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文远自己一个趔趄,差点儿就跌倒,扶着门槛儿,用拐杖指责骆辰逾骂道。
“你这无知败德的妇人,不过是一介继室,竟然敢谋害一家之主?小宋氏,你好大的胆子!”
骆文远看着一脸凄楚,不断磕头的儿子,再看看面上带着淡淡的嘲讽之意的妻子,喝骂道。
“骆文远,你有证据吗?不过是几个外室罢了,纵然我打杀了又如何?可别在我面前摆着你那副道貌岸然的臭架子,老娘受够了,懒得搭理你罢了,可惹恼了我,将你的丑事儿揭露出来,让你骆文远成为落毛的凤凰,让世人也瞧瞧你这副皮囊下的丑陋,谁又比谁干净多少呢?”
小宋氏略略地有些不忍地看了一眼额头上青紫一片的儿子,对着骆文远嘲讽道。
“果然是个蠢货,你以为没了我,你还能有这二品的诰命可做?不过是个庶女,能嫁入我骆氏为妇已然是少了高香了,竟然还如此地不知足,宋家人果然寡廉鲜耻!”
骆文远这地图炮开的,将宋家人都给牵扯了进来。
宋家虽然没落了,可那还是自己的娘家,骆文远凭什么这么挤兑自己的娘家,他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小宋氏气的恨了,手边的茶盅子直接地给扔了过去。
骆文远这些身子身子弱,反应自然是慢了半拍,虽然看到茶盅子过来了,也极力在躲,可仍旧是慢了半拍,所以这滚烫的茶盅子,直接地泼到了骆文远的头上,额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骆文远吃痛之人,整个人仰倒了下去,骆辰逾极力地扑上去,想要去护住骆文远,可惜的是,他的后脑勺还是磕到了门槛上!
一下子血流成河,骆辰逾扑到了他跟前,急忙地唤人,可惜的是,骆文远的瞳力已散开了……
小宋氏看着地上那一滩的褐色的血液,自己也唬坏了,
“啊——啊——啊————”
这样的声音在大宅门子里自然是引起了巨大的波动,骆辰逾到底是男儿家,很快地就冷静了下来,“母亲别慌张,父亲不过是一时站不稳罢了,与母亲又何干呢?您别着急。”
小宋氏闻言,再看看儿子的狼狈情形,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背上杀夫的名头,母子二人对视一眼,达成了默契。
骆辰逾将父亲脸上擦干净,将茶盅子给藏在了自己的袖筒里,对着外面道,“去请太医,去请二老爷和驸马府请驸马!”
“主子,老爷如何了?”
“并无大碍,快去!”
极力地稳住了自己的心神,小宋氏母子俩合力将骆文远给抱到了内室。
等骆辰迈,骆辰逸兄弟俩到时,看到的已经是死透了的骆文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骆辰迈脸色很是难看,对着堂弟问道。
“一场意外,老爷自己进门的时候脚下无力,绊倒了,然后后脑勺磕到了门槛上……”
小宋氏红肿着双眼,双手颤抖,一脸悲伤地道。
“……”
可是额头上的伤又该如何解释?
饶是这样大的疑问在,可骆辰迈和骆辰逸兄弟俩也没有再做声。
外加上骆辰逾额头上的青青紫紫,可骆辰逾并不是个忤逆之人,他们两兄弟总不好让自家兄弟背上个弑父的罪名吧?
这可不是个小罪名!
“好了,事已至此,五弟,做主发丧吧!”
人死事消,骆辰迈也不好再说其他,淡淡地道。
再看看自己,身上虽然素淡,可到底不像,所以自己该回去换换衣裳啥的。
骆辰逸自然也是,他还是一身驸马的紫莽,更加不合适了。
尽管自己已经是入赘出去了,可说到底,自己也是骆文远的儿子!
骆文远和骆辰迈俩人离开了,骆辰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挂白,报丧!”
