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当先的战阵吧。若是没有敌人,何至于这样设计。”
沙王更惊讶了:“你也懂得兵法战阵?汉人女子都懂得如何打仗?”
瓷娃娃笑了下,既没有得意也不存欢愉,和以前一样,觉得应该笑,所以她笑。她只对宋阳鲜活,对其他人仍是不假颜:“我不怎么懂,但以前由他带着,学习过一阵。”说着她指了指宋阳。
谢孜濯客气了,学习兵法的时候,她的成绩比着宋阳可强多了,她以前为了报仇,有名气的战策、没名气的兵书,只要是能找到的早都被她翻烂了,又在燕子坪得名师指点,或许谈不到太深厚的造诣,但认出白音沙王的羊皮卷阵图还不在话下。首发
“我还学过兵法?”宋阳挺得意的,从一旁口,跟着拉回到最初的话题,问沙王:“你摆了个守势,这附近真有敌人?”
沙王也不隐瞒什么,伸手一指身前的大片旷野:“这里是新家,但也是旧址…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沙主统一沙民各部,唯独我白音不服大统,双方剑拔弩张准备开战,父亲率部自大营地里迁出,就在此地暂住与大族对峙。后来双方和谈罢兵,白音又复远迁。”
如今他们又回来了,比起花海附近,此处更靠北方,气候也恶劣不少,但这些对早就习惯了风霜磨砺的白音无所谓的,真正可虑的是这里距离沙民大族很近。
但白音沙王没办法,白音能立足花海最终要的原因是‘神不知鬼不觉’,那片草原被犬戎当做诅咒之地,轻易不会踏足,自然也就不知道有一支沙民藏身其中,可花海中一场恶战已经暴了他们的位置,就算有花海裂谷的天险,只凭他们白音一族,也远不足以抗衡犬戎大军的。
那个好地方呆不下去了,而荒原上想要寻觅一块能供数万人长久栖身、发展的地方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至少仓促之间,沙王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迁回这里纯属无奈之举。
宋阳明白他的意思:“你是怕沙主过来找麻烦?”
沙王笑容朗朗:“这件事说到底不过两个结果,一是相安无事,二则玉石俱焚,盼着他别转错了念头吧。”
再说下去未免有些沉重了,宋阳换过了话题:“你会布阵,会汉家兵法,也是你那位汉人老师教的?”
“不错,我所有本事,所有这些都是老师的馈赠,可惜我资质愚钝,不及老师万一,未能全部传承下他的本领。”
沙王口中的这位老师唤作臧青,四十多年前,独自一人在荒原上流浪,精疲力竭奄奄一息之际,被前一任白音沙王所救,为报救命之恩,同时臧青似乎也无家可归,就留在了白音部族中……提到老师,沙王的脸上一片虔诚:“老师的本领惊人,若没有他,白音要么被沙主所灭,要么归于沙主麾下,也不会有今天的自由之族。”
瓷娃娃口中咀嚼了几遍‘臧青’这个名字,皱起眉头苦苦思索,片刻后若有所悟,抬头望向宋阳:“我知道这个人。”
宋阳吓了一跳,一个流浪在荒原上的汉人她都知道,未免有些太神奇了吧。瓷娃娃看着宋阳满脸惊讶,她开心得意,笑着解释:“这位臧青前辈是燕国将领,算起来是和你我的父亲同期的官员,曾立下过显赫战功,比不得镇国公那么大的名气,但也是位难得的良将。可惜,大好将军遭人陷害,被黥面刺配,流放边关。”
“这件案子和常廷卫无关,不是我们的管辖范围,不过几年后我爹在查另一桩案子的时候,又把此事牵连了出来,这次是咱们常廷卫出手,事情立刻就不一样了,很快真相水落石出,佞小人伏诛。咱们办自己案子的时候,也顺便为臧将军翻了案。”提起父亲的虎狼卫,谢孜濯眉飞舞,但很快又叹了口气:“不料,翻案时臧将军已经在边关失踪了,始终没能在找到这个人。”
谢门走狗处有一些当年常廷卫处的卷宗,瓷娃娃翻看过不少,见过这件案子。
后面的事情倒不难猜,臧青半生为国征战,却得了个流放边关的下场,心灰意冷之下出走草原,随意游,最终踏入荒原并为白音所救,此后就留在了沙民族中直至终老,到他死时仍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案子早已撤销,当年陷害过自己的臣早已伏法。
臧青是位名将,沙王是从于他,学到了上乘武功、深奥兵法,倒真不是件奇怪的事情。
事情说完,一旁的沙王神情接连变了几次,语气有些古怪地问谢孜濯:“这么说起来,你的父亲,就是我老师的恩人了?”
