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请问。”
“听你说,夫人死时实在是惨不忍睹,不知夫人究竟发生的是一件什么意外呢?”
“这事回想起来,我还是痛心得很。不过既然大官人问到,就请随我来,我带大官人去后厨杂事间看看。”
牛小戈点点头,于是随顾成义就往后院的一个房子走去。
这房间紧挨着后厨,一看就是个堆杂物的地方。
牛小戈心想,这顾夫人怎么会到这个干粗活的地方来呢?而且死在这里,也是太离奇了。
顾成义推开杂物间的门,牛小戈迈步进屋后才发现,这房间不大,屋子的一壁放置着几个大大的木桶。这些木桶足足有一人多高,起码可以容下两个人的口径。而散发出的酒香,已经明白无误的说明,这是庄上的酒桶。
顾成义指着那些酒桶道:“我夫人,就是因为取酒,不慎栽入酒桶内被淹死的。”
牛小戈不禁惊愕一声,这人失足掉入酒桶被溺亡,还是第一次听说,感觉这里面有好多情节似的。
“夫人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呢?”
顾成义回道:“怪只怪我贪杯,是我害死了我夫人啦……”话还没说完,顾成义就抽泣起来。
再看顾成义,似乎睹物思人,心里很难去想象夫人死去的情景,一副自责不已的样子。
牛小戈心里是满腹疑问,当然想知道这顾夫人不幸遇难的实情,就等着顾成义哭得差不多了,又问道:“顾员外也别悲伤过度了,人死不能复生……我还是不明白,这夫人溺亡在酒桶里,实在也太蹊跷了。”
顾成义看着满脸问号的牛小戈,说道:“我那日从柳州府回来,因离家两月,夫人也甚是高兴。我两夫妻当晚就在房内摆了酒菜,一起痛饮了几杯。没想到,酒酣耳热后,看着门外一轮圆月,我心里甚是高兴,一壶美酒也见了底。夫人见我兴致很高,又是夜深之际,丫鬟和仆从都已睡下了,她就没有叫下人,自己拿着酒壶就到这房里来取酒。夫人走后,我不胜酒力,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到第二日天明,才听到后厨这边惊呼声,等我来看时,夫人已经……”
顾成义又是一阵痛哭。
他又继续说道:“我一看,夫人已经溺亡在酒桶内了。”
牛小戈也不禁啧啧连声,这死法的确奇特。
牛小戈仔细观察了屋内陈设和酒桶,这些酒桶不光高,而且下面还有一个底座,就这样站着取酒肯定是做不到的,不知顾夫人是怎么取酒呢?
牛小戈问过顾成义,顾成义说夫人是在靠里的那个酒桶溺亡的。
牛小戈看出事的酒桶,那酒桶前正好搁了一个垫脚的凳子,凳子上和酒桶面前的地上,还有些干掉的酒渍,看来夫人落入桶内后,还挣扎了一阵。
牛小戈问顾成义,夫人大约有多高。顾成义约作了一个比划,牛小戈叫他喊一个跟夫人身高差不多的丫鬟来。
顾成义愣了一下,可能没想到牛小戈会提这个要求。他于是叫人去喊了一个丫鬟来。
牛小戈叫丫鬟取一个酒壶来,然后登上垫脚的凳子,去取酒桶内的酒。
丫鬟一开始也不情愿,牛小戈连哄带吓的,才好歹让丫鬟站上了垫脚凳。
丫鬟一站上去,牛小戈就发现,以丫鬟的身高来说,要取酒确实也不困难,轻松弯腰就可以取得了酒。另外也可以看出,要是顾夫人动作过大,也还是有可能一下子翻入酒桶内。
牛小戈让丫鬟下来,盯着酒桶出神的看着。
他又回头问顾成义,“当日谁最先发现夫人落入酒桶的?你把人给我叫来。”
顾成义虽然满脸的不解表情,还是让人去叫人来。
不一会,一个后厨打扮的奴仆讲来了。牛小戈问道:“你当日是什么时候发现夫人?都看到了什么?你给本官细细说来。”
那奴仆看了看一言不发的顾成义,一开始还结结巴巴的不肯说,在牛小戈催促下才讲道,那日一大早,他到后厨来取东西准备上灶,就发现满屋子的酒香,而且最里边的酒桶桶盖已取,桶壁和地上四处濺溢着酒水,就好奇的走过来看。结果就看到桶沿有一只人手,把他吓了一大跳。
好在这奴仆胆子还比较大,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将信将疑的登上垫脚凳去看,结果一伸头就看见夫人已经溺毙在桶内。吓得他一下子摔了下来,他顾不得许多,忙叫唤起来,于是惊醒了众人。
牛小戈追问道:“你说你先是看到了一只手扒在桶沿?那夫人捞起来后的仪容怎样?”
