已是摔得迷糊不清,口喷鲜血,丝毫不能动弹,这还是因为他身体强健,劲力过人,不然刚才那一下,骨断筋折都是轻的,那种高速之下被突然网住,腾空飞出砸在地上的威力,与被巨石硬砸了一下,区别不算很大。
这也正是李严想到的对策,前夜在对吴兰下令的同时,他便已经派人连夜赶制了厚实的巨网,借着夜色,到舞阴城外布置。
巨网的上面因为铺着薄薄的土层和杂草,所以看不出什么端倪,再用绳子连接巨网,直接绵延到本方阵地,同样先埋在土层下,当然,事前李严就已经计算过,自己的军队大致会行进到什么位置列阵,如此此计便成。
今晨刚至城外,当臧霸正带着兵马从城内出来列队时,他已经让数十名兵士去握住那些藏在地上的绳子,直到吴兰奔过巨网上方,臧霸追到巨网上,兵士们才奋力一拉,如此一来,臧霸当然是人马合一,上演了一幕空中飞人的惨剧!
这个小手段虽然称不上什么大智慧,但想法颇有些天马行空,出人意料。至今为止,从未见人用过,谁能想到两军阵前,武将单挑的时候,竟然会发生这种事,只是虽说卑鄙了些,可效果真的很好。
刚才那一幕说来长,实则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敌阵的魏续反应过来时,臧霸已是被巨网裹着,飞快地拉回阵中。
魏续大惊失色,匆忙大吼:“众将士杀啊!救回臧将军!”
李严此刻擒了对方主将,哪还手软,当即挺枪高呼:“众将士随本将军破敌!”
轰隆隆!
两军铁骑犹如一大一小两股浪涛,凶猛地涌撞到一起。
不得不说,李严虽然自私了些,但本事却真的有,不但他自己第一时间杀奔魏续,各部骑兵按照其之前的部署冲锋,也产生了奇效,显然他昨日和今日已经看出对方列阵的薄弱之处,早有安排,胸有成竹。
魏续与其相交数合,自觉不敌,便借着军士掩护,避开了与他的交战,一心引领士卒厮杀。
李严也不追击,从容地杀入敌阵,不时传出一道道命令,由身后的掌旗官挥动大旗,指示如何攻打。
此时,李严卓越的军事才能得到体现,激战不久,魏续率领的精骑已是死伤惨重,况且主将被俘导致其士气低落,眼看便要溃败。
臧霸刚才那一幕,本就让魏续有些心慌意乱,此刻明显不敌,他也没能多想,只是条件反射地下令:“撤!撤!”
“撤?”李严愣住了,但随即便是“哈哈”大笑!
他明白,此战彻底赢了。
开玩笑,如今这个局面敢撤?两军正缠战,城头的弓弩手根本无法起到压制的作用,如此一来,魏续带着兵士撤退,岂非直接将敌军引入城中,哪里来时间关闭城门?
这个时候,魏续仅有的选择,便是两条路,一条,他自己丢下所有士卒,跑回城去,关闭城门,任由城外这些精骑被绞杀。
再一条,便是誓死突围,争取冲出去,然后摆脱缠战,绕到其它城门入城,那时城头有弓弩手压制救应,方可脱险,可此法却非常凶险,特别是魏续本身无法敌住对方将领的情况下,更是艰难。
可惜魏续方寸大乱,出于本能,选择了错误的方法。
若不这么选,此地还有一线生机,即便他死或被俘,那么舞阴城暂时还不会失守,虽说主将、副将先后遇难,舞阴城破已是必然,但城内的兵士,还可以在其它将官的组织下,尽可能降低损失,死守待援也好,组织撤退也好,终究不会败得那么惨。
半日后,舞阴城破,曹军伤亡千人,俘虏近三千多,余者逃散,只有魏续带着数十亲兵从北门逃离。
从结果来说,李严此次战绩不俗,只是过程嘛……
吴兰见到大军胜利,心里也松了口气,只是却再没有与李严多说一句话,除非必要的通报,根本不想与其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