谢孜濯只是随口讲故事,而且这个故事是讲给宋阳听得,纯粹是小夫妻间的闲聊天,全没有其他的用意,可是听沙王的意思,好像她故意编了个故事套近乎拉关系似的,谢孜濯笑了下,冷清应道:“只是一桩案子罢了,这样的案子当年常廷卫办过无数,不过是职责所在外加领饷吃饭,没什么大不了。”
沙王也觉得刚才的怀疑有些失礼,呵呵地干笑几声,谢孜濯自然也不会对一句话就计较个没完,其实以她的情,沙王在她眼中不过是空气罢了,实在没兴趣多理会。
宋阳没留意他俩,他在想另一件事,问沙王:“我记得以前你和我吹牛,说你是神眷之人,自幼羸弱不堪,后来摔下山崖,再醒来就变成了凶猛武士?”
待沙王点头后,宋阳继续问:“刚刚你又说,你老师是四十多年前抵达荒原的、后来是他帮白音成为自由之族?
没头没脑的问题,沙王却仿佛意识到什么,目光里尽是警惕:“你想说啥?”、
“牛皮不小心吹破了吧?”宋阳哈哈大笑:“我猜出了一件事…你是要我接着猜,还是你自己说。”
沙王一下子变得气急败坏,看样子好想想要伸手去捂宋阳的嘴巴,不许他再笑下去了似的,半晌过后他总算忍住了没动手,对宋阳和瓷娃娃一招手:“咱们找个安静地方说话。”
宋阳笑得更开心了:“你糊涂了?你我说的是汉话,旁人听不懂的。”
沙王愣了愣,摇头笑道:“还真是做贼心虚了。”一抖袍子席地而坐,又说起了往事……早在臧青来到白音族内之前几年,沙主就不知从何处得到了几个汉人帮手,从此野心膨胀,开始着手统一沙民各部。
等到臧青来时,白音沙王已经看出了沙主的野心,但他们势力不如人家大、心眼不如人家多、手段花样更不如人家玩得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那个时候现在的沙王才刚出生不久,还是个襁褓中的小娃。
臧青感念老白音沙王的救命之恩,同时看出沙主想要统一全族非得十几二十年的功夫不可,他想出了一个办法。臧青也不能阻止沙主,但他的计策,或许能保住白音的自由……随后二十年,老白音沙王的儿子,羸弱多病之名‘冠绝’全境,小王子的身板还算强壮,实际却是个绣花枕头,身上没有一点力气。有时候白音王子在外面和其他娃娃打架,常常被小他好几岁的娃娃打得鼻青脸肿,最严重的一次少年王子被连腿都被人打折了。
不是对方的娃娃下手狠,人家根本没用多大力气,是白音王子体质太弱,身体筋骨都是糠的。
讲到这里,瓷娃娃已经若有所思,试探着问:“装的?”
