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玉傲然一笑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本少令主尚知道得更多。”
黑衫老者心中更惊道:“你说说看?”
阎玉道:“程乃恭遣出两拨人手来此,尊驾是其中一拨,另一拨被我手下截住,你竟趁虚而入前来送死,程乃恭却乃贪生怕死之辈,率众人在七里之外,前有官兵护住,其实官兵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黑衫老者暗暗猛凛,怒喝道:“上!”
五个劲装黑衣人一跃而出,手中兵刃尚未扬起,忽发出惨嗥,身形一个疾转,踉跄数步倒地不起。
黑衫老者大惊失色,瞧出由塔上飞打下暗器深入脑门头骨内。
阎玉咳息一声道:“鄂图海!你这不是冥顽不灵,犹若飞蛾扑火,自速其死么?”
黑衫老者不由机伶伶打一寒噤,诧道:“你为何知老朽名鄂图海?”
阎玉忽左臂疾伸,迅如电光石火扣在鄂图海右肩上。
鄂图海只觉遍身飞麻,一点力气都用不上,右手铜铲当当坠地………
阎玉微微一笑道:“鄂图海,我不但知道你在明珠府中位居红带武士副首领,而亦知道你住在京城东外逍惠河附近六黑屯,有一幢不算小的官宅,家有一妻二子三女是么?”
鄂图海不禁胆寒沭麻,毛骨棘然。
阎玉哈哈一笑,然后收回扣在鄂图海肩头的左手五指,道:“你走吧,我虽不杀你,但你回去后依然要死在白无明的刀下。”
鄂图海骇异莫名,暗道:“他如何知道得如此清楚?不如老朽套他几句话,也让白无明免我死罪亦未可知。”
阎玉似洞察鄂图海的心思,笑道:“你无须妄想套我的口风,我知道你等奉明珠之命前来,事先已定下告死状,万一事败或有辱使命只有一死,家小由相府按月发给钱粮,其实家小也难逃灭口之祸!”
鄂图海闻言不由面色惨白如纸,道:“这话老朽不信!”
阎玉笑道:“其实你心中也明白,倘然不信,我自然有办法使你坚信不疑!”
“什么方法?”
“你佯作被擒,这浩息立即传知白无明耳中,使你亲耳听见,我一面遣人先一步救出你的妻儿家小,更让你亲眼目睹瞧瞧他们手段如何毒辣。”
鄂图海不禁呆住,沉吟须臾,道:“你这么做有何用意?老朽委实不明白。”
阎玉哈哈一笑道:“你身任红带副首领,多年来你奉命办事获知隐秘甚多,我意欲请你相助,使明珠获罪坐狱,你也好保家全命,你认为如何?”
鄂图海顿时心内泛起矛盾感觉,取舍艰难沉吟不答,猛感身形一紧,倏被一条蛟筋绳索捆住。
原来御风乘龙符韶早在鄂图海身后,见鄂图海犹豫不定已是不耐,振脉蛟筋软鞭倏出,灵蛇般绕体捆住,道:“此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一把扶起掉面疾掠而去。
鄂图海只觉在奔行之间,穴道已被符韶封闭,无法动弹,不禁摆下心来,听天由命。
夜风啸掠,透体生寒。
符韶身形顿住,隐在长草丛中,相距官兵布守之处不远,明火执仗,枪刀闪亮,尚不时传来马嘶。
鄂图海不明其故,只听符龙低声道:“你瞧瞧便知。”
忽见一条身影迅疾如电掠来落在四个执枪官兵之前,现出吊额深睛白影面目森冷老者。
鄂图海认出是明珠府内紫禁武士首领白无明,仍闻白无明道:“总兵大人何在?白某有事求见?”
暗中忽走出一个中年戎装武官,道:“白首领,本官在此?”
白无明抱拳道:“在下派出两拨高手,迄今尚无音信,恐凶多吉少,烦请大人下令围捕!”
