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天矮叟”龚金奇干笑一声,道:“虬龙堡名列万教十三要员,吕兄家传‘九节虬龙鞭’与九宫堡‘生花七笔’,并称武林二绝,威镇江北数百年,当今之世,能与贤昆仲分庭抗礼者,屈指可说,若言胜者,就寥如凤毛麟角了。”
“嘿嘿,龚兄彼此彼此,少给兄弟戴高帽,捧得越高,摔得越重。”
刘老妈心想反唇相讥,无奈肩膀阵阵麻痛,只好咬紧牙关,忿忿地哼一声。
香玉公主莲步轻移,姗姗走到她身边,掀起破裂的肩衣,只见五条明朗指痕,虽未见血迹,已成紫黑之色,芳心暗惊,蹙眉说道:“你的功夫与觉远寺‘狂颠尊者’秘传的‘七灵断阴功’颇为相似,所不同只是他用掌你用爪。”说罢轻启樱唇,运功向肩膀吹了三口清气。
一谈到“玄阴毒功”,鬼谷子甚是恰然自得,笑道:“哈哈,毒道不孤,远播四域……”
突然,一阵浓郁的兰麝香气弥漫大殿,众人顿生警戒之心,不禁齐齐退了一步,屏住呼吸。
刘老妈屈膝一跪,道:“多谢公主救命!”大踏步走到墙角,盘膝跌坐,自行运功疗伤。
这时铁门口人影晃了一下,现出一位身材高大熊腰虎臂的锦衣少年,他见殿中红烛高烧,高高矮矮聚了七八个围住密室门口,先是一怔,继而闻到殿中一殿香味,又迅速缩了回去。
吕老二叫道:“狗王子,何必藏头缩尾,老夫等你半天了,有种就钻出乌龟洞来,要是怕死么,向你老祖宗三跪九叩头,挟着尾巴滚蛋。”
他骂了一阵,却不见回话。
香玉公主瞥见那人分明是明旭王子,不知何故探首张望一下,又缩了出去,当下曼声问道:“请问殿下,尹公子可在甬道里?”
这回明旭王子出声回道:“神弓驸马找汉中崔邱枢去了。”
“殿下可知尹公子找那人何事?”
“玉面书生杀死崔邱枢的兄弟,神弓驸马特去向他说明情由。”
鬼谷子听他所说与事实歪曲甚远,指着铁门骂道:“你这狗王子胡说八道,快给老夫滚出来。”
忽听一阵冷笑声,接着人影出现,明旭王子已伫立在铁门旁,双手各提一人,一脸矜傲冷漠之色,淡淡道:“我道中原有何出色高人,原来都是满口鄙夷的泼皮浑帐,手底下却稀松平凡的紧,像这老头日薄崦嵫,已届天年,嘴巴却这等恶劣,若不是念在本朝素来敬老尊贤,小王就立刻把你处死。”
天地棋仙向与天下第一大派的少林掌门人大限禅师等量齐观,武林中闻其名者不敬让三分,生平几曾见过口气这等托大之人?因此,为之惊愕者良久。
过了一阵,才眼睛一瞪,说道:“小子,你是在唱戏扮皇帝吗?”
明旭王子剑眉轩剔,双目神光逼人,朗声喝道:“什么扮皇帝,小王乃东夷傲来国‘雨新望罗族’十六代嫡传王子是也。”
他贵为王子,性情傲慢,被人误认为车夫,引为奇耻大辱,急忙澄清身份。
鬼谷子见他提着玉面书生与柳筠背领,突然脸色一变,冷涩道:“不管你是皇子或是狗子,现在立即把他二人放下,若动了一根毫毛,你这皇子也就变成狗子。”
明旭王子勃然大怒,道:“食君俸禄,忠君之职,小王已封他们为御前车马大使,应一生随侍左右,怎能放了他们。”
“天地棋仙”听得啼笑皆非,这人是夜郎自大,不知天高地厚的海外小皇子,这种人除非教训他一顿,别无良策对付。
当下把脸孔拉得长长,阴沉沉地说道:“老夫一向说一不二,别说你是芝麻大的狗屁王子,就是玉皇大帝得罪了老夫,也不会好受。”
“哈哈,你要认为得罪小王好受,不妨一试。”
香玉公主已感到目下情形有异,尤其尹靖去向不知,更替他担心,眼看二人就要火并,忙柔声道:“明旭殿下,‘白绫香车’已有小频驾驭,用不着这二人,放了他们吧!”
