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公达被热辣辣的马血一溅,勾起了满腔怒火,一声虎吼,七星刀平着一扫,“雷震五岳”,当当两声,莫洪俊的丧门剑被金刀砍成两截,毕金虎的双钩飞上半天!范公达一招出手,便打飞了二人兵刃,刀光似匹练般的来回一扫,毕金虎怪叫一声,右肩头已经被刀锋划伤,范公达正要踏上两步,再递一招,把毕金虎立毙刀下,恰好耿玉航在这时候翻身跳起来,呼的一鞭,使个“怪蟒翻身”,向范公脚下扫到,范公达噌地一跳,展开六星宝刀,刀光霍霍,跟耿玉航战在一处!
莫洪俊换了兵器,毕金虎裹好创伤,指挥四个捕快,一窝蜂般包围过来,把范公达困在核心,范公达猛如疯虎,使出峨嵋派镇山绝技“抹眉刀”,一缕刀光上下飞腾,左挥右舞,力战耿玉航和六个公门好手,耿玉航的本领虽然跟范公达相差一点,可是加上莫洪俊,毕金虎六名捕快,不但跟范公达扯平,而且占了人多欺人少的便宜,七八十合之后,范公达渐渐头上冒汗,守多攻少,耿玉航不禁大喜,向众人高声叫道:“不要伤了他的性命,把他生擒活捉!”
话犹未了,范公达一声断喝,刀光乍闪,使出子午连环刀法来,他这套刀法总共一十二路,总共二十四刀,施展开来,一刀紧似一刀,宛似风旋云转,范公达这套子午连环刀,守强攻弱,专攻向莫毕等六捕快,刚才施展了七八招,噌的一刀,把毕金虎削掉了半个脑袋,接着反手一刀,又把一名捕快双脚齐膝斩断,扑通倒地,血涌如泉!范公达这样的振起神威,莫洪俊和其他三个捕快不禁吓了个魂飞魄散,纷纷后退。
耿玉航却怒喝一声:“该死老狗!”金龙鞭连进三招,刷刷刷,缠头、打腰、扫胸膛,这下有个名堂,叫做“云龙三现”,眼看范公达难以躲闪,哪知道范公达一声狂喝,连人带刀倏地一旋,用了个“玉腰围腰”的招数,砍了回来,耿玉航估不到他用这样两败俱伤的打法,大吃一惊,疾忙撤鞭后退,范公达身子一弓,左掌使个“大摔碑手”,砰的一声大响,又把一名捕快胸骨齐齐劈折,惨吼半声,便自倒地身亡,耿玉航疾发一鞭“劲风斩草”,扫向范公达的足踝,范公达右脚上翘,让耿玉航的金龙鞭由脚底扫过,霍地转身,“七星拗步”,绕到另外一名捕快身边,左掌向外一挥,范公达这一手含了劈空掌的力量,那捕快要用“蜉游戏水”身法闪避,哪里还来得及,砰砰两声大响,掌风把他激荡得在半空中翻了两个跟头,肺腑俱碎,砰的摔倒在地,便自气绝身亡,总捕头莫洪俊看见范公达大奋神威,奔雷闪电也似几下出手,连毙自己四名同伴,不禁心胆俱裂,正要抽身后退,范公达狂吸一口丹田之气,刀光闪处,“长河劈蛟”,连人带刀舞成一团白光,飞掠过去,这正是二十四路子午连环刀的绝招,刀锋到处,把莫洪俊连头带臂砍成两段!还剩下一个捕快,眼见范公达凶似煞神,再也不管三七甘一,拼着回去受罚,一缕烟般跑去!
范公达刀掌兼施,使出峨嵋绝技,连杀五名捕快,呼吸紧促,全身大汗淋漓,腊月寒天的冷气袭来,不由打了几个寒噤,耿玉航连进几鞭,范公达精疲力尽,招招退后,退到马车旁边,耿玉航一鞭猛扫,叫了声:“着!”他满心以为范公达退无可退,自己这一鞭拦腰猛扫,必定把他打个筋断骨折,倒在地上!