“是的,夫人死前有一只手还扒在桶沿。夫人捞出来后,除了头发散乱,其他都还整齐,只是脸上惊惧不已,想来也是在桶内几经沉浮,最后力竭……”
牛小戈又踱步沉思了一阵,问道:“你一大早来这房内,可曾看到有亮光没有?”
奴仆道:“没有任何亮光。”
“那可曾看到夫人来时的烛台?”
奴仆支吾道,自己也没注意。
牛小戈指着一个搁烛台的地方自语道:“看来,这夫人拿的烛台是不翼而飞了。”
顾成义一边道:“有可能事发第二日,不知哪个下人把烛台拿走了?”
牛小戈没理他的话,自顾说道:“但愿是。”
其实,此时牛小戈已是满腹疑惑。他看着顾成义略显慌张的样子,恨不得一把抓住他的手,直截了当的摸清此人此时的心思。
(本章完)
第115章 夫人有请()
牛小戈还是克制了自己的冲动。
既然案子查到这里,牛小戈也禁不住有些热血沸腾,想不到在现场一看,还看出了些不一样的端倪。
看来自己过去看的一些什么推理侦探小说,还是有些用场。
记得很多探案大人物都说过“现场为王”的话。任何案件,不从现场开始查探,而只是凭空想象,不可能得到正确的案件信息。
牛小戈心里也小感慨了一下,居然自己能在一千多年前,有板有眼的在一个现场,做了一番推理。
这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看着顾成义与自己最初所见略显惊惶的眼神,牛小戈觉得他夫人的死,绝对不是听上去这么简单的事。
从顾家庄出来后,牛小戈就往华严寺去了。
华严寺的戒律院大师父,兴许以前也跟西门邦是老熟人。大师父接待牛小戈十分的热络,招呼小和尚们上茶上点心。
牛小戈坐下后,虽然不知道西门邦过去跟他交情究竟如何,不过表面上还是少不了客套一番。
大师父问明来意说道:“大官人若是问吴晟的事,这个我倒是很清楚。”
“那还烦请大师父知无不言。”
“好说好说!这个吴晟啊,是山东府人氏,到贵县也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没想到啊,竟然在寺庙内出了这事……”
大师父叹了口气,顿了顿,“其实吴晟是我以为故交的子弟,也算贫僧的一个世侄,出这个事我也有责任啊。吴晟来贵县之前,以卖珠串为业,四处游走。到贵县后,递了一封书信给我。我故交在书信里说,吴晟为人还是很勤勉的,望我多照顾照顾。当然这人嘛,也少不了年轻后生该有的毛病,不过,伤天害理的事,倒没听说过。所以,这吴晟一来,我就答应了他暂宿在寺内。我听下面的弟子们说,吴晟早出晚归的,低调平和,为人也不招惹谁。寺庙内的弟子们跟他相处得还算是融洽。但谁会想到……”
牛小戈:“大师父,依你看,这吴晟可能去撬人棺椁吗?”
