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回神,一摆手,示意贾琏先过,贾琏自是不肯,谦让着弘历。弘历不动,贾琏无法,只好作了个揖,告了声罪,带着家人继续向前走。
弘历盯着那辆宝蓝色毛毡棚布的马车,站了很久,直到马车拐弯,看不见了,方把帕子放入袖中转身离开。
黛玉的车跟着贾琏的马转过一条街,便到了宁荣街上,从晃动的车帘子缝隙里看出去,这条街却也是繁华的紧,各种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尽显京城的热闹。过了宁国府,马车便在荣国府的门前停下,早有家人跑进去报信,但见另有一辆八宝翠盖车过来,王嬷嬷和雪雁扶了黛玉换了车,有年轻干净的小厮上来拉着车从一侧的旁门进去,转过两道门,车停下,又有一顶小轿在那里等着,王嬷嬷又扶了黛玉换了轿子,有四个体壮的嬷嬷上来抬了,一行人跟随着往内院走去。
进了贾母的院子,早有七八个袅袅婷婷的女孩笑着在门口迎接,见着轿子来了,有两个跑进去送信,娇声喊着林姑娘到了。另外几个纷纷上前,打帘子的打帘子,搀黛玉的搭过黛玉的手,轻轻稳稳的扶着黛玉下了轿子,其间小心服侍,软言细语这里不多多说,曹先生在红楼原著里说得已经很详细了。
进得屋来,之间一个白发老太太坐在上座,黛玉便知那是自己的外祖母,刚想跪拜见礼,却被贾母一把拉到怀里,哭道:“我可怜的孩子,怎么你母亲就去了。”黛玉也忍不住哽咽着哭起来。在场的人无不拿着绢子拭泪。
哭一阵子,邢王夫人二位夫人忙上前劝住了,黛玉方下来给贾母重新行礼,又给二位舅母见礼。
邢夫人倒也没什么,很是客气的搀起来,王夫人也热情的拉着黛玉的手,细问几岁了,可曾上过学,黛玉一一作答,却没忽视二舅母眼里的一抹精光闪过。
贾母又拉黛玉坐在身边,详细问着黛玉母亲去世前的光景,黛玉也一一回答,其间不免大家又掉了眼泪。幸好李纨带了姐妹们来了,大家互相见礼介绍,贾母才止住了泪。又有王熙凤最后来了,絮叨一番,夸赞一番,拉着黛玉的手说妹妹想要什么玩的用的,只管找我之类的话。黛玉忙点头答应。贾母又叫去见两位舅舅,邢夫人亲自带着黛玉去了。
王嬷嬷带着雪雁上来给贾母见礼请安,贾母又说了些客套话,见黛玉只带了一个奶娘和一个小丫头子,心里怪着林如海没有拿着黛玉当回事,书生家,只知道自己风花雪月,苦了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便叫凤姐另派了两个嬷嬷服侍黛玉,又把在身边给自己捶肩的鹦哥给了黛玉使唤。
王嬷嬷请问黛玉的住处时,贾母叫把宝玉挪出来,把黛玉安排在自己房里的西暖阁里。便有人请问宝玉挪到哪里,贾母的意思是挪到外面,另安排房间,王夫人却说,两人还小,就叫宝玉在外边的碧纱橱里安置,暂且过了残冬再另收拾屋子也不迟。贾母本愿意让黛玉和自己的孙子多相处的,听王夫人如此说也就点了头。只是王嬷嬷却在心里嘀咕,都说贾家是公侯世家,王夫人也是大家出身的小姐,怎么连男女七岁不同席的道理都不懂,却让自己的儿子和外甥女同在一所屋子里。她哪里知道王夫人是因为见贾母见了外孙女就忘了孙子,一切都已外孙女的事情为第一位的,心里早就翻到了醋缸,恨起黛玉来了。
黛玉去大舅舅处没见到大舅舅,只陪大舅母略坐了坐便到王夫人的房里拜见二舅舅,结果贾政也因不忍见黛玉徒增伤心,只让婆子带话来劝慰了几句,说以后再见。王夫人便携着黛玉的手往贾母房里来伺候用饭。陪着贾母用饭的不过是三春姐妹和黛玉,王夫人带着凤姐李纨在一边伺候,各个丫头婆子全都屏息凝神站在一边,满满一桌子饭菜,鸡鸭鱼肉,獐狍鹿兔,无所不有,凤姐还在一旁说简慢了妹妹了。黛玉细心观看各位的行事,与自己家里大不相同,只得慢慢学来,一顿饭却仅吃了两口饭,一点清淡小咸菜。便不再动筷子,凤姐忙上前来询问,黛玉只说自己从小就是这样,吃饭不过是应景而已。
晚饭后大家又闲话了几句,贾母便吩咐大家都散了,黛玉一路劳顿,今日便早些休息去吧。黛玉答应一声,便跟着鹦哥王嬷嬷往里间去了。雪雁已经收拾好了被褥,黛玉进来,紫鹃雪雁伺候黛玉解了双环发髻,用桃木梳子梳理了乌黑的长发,脱下外边的大衣裳,换了白色丝绸睡衣,雪雁扶着黛玉去床上躺下,紫鹃去收拾黛玉的衣服首饰。黛玉等雪雁替自己掖好了被子,轻声问道:“外边碧纱橱里是谁休息?怎么也有丫头婆子在那里收拾?”
