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显然是很讨厌弘时的打扰,低沉的声音问了声:“老三,你有事吗?”
而弘时,也没料到雍正会微服到此,原是他多喝了几杯,本来心里又妒忌弘历十二岁封亲王,如今又新建了亲王府,连嫡福晋都是镶黄旗的格格,虽大婚时间未定,那也是迟早的事情。而自己却不过一个贝勒而已,白白比弘历长了七岁。如今二十二了,什么却也不是。一时喝多了,听着琴声便找了来,仗着几分酒劲,便给雍正跪下说:“儿子不孝,不想皇阿玛再此,儿子冲撞皇阿玛了。”说完便抬头寻找弹琴之人,回眼看见了黛玉尚坐在琴前,脸色苍白,大有不胜之态。
“你知道冲撞了朕,还不出去,直管瞧什么?”
“儿子在想,刚才的琴声犹如天籁,不知是何人奏此仙曲,引得儿子不由自主的寻了来。”
此时黛玉因累了一天,又操琴透支了体力,浑身正如虚脱一般无力,听见弘时这样问,又知道他是弘历的哥哥,只得起身行礼。不料刚站起来,便觉得头晕目眩,于是伸手扶住身边的雪雁。缓缓的走到弘时面前,稍一弯身,说:“民女参见三贝勒。”
“免了吧。”弘时说着,只顾仔细瞧黛玉的脸,“这位姑娘好生面熟,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黛玉摇头不说话,不是她不想说,而是此时实在是无力说话。弘历见了,忙上前道:“三哥,去年冬天,咱们在御花园里的梅园陪皇后娘娘说笑的时候见过这位姑娘。”
弘时因喝多了酒,也不多想,笑了笑说:“我说呢,看着面善,感情咱们也是有缘的。”
宝亲王因见了黛玉脸色苍白,额角上渗着汗,便转身悄悄的拉了一下怡亲王的袖子,十三爷便说:“黛儿,你是不是不舒服?随十三叔先下去休息吧。”说着也不等黛玉说话,便和雪雁扶了黛玉从书房后门转出去了。
弘时直盯着黛玉的身影,喃喃的说:“天下竟有这等人物!”
雍正早就怒火中烧了,因是自己的儿子,又有黛玉和雪雁在,不便发作,听了弘时说了这样一句话,不由得怒道:“混账!你喝了酒不回府去睡觉,却在这里晃悠什么!”
弘时因一心想着黛玉,又借着几分酒气,便又跪下说:“皇阿玛,您也疼疼儿子!老四如今是亲王了,嫡福晋也马上要进门了,而我却什么也没有,今儿您发发慈悲,把刚才那个姑娘指给我吧。我觉绝对不委屈她,我叫她做我贝勒府的嫡福晋,儿子以后再不沾花惹草,只听皇阿玛的话。”
雍正因先后有两子都很小便夭折了,所以从小对三阿哥弘时多有疼爱,也正因为如此,当时的齐侧福晋也就是弘时的额娘每每骄纵弘时,让他从小便沾染了一些坏毛病,事事妄自尊大,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自有了弘历和弘昼后,雍正便不再亲近他了,只是他一身毛病已经养成,再改不掉了。此时此刻,黛玉在雍正的心里,只怕比弘历还重些,怎么把黛玉指给弘时呢,于是怒道:“哼!你说朕不疼你,你也想想你干的那些事!朕若不是不得闲,早就揭了你的皮了!如今你还敢跟朕谈条件,你越发的长进了!还不滚出去,还等什么!”