骆辰逾冷着脸,对着如丧考妣的管家吩咐道。
管家闻言,弓着身子出去了。
骆家二房的丧事很突兀,可到底大家也没有怀疑什么,毕竟骆文远伤了身子,可到底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
听闻骆家报丧,骆文远死了,皇帝也是大吃一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明明不是已经好了许多了?可以下床走动了?
不过皇帝自有自己的消息渠道,骆辰迈兄弟亦然。
三方听着骆文远死亡的真相,众人简直一脸的无语。
骆辰逸也是没想到,骆文远竟然就这样没了,他坐在书房里,一身的素白衣衫,脸上的表情很是奇怪,林忠安对着自家姑爷道,“姑爷,到底要不要上折子丁忧?”
“自然是要的……”
骆辰逸淡淡地道。
看着他心情低沉,林忠安躬身出去了,不管如何,姑爷是咱们林家的人,可不是骆家的儿子呢。
骆家开始治丧,骆辰逾作为孝子,直接成了行尸走肉,面无表情。
家里的大事小情基本上都是由着骆辰迈夫妇在主持,好在大房的人经历了不少事儿,之前才刚刚经历了骆老太太的丧事,所以都是熟门熟路的,倒也不慌不乱。
“头七”这一天,皇帝打发了礼部官员下来致祭,谥号“安成”,不好不坏,总算也是让骆氏众人松了口气。
治丧是一件让人疲惫之事,林佑宁,林佑安两人熬的小脸儿发白,心疼坏了黛玉夫妇。
至于骆辰逾的亲孙女儿,毕竟还小,不过是出来晃悠一圈儿,便被人抱回内室去了。
“五七”之后,骆辰逾携家带口,带着母亲,妻小南下,回杭州去了。
骆辰逸自然也是一起南下的,按理来说,佑宁也是要跟着一起去的,可毕竟彼此之间的气氛略略地有些尴尬,所以黛玉母子留京。
骆文远没了的消息传递到了江南,也是令不少人诧异。
骆家这几年也真是流年不利,老一辈的人陆续凋零,也真是让人唏嘘。
小宋氏自从自己“弄”死了丈夫之后,自己整个人都是恍惚的,整日里昏昏沉沉的,倒是格外地让人觉得可怜。
寡妇是那么好做的?
先后来治丧的众人心中叹息道。
对着略略地有些神志不清的小宋氏,大家自然是宽慰居多的。可小宋氏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模样,更令人觉得叹息了。
骆辰逾和青离郡主夫妇俩作为二房的当事人,熬的瘦骨嶙峋,眼神空洞,完全没有一丝的神采。
青离郡主毕竟还能因着后院的事情抽空子歇上一会儿的话,骆辰逾就完全不行了,他是二房如今的当家人,虽然有堂兄,族人的帮衬,可是巨大的心里压力几乎要将骆辰逾给压垮了。
毕竟他和骆文远的感情最好,可骆文远这样死于非命,又是母亲与自己之间的那些话引起的,更加地令骆辰逾羞愧。
外加上如今疯疯傻傻,似乎是不认识人了的母亲,骆辰逾心中越发地愧疚,自责。
至于别人,红口白牙劝了几句,可到底也说不到点子上,具体知道详情的兄弟几个又无法捅破此事,所以也只能放任骆辰逾自己陷入这种情绪中无法自拔。
他无疑在用这种最为刻板的法子来苛责自己,在是赎罪,不知道的人反倒是觉得骆辰逾是个孝子,赞颂不已,这样的赞颂,更加地加重了骆辰逾的心病,他对自己,也越发地苛求,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中。
骆辰逸冷眼瞧着,完全没有劝阻的心思,骆文远死了,其实他的心思最是复杂,可到底不管如何,他们都是父子。
现在,骆文远以那样狼狈的情形离开了人世,按理来说,自己这个当儿子的也该是出面报仇的,可惜的是,他最后还是冷心肠地选择了旁观,毕竟骆辰逾是他生前最为疼惜看重的儿子,所以自己那样做,他肯定是不会高兴的。
骆辰逸虽然也是亲儿子,可毕竟不同,他如今严苛算来,是林家人了,没有人苛责自己,他送骆文远最后一程,算是全了彼此之间的这一场父子情谊吧。
骆文远的丧礼结束之后,骆辰逸和骆辰迈兄弟俩便掉头北上了。
骆辰逾熬的灯枯油尽,剩下了最后一口气的模样,令人动容的同时也有闲言碎语传出来,说他这是在博好名声,拿死去的老父作伐子,不过是欺世盗名之徒。
这话偏巧就一词不落地落到了骆辰逾的耳朵里,喷出了一口心头血之后,这位彻底地晕了过去。
毕竟是孝期,又不好滋补,骆辰逾又是真心真意地想给亡父守孝,所以自此便落下了病根,整个人都是病怏怏的模样,整个人也再没了生机。
他病倒了,小宋氏这个当娘的反倒是振作了起来,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儿肉,她不疼谁疼?