雪雁知道无法隐瞒,只好把当时贾母和王夫人的对话如实讲了,黛玉一怔,想了想,自己无依无靠,投奔而来,却被人这样看轻了,止不住泪水滚滚而下。雪雁忙温言相劝,无奈黛玉一时又想起自己的母亲芳华已逝,父亲仍是奔波劳苦,自己如浮萍般飘零,无论雪雁怎么劝,仍是止不住泪水。紫鹃见了也忙上前劝道:“姑娘不必多心,老太太必定是及疼姑娘的,在这里,无人能及宝二爷,今儿姑娘一来,即刻把二爷挪出去了,看见老太太的心,姑娘如一味这样,身体怎么受得了呢,如果病了,林家姑老爷也是伤心的。姑娘快别这样,早些休息将养身子要紧。”
提到自己的父亲,黛玉不由得止住了眼泪,叹了口气睡下了。
宝玉本是出去跟那些公子哥儿们吃酒听曲的,回来时已有三分酒气,见了贾母和王夫人,也自有袭人等服侍着睡下。
【005】全心呵护
却说雪雁服侍黛玉睡下以后,在一旁把黛玉随身带来的衣物首饰整理收拾妥当了,又等紫鹃(贾母的丫头鹦哥被黛玉依着雪雁的名字改了紫鹃)也睡下,跟王嬷嬷悄悄的说了一声,便出门了。到了院里,看左右没有人,一个轻身上房,便王雍亲王府的方向飞去。
雍亲王府后花园的湖心岛上的小书房里,胤禛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听着雪雁说着白天发生的一切。末了,胤禛抬起头,冷漠的目光看着窗外,淡淡的说:“你说今天在街上看见弘历了?”
“是的,王爷,四阿哥带着两个侍卫在街上逛,正好遇到我们,贾琏是个圆滑人,见了四阿哥就知道他是皇家人,很是谦恭。”
“林姑娘的住处跟那个宝二爷在一所房子里?”
“是的,是里外间,林姑娘为此伤心了一个晚上。”
“恩。”胤禛的脸更加阴沉了,“哼!这也是大家子的行事吗?”
“贾家的饮食也颇不合姑娘的脾胃,奴婢看着,他们全是山珍海味,大鱼大肉的,跟林家的饮食习惯大不一样。”
“恩,你要多想想办法,姑娘的身体要紧。”
“不如请王爷下一道谕,让贾家给林姑娘另安排一个院子,奴婢等人也好自己给姑娘添加些膳食。”
“这个不妥,太张扬了,容易让人怀疑,把林姑娘置于危险的境地。”
“王爷……”雪雁欲言又止。
“说下去。”胤禛的声音仍旧冷漠,但是却夹杂着一点着急。
“王爷,咱们府里不是还有元姑娘吗?她可是贾家的大姑娘。如今贾家在外边飞扬跋扈,不都是靠着这位姑娘吗?”
“贾家跟其他朝廷大员家相互联姻,已经是盘根错节,一荣俱荣。不仅是一个元姑娘是他们的依靠。”
“王爷可以利用元姑娘给贾家下一道愈啊。”
“你去吧,好好照顾姑娘,千万不能有闪失,有什么需要,尽管到王府来取。”
雪雁答应一声,飘然而去。
胤禛也回到前面福晋那拉氏的房里。两人在灯前相对而坐,那拉氏拿着一个绣品在专心的绣着,胤禛喝着茶,也不说话。
半盏茶的时间,福晋那拉氏终于忍不住了,轻声问道:“爷,可是有什么事情不顺心吗?”