哪知道范公达陡的一纵身,用个“燕子穿帘”的身法,跳上车篷,耿玉航一鞭打在车轮上,把轮木打断了!可是自己也震得手臂发麻,范公达一声大吼。由马车篷顶上一跃而下,嗖嗖两刀,接连使出“孔雀开屏”,“金鸡刷翎”两下绝招,耿玉航出其不意,右肩被刀尖一刮,当堂划破了一道四、五寸长的创口,火辣辣地,耿玉航负痛之下,一鞭抽去,范公达腾身一掠,越过他的头顶,反而把耿玉航截在马车旁边,刷刷刷一连三刀,耿玉航看见范公达形如疯痫,眼放异光,不禁大惊,高声叫道:“姓范的,我们不管怎样,也是同门一脉,今日我拦途截你,完全是为了上头的公事,你把几个捕快杀死,也就够了,何必苦拼下去,闹个两个俱伤!”范公达全不理睬,子午连环刀疾如飞云掣电,一刀快似一刀。
耿玉航咬牙切齿,左封右拆,挡了七八刀,范公达猛地一刀,划开鞭影,“金盘献鲤”,刀尖外吐,唰的一递,直扎耿玉航的胸膛,耿玉航招架躲闪,俱已无及,叫道:“休也!”双眼一闭,就要等死,哪知道耳朵里听见叮当一响,宝刀落地接着哎哟一声,耿玉航睁眼一看,只见范公达完全变了面色,身子筛糠似的直抖,现出极端痛苦的神情,耿玉航暗暗纳罕,兀自不敢妄动,过了半晌,范公达颤抖更甚,膝盖渐渐的向下弯,眼看就要倒地,耿玉航喜出望外,一掌劈去,范公达竟然全无抵抗,扑通一跤,跌倒在地!
原来范公达早年在峨嵋练技的时候,在金光顶雪地之中,锻炼内功,受了寒气侵蚀,得了一个怪病,这怪病就是突如其来的痉挛症,这症候又名叫抽筋,每逢冷天便自发作,后来他的武功日渐精湛,怪症也不大发作了,顶多在酷寒的天气,发作一回,可是今天弃家远走,冒雪奔驰,遇着鹰犬阻路,苦战半日,精疲力尽,满身大汗之后,邪寒乘机袭体,在跟敌人生死剧战的关头,怪病突然发作,范公达虽然一身绝世武学,也是无能为力,被耿玉航反手一掌,打跌地上,半下不能动弹!
耿玉航呵呵狂笑,他轮起金龙鞭来,拍拍两声,把范公达两腿迎面骨(即小腿的胫骨)打断了!
范公达疼得满地乱滚,耿玉航更加得意,手指着范公达骂道:“不知好歹的东西!我特地到临邛县找你,无非是指点你正途出身,效力朝廷,取得功名富贵,你们父子却串通起来羞辱我?哼哼!姓范的,任你肋生两翼,也不能够逃出我的罗网,你的威风到哪里去了?”耿玉航还要骂下去,冷不防范公达嘴已一张,呸一声,喷出一口浓痰,射在耿玉航的右面颊上,当堂满面开花!耿玉航出其不意,受了唾面之辱,不禁勃然大怒,破口骂道:“该死的老匹夫,取你狗命!”把金龙鞭一抖,就要兜头劈落。
哪知道耿玉航正在要行凶杀人的时候,背后有人一声冷笑道:“好呀!乾坤浩荡,宇内升平,官驿大路旁边,居然也有人拦路杀人呢!”耿玉航出其不意,吃了一惊,连忙回过头来,原来自己背后,不知哪个时候,来了一个眉青目朗,面黄肌瘦的书生,这书生仿佛带着病容的样子,可是一双眼睛,奕奕有神,在腊月大冷的天气,他只穿了一件青布夹袍,破而且旧,手里还摇着一把白纸折扇,耿玉航见这书生面貌不扬,哪里把他放在眼里,怒声喝道:“混账!你是哪里来的书呆子,胆敢来管你爷爷的闲账,你爷爷是征西大将军兆惠帐前带刀卫士,这老家伙是前明叛逆的遗孽,你是过路的人,也来多嘴,我来问你一句,你要不要活命!”
这书生全然不惧,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原来你是兆惠大将军的亲信卫士,怪不得可以在青天白日之下,杀人于通衙大道了,苛政猛如虎,殆乎矣哉!”他居然掉起书包来,耿玉航勃然大怒,更不打话,把金龙鞭一抖,哗啷一响,向那书生大腿扫去!
他以为这痨病鬼也似的穷酸书呆子,那有什么本领,自己只要一鞭将他扫倒,叫他尝尝厉害,然后痛骂一顿,把他放去,谁知道书生见金龙鞭扫来,不慌不忙,左手捧着折扇,右手向外一抄,竟把鞭梢抓个正着,耿玉航出其不意,吓一大跳!急忙把鞭用力往回一夺,书生生却舒开左手二指来,向鞭身上一夹,叮当,耿玉航的金龙鞭,吃他二指一夹,当堂断了尺多长的一截!
