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谋士称他们誓死追随相爷,决不会离心判异,简松逸回到京城只是偶合,并非有奸细泄密,他怀疑的陪侍太后的并非简松逸本人,只是替身而已。
明珠不禁一呆,越想越对,愈感疑惧。
谋士献计劝明珠暂不动声息,暗暗查明替身,一经证实,乘机当面揭破,否则如果真是简松逸本人,不妨以退为进,面奏当今自承已实诬奏之过,更须至泰亲王府向简松逸负荆赔个不是。
明珠权衡再三,也只有这方法可行,天怒不测,至少可稳住情势,当下首肯应允。
然,多日来打听消息,宛如石沉大海,非但康熙绝口不提,内宫所布眼线谓简松逸仍留宿宫中,陪侍太后疗治逐渐复元。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明珠宛如芒刺在背,坐立不安,决定当面请罪,以宁虚实,俟散朝后迳向上书房觐见康熙皇上。
康熙在上书房披阅奏章,闻得明珠前来,传唤入来,面色甚沉,道:“相国,有事何不上朝事奏予朕知?”
明珠免冠叩请圣上前次密奏简松逸勾结判党图谋不轨,经查明传阅失实,请圣上了罪。
康熙淡淡一笑道:“相国何罪之有?如事实俱在,联也无法保全简皇兄,而且此事只有朕知道,从此不提也就算了。”
明珠经皇上如此一说,那向简松逸当面负荆请罪之事也碍难出口,只得奏问太后已然康复了否?
康熙闻言面现愉悦笑容道:“母后自伤受风寒,引发筋骨酸痛,经简皇兄打动血脉,连日疗治逐渐复元,听说上次相国觐见太后不果,是否尚想再次觐见么?”
明珠道:“固所愿尔,但臣又恐见拒。”
康熙笑道:“无妨,相国也不急在一时,朕尚须披阅奏章,明后日朕下朝偕同相国前往就是了。”
明珠也不便再奏,当下叩谢圣恩退出上书房。
上书房外由言晓岚护守圣驾,听得真切,察觉此乃明珠奸谋,立通知清莲格格舆泰亲王。
孔廷芳心中大感忧急,忙去清莲格格处。
清莲格格方才接获简松逸飞讯,已在来京途中,计算日程今晚可赶至,立命孔廷芳及府中武士赶往相迎。
简松逸这才知道经过详情,略一沉吟答道:“孔兄,在下料测明珠必派狙杀高手扮作劫匪或皇明志士模样,倘发现在下露面,定全力狙杀。也好,我等亦将计就计,使奸相丧魂破胆。”
孔廷芳道:“格格也料到奸相必有此举,庆么么也来了。”
简松逸勒转马头,向双驹马车奔去,迎着御风乘龙符韶密语数句。又向车内司徒婵娟告知谨防狙袭,马僵一勒,四驹奔向孔廷芳并骑驰去。
那符韶将车行放缓了下来,相距简松逸、孔廷芳两人约莫一里之遥。
简松逸纵眼望去,前路约莫里许,双峰夹道,林叶伸郁,道:“孔兄,贼人必在此险处狙袭,孔兄一见有异即坠蹬藏于马腹,恐在下顾此失彼!”