“林如海的女儿进京了。”
那拉氏是大将军飞扬古的女儿,跟胤禛青梅竹马,是从小的夫妻,感情很深,只是迫于皇家的规矩,胤禛纳了两个侧福晋和几个格格。但是无论大小事情,福晋那拉氏还是在背后给胤禛细心打点好的。那拉氏知道,林如海的女儿进京,也意味着南边的事情按计划进行了。不久的将来,将是一场血雨腥风。
“林姑娘进京,爷的事情就可以放开去做了。”那拉氏放下针线,起身给胤禛添了茶水。
“可是贾府里的众人并不待见林姑娘,林如海一家几代为朝廷效力,我们皇家却连人家一个女儿都照顾不了。”
“这有何难,回头我安排就是了。”那拉氏转身到床前整理了一下被褥,“爷今晚还是不要在这里歇息了,叫元姑娘来伺候爷吧。”温柔的眼神似乎汪出水来,让人看不不由得心疼。
胤禛闭上眼睛,想了想,点了点头,无奈的轻叹一声,皇家的悲哀,就是难有真情。
这个夜晚,同样不能入睡的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四阿哥弘历。
书房里,弘历独自一人坐在等前翻阅着《史记》,只是心情杂乱无章,无法静下来细读。长叹一声,从袖子里拿出一方绢帕,一股淡淡的幽香又浮在面前。轻轻的展开,只见一株青草绣在绢帕的一角,如兰非兰,风姿卓越;边上更有一个“黛”字,正是秀美的簪花小楷。
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呢?弘历把绢帕凑到唇边,静静的嗅着上边的清香,仔细回忆街上的惊鸿一瞥,心情愈来无法平静。
康熙因为看折子错过了困头,由李德全搀扶着,晃晃悠悠的迈进来,抬眼看见弘历独自一人在灯前发呆,感到奇怪,便咳嗽了一声站住不动。
弘历醒神,回头看见康熙站在门口,慌忙起身参拜,口里说着:“孙儿弘历参见皇玛法,愿皇玛法恕孙儿未曾迎接之罪。”
“弘历啊,你今天是不是偷偷的出宫了?”康熙一边抬手示意他起来,一边悠悠的问道。
弘历偷偷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李德全,但见李公公一脸笑意,于是放心了,上前搀着康熙坐下,又笑着捧过宫女递上的茶方撒娇的说:“皇玛法是不是又来给孙儿讨东西呢?”
“臭小子,你今天托李德全给朕送上的点心很不错,比宫里的强,还有吗?这会儿朕又有点饿了。”
“有啊,不过,这些跟给您进上的那些可不一样,您不一定爱吃呢。”
“拿来看看。”
弘历吩咐宫女端了一盘子老北京的驴打滚。康熙拈了一块放在嘴里,片刻,只叫好吃,又吃了两块。回头拿帕子擦手时看见了桌子上的一方白色绢帕。正欲伸手拿时,却被弘历一把收起来。
“嗯?”康熙瞪着弘历。
“皇玛法,这个帕子不能用,孙儿给您另拿一个。”说着,从宫女手中接过帕子递给康熙。
康熙也不说话,擦干净了手,扔了帕子说:“这会儿可以了吧?拿来我瞧瞧。什么珍贵的物件,连朕都不能用。”
弘历嘿嘿笑着说:“皇玛法,这个帕子平常的很,您还是别看了吧。”
“怎么,是不是叫你老子来,捶你一顿方才拿出来我瞧?”康熙也上了牛脾气,非瞧不可。
弘历没办法,只能又从袖子里拿出来,捧到康熙面前。
“嗯。只闻着这个香味儿,就知道帕子的主人不俗。”康熙接过帕子,仔细端详着角上的刺绣,“臭小子,实话说出来,皇玛法给你做主,不说的话,这帕子朕就收了。”
弘历慌忙说:“别啊,皇玛法,我说就是了,这是荣国公贾家的表姑娘的帕子,今天白天她刚来京,在街上孙儿撞见了接她的贾琏,说了两句话,这姑娘的帕子被风吹到孙儿手上,孙儿是要找个机会还回去的。”
“贾家的表姑娘?是不是姓林?”