总兵大人尚未开言,忽传来奔马如雷蹄声,只见一骑飞奔而来。
骑上人似差官侦探,一跃下骑,向总兵欠身施礼道:“总督大人命下官传檄,命大人撤军四防。”说时双手将檄书捧上。
那总兵闻言一怔,展阅檄书面色一变,立即下令撤军,向白无明抱拳笑道:“上命难违,恕无法相助。”
白无明惊愕不已,道:“大人,究竟为了何事?”
总兵道:“军务机密,恕难见告,何况文书上也未说明。”说着抱抱拳,命军士牵马登骑,率着大军后队改为前队。
片刻,撤除一尽。
白无明不禁脸上升起森厉杀机。
夜风吹来一声低啸。
官兵虽然撤走,尚留有十数道火堆,白无明面色又是一变,只见飞掠而至三个劲装黑衣人。
其中一人道:“首领,为何官军尽撤。”
白无明沉声道:“本属也不明其故,总督飞檄命总兵撤军!”
“属下看情形不妙,方才有人投书至程乃恭,说遣出两拨人手俱已伏诛,只有鄂图海一人被掳,阎玉小贼刻在严刑*供!”
白无明勃然色变道:“鄂图海怎不咬破口中毒丸自杀而已。”
“阎玉是何等歹毒人物,以迅电不及掩耳之势制住鄂图海穴道,卸开下颚,鄂图海如何能自绝身亡。”
白无明厉声道:“你怎知道如此清楚?”
“信中俱已写得清清楚楚。”
“投书人是谁?”
“刀掷书柬,不知何人!”
鄂图海闻言暗暗心惊,当时阎玉五指扣抓自己肩夹,痛彻心脾,张口欲叫之际,齿里所嵌毒丸似已滑落口外坠地,一来自绝已然无望,再则也存希冀万一之心。
只听白无明阴恻恻冷笑道:“不论鄂图海吐实与否?阎玉小贼听说阴险毒辣,决不容鄂图海留下活命,赶紧飞讯去京,将鄂图海家小杀之灭口,免留后患。”
鄂图海听得不禁面色惨变,怨毒已极,暗道:“果然不出阎玉所料,白无明呀白无明!鄂某只有一口气在,定将你千刀万剐,方消此恨!”
忽见符韶悄然道:“你无须耽忧,少令主业已派人赶去救出你的家小。”
鄂图海被制住穴道,无法回答,暗道:“阎玉为何要如此对自己示恩,必是须知明珠隐秘,也罢,看在家小被救的份上,容确定后再作道理。”
这时,白无明在火光映照之下,面色非常难看,狞笑一声道:“阎玉小贼究竟带得有多少人手?”
一个相府武士道:“据属下所知,阎玉小贼原带得几乎有近百高手,均由南疆或域外调来,无一不是凶恶身手极高,似屡遭挫折,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全心腹亲信五六人?”
白无明叹了一口气这:“风闻阎玉小贼武功霸道绝伦,出剑不死即伤,恩相原认其父知思图报,倚作得力臂助,那知桀傲不驯,始终不与恩相晤面,由程乃恭居间联络……”说至此处,忽咬牙切齿厉声道:“可恨呀可恨!”
一个相府武士道:“首领恨什么?”
白无明冷笑道:“本座是恨那程乃恭颐指气使,目中无人,俨然以龙头老大自居,如非恩相严嘱不可违忤,我白无明岂能容他活到明天!”
“除了程乃恭外,首领就无法达成任务么?”
白无明悻悻一笑道:“程乃恭系奉恩相密命深入冷蔷宫夺取重要证物,事若不成,恩相必遭族诛之祸,迄至目前为止,尚不知冷蔷宫究在何处?”
武土惊噫出声道:“那程乃恭不是说过冷蔷宫在嵩山么?”
“是在嵩山。”白无明冷笑道:“但,只有冷蔷宫自己人才知,即使少林派也茫然不知有这一个冷蔷宫在其外侧之旁,故而必须将阎玉活捉生擒,不然无法进入冷蔷宫!”
“那阎玉身旁亲信随便抓来一个严刑*供,必有所知,何必非阎玉小贼不可?”