明旭王子笑道:“我本想把这丫头送公主作侍婢,既是公主说情,我就放了这丫头,这男的却饶不得。”
说着振臂一撩,将柳筠娇躯,向“天地棋仙”抛去,这一抛冲力凶猛,来势奇捷,天地棋仙微微一凛,暗道:这人蛮力真是大得惊人!
思忖中,右臂疾伸,扣住柳筠粉臂,顺势向上一带,左手同时拍向背心,右手一松,柳筠娇躯宛如一条红云,向上飘起。
只听她娇叱一声,身形一弓一弹,美妙地翻了一个跟斗,落地时只跌了二步,就牢牢站稳。
明旭王子暗地吃惊,这老头身手果真了得,接人解穴,轻描淡写,一气呵成,只要稍一闪失,那女的非当场跌死不可。
天南“柳家堡”在武林中声望极高,柳筠出道以来,从未失过风头,年轻一辈她可说是佼佼不群,老一辈人的人也都心存顾忌,容让三分,想不到今晚与玉面书生双双遭到生擒之辱,不禁气得娇躯发抖,指着明旭王子顿脚道:“你,你……快把我吕哥哥放了,不然……
叫我爹爹来打死你。”她知道自己打不过人家,只好搬出她父亲来吓人。
明旭王子脸挂冷笑,充耳不闻。
鬼谷子神气严冷道:“今晚若叫你把人带出‘柏云寺’,老夫从此改名换姓,永绝行迹。”说话之时已暗地运功,以备猝然出手救人。
天震教三位堂主以“凌风秀士”吴文昌最工于心计,他衡量目前己方虽是三堂主齐到,但论实力单打独斗绝不是在场任何一人敌手,目下唯一善策,就是促成诸人火并,他看出明旭王子是一劲敌,故意呵呵一笑,轻藐地道:“这位老先生乃名震武林的顶尖高手,阁下要是识相,快把人留下,再迟只怕要后悔莫及。”
明旭王子狂傲地笑道:“哈哈,狗前称霸,遇虎缩尾,在你们面前也许称得上高人,但小王却不屑一顾。”
鬼谷子脸色一变,杀气直升眉梢。
香玉公主秀眉微蹙,心想明旭王子初到中原,似不可能与人结有仇隙,只不知他强留那人何用,不禁动问,道:“不知殿下留下这人有何差遣?”
明旭王子讷讷道:“哦,这人……”他心戒香玉公主“天罗香”,觉得与他们同行甚不方便,意欲胁逼玉面书生带他到金陵,同时也可出他一口鸟气,但这事甚难启齿,因此吱唔一阵,迟迟说道:“这人欺君犯上,罪不容恕。”
吕重阳骂道:“放你的狗屁!”
恨天矮叟目光一转,道:“殿下看来也是爽快的人,怎么说起来话来反而吞吞吐吐,你何用隐瞒,江湖上谁不知玉面书生带着‘藏玄秘图’。”
明旭王子见他身材奇矮,很是不屑,冷冷道:“我与公主在说话,岂是你们可随便插口?”
天地棋仙趁他说话之际,陡然双肩一晃,欺身扑上,左手五指箕张,抓他天庭要害,右手径擒拿住玉面书生脊心的肘腕,这一招正是他生平绝招“慑魂二十四抓”中的“鬼王索魂”。
动身之际口中冷涩道:“东夷蛮小子少狂,若不给你一点厉害,还道中原无人。”
明旭王子冷笑一声,右手立胸平推而出,看似封住对方击向天庭要穴的左爪。但不知怎地,天地棋仙双手同时收回,掌化“五鬼守关”,易攻为守。
原来他被刘老妈戮了一杖,又与香玉公主硬碰一掌,身中“先天绮罗幽香”,他的“玄阴毒功”与明旭王子的“七灵断阴功”同属一种绝毒的内功,全靠后天修来,一遇到专门克制毒功的“先天绮罗幽香”,香毒中和,毒功不知不觉消失,等于伤了几年的修为。
这时忽然感到对方拍来的掌势过于凶猛,心头微震,已抽身疾退数步。
明旭王子得理不饶人,挺身追击,单掌翻劈如飞,他神力浑雄无俦,强风激荡,把四外之人吹得衣袂不住飘扬。
香玉公主一听“藏玄秘图”,芳心陡然一震,她记得尹靖向她说过,林老伯托他恒山取宝,送上“七仙山万剑池”,不幸取宝的“藏玄秘图”中途遗落。
她此次不惜风尘劳碌,重临中原,主要的目的,在于协助尹靖完成夙愿,因此乍闻音息,不禁喜上眉梢,也顾不得他们在动手,甜甜一笑,问道:“老先生,你是说‘藏玄秘图’在那玄衣人身上吗?”