“皇阿玛,您老别生气,儿子求您了!”弘时重重的在地上叩头。
“黛儿还没到及笄之年,这事现在说太早了,何况,你天天左拥右抱的,还少人伺候吗?快下去吧。”毕竟也是自己的儿子,有时候再冷的心也会不忍,雍正只得找了个理由。
弘时听了,便不再多言无声的转身出去了。
弘历见弘时出去了,也拿出帕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他真的很害怕皇阿玛一下子答应了弘时,又怕皇阿玛一怒之下怎么样弘时,一边是自己心爱的人,一边使自己的手足。这种矛盾,真是犹如煎心。
“弘历,你大婚的事情也该定了。”
雍正的话在这个时候,对宝亲王来说无疑又是一个晴天霹雳。
“皇阿玛。”弘历听罢也跪下了,“儿子还小,想先有所建树,再大婚。”
“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她,可是,早晚你都要娶英琦进门的,早晚而已。”雍正无奈的说。
“皇阿玛,您既然知道儿子的心事,今儿儿子也索性跟您坦白,儿子今生非要娶黛儿为妻不可。”宝亲王弘历说完,把头贴在地面上,等着雍正爷的回答。
“咱们爱新觉罗家族,就是不缺情种。”雍正长叹一声,转过身,不忍看自己儿子弘历的样子,“可是,黛儿家世清贵,但却是汉家女儿,如今虽然朝廷上已不再反对满汉通婚,但是你却不同,你自小在圣祖爷跟前长大,早就是皇位的人选,富察氏英琦是你必须娶的嫡福晋。”
“皇阿玛,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们可以把黛儿抬了旗籍。”
“你愿意,你问过黛儿是否愿意入宫了吗?你觉得宫里的生活真的适合她吗?当年顺治爷的董鄂妃是怎么死的?”
雍正的句句话都敲在宝亲王的心尖上,把他逼入了一个万难的境地。
苦思良久,宝亲王慢慢的抬起头,说:“皇阿玛,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做不到的事情,今生今世,我定要跟黛儿相依相守,否则我生不如死。”
“你……”雍正面对儿子决绝的目光,第一次感觉到了十五岁的弘历原来已经是个大人了。
【034】何处成愁
且说怡亲王带了黛玉到了书房侧的一间休息室里,雪雁忙叫人端了碗参汤来给黛玉喝下,又扶她在贵妃塌上歪了一会儿,黛玉因身子弱,劳累了,又遇到了弘时的莽撞,一时心里也慌,并无大碍,休息了一会儿,脸色便过来了。
怡亲王坐在雪雁搬过来的椅子上,看着黛玉的脸,怜惜的说:“好孩子,十三叔知道你心里难过,别着急,事情总是会解决的,弘历是个稳重的孩子,弘时混账,但是皇上会严加约束的,你放心吧。”
怡亲王这几句话,虽然不多,也没有什么承诺,但是在黛玉听来,却好比救心丸一般,一颗慌张的心便稳定了下来,于是微红了脸说道:“十三叔,您老总是拿我取笑。”
怡亲王却笑了,说:“丫头,十三叔拿你当女儿,你也跟十三叔亲,你跟十三叔说实话,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十三叔,您瞧这话问的,我能怎么想呢?这件事情,还容得我怎么想吗?”
“你愿意进宫吗?”
黛玉无奈的笑笑,摇摇头,轻轻的读了一首诗:
寥落古行宫,
宫花寂寞红。
白头宫女在,
闲坐说玄宗
“十三叔,您愿意黛儿过那样的生活吗?”
“当然不愿意,可是,你……”怡亲王本想说你爱上的那个人终究是要做皇上的,但是想到黛玉毕竟是个小女孩家,这样的话,一个大男人怎么开得了口。
“以后的事情,再说吧,反正我还小,就是宫里选秀,不也要有个年龄限制吗?”黛玉转脸看着窗外的翠竹。
“只是你现在身份尴尬,常常跟着皇后娘娘,却也没个封号。说没封号吧,皇阿玛在时你食格格俸禄,如今皇兄蹬了大宝,你食郡主的俸禄,你说,皇兄到底想的什么呢。”
“皇上的心思,咱们不猜也罢。”
“你倒是想得开,每回见了他们,总要行礼问安,我听着就别扭。”
“十三叔要是真的疼黛儿,以后就悄悄的来看黛儿,别叫黛儿出来,省的老见着那些不相干的人。”
怡亲王听了哈哈大笑,说:“弘时是不相干的人,弘历呢?”