“这个……以贫僧看……大官人肯定是想听我的实话,我就实话说吧,这吴晟虽是我世侄,我一个出家人也不会包庇谁。不过,吴晟撬人棺椁、盗拿珠宝这事,的确贫僧觉得不太可能。”
“除了你对吴晟的观察以外,你觉得为什么不太可能呢?”
“这顾夫人的棺椁是停放在读经阁那边院子里,那地方虽说僻静,但也不是可以随便出入的地方。”
“难道就不可能他偷偷地进去?”
“这不太可能,读经阁因为收藏了寺庙数百年来的经书,一直有人昼夜守护,如是有人偷摸进去,还弄出那么大的动静,这不太可能……”
“会不会有弟子跟他合谋呢?”
“我是戒律院的大和尚,这事出了后我当然要追责护院僧人。这连日来,戒律院也是审了多人。不是贫僧在大官人面前虚言,寺庙内弟子断无与他勾结的。”
“这就奇了?”牛小戈一边点头一边自语道。
他觉得大师父话说得还是比较实诚的,而且他心里的另一个疑问倒是挥之不去。
他问道:“顾夫人的棺椁在寺庙做法事期间,可有人知道棺椁内有珠宝呢?”
大师父也奇道:“我也纳闷过,这吴晟是怎么知道顾夫人棺椁内会有如此多的珠宝呢?他又不是顾家人,寺庙内连我都不知道顾夫人的棺椁内有乾坤,他又怎么会知道呢?”
“会不会他是蒙的?”
“他冒那么大的险,误打误撞的盗得珠宝,这种可能性倒是有。不过,吴晟这人平素还是很精细的,也比较谨慎。如此冒失还是有些说不通啊。”
牛小戈见华严寺戒律院的大和尚都如此怀疑此案,心下更坚定认为,此案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告辞了大师父,牛小戈就往县衙而去。
包公听了牛小戈调查后的分析,只微微点了点头,问道:“那你可想好此案该怎么往下推演啊?”
牛小戈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大人,我觉得此案吴晟多半是清白的,若是有人要陷害他,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顾成义要这么做。因为,这棺椁内的珠宝,有还是没有?怎么撬开?都只有顾成义最清楚。而他夫人死得又如此蹊跷,我看顾成义的嫌疑最大。只是他为何要害吴晟,这倒先要把吴晟审一审才知道。”
包公沉呤着频频点头,脸上也和缓了许多,“嗯,断案子,有时也要些胆识,敢于有想法。我看你这想法也不错,你就照此去做好了。”
虽然包公只是轻飘飘的几句话,牛小戈听来,感受却是异常的妥帖。包大人如此认同自己,无异就是最好的褒奖了。
牛小戈退出来后,叫差役把吴晟带到大堂旁边的耳房去。他准备好好的审一审吴晟。
过去,牛小戈没少参加各种培训课,也没少被主管和经理训话。如今要正儿八经的审一个犯人,这倒是头一次。
好在天下事都是这样,所有事都有第一次,不外乎糟糕一点而已。
不过,牛小戈今时已不同往日,所有的第一次都变得稀疏平常起来。
吴晟提上来后,一看不是黑脸的瘦老头,是个冷面的俏公子模样的官差,心里就哆嗦了起来。
他在牢里就听那些犯人说,包大人审案一般是不用刑的,可现在不是包大人坐堂上,这人来审自己,难道要让我伺候大刑?
牛小戈看他紧张兮兮的样子,并未作声。而是起身站起来,围着吴晟慢慢踱步。
吴晟跪着也不敢动,心里当然直发毛,直感觉如芒在背。
牛小戈停下脚步,问道:“小子,你招惹了顾家的谁啊?”