“皇玛法真是明察秋毫。”
“你小子,少来那一套,她娘贾敏跟他爹林如海的婚事是朕钦定的,难道朕还不知道她是贾家的外孙女吗?”
“原来是这样啊。”
“这个姑娘如今多大了?林如海这家伙,这么多年来也没跟朕说起过有女儿的事,也怪朕,就没想到问问。”
“孙儿没看清楚,不敢乱说,皇玛法如果想见,想个办法接出来见见就是了。”嘴上这样说,实际上却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朕见不见倒无所谓,你小子是想见见这位姑娘吧?”康熙笑着敲了一下弘历的头,“明天传朕的旨意,林如海在江南办事有功,听说他女儿进京了,特派阿哥弘历前来探视,有何需求尽管说,朕当替爱卿照顾好女儿。”
说着,也不看弘历吃惊的眼神,竟自扶着李德全走了。
贾府里,大家都已经进入了甜美的梦乡,贾政并没有在王夫人房里歇息,而是去了赵姨娘房里,王夫人独自在佛前念着佛经,虔心朝拜,看上去平静也虔诚。
外面彩云回禀说琏二爷来了,听太太吩咐。
王夫人便抬起头来,眼中一抹恨恨的精光闪过。
内室里,只有两个人,王夫人坐在炕桌一侧,贾琏站在一边。
“琏儿,虽然你是大老爷那边的人,婶娘我这几年也待你不薄吧?”
“太太是明白人,太太叫我们两口子在这府里管事,琏儿媳妇是您娘家的侄女,无论什么事,琏儿都唯太太的命令是从。”贾琏忙作了个揖说道。
“恩,如今你珠大兄弟早早的去了,宝兄弟还小,不懂事,你呢,又没有个亲娘疼你,婶娘一直把你当作自己的儿子来疼。”
“侄儿铭记婶娘的厚爱。”
“这次你去你林姑妈家,见你林姑父如何?”
贾琏心里明白,王夫人是惦记着林如海生病死去,林黛玉年幼,偌大的家业无人料理,正好算计算计。不敢隐瞒,只得实话实说:“林姑父身体看上去是不大好的,像是烙下病根了,只是姑父一届书生,不懂经济仕途,家业也有些败落了。”
“话虽如此,怕是你没想到,林家几代的基业,比我们家是只强不差的。况且他们家开支又小,不至于败落了,是不是转到外边了,也不可知。”
“太太这话说的是,侄儿以后小心查访便是了。”
“恩,你去吧,如今你那媳妇眼里越来越没有我这个姑妈了,一味的讨老太太开心,把我撂倒一边去了。”
“侄儿却不曾忘了太太,求太太别想多了。”贾琏有打了个千儿,“太太早些歇息吧。”说着便告辞回房,自找凤姐说话去了。
【006】宝黛再会
第二日一早,黛玉刚刚起床,尚未梳洗,宝玉便匆匆的进来见黛玉,原来是早上一醒来,袭人便在宝玉耳边说了林姑娘如何如何貌美如仙,挠的宝玉心里直痒痒。
见宝玉也是衣衫不整的进来,紫鹃到没什么,这种事情是见惯了的,雪雁却皱起了眉头,因自己是个丫头,又不好锋芒太露,只得福了一福,请了声安,说道:“宝二爷等会儿再来,姑娘还没梳洗呢。”
宝玉却不理她,只走到黛玉跟前,细细的往脸上瞧了,见黛玉双眉若蹙,杏目含情,娇喘微微,欲言还嗔;不由得心神激荡,上前抓住黛玉的手说:“这个妹妹好生眼熟。”
黛玉自小养在深闺,除了父亲,从没和男子如此亲近过,不由得恼羞成怒,待要怎样,又想起这是外祖母家,自己刚来是客,不好怎样,于是猛地抽出手,转过身去,眼泪汹涌而下,泣不成声。
雪雁见了,知道黛玉心里难过,顾不得主子奴才,赶忙上前来拉了宝玉出门,一边说着:“二爷快去梳洗吧,省的一会儿老太太叫时让奴才们挨骂。”一边连推戴桑送到袭人身边。
这边紫鹃忙上前扶了黛玉,细细的劝说着:“姑娘快别生气,这是家里的混世魔王,因为老太太疼爱,太太也不敢怎么样,以后这样的事情多着呢,姑娘白白的赔上眼泪。”一边吩咐婆子端来热水给黛玉梳洗。
须臾,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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