黛玉听了,办了个鬼脸,也跟着笑了。
正笑时,雍正扶着宝亲王的手也转了进来,见到黛玉无事,两人都放了心,雍正先说道:“你们倒是开心,害我们爷俩惶惶的来看你们。”
怡亲王和黛玉忙起身说:“不敢劳万岁爷挂念。”
“黛儿,没事了吧?”雍正走到黛玉跟前,看她的脸色已经透了微红,便也放了心坐下。
“没事,刚才就是弹琴弹得久了,猛然起身有点头晕。”
“是累着了,今儿一天都没好好的歇歇了。”弘历在一边说。
雍正摆摆手,叫大家都坐下,宫女们又上了茶点,雍正拈了一撮松子儿,吹了皮,慢慢的放到嘴里,说:“黛儿,今儿你的一曲《渔樵问答》是不是在告诉朕你的心事?”
黛玉低了头,不说话。
“你真的想要归隐山林?”弘历转过头,盯着黛玉道。
黛玉点点头说:“这是我从小儿的心愿,只是身不由己罢了。”
弘历便不说话,只呆呆的坐着。
雍正和怡亲王对视了一眼,有点无奈,见黛玉低着头,也问不出什么话了,雍正便叫人传膳,说饿了,吃了饭还要回宫。
于是四人对坐,雍正向来崇尚节俭,宝亲王弘历也不喜欢繁杂,黛玉和怡亲王更是如此,所以大家简简单单的用了晚饭。雍正爷便带着侍卫们走了,怡亲王因有公事,也跟着雍正离开。
宝亲王弘历,因听了黛玉想归隐而去的话后,便觉得五内俱焚。只呆呆的想心事。
黛玉因见弘历淡淡的,便也不多话,带着雪雁回房去了。
弘历一个人也不叫宫女伺候,信步到后花园里散步,此时天色已暗,空中一弯新月芽挂在天边,园子里静悄悄的。弘历便寻了一棵花树下的长木椅子,自躺在上面看着夜空。想着平日里,跟黛玉相处的欢颜笑语都会成为过去,终有一天,她也会狠心弃我而去。只恨自己生在帝王之家,不能伴她左右,今生却是相聚不了几年了。转念一想,贾家如何能让黛玉归隐呢,贾家的老太太还是很疼她的,在老太太有生之年,黛玉肯定不会离开,再说,她无论到了哪里,凭自己不是都能找到她吗,于是又有点开心,便觉得生在帝王之家还是有些好处的。再一想,贾家老太太如今年事已高,不知还能有几年的高寿,只是自己再有权力,无奈她的心里却没有自己,纵然找得到她的人,又怎能留下她的心呢?如此翻来覆去,竟终不能有一个圆满的办法。
却说黛玉本就是一个心细之人,凡是总要细细琢磨,在书房的休息室里,因有弘历问她是否真的要归隐山林,便有心试探弘历的心,谁知道他听了自己想离开后,竟然不再言语,可见他对自己并不在意,可怜自己平日里一颗心都在他的身上,如今连一句挽留都换不回来,于是回房后便闷闷不乐,叫丫头们只管去睡,自己只在窗前看着外边的一弯新月伤心。
到了第二日,黛玉便要告辞回去,叫紫鹃等人收拾东西,自己却在屋子外边看着院中的兰草,这个院子叫雅兰园,是弘历专门为黛玉盖的,里面种满了各种兰花,满园的兰花馨香。弘历因听雪雁说姑娘要回去,便赶来了,一进门便见黛玉穿了身淡蓝色的衣裙站在院子里
弘历走上前去叫了声:“妹妹。”
黛玉抬起头来,看着弘历的眼神有些憔悴,便把自己的烦恼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便问道:“难道昨晚儿你又陪着谁吃酒看戏了不成?怎么眼圈都黑了?”
“没有,只是昨儿回去后直睡不着,所以有点乏倦,你怎么不多住几日,反正这里也清净。”
“酒也吃了,戏也看了,贺礼也送了,可不就该走了?”
“妹妹!”弘历听了这话,心里又觉得酸起来,便上前一把抓住了黛玉的手,说:“以后不许你这样说话。”
黛玉听了,问道:“不许怎样说话?”
