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不懂得轻功,伏在我的背后,我背负你爬上!”
阿布敏感到有点尴尬,不过史存明的话确是实情,城高二丈,自己没有轻身功夫,如何能够爬上?他只好向史存明背后一伏,伸两臂环住了他的头颈,史存明望了望城墙上灯火疏落、没有巡兵,嗖的拔出断虹剑来,纵身一跳!他因为背后多了一个人,轻功大打折扣,只跳起一丈多高,少年壮士把断虹剑向城墙一插,剑尖嗤的一响,透入墙砖半尺多深,史存明趁势再向上一跳,跳起时候顺手一抽,拔出剑锋,再向头顶一插,像这样借着宝剑贯钉城墙的力量,一级一级,跳上去,不过八九下纵跳的功夫。已经到了城顶,把阿布敏王子轻轻的由背后卸了下来,阿布敏王子已经吓得背心直冒冷汗!
二人上了城墙,飞身跳落更道,恰好有两个巡卒走过采,远远看见两团黑影,蠕蠕而动,先行的一个巡卒,方才开口喝问,“是哪一个?”
蓦地里急风嗖然,史存明已经飞身扑了过来,伸出猿臂,向这两名巡兵颈骨后面的大椎穴一握,这两个巡兵连哎呀也没有半声,眼前一黑,便自晕了过去!跌倒在跑道上!
史存明收拾了两个巡卒,伸脚把他们踢在一边,然后和阿布敏王子掠下城墙,冷月繁星之下,加德满都街道一片寂静,阿布敏王于心里有一阵说不出的凄凉感觉,史存明却不管这些,他拉着呵布敏王子的手,直向皇官奔去,不到半晌,已经望见皇宫的石拱门,呵市敏王子低声问道:“明兄!咱们还是暗中进去吗?”
史存明点了点头,向左走半里,方才逼近墙下,把王子向肋下一挟,嗖声风响,跳过了丈多高的宫墙,阿布敏睁开眼睛看时,自己进来的地方是一座花园,还有一道天然的喷泉,他猛然醒起一件事来,向史存明说道:“明兄!这是我妹子住的百花轩和蓬莱小筑,咱们未见父王之前,先见见妹子去!”
史存明估不到自己跳进来的所在,是黛丝丽公主住宿的地方,不禁大喜!原来黛丝丽公主虽然是域外的人,芳心却最羡幕中原文物,她除了经常读汉人的书,学汉人的文字之外,还把自己住的地方,改了百花轩、蓬莱小筑这些诗情画意的名字,阿布敏王子这样的一说,史存明点头道:“那好极了!咱们快去!”
黛丝丽是公主,又是国王独生爱女,一定知道近日朝中变化的情形,他两个绕过喷泉水池,一直来到公主的绣房窗外,阿布敏立即掀开绿绒窗幔,把妹子喊出来,冷不防窗幔掀处,正正站着一个侍女,她瞥见了阿布敏王子,禁不住失声叫道:“哎呀!”
阿布敏王子认得这宫女的名字,喝道:“丝丝!公主可在房里吗?”
丝丝正是公主的近身侍女,低声说道:“殿下静悄悄的进来,不要让人看见!”
阿布敏王子一纵身,越过窗台,史存明也跟着跳进来,丝丝大喜道:“史英雄也来了?最好没有,殿下,快快救公主去!”
阿布敏听了不禁一愕,忙问道:“怎的去救公主?公主怎样?”
丝丝忍不住珠泪直流,哽咽着回答道:“公主已经疯了!”
这几句话不啻晴天霹雳,对阿布敏王子本人来说,这打击比起刚才在王城外,国王降诏书要杀他还要厉害,阿市敏王子厉声问道:“怎么?你说的是什么话?公主怎样疯了?”
丝丝看见王子眼放异光,吓得当堂后退两步,说不出半句话来,史存明立即一拉阿布敏王子的手臂,叫道:“殿下!沉住了气,小不忍则乱大谋,提防给人听见!”
他又向丝丝柔声说道:“不用害怕!公主平日好端端的,怎会发疯?是不是被好人陷害?你只管说!”
丝丝惊魂甫定,她把绿绒帐慢放了下来,方才说道:“殿下,王上在一个月以前,由右丞相哈延引荐了一个天竺女巫进入宫廷里,还把她册封做国师,这件事你已经知道了!”