耿王航不禁大惊!他估不到这疾病鬼书生,居然有金刚指绝技,一下剪断了自己的金龙鞭,照这样的看来,他的本领至少比范公达还要强上十倍!不过就这般的知难而退,未免下不了台,耿玉航陡的生出恶念来,叫道:“反贼!”
右手把金龙鞭一扬,使个“迅雷贯顶”,迎头击了下来,左手向外一抖,嗤嗤嗤,飞出三支白虎钉,这白虎钉形如枣核,是精钢打造的一只三腿人立的白虎,核尖淬了剧毒,见血封喉,厉害无比,他这下暗明兼施,无非是知道本领不及对方,务求一逞,书生却是从容自若,金龙鞭迎头打落,他连眼睛也不瞧一下,霍地展开折扇,扇面竟是赵松雪画的真迹八俊饮池画,向上一挥,一股强烈扇风,竟把折断了一段的金龙鞭,直荡开去,接着是白虎钉飞来,书生挥扇一拨,呼呼呼,三枝白虎钉倒飞回去,一支穿中耿玉航的缨帽,一支穿破他的袍袖,还有一支擦过额角,几乎打瞎眼睛!
耿玉航吓得魂飞魄散,对方有这样渊深的本领,自己哪里还能够跟他交手,趁忙把金龙鞭一收,跳出圈外,飞也似的逃跑去了,书生哈哈大笑!
他得意地笑了一阵,走到范公达的身边,叫道:“朋友,你怎样了,能够挣扎起身吗?”范公达知道来了救星,立即要挣扎起来,哪知他身体才一挪动,双腿痛彻心脾,哎哟一声,又再躺在地上,哑着嗓音叫道:“老前辈?我我我,我不行了,我那两个儿子……”书生笑道:“什么老前辈老后辈,你两个儿子,是不是浓眉毛、大眼睛、肤色黝黑,十五六岁左右呢!我在来路上看见官兵押着两个这样的少年,直向县城走去!”范公达估不到自己拼了老命,苦斗鹰犬,自己两个儿子结局还落在清兵手里,不禁肝胆俱裂,叫了一声:“儿呀!”便自晕了过去!
范公达这一晕倒,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方才悠悠苏醒过来,他一醒来之后,睁开眼睛一望,原来自己不知哪个时候,身在一间高大的瓦房里,还躺在一个暖烘烘的热炕上,炕边还站着两个人,那瘩病鬼书生就坐在对面一张太师椅上,手摇折扇,甚是雍容,范公达觉得十分诧异,正要开口,那书生站起来,柔声说道:“你的两脚腔骨完全断了,决不是短期之内,可以复原,静心休养几天吧!过了几天再说!”
范公达向那书生拱手道:“范某多蒙拯救,可谓生死人而肉白骨,不知老前辈是怎样称呼?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呢?”
书生晒然微笑,便把一切说了,原来这书生名叫病秀才奚天立,是四川境内的奇侠,他学的本领技宗武当,尤其是轻功方面,已经有了炉火纯青造诣,奚天立不但是一位奇侠,还是四川境内有名的袍哥首领之一,什么叫“袍哥”呢!
原来“袍哥”是四川境内一种秘密的帮会,遍布城乡各地,以及一般水陆码头,“袍哥”本来是反清复明的秘密组织,可是年日一久,渐渐的变了质,成为江湖帮会之一了!
四川袍哥一向分为“岷江”“沱江”“涪江”“金沙江”四大支脉,奚天立就是“沱江派”袍哥的首领,当范公达格斗公差,最后痉挛突作,几乎丧命在耿玉航手里的时候,奚天立恰好路过发觉,抱打不平,无意中救回了范公达的性命!奚天立看见范公达身受重伤,耿玉航还要把他杀掉,侠心陡起,上前显了一手金刚指夹断铁鞭,另一手挥折扇打飞暗器的本领,便把对方吓走,还把范公达带到嘉定县总舵里,给他医治。
范公达这时候才知道救自己的竟是沱江派袍哥首领病秀才奚天立,不禁感激非常,他在炕上拱手道:“原来是奚当家,我范某人多失敬了,只是我两个儿子……”奚天立援手道:“我知道了!这大半日功夫,我完全明白了一切,你放心休息吧!明天早晨以前,我包准把你的儿子寻回!”