曾经的王子,如今的白音沙王笑道:“当然是装的!我从三岁开始,每天深夜都会随老师修习上乘武功,老师说我的资质算不得极品,但将将能够得上乘,勉强算是个学武的料子,除了汉人的功法,沙民的技击我也学得不慢,那时候要真能放开,根本没有同龄的沙民娃娃是我的对手。”
“可我不能用力,我得装病,装身体弱,装着不服气常常出去和别家孩子打架、然后再被打个七八糟大哭着回来,腿折了那次是我气得实在不行、可又不敢违背父王和老师的命令、干脆发狠几拳砸折了自己的腿来出气……”说着,沙王笑了起来:“总算这番功夫没白费,要是没有当年那个羸弱王子,又怎会有后来的神眷武士,怎会有现在的自由白音。”
二十年前‘失足’跌落山崖的白音王子,根本就是个修习了上乘武艺、战力了得的年轻武士,可外人不知内情,还道他手无缚鸡之力,是个病入膏肓的羸弱之人。而三天后王子醒来,再真正展现实力,在旁人眼中,自幼体弱的白音王子一下子变成了凶猛武士,全族上下都没有人是他的对手,这不是神迹是什么?
由此,白音得了‘神眷’、夺了人心,别族沙民都不愿与他们开战,沙主也不敢造次,这才有了之后的和谈,白音躲过灭族厄运,成了荒原上唯一的一族自由沙民。
臧青的计策谈不到多么高深,但直击要害简单且有效,紧紧抓住了沙民敬奉神灵之心,造出来一桩不大不小的神迹,为白音争取到了一个有利形势;其实沙主那二十年里,邀买人心征服别族最主要的手段也是造出一桩桩神迹,昭示天命归于己身。臧青设计出这样一个办法,也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二十年的隐忍和图算,才是真正的辛苦所在,尤其委屈了白音王子,要知道那时他不过是个小娃娃,明明最能打架却要常常被人殴打;明明有的是力气却要背负个病秧子的名声,受尽同龄人的欺侮嘲笑……
所幸,正如他自己所说,所有心血都没白费,有了现在的自由白音,以前受过的那些委屈全都值得了。
事情说完,瓷娃娃又追问道:“沙主身边的汉人是什么人?是不是秃头?”话问出口,她也觉得自己多虑了……几个汉人蛊了沙主统一全族,在草原深处凝聚起一股不小的力量,这件事大有可疑,谢孜濯初闻此事第一个反应便是:燕顶图谋。
但转念一想,一是时间对不上,四十年几前,燕顶应该在深山里随琥珀的大哥学艺,他还不是国师,身边没有太大势力,触手不该能伸到这么远;另则是,若沙主身边的人是国师亲信,其中多半会有武功高手,白音王子隐藏本领又怎会逃过他们的眼睛。
果然,沙王摇头道:“看上去普通的很,没什么特别的,老师试探过多次,不清他们的底细,不过确定他们都不会武功,但那几个人的学识,让老师钦佩不已。”
沙王转开了话题,对宋阳苦笑道:“老师在世时数不清多少次,嘱咐我要提防汉人,以前还不是很明白,现在算是知道了,汉人都长了几十个心眼,什么事情都瞒不了你们;反过来就更糟糕了,你们要想骗我,简直易如反掌。”
宋阳笑得异常客气:“也不是这么说,赶巧了,被我一下子猜中。”
瓷娃娃与有荣焉,平时冷冷静静的一个女子,夸赞起心上人来却丝毫不嫌肉麻:“不能一概而论,他的心思在汉人中也算难得的,大把顶尖人物都栽在他的算计里。”
到了这一世,宋阳一上来就吃了‘封建信’的大亏,如今记忆尚未恢复,但是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本能就抵触,听到了什么传说第一反应就是去揭穿它,难免想得多些,臧青被白音收容的时间、沙王身上的汉人武功、白音得到自由的经过逐一对照下来,很快就猜透了谜题。其中聪明心思固然有之,而更要紧的是他不信神话。先入为主觉得神话是假的,再深究起来自然就容易找到破绽了。
沙民则正相反,他们人人笃信神灵,神迹一现他们就愿意去相信这是神灵的昭示,也就难免陷入设计。
事情说完,瓷娃娃转头宋阳笑道:“我觉得有点热。”
瓷娃娃的体质羸弱,从来都只会觉得冷,何曾会觉得炎热?这句话是两个人早就约定好的暗语。
因为宋阳暂时没有记忆,对敌人的判断可能会不够清晰,所以定了这句暗语,这句话只要瓷娃娃一说出口,宋阳就要出手制住眼前人……谢孜濯以为,神眷武士的戏法被窥透,接下来沙王就会杀人灭口了。
……
第六十七章 小气
第二卷百花杀第六十七章小气
第六十七章小气
宋阳没动,笑呵呵地望了谢孜濯一眼。
沙王不明所以,看在‘朋友妻’的份上,他对这个‘丑八怪’女子关心了下:“这么冷的风怎还觉得热,莫不是生病了?”