史存明道:“我们知道!黛丝丽公主的发疯,就是被这妖巫陷害的,是与不是?”
丝丝答道:“是啊!王上在从前一向是精明能干的,自从哈丞相引进那个什么萨菩婆之后,简直完全变了另一个人,整天和哈丞相在后宫里饮酒作乐,欣赏歌舞,荒淫声色,据说那妖妇还炼了一些什么长春丹给皇上吃,弄到皇上如醉如痴,耽情声色,三天之中倒有两天不肯上朝,把军国大事完全交给哈丞相,就是间中上朝,也不过循例延见群臣,摆摆样子罢了!一切完全由哈丞相作主,大臣不敢说半句活!”
阿布敏王子又惊又怒,想道:“怪道我在铜鼓关上发了几道催粮文书,好比石沉大海,不闻不问,原来叫哈延那好相积压住了,真正该杀!”
史存明道:“这些都在我们意料之中,公主怎样会发疯呢?她现在到了哪里?”
丝丝现出悲伤的神色,说道:“公主看见皇上变成这个样子,她瞧着不顺眼,劝了几次,皇上不但不肯听从,还骂她是妇人女子,懂得什么大事?最后一次,公主当着皇上看天魔舞的时候,她说满洲鞑子快要打进来啦,父王还在醉生梦死,国王听了面色骤变,那妖妇立即过来,向王上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国王突然翻起脸来,动手打了公主一巴掌,还叱令武士把公主推出去,叫她以后不用进来朝见父王,公主返回寝宫里,整整哭了一个晚上,到第二天早上起来,她便疯了!”
阿布敏王子听得热血沸腾,咬牙切齿,伸手把腰刀按了又按,史存明却是神色自若,忽然问道:“丝丝!黛丝丽公主发疯前一个晚上,你有听见奇怪的声音,或者见过稀奇的事物没有??
宫女丝丝愕了一愕,恍然若有所悟,答道:“史英雄,你不问我犹自可,一问之下,我倒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我因为公主哭得凄切,整晚陪伴着她,多方劝解,直到三更左右,窗子外面突然起了一阵异声,十分低沉,好似虫吟,又像鸟叫,活像一个念符咒的声音,听在耳里,心中十分难受,公主马上停止哭泣,用耳朵倾听着,过了一阵,她面上露出笑容,窗外却飘进一股异样的香气来,非常浓郁,却带着一点儿腥味,我嗅了香气之后,恹恹欲睡,公主忽然叫我睡觉,我马上倒头便睡,哪知道第二天起来,便看见公主披头散发,乱叫乱跳,抛掷东西,活像疯狗似的追人乱咬,咬伤了几个宫女,后来不是几个孔武有力的太监进来,七手八脚把她擒住,用绳索绑了手脚,扛抬到冷宫去,咳!想不到她竟然会弄成这样!”丝丝说到这里,又再低头饮泣不已!
阿布敏王子茫茫然站在当地,好比一尊僵化了的石像,直到史存明伸手向他肩头一拍,方才惊醒过来,急忙说道:“明兄,咱们马上到冷宫去!”
史存明摇了摇头,说道:“殿下,你要到冷宫去救令妹吗?依我看不必去了!公主的疯癫一定是女妖巫用精神功弄成的,我们不会解救之法,去了也是徒然,不如索性到寝宫去见皇上吧!”
阿布敏王子恍然大悟道:“有理有理!”他向宫女丝丝说道:“我这一次是暗中进王城的,你切不要把我进皇宫的话向任何人说!”丝丝低头说道:“这个奴婢知道了!”史存明一拉阿布敏的衣袖,两人一先一后,跳出窗外,直向国王寝宫奔去!
阿泽登旺国王的寝宫,就在圆穹形皇宫的中央,四边种满参天柏树,浓荫蔽日,当史存明和阿布敏王子到达寝宫的时候,只见寝宫暗沉沉的,没有半点灯火,只在走廓处挂了两盏宫灯,两个宫女倚着朱红栏杆,正在那里聊天说地,阿布敏王子一看这个情形,便明白父王还不曾返到寝宫睡觉!
这般夜还不睡,明天还能够上朝吗?阿布敏王子十分愤恨,正要折回,忽然听见一个宫女说道:“莎莉姐,你看皇上近来的性情,是不是完全变了呢?”那名叫莎莉的宫女回答道:“那有什么方法?他天天吃那妖妇的迷药,不累死了才怪!”