吴晟一听,肚子都哆嗦了一下。不过,这话又让他有些想哭。起码这位爷并不认为自己真的是个盗贼啊。
只是有些话也不知该讲还是不该讲啊。
牛小戈看着发呆的吴晟,又说道:“有道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要是不说,那本官就回复巡抚大人,断你个偷盗之罪了。”
(本章完)
第116章 杨指挥使()
吴晟垂下头,憋了好久才嚎啕了一句,“我冤枉啊!大人。”
“你小子进来就在喊冤,我看你就是干嚎,逗爷们玩的。”
“不,大人,我真是冤枉的。我知道我得罪了顾员外,是他故意设局陷害我的……”
“他陷害你?为什么?”
吴晟抬起头,仰起一张俊美的脸,说道:“大人,你给我口水喝呗?”
牛小戈示意来人,给舀了一瓢水来。
吴晟喝完水,也像是打定了主意,要一股脑的把话说出来。
吴晟讲,他很小就跟随父辈,游走在各地贩卖珠子。而双亲年纪渐大,经不起常年的漂泊。吴晟也已长成人,父亲就让他独自一人出来闯荡。
虽说吴晟自幼就走南闯北,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不过父亲还是不放心,就让他带了一封书信到华严寺,先投奔寺庙安身。
吴晟落了脚后,白天就在贵县的大街小巷卖珠子。
本来,这个营生也不算太辛苦,跟其他小贩也差不多。只是本小利微,通常在一个地方呆的时间还是比较久的。
以往,吴晟都是随父亲出门,这次单独在外,还甚是孤单寂寞。尤其是,这美少年又是一表人才,走街串巷时,少不得遇到些轻佻的女主顾,被人一番眉来眼去的撩拨,心里也卷起层层的涟漪。
自古以来,少男少女情窦初开时,****最为浓烈,但又最为胆小。要是没有一个媒引子,这一腔烈火终究也无处燃烧起来。
吴晟一开始还老老实实的在华严寺晚课之前赶回寺庙内,后来,他实在有些受不了寺庙外花花世界引起的自责,就常常很早就回寺庙里了。
这不外乎也是躲避,眼不见为净。可实际上这是躲得了的事吗?
按路达达老师的说法:“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这一日,吴晟在挑着担子正在街上走,因为雪后初晴,大街上人还不少。走到一个巷子口,就听到身后有个混混沌沌的声音说道:“前世有缘,今有线牵。口若瓶定,莫吐人前。”
吴晟下意识的一回身,就看见拐角处一个打卦的先生正盯着自己。
打卦的先生俨然已经在这街角站了很久,一副无惧风霜的样子。吴晟转过身子,因为打卦先生刚才的话分明就是对自己说的。
他问道:“先生的意思是……”
“老朽枯立在此,闲来送小哥几句话而已。”
“先生是说的我?”
“哈哈,我当然说的是你。我看你眉目清秀,眉宇间正有桃花盛开,是福是祸尚不得知。”
吴晟心里一喜,这先生居然说我要走桃花运。那我就且多问他几句。
“先生是不是戏耍我,我现身居净地,到哪里去寻佳人的欢喜?”
“这个嘛是天机,老朽不可明说。小哥只需记住我说的话就可。”
吴晟心想,这人怎么话说半截就不说了呢?待他回过神来一看,打卦的不知怎么凭空就不在了。
再看打卦人站的地方,哪里有什么脚窝子印?
吴晟觉得自己遇到了奇人,看来刚才那几句话还真是有些来头。
他一边走一边就琢磨,“前世有缘,今有线牵。口若瓶定,莫吐人前。”听起来,这头两句说的就是这缘分近在眼前。后两句,好像是说不要随口说出的意思。
吴晟大冷天被打卦的几句话一激,顿时也来了精神,不知不觉就到了顾家庄外。
一般这种大户人家,吴晟是不会主动去兜揽生意,主要是他担子里的货色,还都是些稀疏平常的。倒不是他没有些珍贵的,只是出门时一般他都只带些普通的。
正在他准备从顾家庄门前走过时,恰好一乘小轿到了门口,吴晟看那随身丫鬟长得清秀,忍不住就在一边躲了一下,想着多看两眼。
这小轿上就下来了一妇人,只见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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