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在边上笑道:“你自己身上不好,还不知保养,还这样精细打算做什么?如今我也看明白了,这个家,将来早晚是姓薛的说了算,咱们竟是往后靠的了。”
平儿听了,出了一会儿神说道:“爷和奶奶听我一句话,咱们应该听林姑娘的话,早做打算为好。”
凤姐儿一听,便坐直了身子问道:“如何早打算?”
平儿说道:“宝二爷定下了宝姑娘,这是太太多年的心愿,也是早晚的事情,宝姑娘事事精明,又识字,这些年在这里住着,什么事不装在心里?她不过是不说罢了。一旦进了门,必定是做管家奶奶的。到时候太太定叫二爷跟奶奶回那边去。到时咱们怎样呢?那边的日子如今也紧得很,大老爷一个人的花销尚且不够,哪里还有钱养着咱们这十几个人?如今趁着奶奶尚有一些梯己钱。二爷在家里也是闲着,不如拿出去做点小本的生意,只悄悄的,不教别人知道罢了。放在钱庄上分红也不错,只是慢些,钱也少。”
凤姐儿听了,便不住的点头,说道:“好丫头,说得有道理,那些钱本是林姑娘留给咱们的十万两银子,并我的一点子妆奁,如今凑在一起,也不过十一二万两银子。做点子生意足够了。只是做什么呢?”
贾琏在一边说道:“前儿我出去,瞧见一座绣楼,原来不过是不起眼的一个小门面,才一年多的时间,竟然扩大了三倍多,真是好生意。”
平儿便问:“哪家绣楼?”
贾琏便说:“云裳楼”
凤姐儿一听,笑道:“我就是道你说得是这家,这本是林姑娘家的生意,当家的掌柜的叫云香,原是姨妈家的香菱,那年被冤枉了,打了一顿卖了,后来竟是林姑娘的家人救了她,因她善于刺绣,便开了一家绣楼叫她经营,无非是给她一口饭吃罢了,谁知这个香菱也是有志气的,一年多的时间,把生意做得翻了几倍,还拿下了宫廷的供奉。”
贾琏惊道:“原来是她,真是再也想不到的,那薛大傻子真真是个没福气的。这么好的人撵了出去。”
平儿冷笑道:“有没有福气,不过看人的心田罢了,好心做人总有好报的,他们这些年把香菱作践够了,也该着香菱过一点儿好日子了。”
贾琏听了,便讪讪的,笑道:“你这蹄子,说这么多话给我听,如今你奶奶病着,正经请个大夫来瞧瞧正经。”
凤姐儿说:“又瞧什么,不过还是那样罢了,歇歇就好了。”
贾琏忙道:“这马虎不得,还是请个太医来看看是正经。”于是自己起身出去,找太医来给凤姐儿诊脉,谁知凤姐儿竟然又有了身孕,贾琏听了兴奋不已。喜得合不上嘴。平儿忙拿了五两银子赏了太医。打发太医走了,又劝道:“爷,如今奶奶有了身子,不比往日了,依我的话,你还是早跟太太去说,叫奶奶别再理家了,每日只静养着吧。”
贾琏听了,忙说:“很是这样。”于是自去找王夫人说话。
这里凤姐儿也高兴地流下了眼泪。两只手只抓着平儿,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平儿拿着帕子给凤姐儿擦着泪,劝道:“奶奶,从今起听我一句劝,收了你那争强好胜的心吧,咱们平平安安的把哥儿生下来就是最大的事,将来老了也有个依靠。”
凤姐儿只含泪点头答应。
【118】宝玉成婚
贾琏因凤姐儿有喜便亲自去找了王夫人,给凤姐儿开脱家务。自是不说凤姐儿有喜了,只说凤姐儿的身子很不爽快,大夫瞧了,说要静静的养些日子。
王夫人听了心中不快,说道:“你媳妇儿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从小儿身子强壮,这点儿小病是不碍的,前儿我瞧着气色还好,怎么今儿又说不好?”
