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蒋琬停顿下来,目光凝重地看着刘敏。“所以,你这里是最大怀疑目标,不管事实究竟如何,至少你只有先做,才能谋得那一丝生机。”
刘敏经过这么一番疏导,已经找回了希望,疾声拜谢:“多谢表兄点拨!”
“不用,速速清查才是正事!”蒋琬摆摆手,随之皱眉道:“此时发生得蹊跷,老蛮王决定传位是近段时间的决定,甚至根本无需找你商讨,决定了就可直接上报将军府,请求批准册封。”
“他过来找你,应该是因你们多年相交,所以临时起意,借用你这里来探探我荆州的态度,所以不可能有人早早便在你这里安插细作,若非这次巧合,岂非毫无意义?”
“所以,应该是蛮族那边漏出传位的风声后,才随之出现的奸细,不知你近段时间,可曾招买新仆人?”
刘敏也是急速思考,但很快摇摇头:“没有,这府中仆人都是跟随我多年,上次招买仆人也是两年之前的事,而且每次招买仆人都是要严格审查其来历的。”
“如此说来,若真是你这里泄露了消息,那就是老仆人了。”蒋琬眼中精光闪烁,沉凝半晌,才突然说道:“老仆人才好办,说明泄露之人绝对不是死士,那么最大的可能便是受到威胁或者被人收买。”
“你将你仆人的所有来历资料给我,我帮你查他们家中境况。至于你,则暗中观察府中每一个仆人,看看有没有人是易容假扮的。另外,暗中轻点仆人数目,看是否有人混淆视听!但你要记住,务必在暗中做。”
“表兄放心,弟明白!”刘敏此刻终于恢复了护蛮族都督该有的精明,想了想,便回头看向此刻唯一跟在身旁的老仆:“福伯,你从小看着我长大,我目前最信得过你,便劳烦你帮我暗中轻点仆人数目,可好?”
“主人放心,老奴定效死力!”这福伯说完,犹豫了一下,却是突然出声道:“其实那日蛮王前来,曾在期间出入过主人书房所在院落的人,老奴全都知晓。”
“噢?”刘敏一怔,随即面露惊喜,疾声道:“福伯,你怎么知道的?”
福伯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轻声道:“主人忘了,这么多年,每次有贵客前来,除非老奴不在府中,便都是老奴亲自接待的吗?说起来,老奴其实也在怀疑之列呢,不过没事儿,老奴跑不了,主公查我便是!”
刘敏立刻摆手:“福伯这是何话?您侍奉父亲到我,好几十年了,从未出过任何差错,就连我也是您带大的,从小教我读书写字,算是我半个父亲,信得过。”
闻言,那福伯却是莞尔一笑,意味深长地摇头:“军国大事,生死存亡之秘,皆容不得半点差错。老主人在世时曾经说过,最不可能发生的事往往最会发生,所以主人莫要如此,如今这等大事,该查便查,谁也不可放过,老奴更不会有半点怨言。”
他话音刚刚落下,蒋琬已是止不住地失声赞叹:“福伯这等忠智之人,却甘愿屈居刘家为仆,真是刘家之福!”
“蒋太守过誉了!”福伯谦逊笑道。
刘敏更是非常感动。“福伯,这么多年,刘家欠你的!”
“不欠!不欠!”福伯乐呵呵地摇了摇头。“老奴年轻时被绿林恶侠追杀,命都是老主人保下的,老主人与您待我更是不薄,为我安了家,使我能生儿育女,儿孙满堂,该是老奴欠刘家大恩才是。”
说完,福伯也不欲再多说,躬身一礼:“既然如此,老奴便先退下查探了,还望主人记住老奴的话,谁都要查,千万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至于那日曾出现在主公书房附近之人,因涉及主人家眷,待排查了外贼潜入之后,老奴再一一告知。”
刘敏这次没有再说,深深对着福伯也行了个大礼。
待看着福伯的身影远去,蒋琬这才回过头来。“刘敏,听福伯的劝诫,每个人都要查,哪怕是你的妻妾儿女!”