瓷娃娃不理沙王,专心致志和宋阳大眼瞪小眼,对望了好半晌,见宋阳全没有动手的意思,她无奈摇头,不得不放弃了,这才转头去看沙王,开门见山问道:“神眷武士如此大的秘密被我们看破,你会怎样?”
“什么怎么样?”沙王愣了下,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怕我杀人灭口?”
沙王没急着回答,而是望向宋阳:“你觉得呢?我会不会杀掉你们?”
“我是你们死而复生的敌人,预示着神罚之兆…这个事情的分量,比起你的‘神眷武士’怕也轻不了多少。所以我想着,之前你没有因为‘神罚’来杀我,现在应该也不会因为我看透‘神眷’来对付我。”宋阳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同时也给了瓷娃娃一个解释:“要杀我,也不用等到现在了。”
沙王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就是这个道理了,果然还是男人的眼光更开阔些。当初留下了你们,现在也不会再除去。”说完他再度看向谢孜濯:“你们汉人都不拿别人的命当回事么?为何心里总有杀念?”
瓷娃娃没多解释什么,大方致歉:“是我以己度人,用那些勾心斗角的念头去度量你们,我想错了,对不住得很。”
沙王大笑着摆手,宋阳则要帮媳说话,当然从心里到语气都不存火气,只是就事论事,揪住沙王的上一句话笑道:“听你的说法,好像沙民无比珍惜别人命…可你们杀敌时,比起汉家兵马要更凶狠。”
“我们会凶猛杀人,不过和你想的不一样的。”沙王正摇头:“所有白音族人都珍视人命,不过人命之上还有自由两字,若是没了自由,白音毋宁死,就如沙主想要收服我们,白音不惜拼死一战;另则,自己的命总会比着别人更加珍贵,这一重也毋庸置疑,所以我们不是滥好人,遇到想要我们命的敌人,我们绝不会手下留情,但也仅此而已。只有自由受到妨碍或者自己遭遇威胁,白音才会杀人……能明白?自由最贵重,自己和同族的命次之,别人的生命排到第三位,虽然比不得前两重,可也是贵中之贵,远胜那些牲口、酒肉、财富等等。”
宋阳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杀王的肩膀:“甭那么激动,我知道你们是好人。”
沙王也觉得刚才那番话说得有些太郑重了,笑着放松下来,又叮嘱道:“天眷武士的秘密,你们要记得,千万不可和白音族人说起。”
宋阳痛快点头,这没什么可说的,他对沙王、对白音族人印象很好,也不想他们因为这个原因就分崩离析……不料沙王又复摇头而笑:“你误会了,不让你们说出此事,是为了你们好。你若对我的族人揭穿真相,说我不是天眷之人,不管你说的如何认真笃定,又或者再怎么活灵活现,他们都会以为你在妖言众、亵渎神灵,怕是立刻就会和你拔刀子拼命……好歹我是白音沙王,这点把握还是有的,他们信我这个神眷武士,远胜过信任你们。”
三个人聊了这么一阵子,沙王重新起身,跑去和同族一起干活,宋阳也继续上前帮忙,一边干活一边对跟在身旁的谢孜濯说道:“第一次你给我打出暗语,我就没听,你莫放在心上。我就是觉得他这个人不错,这么翻脸了心里不得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