“不许你说该走了三个字。”
“你也痴了不成?”黛玉竟自抽回手,转身悄悄的试了眼泪。
“我叫皇额娘下道旨,叫你以后常住在这里。”弘历傻傻的说,都说恋爱中的男女智商低,我看这是自古就有的。
“你胡说的什么?我如何能长住在这里?这里又不是我的家。”
“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黛玉回头,看着弘历,满眼是泪,慢慢的说:“这话真是奇了,你的家自是你的家,如何是我的家呢?”
弘历想说,我今生要跟你在一起,可是却不敢说,因又见了黛玉满眼泪水,便拿出自己的帕子,给她拭了,说:“别哭,都是我不好,不该浑说,惹你伤心。”
黛玉听了,更加委屈,一甩手拨开了弘历的手便说道:“你也知道你在浑说。”说完自己便转身进了屋子。
弘历疑惑的说了一句:“我又说错了吗?”
真是两颗越想走近的心越是说不清楚,倒是生出一些闲气来了。
弘历自是烦心无比,无奈的出了雅兰园,黛玉也便回了贾府。
因黛玉心里不自在,回来后只在老太太跟前请了安,说了些闲话,又把皇上赏的人参燕窝留了一些交给鸳鸯,吩咐叫精细人仔细的熬了粥每日早晚给贾母用了。又拿出一百两银子的银票说这是内务府给送来的,因用不了这么多,瞧着方便的时候叫人出去自去给老太太弄点外边新鲜的蔬菜来简单的弄了吃,做来太复杂的菜,全没了营养,吃时间长了对身体也不好的。
鸳鸯便给黛玉福了一福说如今也只姑娘这般细心罢了。
黛玉也不多话,自回了房里,沐浴了,换了家常的衣服,也不出门,只在床上歪着,说着实累了,竟要好好的歇两天,只别叫外人打扰。
贾家上下管事,全部的精神都在省亲别墅上,哪有人会在一个表姑娘身上多想,反正她自有内务府发放的银米,又有小厨房,一应大小事情都有两个嬷嬷和六个丫头照看着,全不用贾家的人等,也只有晴雯,闷的时候到黛玉屋里玩笑几句罢了。
如此,也到安安稳稳的过了几天清净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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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捉襟见肘
却说黛玉闲时除了看书,就是做针线,闷了便去老太太跟前和迎春姐妹几个说说笑话,摸摸骨牌,宝玉倒是经常见到,但宝玉已经深知黛玉的脾性,每次见了她都是规规矩矩的,客客气气的说几句话而已,黛玉见了,倒也坦然,贾母在一边瞧着,也甚是欣慰,毕竟,在老太太的心里,自己的孙子和外孙女天天斗得乌鸡眼儿似得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只说王夫人并凤姐,每天支应着工程上的人来支取东西,每日里银钱用度,繁忙不堪,贾家的那些奴才,那个不是过一遍就扒一层皮的主儿,结果园子的工程尚未完成,王夫人从黛玉那里得来的六十万两银子已经花光了,并且自己还赔上了四万多两,于是便想起来老太太那里的十万两。王夫人饭后只叫人把凤姐请了来商议。
金钏儿丫头上了茶,王夫人手一挥叫她出去,屋里不留下人,凤姐儿便仔细留神王夫人有何事,说何话。
“凤丫头,如今家里的账目你都清楚,如今这园子尚未修完,已经花的底朝天了,我已经把一些用不着的头面首饰拿出去压了不少了,只还不够,可怎么办呢?”
“太太为了咱们这个家真是操碎了心,可如今这样,侄女也是没办法,我的房里,现也有一大把当票子呢,那边大太太也总指着什么借口找二爷要钱呢。”
王夫人见凤姐儿不搭她的话,便斜了她一眼,继续说:“原是听琏儿说老太太那里尚存着你林妹妹的十万两银子,不如暂时借了来用,等有时少不得再还给她。”
“太太的话是不错的,只是这会儿老太太面前,这件事情还要老爷去说才好,侄女不过是个孙子媳妇,哪里敢去说这样的话呢。”
王夫人本来是想叫凤姐儿去找老太太说的,没想到话还没出口,就被凤姐给堵回去了。沉思良久,也觉得只有贾政才能去跟老太太说这事,自己万是不能说的。
于是便叫人去前边叫贾政来商议。
贾政本来在这些银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