反正骆文远那个死鬼已经没了,儿子就是自己下半辈子的保障了,所以小宋氏从自己的心事儿中走了出来,开始掌控二房的事情。
至于青离郡主,反正只要不苛求了自己的,她才不想理会这些呢,这些日子自己也是累坏了,能偷懒休息就成,反正对于她来说,骆氏二房的一切都是丈夫的,也就都是她的孩子的,所有又何必去争抢内宅的那点子什么料理权?
看的通透的青离郡主完全不抓权,任由婆婆吆三喝四地折腾,左右不过是那点子事情罢了。
对于这个儿媳妇,小宋氏哪哪哪儿都不敢不满意,可唯独她不抓权这一点,最对小宋氏的胃口。
小宋氏自打出嫁之后,便是内宅说一不二的人物,想想自己要看着儿媳的脸色过日子,这简直无法想象,所以现在儿媳妇儿不孝顺,全心全意地照顾儿子,这就成啦。
可惜的是,真正地照顾骆辰逾的是他的通房表妹,是宋家三房的闺女。
骆辰逾虽然不待见表妹,可是看着她也是熬的双眼通红,言辞恳切的份上,再想想妻子那头还有闺女,骆辰逾便同意了青离郡主的安排。
当然,他也想离着妻子远点儿,不怪自己胡思乱想,母亲和父亲之间,恩爱了半辈子,可如今都能折腾到这个地步,更何况是自己和妻子之间呢?
他们之间虽然看着热络,可夫妻之间的情义又有多少呢?
骆辰逾真的不敢想,也不想去想!索性地借着这个机会,自己也好好儿地冷静下,想想以后的日子可该如何过了。
这下子,青离郡主可以堵了婆母和丈夫的嘴,又能磋磨了那个下、贱秧子去,让她达成心愿外,更加能让自己脱离了麻烦,简直一举数得,再周全也没有了。
随着二房的守孝生涯开始,二房也逐渐地开始了平静压抑的生活。
骆辰逸回到了京城,继续着自己的生活,不过他也取消了和同僚之间的饮宴,衙门,公主府,过着两点一线的枯燥生活。
明眼人自然是能看出来他这是在为逝去的骆文远守孝,心中也在叹息不已。
东南大军开拔之后,户部的钱粮基本上就如同流水一般地拨了出去,皇帝秉着一定要灭了南甸的心思,自然是不会在粮草方面克扣东南大军。
可惜的是,大军的进展并不顺利,天气是最大的障碍,尽管调动的基本上都是南方的兵士了,军队也做了一系列的准备,然而还是因着湿潮,连续的大雨,毒瘴种种缘故,大军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放缓了速度,让将士们休养生息,否则的话,这种非战斗性的减员就足够让主帅喝上一壶了。
面对这样种种不利的情况,军心动摇,这自然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甚至是军中的中高层将领们,都觉得此次征伐有违天和,所以老天也才会做出了这样的惩罚和劝阻来。
可到底也没有人敢违抗了皇帝的圣旨,大家消极怠工的心思倒是不少,可也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否则的话,别说是皇帝,便是将官们都饶不了自己等人。
顾子言自己也是百般难耐的很,他可是正儿八经地小侯爷,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头了?