贾琏陪笑道:“婶娘说得很是,正是她仗着从小儿身子比别人硬朗些,平日才不知道保养,到了今儿这地步,早上头晕的紧,请了太医来看了,说身子虚弱,不宜劳神。所以侄儿来跟太太说一声,求太太怜惜,家里的事情,大事自是太太亲自做主,大嫂子清净了这几年,兰儿也大了,很该出来帮着太太管管家务了。”
王夫人听了贾琏的意思是没了商量的余地,只得答应了,说:“既是这样,你叫她好好的养着吧,等好了再出来也是一样,少不得我自己累几日吧。”
贾琏又陪笑道:“宝兄弟的亲事既然定下了,不如早些成婚,宝姑娘向来是个有主见的,如此也可帮太太分担一些,有了她劝着宝兄弟,说不定宝兄弟知道读书长进,明年春闱取个功名岂不是更好?”
王夫人听了这话,脸上方有了笑容,说道:“你这话很是,我也想着早取宝丫头进门,只是这几日宫里娘娘偶感风寒,只忙着她的事情,就把这件事放下了,如此你就出去说给相公们,叫他们查了好日子来回我,晚上我跟老爷再计较计较。”
贾琏听了,忙答应着下去了。
宝玉这日在书房里读了一会儿书,便觉得烦闷,因迎春如今不在园里,便往后面来找迎春说了几句话,因见迎春没什么兴致,便告辞出来,悄悄的带着茗烟去了紫檀堡,蒋玉菡因有人叫了堂会,出去了。袭人在自己的小院里闲着,对着门前的一株秋海棠发呆。宝玉进来见了,笑道:“你今儿倒是有兴致的,自己在这里赏花?”
袭人听了,并不看宝玉一眼,淡淡的说:“我不看花,又能做什么呢?如今你跟宝姑娘已经订了亲了,她也是名正言顺的宝二奶奶了,我呢?当初她们答应我的事情,如今连个影儿也没了,倒是便宜了莺儿那蹄子,宝姑娘做了奶奶,她自然就是首席大姨娘了。”
宝玉听了坐在袭人身边笑道:“如今在这里,你不就是奶奶吗?还不知足?”
袭人叹道:“这么一个小院子,连当日怡红院里秋纹碧痕他们住的屋子都比不上,我在这里做奶奶,也没什么意思。”
宝玉听了,伸手揽过袭人哄着她说:“你还不满意,这也比那些小家小户的人家强了几百倍呢,咱们这么多年的情意,我能亏待得了你吗?只是你也是的,怎么这些年,你的肚子竟然没个动静?别是得了什么病吧?改日请个太医来瞧瞧,吃两服药,只要你能怀个哥儿,我可就能把你名正言顺的接近去了。”
袭人听了,只得点点头。又叹道:“总归是我命不好罢了。”
宝玉自是在袭人这里吃饭,袭人知道自己将来全靠宝玉一人,于是更加尽心服侍笼络,样样仔细体贴。这日宝玉至晚间方回,进了门先给王夫人去请安,正巧贾政也在王夫人房里,见了宝玉便呵斥了几句,不过是不知读书,只知道在外边吃酒瞎混等语。王夫人在一边劝着,又对宝玉说:“往后可听你父亲的话,好好读书,已经定下了成婚的日子,成了婚就是大人了,将来养儿育女,责任重大,若在不知读书上进,博得个功名,将来可怎么好呢?如何对得起你宝姐姐?”
宝玉听了,只得嘴上答应着,心中深不以为然。
回房来,麝月忙上前伺候,宽衣解带,盖好锦被,又把通灵宝玉用帕子包好了,掖在枕头底下。正欲回自己床上,宝玉却叫住道:“麝月姐姐,我现在还不困,你坐下,咱们说说话儿。”
麝月听了,只得回身在床前的小杌子上坐了,笑道:“有什么好说的?你出去玩了一天,可还不累吗?”
宝玉笑道:“如今你也这样,跟你袭人姐姐无二。”
麝月笑道:“自古以来,这屋里只她一个人会服侍的,我哪里敢比她?”
宝玉笑道:“如今你就比她,她出去了这些日子,我身边多亏了有你,不然可怎么好呢?”