恨天矮叟被明旭王子抢白一阵,正当气往上冲,怒视着二人在过招,被她这一声老先生叫得心头痒痒舒畅无比,觉得自己能被这位天仙也似的公主看重,脸上甚是光彩,顿时怒气全消,恭恭敬敬地答道:“据说‘藏玄秘图’是由一位姓尹的‘蒙面剑客’传人,带入江湖,大约一个半月前姓尹的在‘九嶷绝壑’的‘万景仙踪窟’,与绿野仙人及幽冥鬼主举行‘仙鬼人大会’,后来仙鬼人同时毙死,‘藏玄秘图’乃落入幽冥公子宇文雷身上,其后玉面书生在洛阳郊外,又从幽冥公子那里夺去,目下‘万教旌’正分道追踪,约定明晚会聚金陵‘采石矶’向苑兰公主讨回乾坤日月令。”
香玉公主喜道:“果然是尹公子遗失的‘藏玄秘图’出现在此地。”
恨天矮叟见她欣喜的神情,不禁一怔,暗暗忖道:难道这位高贵清芬的公主也对秘图生了窃窥之心不成?当下便以试探的口吻说道:“那秘籍原来武当派一位门人从‘圣迹殿’偷窃下山,理应物归原主送还武当派。”
香主公主道:“这个我可不管,反正今晚我必须把它取回,要真是武当派之物,尹公子绝不会窃占。”
恨天矮叟听她口气说得甚是坚定,突然心念一转,计上心来,走近几步,压低嗓音,道:
“此刻与傲来国王子动手那老头,是玉面书生的舅舅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天地棋仙’鬼谷子,一旁虎视眈眈的髯须大汉是他叔叔虬龙堡二堡主翻天手吕重阳,武功甚高名列当今一流之林,他们势必全力保护侄儿。”
香玉公主转目望去,只见天地棋仙让过数招后,陡然手法一变,双手十指拂出阵阵冷风,但见掌影鬼爪,奇嬗不定,阴风冷冷,令人起鸡皮自疙瘩,毛骨悚然。
他掌爪之中,看起来处处都有破绽空隙,其实却蕴含着阴森奇奥的杀机圈套,只要稍一不慎,就有跌入圈套,陷身危渊之虞。
这一来明旭王子单掌应敌,立感吃紧,节节退避。
香玉公主秀眉一皱,道:“这老头的功夫,好生诡异呀!”
恨天矮叟略一颔首又悄悄道:“远站右边殿角,作岸上观火那三人是天震教内三堂主,他们也是为‘藏玄秘图’而来,等下出手时公主留心吕重阳及那和尚,三堂主由老夫来打发,咱们分头对付,公主不难把秘图取到手。”他个头甚矮,说话之时,目注场中拼斗二人,并不仰首,因此旁人甚难察觉。
香玉公主轻轻点了点头,突然感到奇怪,扬声说道:“你是来做什么的?为何要帮助我?”这声音清脆悦目,三堂主与吕重阳不禁诧异地转目望来。
恨天矮叟心中暗急,干咳了二声,指着场中,哈哈笑道:“鬼兄慑魂二十四爪冠盖武林,看来这狂小子非被你活活抓死不可了。”
众人注意力又集中到拼斗二人,吴文昌甚是灵警,心中立时在暗暗琢磨。
龚金奇待诸人视线移开,才以蚁密功传话,道:“目下时机紧逼,老夫不想絮琐,我认为‘藏玄秘图’落在公主身上比到他们手里安全得多。”
香玉公主疑信相参,不明他话中含意,恨天矮叟见状正色道:“公主若信不过老夫,咱们各自为战。”
她想“藏玄秘图”若拿到手,到时候就是矮老头来抢,也不怕他,当下颔首道:“好的,咱们一言为定。”
这时鬼谷子一阵猛攻,已将明旭王子逼落下风,只听他冷哼道:“小子,你这点能耐也想到中原来撒野吗?”