以往他是能撂挑子,甚至是往后缩,然而现在不行,作为先锋营,敢死队,顾子言得身先士卒,得给自己手底下的这一千兄弟做榜样,所以基本上白天都精神奕奕的顾子言,到了夜里,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之后,便是各种地苦不堪言了。
然而这种折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顾子言的生活也是大写的苦逼,每尝此时,他最爱干的事情便是将自己贴身放置的画像拿出来,巴掌大的羊皮纸上是幸福的一家人。
有祖母,有恩爱的夫妻,有古灵精怪的小闺女,还有未来需要担负着很多期盼和重担的儿子,看着他们的笑颜,顾子言才觉得自己身上的痛苦似乎能消失不见了。
靠着画像过日子的不止是顾子言一个人,在京中继续守孝的骆婉慧母子亦然。
丈夫不在家,自己身上又有孝,骆婉慧索性哪儿都不去,自己带着孩子在府邸生活,看似安逸,可到底时常地惦念着外面的丈夫,所以年纪轻轻的骆婉慧有了不眠之症。
相思入骨,日后即便是粗茶淡饭,也要一家子生活在一起,日后一定不要分开了,一家子人在一起,这就是自己最大的幸福了。
骆婉慧百日里忙着打理家务,忙着陪伴照顾孩子,可是等到了夜里,哪怕是两个孩子都伴在自己左右,可她还是觉得孤单。
忧心着他的安全,挂念着他何时归,骆婉慧的生活看似一团死水,可到底也算是井井有条,到底也算是有个盼头在的。
可是宫中的骆婉瑜却是完全不同的情形,没了骆文远在朝堂上,骆婉瑜的日子越发地不好过,之前并不见得有多么地好过,如今却是雪上加霜的情形。
骆婉瑜在自己的宫中守孝,万事不理,可底下人却没有主子的这份儿淡定,慢慢地,院子里的人越来越怠慢,越来越怠慢,即便是嬷嬷丫头们再如何地弹压,可到底无法阻止异变的人心。
可不管是嬷嬷的直言还是丫头的委婉劝说,这些都无法让骆婉瑜动容,她还是那样淡淡的模样,眼神透亮,似乎是能看到你的心底里,让你的那点子阴暗无处躲藏。
这份儿澄净也许正是她的丈夫,皇长孙最不愿意和这位侧室相处的最为主要的缘由。
骆婉瑜虽然看着淡然,可到底这里头发生了什么,缘由又是什么,她自然是门儿清的,不过是暂且不想搭理他们便是,且容着这些人蹦跶一阵子吧,自己百日的重孝还没出呢,实在是不易动了火气,见血不祥呢。
再者说了,要检验一个人的忠诚,有什么比让你的对手出手更好的,更有效的呢?
骆婉瑜心中淡淡地想道。
这次之后,也许自己就要和那些人一样了呢!
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地过了些不好不坏的日子,这又是何必呢?
想想还有漫长的后半生等着自己,骆婉瑜重重地叹了口浊气,这样沉重压抑的生活,自己又要折腾到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呢?
谁也不知道!
骆文远的百日过了之后,隐隐地已经成为了笑话的骆婉瑜却是出手凌厉,将自己院子里那些心思浮动,已经成为了别人的棋子的,再不然就是偷奸耍滑者,总之这样那样不得用的奴才,通通地送去了慎刑司。
奴才不好用不要紧,她也不需要他们口头上的忠心,只要不背主,只要能本分地完成属于自己的职责即可。
骆婉瑜觉得自己的这个要求并不高的,可惜的是,这些人还是一次次地让自己失望了。
所以只能送他们去该去的地方,至于死活,听天由命罢。
骆婉瑜这是第二次出手了,还是同样的结果,甚至是身边近身伺候的丫头都能送出去,众人也是敬佩她的魄力。
事后,已经诞下了皇长孙嫡女的正妃淡淡地敲打了这位让人看不懂,看不透的骆氏女之后,又分配了一批人给她。
骆婉瑜倒也是不在乎的,反正只要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