阿布敏王子立即站定脚步,隐向一丛花树后面,仔细听她们两个人对话,只听见那名叫莎莉的宫女说道:“伊莲,趁这里没有人,方才说吧!那女巫并不是好东西,她的药丸据大内总管说,完全是用鹿尾,羊藿这一类淫药采炼的,吃了可以亢阳,还说什么御女无虚夕,她知道这样必定伤残身子,贻祸无穷,我看皇上不出半年,就要把性命送在她手里!”
伊莲的宫女由鼻孔里哼了一声,说道:“半年,恐怕不出一个月,满洲鞑子就要打进王城来了!”
莎莉大吃一惊,连忙问道:“伊莲姐姐,这句话怎样说?这几个月以来,咱们不是接二连三的打胜仗吗?那个什么福贝子给殿下杀得落花流水,心胆俱寒?清兵怎会一个月内杀到城下?你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怕把人吓煞?”
伊莲低声说道:“你有所不知了!宫里的人最近有一个传说,说右丞相哈延私通满清哩!”
这两句话一说出来,那名叫莎莉的宫女,当堂打个寒噤,连躲在树后的阿布敏王子和史存明也觉得出乎意料之外!
彼此不约而同用手肘撞了对方一下,只听见伊莲继续说道:“殿下在铜鼓关抗拒清兵,任何人也知道,他是咱们尼泊尔国的干城,谁知道哈延这奸相,不明白他存了什么心理,把殿下告急催粮的文书,完全扣押起来,不把粮草向前方输送,试想一想,粮草是三军的命脉,王子殿下没了粮草,哪有不败之理?哈丞相并不是丧心病狂,怎会做出这种倒行逆施的勾当?除了私通清寇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理由啊!”
阿布敏王子听得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跳出去,抓住这两个宫女询问关于一切自己父王的事,说时迟,那时快!远处传来了一阵敲打檀板的声音,这两个宫女霍然说道:“皇上回到寝宫了!”
史存明用力牵扯了一下阿布敏王子的衣角,阿布敏王子立即会意,蜷伏在树荫下,极力隐藏自己,不让别人看得出来,可是他一颗心强烈跳动,几乎连自己耳朵也听得见,不多时候,走廓上现出八盏宫灯,先行的是八个宫女,引着一个龙袍金冠的人,正是国王阿泽登旺,后面还有一个蟒袍玉带的官员,正是哈延丞相!
国王似乎喝醉了酒,满面通红,步履飘晃,哈延却在旁边扶持着,阿布敏王子再也忍耐不住,他趁国王走到自己面前,突然拔身一纵,由树丛影子里跳了出来,高声大叫:“父王!臣儿见驾!”
阿泽登旺国王宿酒未醒,看见一个黑影陡的窜出来,不禁哎呀一叫,连忙倒退,哈延高声大叫:“有刺客!快拿刺客!”
话未说完,哈延背后嗖嗖两响,窜过两个武士来,这两个武士全是碧眼虬髯的天竺国人,一个使马牙刺,一个抡锯齿刀,不由分说,兵刃一挥,挟着强烈劲风向阿布敏王子夹头夹脑劈落!阿布敏王子恰好屈下一膝,跪在国王面前,眼看就有破头裂脑之祸!
史存明手疾眼快,他看出阿布敏王子处境危险,也看出哈延用心好恶,立即飞身上前,平伸右掌,一兜一抄,托住了左边天竺武士的马牙刺,向外一推,这武士两柄马牙刺是摈铁打造的,锋利无比,可是史存明的右掌,如同铁锤也似,把武士的兵刃一撞,倒甩回来,刚好迎着右边武士的锯齿刀,当当两声大响,二人兵刃相交,迸出星星火光。
史存明这一下以敌刃制敌刃的手法是玄玄拳的绝技,名叫“天女横戈”,当日大战崆峒山三元宫宫众,以及在沙漠里遇见黑狼神洪珊那一班马贼时,接连使用过两次,这两名天竺武士估不到史存明这如此怪异的招术,出其不意,歪歪斜斜的倒退出几步远!
可是在一刹那之间,好相哈延的背后又窜过两名武士,正是日间在王城外吃过史存明苦头的古喇星和兀里察,这两个天竺武士更不打话,舞动双蛇剑和九曲棒,泼风也似的杀过来!