明旭王子心头大怒,勃然吐气开声,飞起一脚踏去,来势奇猛,鬼谷子侧身一让,斜开七尺。
这次二人分开之后,并没有立即再动手,四目炯炯互视,表情严肃,天地棋仙突然将双手举到胸前,脸色惨白得像一张黄纸,脸渐呈紫黑之色形状怪怖,生似一具阴尸鬼魅。
明旭王子足下不丁不八,立掌当胸,运气行动,只见他雪白的手掌,由殷红变成紫黑,果然二人内功极其相似,只是所示不同,天地棋仙行功之时,毒气从指尖向掌心回集,明旭王子却从掌心向指尖蔓延。
盏茶功夫,二人手掌均散发出丝丝烟雾,显见这次“天地棋仙”比刚才与香玉公主硬碰那一掌,至少多提聚了二成功力,已豁出性命来。
明旭王子初临华夏,蓄意在中原武林扬名喧赫一番,不料今晚遇上武林中罕见硬手,他为先声夺人,此刻也已提满全力准备一拼。
像这种能以毒功运气伤人,在武林中尚属少见,众人不禁看得惊心动魄,大为震骇唯恐被毒气误伤,都退得远远地观看。
蓦地二人闪电般一合,接着发出一声震耳巨响,黑烟缭绕,人影乍合倏分。
一条瘦小人影在地上翻了一个跟斗才爬出。
另一个臃肿膨大的身影连退数步,一屁股跌坐地上,接着一式“鱼跃龙门”复腾身立起。
原来明旭王子依旧提着玉面书生的背领,因此身影看起来,特别臃肿。
二人硬拼一掌鬼谷子虽被对方掌力震得翻了一个跟斗,但精神倍增,内力反而充沛,毫无损伤之感,他心中窃喜,暗想这小子只是力大,却伤不了我,却被老夫“玄阴毒爪”击中,绝无幸理,不禁高兴得呵呵大笑。
哪知明旭王子也存着同样的心理,脸挂冷笑,等待这老头毒发而死。
旁人诸人见他们各被震得翻身栽倒,但起落之间,仍是非常灵活利落,已在称奇,复见明旭王子冷笑依然,“天地棋仙”大笑不已,不禁咄咄称怪。
要知动手过招,以硬碰硬,强对强最易分出胜负,纵然功力相当,也将落个二败俱伤,但今日情形似出乎常态,除非是二人已受内伤,但为盛名故意掩饰。
过了一会,明旭王子已感到情形有异,剑眉微剔,冷笑道:“小王‘七灵断阴掌’在东夷六国十三邦中能接下的人屈指可数,想不到你这老头却能久久不死。”
天地棋仙吃了一惊,怎么这小子居然没有中毒,怪哉!怪哉!当下也仿效他的口气,嘿嘿冷笑道:“老夫‘玄阴毒爪’在中原万教十三要员中能接下的人屈指可数,想不到你这狗王子却能久久不死。”
明旭王子脸色一寒,怒道:“你敢不敢再接我一掌?”
天地棋仙道:“欢迎之至,欢迎之至。”
只见明旭王子肩不晃,膝不弯陡然欺身扑上,单掌推出,一股乌色烟雾,如海潮涌至。
鬼谷子双掌一翻,接着“砰”一响,二人又硬碰了一掌。
这次虽未栽倒,但“蹬蹬蹬”各退四步才站稳,“天地棋仙”目光一瞪,肃然道:“狗王子果然硬朗得很。”
明旭王子甚是不解,自己精神饱满,内力充沛,只是打不伤这瘦老头,他心中吃惊,鼻孔傲慢地哼了一声,说道:“假如你自知年纪老迈,经不起硬战,趁早认输,小王可手下留情,若不知进退,哼……”
鬼谷子未等他说完,哈哈接道:“人老骨头硬,老夫愈打愈舒服,只怕你娃娃骨头嫩,经不起折损。”
吕重阳看得甚为担心,只怕落个二败俱伤的惨局,忙插口道:“鬼兄慢着,我看用不着同这狗王子拼命。”
天地棋仙满脸严穆,不以为然道:“今晚若不把这东夷蛮子好好教训一顿,岂不被他耻笑中原无人?”
凌风秀士吴文昌,心中暗喜,恨不得他二人赶快拼个死活,故意火上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