麝月笑道:“这话糊涂,没了袭人,上面便叫了我服侍,没有我,自然有别人,说不定比我强百倍,你是太太的心尖子,这个家里,委屈了谁也不会委屈了你。”
宝玉笑道:“话虽如此,但除了你袭人姐姐和你,别人是摸不到我的脾气的。”
麝月笑道:“我们不过是从小跟着你罢了,日子长的缘故,再来个新的,初时不好,日子长了也就好了。”
宝玉听了这话,叹了一声说道:“跟着我的你们这几个,如今袭人出去了,晴雯也出去了。只剩下你跟秋纹,碧痕几人了。不知将来怎样呢。”
麝月听宝玉说到了晴雯,于是笑道:“正是这样呢,袭人虽然出去了,但是多亏了爷平日里照应她,自然是委屈不到哪里去,晴雯那蹄子,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分,竟跟着林姑娘去了,听说如今也是个格格呢,住在尹大人府上,跟着他们家六格格一起。天天也是十来个人伺候着,尊贵的紧呢。”
宝玉叹道:“她那样一个人,原也配十几个人伺候着,我早就看她不凡,是个有造化的。只是她跟着林姑娘,管些汉八旗的俗务,倒是玷污了她。”
麝月听了这话,知道宝玉又犯了痴病,便不敢接话,只笑道:“爷心里惦记这晴雯,怕是白惦记了,那蹄子如今尊贵的紧,再娶进来做姨娘是做不成的了。二爷也是定了亲的人了,还这样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也不好。罢了,忙了一天了,奴婢也累了,爷还是快些睡吧。”
宝玉听了,知道麝月说得是实话,便翻身向里,不多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王夫人进宫见了元春,说了欲给宝玉成亲的话,元春自是喜欢的,况且宝钗也是自己中意的弟媳妇,于是也赏了几样礼。王夫人回来自是忙着准备宝玉的婚事,先进了大观园请示了贾母,贾母自是不愿意多管,一切凭着王夫人的意思。只到成亲前几日,搬出了园子,仍会荣庆堂住着,见见各位福晋太太罢了。李纨孀居,这些事情自然是避讳她的,李纨只带着兰儿在园子里住着,并不往前面来,凤姐儿少不得也出来支应支应,王夫人见凤姐儿精神着实不济,便把尤氏请了来帮着料理。
大喜这日,因孝服未满,贾母便叫外边的鼓乐都免了,只叫家内学过音乐管过戏子的那些女人来吹打,拜堂的时候热闹些。一时大轿从大门进来,家里细乐迎出去,十二对宫灯,排着进来,倒也新鲜雅致。傧相请了新人出轿。
傧相赞礼拜了天地。请出贾母受了四拜,后请贾政夫妇登堂,行礼毕,送入洞房。还有坐床撒帐等事,俱是按金陵旧例。
一时宝玉上来,揭开新娘子头上的红盖头,只见宝钗盛装艳幅,金灿灿的如意锁挂在胸前,越显得体态丰盈,娇喘微微;真是荷粉露垂,杏花烟润了。宝玉早就全身酥软,一时喜娘上来,二人吃了交杯酒。众人退出,当晚颠鸾倒凤,良宵美景。不尽胜述。
【119】迎春误嫁
其实原本宝玉娶亲应在迎春前头的,只是凤姐儿推脱家务,把王夫人晾了几日,便觉得失了膀臂,于是跟薛姨妈商议了,早迎宝钗进门,薛姨妈心中是十分愿意的,只是装着不愿意,说太仓促了,很多东西没准备呢,王夫人便说:“自家人,何必计较这些,等以后叫蟠儿慢慢的给他妹妹做罢了。”
薛姨妈只得装作不得已,便允了,宝钗的妆奁不过花了千数量银子了事,王夫人只当薛姨妈真是来不及准备,哪里知道薛姨妈存心藏奸,不肯把仅有的一点家业白白填送给王夫人罢了。
这里宝玉宝钗成了大礼,宝钗心机巧妙,宝玉天生痴情,二人自是举案齐眉,和睦的紧。王夫人便叫凤姐儿把家里的大小事情都交给了宝钗,宝钗自小便学着管家,又旁学杂收的读了很多书,荣国府这点子破事竟不够她一小指头弹得,真是如鱼得水。
凤姐儿便自收拾了东西,跟贾琏搬到了贾敬那边院里,仍旧住自己原来的屋子,平儿带着丫头婆子们早过去收拾了,自然也是妥当的,凤姐儿此后便安心养胎,闲时给迎春准备一点妆奁,不过是拿着自己的私房钱悄悄的罢了,不敢叫贾敬夫妇二人知道。