范公达不禁大喜,千多谢万多谢,因为他知道这类江湖异人,干金一诺,言出必践!
奚天立吩咐了他几句,便自出外去了,范公达在炕上躺了半天,朦朦胧胧的睡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少时候,范公达的耳朵突然听着两个熟悉的口音,叫道:“爹爹!爹爹!
你怎样啦!”
老英雄马上惊醒过来,定睛一看,真个是自己两个宝贝儿子,范金驹范金骥站在炕前,范公达几乎以为自己做着梦,喜欢得一把搂着儿子,流下泪来,过了半晌,范公达方才颤声问道:“我儿,你们是怎样脱险的,是不是奚老前辈……”范金驹道:“是呀!当日爹爹替我们挡住鹰爪,我们兄弟向回路上走,谁知跑不到六七里路,路边一声呼哨,冲出几十名官兵来,喝令我们兄弟就缚,咱们怎肯束手任由宰割呢!便跟那些官兵打了起来,俺兄弟虽然砍倒了几个人,可是官兵越来越多,将我们包围得水泄不透,接着挠钩套索齐上,把我们拖翻了!活活捉住,押解到临邛县衙门,县官并没有审我们,便把我们下在监牢里,过了一日一夜,昨晚夜三更时候,我们听见铁栅外的狱卒哎哟一声,扑通跌倒,接着栅柱折断,钻进一个头如麦斗的怪人来,俺兄弟起先还吃了一惊,可是定睛望去,原来是奚老前辈,他带着一个鲨鱼皮做的怪头,拉断几根栅柱进来,便把我们兄弟带到这里了!奚老前辈沿路还夹着我们飞檐走壁,真个像腾云驾雾一样呢!”范公达才知道今天一家三口,完全是被病秀才奚天立一个人拯救,如果不是双腿受创,他已经挣扎起身,去找寻奚天立叩头呢!
隔了半晌,奚天立果然进来,范公达立即喝令儿子行礼,奚天立笑说道:“不要多礼!我奚某人一生最怕人叩头,最恨人家拘礼,站起身吧,我有话说!”范金驹范金骇听见他这样一说,只好起身站立。
奚天立手摇折扇,向炕上的范公达说道:“范老兄,你的双腿我已经看过了,迎面骨已经折断,别的骨头还可以接驳生肌,这两条骨却是无可奈何,今后你的双腿是跛定了,不过你也是读过书的人,谅来听见过孙膑庞涓的故事吧!”原来孙膑和庞涓两个同是战国时候的人,他们一同在鬼谷子门下学韬略兵法,后来两个一同到了魏王幕下做事,庞涓妒忌孙膑才能,便在魏王面前捏造证据,说他串通齐国,里应外合,要夺取魏王的江山,魏王信以为真,便把孙膑的脚刖了,(刖是古时一种刑罚,把双脚活生生的锯断,使他变成残废)可是孙膑毫不灰心,终于用计逃到齐国去,齐侯拜他做大将,统兵伐魏,大破魏军,还在马陵道用埋伏计,乱箭把庞涓射死,报了前仇,病秀才奚天立一说出这两句话来,范公达立时明白,奚天立把孙瞑比喻自己,把庞涓比喻耿玉航,老英雄咬着牙齿点了点头说道:“奚老将军,我的双脚虽然废了,一条性命拾了回来,以后只要有三寸气在,必复此仇,范某两个犬儿,还望老前辈大发慈悲……”奚天立摇手道:“不用说了!你要叫两上儿子拜在我之下吗?那个决不可行,你们是峨嵋派,我是武当派的功夫。武林中最重门户,你两个儿子哪里能够拜我为师呢?不如就这样吧。我指点他们两个几手本领,算是萍水相逢的纪念吧!”
范公达知道不能够强求,只得罢了,他就在嘉定县住了下来,奚天立果然指点范金驹,范金骥练铁砂掌法,至于范公达本人呢!虽然折了双腿,他仍然不肯把武功一丝一毫搁下,特制了一对手杖,支在腋下,跟常人一样的行走,跟两个儿子一道苦练本领,不过范公达还一心记挂着隐居天山域外的耿仲伟,不时央请奚天立派出耳目打探耿仲伟出家以后的消息,晃眼之间,过了三个年头,范公达由袍哥耳目方面,知道满清派大将军兆惠统率数十万雄师征伐回疆,天山一带变成了血腥战场,不知道自己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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