“若消息真是从你这里传出,你又确认没说给任何人听过,那么必是有人窃听,你将仆人的来历资料给我,我为你查外面的情况!”
“多谢表兄!”刘敏拱手一礼,随即无心拖沓,心急火燎地带着蒋琬赶往书房……
第五百一十七章 内贼与外贼
“嘿诶!山草青幽水长流哟,嘿,地里黄!农夫下地汗水流哟,嘿,妇织纺!门外少女赶鸭过,身后满是少年追诶,嘿,一二哟……”
田间的高歌充斥着浓浓的乡土气息,百姓用歌声来释放着活力和快乐,也记录着他们的生活和身边发生的趣事。
大路上,数匹骏马迈着小碎步前行,四男一女,个个衣着光鲜,气质不凡,正是奔赴宁远县的王旭一行。
“婉清,当初我们初到零陵的时候,哪里有这番景象,如今一看,百姓们高歌务农,幸福溢于言表,看来我们的付出果真是值得的!”
闻言,凌婉清顿时千娇百媚地翻了个白眼,打趣道:“主公,奴家看你不是在注意田间,而是在注意那首歌!”
王旭一怔:“嗯?这话怎么说?”
凌婉清掩嘴轻笑:“不是有少女赶鸭从门前过吗?主公在意的,恐怕是那少女在哪儿吧?山野间的少女清丽淳朴,很对你胃口不是吗?”
“好啊!你竟然敢这般挤兑我。”王旭迅速反应过来,拍马靠近,伸手抓了过去。
凌婉清“噗嗤”一笑,修长圆润的双腿猛夹马腹,电光火石般窜出,躲过那袭向自己娇躯的魔掌。
王旭一手落空,立刻大笑着狂追,两人眨眼间已在大路上策马追逐玩闹。
典韦、黄叙、廖化三人目睹这一切,都不自然地露出笑容。随行在后。
看了半晌,廖化有些好奇。忍不住出声询问:“典将军,主公平日里都是这样平易近人的吗?”
“啊,对!”典韦点头,转头看了看廖化,笑道:“除了商谈公事,或者在正式场合,主公都不太在意礼节,但千万要分清楚。若是有些情况下违了规矩、误了正事,主公的怒火是很可怕的。”
“末将明白!”廖化明了地笑道。
黄叙也不太了解王旭,听着二人对话,不知怎的,突然压低声音问道:“典将军,那主公是不是很好女色?”
“嗯?哈哈哈哈……”典韦先是一愣,随即大笑不止。回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这凌统领虽说是谍影统领,但毕竟是女子,主公这……”黄叙迟疑着说到这儿,尴尬地不再说下去。
典韦听明白了,憨厚地笑笑:“这个我也不知道,若说主公好女色。但主公小妾还没我多。若说主公不好色,也不是,当年为了蝉主母,可是深夜闯过皇宫,而且当年与颜大妹子。那也真是不管旁人目光般嬉闹。”
“闯皇宫!”黄叙和廖化顿时惊呼。
“那有什么稀奇,现在的皇宫还被别人睡了呢!”典韦大咧咧地说。
“这倒也是。世道混乱,朝廷威信大减!”廖化接口道。
黄叙却是沉默不语,片刻后迅速转移了话题:“典将军,听说几位大小主母都是国色天香,世间佳人,不知究竟有多美?听百姓间传闻,神乎其神的!”
“那不是传,是真的!”典韦立刻纠正。“几位主母都是当今世上最美、最奇的女子之一!”
“噢!我只见过主母,小主母没见过。”黄叙闷了闷,又突然自语道:“我觉得还是主公之妹王鹂最漂亮,谁都比不上,就是主母也比不上!”
典韦罕有地斜了他一眼,粗着嗓子笑骂:“你小子,那是你未来妻子,你当然觉得最漂亮。”
“典将军怎么知道这个?”黄叙惊愕。
“你怎么比我还笨?主公嫁妹妹是多大的事儿?荆州文武间哪能不迅速传开,我连红礼都准备好很久,就等着喝喜酒了!倒是你怎么不多努努力,这都拖多久了?”