贾琏听了凤姐儿和平儿的话,拿着几百两银子,在繁华的街上买了一个小铺面,开了一家杂货铺。卖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因他眼光独到,又会八面来风,小生意做得倒是红火,只是瞒着家里,外边也不过是弄了黛玉的一个家人顶着名儿,自己只暗中操纵罢了。贾赦贾政只当他仍旧在外边花天酒地,所以并不管他。
这日,贾琏在铺子的里间吃茶看帐,只听见外边一阵吵嚷,便叫小厮出去瞧瞧,小厮回来说:“二爷,外边是孙家的大少爷带着家人们来逛呢,因看上了咱们铺子里的一对玉管儿,便要以二十两银子的价钱买去,掌柜的不依,要六十两,他便说我们是骗子,拿着假货糊弄人。”
贾琏听了,便笑道:“有什么要紧,他既是喜欢,便二十两银子叫他拿去罢了,不过是赔几个钱,也没多少,别弄得乌烟瘴气的,和气生财嘛。”
小厮听了,忙出去跟掌柜的交代,谁知孙绍祖此时竟然撒泼,一两银子也不给就想拿着东西走。掌柜的听了,自是不依。一时便要动起手来。
贾琏听了无法,只得出来解劝,因与孙绍祖是认识的,所以出来抱拳笑道:“世兄今儿好兴致,出来逛逛?”
孙绍祖见贾琏在里面走出来,便止了吵嚷,笑道:“贾世兄怎么在里面?难道这是贾世兄的生意不成?”
贾琏忙陪笑道:“我哪里干得了这样的营生,不过是一个朋友的铺子,因这里的东西还好,我常来替老爷太太买些东西罢了。”
孙绍祖听了,便止了笑,说道:“什么东西还好?我看不过是些假冒伪劣的东西罢了。”
贾琏陪笑道:“世兄说得很是,看上什么东西只管拿去吧,回头我跟他们东家说说,以后弄些好点儿的东西来再给世兄送到府上去。”
孙绍祖本来见到贾琏有些内敛,如今听他说话谦虚,反而更加嚣张起来,笑道:“如此是贾世兄客气了,当初你父亲曾在我这里借过五千两银子,如今只在那里边扣罢了。”于是又叫家人拿了东西,竟自出去了。
贾琏见了,不禁长叹一声,暗道:“父亲再不疼妹妹,也不该给她订这样一门亲事,如今没有过门,尚且这样,将来如何呢?妹妹年轻又老实,可不是凭他欺负去了。”
一时贾琏忙完了,回到家里,见了凤姐儿,把孙绍祖的事情说了,便只管叹气。
凤姐儿听了,也没有办法,叹道:“不过凭各人的命罢了,二姑娘从小省事,喜欢安静,从不言人是非。摊上这样的人家,只有受气的份了,当初老太太就不同意这门亲事,无奈老爷一味儿愿意,老太太也无法,咱们更说不上什么话了。”
平儿一边劝道:“二姑娘老实,平日多亏了司棋丫头还强些,她待二姑娘也忠心,咱们少不得把司棋陪嫁过去,或许还能护着二姑娘,少生些闲气。”
凤姐儿听了,点头道:“这话很是,只是我风闻司棋丫头不大规矩,经常跑到角门上跟外边的男人说话,虽说是她表哥,到底也该忌讳些。”
平儿听了,忙道:“奶奶,你哪里知道这里的事情呢,二姑娘的奶妈是个好赌的,她那奶嫂子更是欺软怕硬的主儿,平日里这婆媳两个没少顺了姑娘的东西去典当。姑娘们凡事出去,都有各自的奶妈子管着,只是二姑娘的奶妈这样,司棋如何敢交给他们,所以少不得自己去另找人罢了。我原跟她说过几次,若用人便跟我说,她说二奶奶一天管着那么多大小事情,忙还忙不过来,我们不说体谅些,还去添乱,越发成了什么人了。所以竟是她自己出去的多一些。”
凤姐儿听了,叹了口气道:“到底是亲了一层,还是二姑娘房里的丫头知道疼我。也不枉我平日里操了这些心。只是那奶妈子可恨,当初你怎么不跟我说?我没打发了她?”
平儿笑道:“二姑娘的奶妈子是太太跟前的红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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