孔廷芳笑道:“孔某身手虽不及额附甚远,谅也不致惧怕如此。”
“不!”简松逸摇首道:“他们必俟我俩进入峡道时,以火箭弓弩疾射,也许用毒,再说以狙袭,务必制我俩于死地不可!在下免使司徒姑娘受惊,所以嘱符老远离,孔兄还是依从在下的话为好。”
“孔某遵命。”
双骑突疾驰如飞,冲上夹道。
突然两面林木中弓弦乱响,弓箭如雨疾射而下。
果然不出筒松递所料,弩箭内尚掺有火焰毒弩,人影纷纷扑下,刃光电奔,杀声震天。
孔廷芳一冲出峡道,耳闻弓弦铮铮乱响,忙喝道:“额附小心。”倏即堕蹬滑藏马腹之下。
简松逸早就有备,伸腕拔剑出鞘一挥而出。
狂飙猛生,宛若怒涛奔潮,匹练银星飞涌,将弓箭火弩激撞回射而去。
扑袭而下的匪徒,惨嗥迭起,除为剑势劈斩毙命外,不少却为火箭弓弩所伤,身上火起,翻腾哀呼不已……
简松逸剑势疾收,两面峰林中弓弩亦截然而止。
左面峰壁上突传来庆么么沙沉语声道:“宵小匪徒俱已受制,少数匪徒扑向马车而去。”
简松逸四面张望,果见十数黑友劲装人扑向马车,只见符韶哈哈一声长笑,纵筋长鞭挥卷过去,一匪徒被卷上半空叭哒坠下,气绝毙命。
车中司徒婵娟及四婢忽挥剑掠出车外,迎向袭来匪徒。
道旁两侧疾腾起无影刀薛瑜、神枪谷鸣两人,猛扑而去。
狙杀简松逸的匪徒均为江湖中著名凶煞,本以为万无一失,怎料遇上的都是些武学旷绝的奇人怪杰。
其中一双匪徒临死之前,只脱口惊呼出半声:“无影……”“神枪……”
声犹未了,均都身中要害毙命不起。
此一情况早在简松逸意料中,勒骑纹风不动。
一场暴风雨于片刻之间一扫而空。
孔廷芳也已滑回鞍背。
庆么么如飞鸟般展臂翔落在简松逸、孔廷芳骑前,老眼中露出慈祥爱怜之色,注视着简松逸。
简松逸一跃下骑紧握着庆么么,道:“么么为何亲身前来,若有损伤,逸儿如何担当得起?”
庆么么笑道:“许久未曾伸展筋骨,趁此机会舒展一下也好,你耽心什么?”
孔廷芳道:“庆么么留下活口没有?”
“留下了一双活口,其余均自绝而死。”庆么么摇首叹息一声道:“这一双活口也问不出所以然来,他们并非明珠府内之人,虽奉命而来,但却不知受何人所命。”
此刻,符韶已驾车而来,庆么么不待司徒婵娟现身,即掠入车内。
孔廷芳微微一笑,道:“额附,我们走吧!”
九城内外均密布明珠眼线,目睹简松逸、孔廷芳并骑回京,暗知不妙,慌不迭地回报奸相明珠。
明珠不禁大惊失色,旁徨不安。
谋士禀道:“恩相不必忧虑,虽未奏功,却也连累不了恩相,派出狙袭杀手均不知何人所命,而且都有必死之心。”
明珠浓眉重皱道:“话虽如此,这人不除,老夫寝食难安。”
一侍卫南宫和道:“相爷,卑职有下情密禀,不知相爷可否赐允?”
明珠不禁一怔,知南宫和必有极为重要之事禀告,立即挥手示意摒退诸人。
南宫和目睹诸人退出后,低声道:“启禀相爷,卑职忝为带刀侍卫,深蒙相爷厚恩,理该知无不言,以图报效,卑职则听说了一些事……”
明珠道:“什么事?快说!”
南宫和道:“卑职舆泰亲王中侍卫奉命结识套交,其中数人均舆卑职异常投契,在他们口内却听到一些滑息……”—说时凑近明珠身旁低声密语。
明珠面色惨变,惊道:“是真的么?”
南宫和道:“卑职纵有天大瞻子,也不敢欺骗相爷。’
明珠咬牙切齿道:“他们也真该死,老夫亲笔书信严嘱阅后即予焚毁,不留痕迹把柄。”
南宫和道:“这也不怪他们,人都有自卫心理,万一事败,留有相爷亲笔手害也好保命,减轻刑罪。”
明珠连连称是,道:“南宫侍卫,吩咐备轿。”
南宫和诧道:“相爷备轿何往?”
“当然是泰亲王府,老夫自有主张,不必为老夫耽忧。”
南宫和迟疑了一下,立即应了一声是,掠出厅外吩咐备轿。
口 口 口
当晚,简松逸从太后处回至清莲格格府邸,抱着雪儿、虎儿怜爱逗笑。
好不容易雪儿、虎儿回房去睡了,这才与清莲格格对坐数饮,轻言细语。
清莲格格道:“逸弟见着了皇上么?”
简松遥道:“小弟将几件证物面呈皇上御览,皇上震怒立欲将明珠夺爵打入天牢治罪,小弟以为不可,那些证物极难明显指出明珠有罪,朝中文武半数均为其死党,何况御林军及京畿镇将亦是明珠亲信,三藩虎视眈眈,拥兵自重,更有延平郑氏随时都有进犯浙闽的可能,万一激起兵变,小弟劝说皇上暂不动声色,将其心腹死党明升暗降调离京城,再搜集判篡确证,罪行昭彰再行定罪。”
清莲格格道:“皇上准你所奏么?”