史存明知道这两个天竺武士绝非弱者,立即一欠腰身,拔出断虹宝剑,剑花一绕,用了个“电三现”的招数,向二人的兵刃扫去,古喇星和兀里察知道少年壮士宝剑锋利,不敢硬挡,双双把兵刃往回一撤,可是刚才要劈杀阿布敏王子的两个天竺武士,却翻身杀过来!
史存明以一敌四,他向阿布敏王子连声叫道:“殿下,先清君侧,杀了哈延奸贼,才找寻皇上说话去!”
可是阿泽登旺国王已经被哈延牵着龙袍,躲入走廓后边一间小房子里,阿布敏王子要想冲过去,大叫父王,四五个天竺武士如狼似虎的冲过来,把王子包围在核心,这些天竺武士完全是萨菩婆用“国师”身份,引入宫廷的,个个精通武艺,阿布敏王于虽然也有些本领,不过是马上使用长枪大刀这一类功夫,哪里是天竺武士的敌手,不到几个回合,已经险象环生!
史存明一看不妙,大喝一声,使出“雷电披风剑”绝招来,接连用了几招猛辣的攻势,把古喇星、兀里察两人逼得后退几步,拔身一纵,窜到阿布敏王子身边,一道清光倏地暴涨开来,好比神龙戏海,冷电盘空,把阿布敏王子圈住,依照史存明的意思,是想在皇宫里面大闹一顿,把其他的宫廷侍卫冲动,引了出来,他们看出来的不是刺客,是自己和阿布敏王子,必定停止动手,禀告国王,到那时候,好相哈延就是打算只手遮天,欺骗国王,也势有不可能了!
他哪里知道哈延勾结萨菩婆入宫,事先已经想好了阴谋和毒计,把国王瞒得如同铁桶也似,至于怎样的瞒骗法?各位只要看下文便可知道。
再说史存明展开雷电披风剑,剑花错落,星飞丸走,跟那八九名天竺武士斗了二十个回合,他不敢在皇宫放肆,任意伤人,只把这些天竺卫士,逼得团团乱转,阿布敏王子满心要叫那些宫女上前,认清楚自己的庐山面目,证明自己不是刺客,可是那些宫女又站得远远的,正在心里焦躁,冷不防侧面一声狂笑,窜过一个黑衣白发的老妇,正是女妖巫萨菩婆,史存明大吃一惊,连忙叫道:“殿下,留神妖妇!”
话才出口,萨菩婆怪笑一声道:“不知死活的小子,居然到皇宫来撒野,来来来,我给你一点见面礼!”
口说着话,长袖陡的一甩,一大团黄澄澄的东西飞了出来,向史存明迎面射到。
史存明不知道萨菩婆弄的是什么玄虚,他知道这女妖巫是旁门左道中的能手,古怪多端,立即把断虹剑一抖,使了着“怒雷行空”,要把那团黄色东西打回去,哪知剑锋方才一挨,那黄色物体倏的劈做两半,立即飞出一大群殷红如血的东西,嗡嗡连响!
史存明看得清清楚楚,这群红色东西是一种特大的蜂子,通体猩红,闪闪生光,身体比起常蜂却要大出一倍,连翅膀也是一派通红,为数之多,无虑数百,嗡嗡,嗡嗡,从四面八方向史存明攻到!
少年壮士不禁大吃一惊,因为普通的蜂子不外是黄色和黑色两种,女妖巫放出来的这群巨蜂,竟然是一片殷红的颜色,分明剧毒无比,如果被它叮上一口,必定难逃活命!
史存明立即把断虹剑使开,一片青光辉映,上下左右砌成一道剑墙,连阿布敏王子也圈在里面,那些红色怪蜂起先不知道史存明本领厉害,冒着剑光猛扑,一挨着史存明的剑,立即首尾两段,死掉了十多只,其余的不敢扑攻,三五成群,绕着剑光飞舞,找寻空隙空入,这样一来,史存明要全神贯注抵挡这数百只血红色的怪蜂,又要迎战天竺武士,还得要提防萨菩婆在旁边使用别的阴谋偷袭,他变了瞻前顾后,手足无措!
萨菩婆哈哈大笑道:“小子!到这时候,总算知道国师爷的厉害了吧!快炔抛下宝剑,束手就擒,还可以饶恕你的性命!”
话未说完,暗沉沉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