听到这话,黄叙顿时有些沮丧,叹道:“我也想啊,可王鹂说要再多陪陪父母。”
“那倒是应该的!”典韦点了点头,看着前方王旭和凌婉清越跑越远,不由接道:“别说了,快追上去,别出了什么事儿!”
“嗯!”
黄叙与廖化应了一声,随之加快马速……
因为有些年没回零陵,王旭虽然忙着赶路,但还是在沿途多看了看故地,这是他当年真正意义上的起兵之地,感情自然浓厚,只是短短几年已是今非昔比,道路通达,变化显著,让其升起很多感慨。
不日,五人悄悄抵达宁远县,没有通知任何人,寻到一处可供住宿的酒楼,便包下一个单独小院住下。
典韦等人不解,忍不住出言询问:“主公,为何不通知军师?”
王旭在不紧不慢地清洗过脸后,才笑着说:“一,郭嘉已经能稳住战局,压制蛮军,不需我参与。二,此次蛮族之事,最重要的是我与沙摩柯交流,而交流的前提是查出真相,我若出现,将使得那些阴谋分子躲藏起来,不易查找。”
其实他还有一点没有说,那便是多给刘敏一些时间!
这刘敏治理蛮族多年,有很多功劳,如今天下大乱,正值用人之际,王旭并不想杀他。
可若现在现身,只能立刻杀头,毕竟那错犯得太大,就算想保,也没个借口。如今全荆州都在看着,不严厉处决,那将来所有官员,都觉得犯了如此大错都没撒事,谁还畏惧犯错,真要杀人的时候,已无法服众!
而他也相信,郭嘉是能够明白其心意的,必然会给刘敏一个机会,一个在他现身论罪之前,立功弥补的机会。
在酒楼安顿下来后,王旭也不急着忙活,而是让凌婉清第一时间去联系谍影在这边的人员,先摸清局势……
刘敏并不知道他的到来,仍然倾力在府中排查。争取着一线生机。
他挨个把府中仆人都仔细看过一遍,确认没有易容混进来的人后。又以各种借口将家人都一一叫来查过,这才放弃。
而老仆福伯的暗查也很快,悄悄清点府中人数,直到确认一人不多一人不少后,还假借刘敏丢失祖传宝物为名,发动全府仆人将府邸翻了个底朝天,可仍然没有多余的人冒出来,最终不得不相信。确实没有外人潜进来。
两人彼此配合,花了一天时间,总算确认是府中自己人所做。
深夜,刘敏将福伯叫进书房,两人在桌案两边对坐,却什么都不说,而是在桌案上放起一张绢帛。各自手握一支笔,显然是以手写来交流,避免有人偷听。
摇曳的烛光照耀着两人沉默的脸颊,显得有些压抑。
刘敏率先写上:“外贼排除,必是内贼,那日老蛮王来此与我交谈之际。有哪些人接近过书房所在院落?”
福伯也很简洁,快速书写出一手好字。“七人!我,奉茶丫鬟留香,扫地丫鬟翠竹,修剪花草的刘安。主人平妻何氏,爱妾张氏。主人妻弟、护卫头领何浩!”
看到这些名字,刘敏很久都没动,静静地看着绢帛,良久才叹了口气,提笔疾书:“你觉得谁嫌疑最大?”
福伯看了看刘敏的脸,最终还是毅然写上两个字:“何浩!”
刘敏虽然也有些猜测,但当这两个字出来时,手却有些颤抖,此人既是他亲信,也是妻弟,相知多年。几度提笔也写不下去,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才调整过来,轻轻写下潦草的两个字。“为何?”
“我曾看到何浩走进书房所在院落,后来慌慌张张走出。”
刘敏没有发表意见,只是写上:“余者排序!”
“妾二,留香三,翠竹四,刘安五,妻六,我另算!”