简松逸摇首道:“皇上震怒已极,本不同意,后经太后劝说小不忍则乱大谋。万一兵变,圣朝因你而毁,岂非愧对列祖列宗之灵?经太后一说圣上方始应允,惟命小弟便宜行事。”
清莲格格也不说什么,道:“逸弟知明珠已去你那义父泰亲王处么?”
“知道!”简松逸微微一笑道:“两人见面与知友重逢,盛宴款待,言不及义,明珠本欲从义父口中套出小弟迩来举动,怎知义父圆滑得很,悉以他词搪塞,明珠怏怏而别。”
清莲格格嫣然一笑道:“逸弟有把握制明珠于死地么?”
简松逸点点首道:“恶贯满盈,终必伏法,小弟有此自信。”
清莲格格道:‘攀倒明珠后,逸弟又当如何?”
简松逸知清莲格格话中涵意,笑道:“小弟视富贵功名如浮云,供职额附乃*不得已之举,伴君如伴虎,难道莲姐真不知么?明珠一倒,小弟即归隐天涯海角,莲姐能否愿与小弟携手同隐么?”
清莲格格妩媚一笑,道:“届时逸弟就会明白,何必多问。”说着盈盈立起,牵着简松逸缓缓向庭园内走去。
携手并肩,情话绵绵。
清莲格格多吃了几杯酒,波湛横眸,霞分腻脸,盈盈笑动笼香靥,妩媚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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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内此刻有四种集团,暗暗地紧锣密鼓,背地里严密布署,首先乃权相明珠,表面上平静异常,其实却慌乱了手脚。屡遭挫折,迫不得已重新筹划。
其次是清莲格格及简松逸为首,格格以稳定清室为上策,简松逸却以保人汉人精英,维护浩然正气以不坠。
这岂非同床异梦么?不,决不,简松逸深知炎黄子孙得以绵延不坠,乃文化之精神博大强远,故迭遭外患入侵中原,皆受汉人文化熏陶同化,清朝亦必如此。
再是武林人物甚难分办是非,有的自惜羽毛,不偏不倚,也有身份不明,看是党附邪恶,其实志在免使正派精英惨遭屠杀之劫。更有寄身正派,自负侠义,暗地却是清室密探。
最后乃朝中文武暗相倾轧,党同伐异。
这些暂且不谈,符韶驾着马车迳驶入铁马胡同一幢大宅中。
无影刀薛瑜、神枪谷鸣早就赶到了,率领辣手罗刹展飞虹,小龙女陆慧娥迎着紫凤司徒婵娟及四婢进入大厅。
大厅内早摆好盛宴相待,厅内群维聚集,铁胆孟尝徐三泰、擒龙手陆慧干、紫面韦护东方旭、一字慧剑丁源、通臂猿倪凤子,小达摩江上云,华山神尼一真师太等人见司徒婵娟走入纷纷趋迎。
杯筹交错之际,群雄问知无影刀薛瑜伏牛及冷蔷宫情况,徐三泰道:“如此说来,冷蔷宫必蕴藏着甚多机密,冷蔷宫主潜伏在嵩山胸怀叵测,志在吞并整个武林。”
薛瑜道:“不错,少侠料测冷蔷宫必与奸相沆瀣一气。”
擒龙手陆慧乾道:“少侠为何不见?”
符韶道:“他可忙着哩!此刻谅必在宫内密商翦除明珠党羽大计,虽说他仅在京逗留七日,却也无其余暇可克分身,事了又要匆匆赶回豫东。”
紫面韦护东方旭道:“明珠乃满室宗亲,又膺托孤之倚,多年来植党营私,根基劳固,如预将明珠治罪,必先削弱其党羽,京畿兵将调往戍边,如此则使孤掌难鸣,否则恐会引起
薛瑜颔首笑道:“英雄所见略同,少侠之见也是如此,他说清廷自相残杀,内部混乱,此乃不失匡复汉室的良机,但满人气数正旺,未必对我等有利,三藩又私心自用,延平郑氏更孤离海隅,恐神州又遭涂炭。”
群雄不禁赞佩简松逸深谋远虑。
这一席酒吃到三更已残,四更多起,意兴仍浓。
蓦地,一个门下慌慌张张奔入,向一真神尼躬身道:“禀师太,泰亲王府一等侍卫周俊周大人求见。”
一真师太不禁一愕,她与周俊并无一面之缘,值此深夜求见于她谅事出非常,但闻得是泰亲王府,猜是简松逸所遣,立道:“就说贫尼出迎。”
“不必了。”神枪谷鸣道:“就说有请,你领周大人入内吧!”
门下应了一声是,急急转身而去。
须臾,只见一五旬上下,貌像威武,身着大内侍卫服饰老者随着门丁迈步走来,胁下却夹有一个壮年道者,浑身血迹斑斑,似身负重伤。
展飞虹眼尖,瞧出周俊胁下所夹道者乃华山弟子,不由失声诧道:“恩师!那不是混元殿开明师兄么?”
一真师太也瞧出那是开明,不禁面色微变。
周俊放下开明,向一真神尼抱拳道:“久闻神尼威名,只是无缘识荆,今晚得见快何如之。”说着手指开明,接道:“周某与同僚出京办事,归途之际突遇七黑衣蒙面人合攻贵派弟子,为周某喝阻,七黑衣蒙面人竟弃而逃遁无踪,贵派弟子告知华山有变,赶来寻求神尼相劝,言毕立即昏蹶过去。周某舆他服下治伤圣药后,即点了睡穴,自王府探得一真神尼在此,特地送来。”
一真师太备极感激,连声道谢。
周俊抱拳一笑道:“周某还有事在身,尚须去王府覆命,有扰清兴,还望见谅,告辞。”
神枪谷鸣道:“谷某相送。”与周俊并肩走出大厅。
一真师太急点开道者睡穴。
开明道人睁眼醒来,瞥见一真神尼,立郎爬起施礼道:“弟子开明叩见师伯!”
一真神尼道:“你受伤沉重,坐下也好说话,本门出了什么事?又是西华子判孽么?”
开明道人诧道:“师伯委实料事如神,西华子被逐怀恨,邀来无数武林高手,其中最棘手的许久未露面江湖的高黎贡山三奇……”
群雄闻言不禁心神一震,东方旭道:“什么?高黎贡山三怪?他们还未死?”
擒龙手陆慧干哈哈大笑道:“废话!自然没有死,否则怎么会被西华子贼道说动?”
小达摩江上云道:“两位别打岔,让开明道长叙说详情吧。”
开明道人道:“西华子率领群邪,强自闯登三清大殿,阻者不死必伤,强要夺回掌门之位,本门三老不敌,困守在通天门老君观,本门中更有不少附从西华子门下,助纣为虐,将四处通道封闭,三老见情势危急,命弟子突闯逃出,闻得师伯在京一路奔来,却被迫踪截杀,有几次弟子修幸死里逃生,这一次弟子自分必死,幸得周大人及时解救。”
御风乘龙符韶高声道:“不对呀不对!”
谷鸣诧道:“符贤弟,有何不对?”
符韶诧道:“官府已通令各大小门派自守门户,不得发生凶杀械门情事,怎么西岳官府就袖手不闻不问?其中定有蹊跷。”
开明道人道:“据闻官府认是本门中事,兄弟阅墙,不能相提并论。”
薛瑜点点头道:“对,其个蹊跷老朽想起来了,西华子并非说动高黎贡山三怪,而是高黎贡山三怪找上了西华子。”
此言一出,群雄不禁呆住。
铁胆孟尝徐三泰诧问其故。
“现任陕甘总督乃高黎三怪记名弟子,又是明珠心腹死党,看来明珠改弦易辙,声东击西,淆惑眼目。”薛瑜手按桌面,冷笑道:“老朽即去面见少侠,不要中了奸相诡计,以免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诸位请立即赶往西岳,老朽与少侠随后就到。”
口 口 口
第三日黎明薄晓。
晨雾霏霏,一只碧翠巨鹫从云霄飞降在官道右侧不远,林叶翁翳翠郁中。
一间竹屋外卓立一个鸢眉蜂腰,浓眉虎目、神态精悍劲装少年,牵着两匹毛片黄黑相间的高头骏马,翘首凝望苍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