随着写到这里,刘敏心中已经有底,终于开口说话:“福伯,那麻烦你了,先回去歇息吧!”
“诺!”福伯恭敬地应了一声,随即关心道:“主人也别多想,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说吧!”
“我知道!”刘敏点了点头。
“啪”就在这时,寂静无声的院落里,突然传来一阵石子撞到墙上的声音。
“谁!”福伯一声怒喝,年龄虽然不小,但身手奇快,一个窜步已是奔出书房,刘敏拔出墙上佩剑,也随之冲了出去。
可福伯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连个人影都没。
追查一番,看出那人是在两人结束谈话前,就已离开书房附近,只在院落边缘碰巧踢到一颗石子。
附近搜寻一圈无果后,福伯才回到了书房门前,看着满脸焦急的刘敏,脸带愧色:“主人,抱歉!”
“无妨!”挥挥衣袖,刘敏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焦虑地道:“福伯,以你的武艺,此人近在咫尺却也没发现,看来此人很不凡,府中没有这么厉害的人!可外人能潜伏进我府中,却无护卫兵士发现,实在不可思议!”
福伯脸色有些难看,喋喋自语:“此人武艺超凡脱俗,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堪称凤毛麟角,只是不明白他是怎么避过兵士发现的?外边可是围着一层又一层的兵士!”
“哎!”刘敏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说这样的人,白天能偷听到吗?”
福伯当然明白其指的是那天之事,顿时摇头:“主人放心,大白天他不可能避过护卫士兵,也不可能潜伏进来,那不是凡人能完成的。今日能潜伏在那里,恐怕也是用了特殊的手段。”
“那就好!”刘敏安心地点点头,随即摆手道:“那便不管他,还是寻出传家宝跟要紧!”
福伯知其意有所指,当即点头:“那主人且早些安息,老奴告退!”
“去吧!”
看着福伯的背影远去,刘敏陷入了沉思……
第五百一十八章 一张画像
宁远县府偏门,两个荆州兵士排成一列从府内走出,抬头挺胸,步伐一致,脸色严肃。
守门甲士的长戈顿时落下,一个身着屯长制式战甲的人出声喝问:“哪支部曲的?怎会在府中?”
“禀报屯长,属下乃第三二五屯刘屯长麾下,奉命送些盐进府。”
那屯长眉头一皱。“三二五屯归属于几曲几部?”
兵士面不改色,应答如流:“归属一一五曲,第七十八部!”
“口令!”
“五溪蛮王!”
听到这里,那屯长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语气温和下来。“弟兄们辛苦了,快回去复命吧!”
“诺!”
两名兵士齐声应答,随即踏着整齐的步伐走出偏门,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可刚转过一个拐角,两人却是突然飞奔而去,几个转拐跑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
片刻后,王旭抱怨的声音响起:“典韦,你这家伙,以前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越来越不行了,差点被那刘敏发现!”
“这战甲太不合身,挂到了!”典韦压着声音解释。
“不行就是不行,借口还那么多,你武功比我高,就是脑子没我机灵,真是的!”
典韦满脸委屈:“这天生的,我也没办法啊!”
“好啦,好啦!走吧,但愿刘敏不会将那天的事与今天联系在一起,不然你罪过就大了!”
说着。王旭迅速将身上的衣甲脱掉,轻轻放到旁边。那里正趴着两个昏迷不醒,浑身光溜溜的汉子。“兄弟,今儿借了你们衣服,对不住了!”
两人没再说话,匆匆赶回旅店,却发现凌婉清尚未歇息,点着烛灯在等候。听到院子里的脚步声,随之打开了房门。盈盈一笑:“主公,有收获吗?”
王旭笑道:“没什么大收获,就去县府后院逛了几圈,不过刘敏已经察觉问题,应该有所发现!你呢?这么晚了不睡,谍影那边有情况?”
凌婉清面色严肃地点头:“嗯!谍影细作在蛮族内部人那里打探到,此行死去的勇士中。有沙摩柯的亲弟弟,而两人的父母死得早,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