白无明目中神光*射,冷笑道:“此事非你等所知,好啦,说此无用,我等且摸入荒寺,谅阎玉小贼已远走高飞了。”手臂一扬,率领手下扑向荒寺而去。
符韶忽伸指点开鄂图海哑穴,道:“阁下郡听到了么?”
鄂图海颔首道:“老朽奉命前来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家小无辜,倘须老朽将所知隐秘和盘托出,非见得家小无恙才可,不然老朽宁死不屈!”
符龙道:“这容易,阁下见到府上家小后才说真话吧?”
口 口 口
阎玉自符韶挟走了鄂固海后,即见贺翼浑身血污踉跄奔来,诧道:“贺翼,你怎么了?”
贺翼苦笑一声道:“来犯的可是两拨人手,其中一拨为属下等悉数诛毙,这点小伤算得什么?只要少令主安然无恙,属下便放心了。”
阎玉暗道:“这贺翼虽是邪恶中人,则是忠心耿耿。”迅即自怀中取出一颗治伤灵药,道:
“贺翼,你服下吧!这药灵效异常!迅即平念。”
贺翼谢了一声,接过咽下腹中之际,一眼瞥见塔下地面倒着十数其躯体,多半断肢残腿被点了穴道昏睡地上,诧道:“少令主神威盖世,侵入塔内的鹰犬谅已一网打尽。”
阎玉微笑道:“我不敢贪司徒姑娘之功。”
贺翼长长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司徒姑娘之助,少令主若有幸与司徒姑娘结为连理,可说是佳藕天成,璧人一双。”
“难!难!”阎玉独摇其首道:“冷蔷宫有累卵之危,尚有何心情谈及此事,骆席侵等人现在何处?”
贺翼忙道:“他们都身负重伤,现就地服药疗伤。”
阎玉忙取出三粒丹药,交与贺翼道:“你速去和水化开给他们服下,我想这些狗腿子天明之前不敢来犯了!”
“少令主,相距此寺七里之外尚有三千官军,不可不防。”
阎玉哈哈大笑道:“官军已然撤走了?程乃恭虽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前来接狂风三式,你快去吧!速去速回!”
贺翼面现喜容,道:“官兵竟然撤走了,但……”
阎玉面色一沉,喝道:“有话稍时再说如何?”
贺翼面色一凛,连称了几个是字,转身望寺外掠去。
塔里五女由塔下掠出,司徒婵娟嫣然一笑道:“这些人如何处置?”
阎玉道:“自有薛老将他们送往监禁,这些人杀之有干天和,又不能放,留待事了再行发落。”
忽见无影刀薛瑜领着田京邓安平十数人翻墙掠入奔至,田京等人各抱起一人反身跃出庙去。
无影刀薛瑜和阎玉司徒婵娟商计之后,立时偕同司徒婵娟及四婢离去照计行事。
阎玉长吁了一声,暗道:“为山九仞,千万不要功亏一篑才好。”负手迎着强劲夜风衣袂飘飘似落入一片沉思中。
良久,贺翼等着骆席侵麻人龙等人奔来,纷纷向阎玉欠身施礼。
阎玉夸勉了几句,道:“为了化解冷蔷宫累卵之危,若不先发制人,恐从此永无日矣!”
贺翼冷笑道:“他们无法找到冷蔷宫,我们与少林近在密迩,少林直至今日尚视冷蔷宫如此?”
阎玉面色一寒沉声道:“我等岂能大敌当前掉以轻心,只要他们丧命在嵩山之外,绝无法强指是冷蔷宫所为,不过我决不在必要时施展狂风三式,贺翼你要牢牢记住,万一我施展狂风三式后旧伤复发神智不清,决不可送我回返冷蔷宫,以免追踪。”
贺翼苦笑一声道:“少令主已然名动江湖,身为冷蔷宫少主人,那有人不知之理。”
阎玉冷冷一笑道:“依你之见我等从此龟缩在冷蔷宫内,等候他们到来束手就擒是么?”
贺翼想想无词可驳,只道:“不久自有回讯,宫主实有所指示,此处显然无可隐藏,不如迁地为良。”
阎玉笑道:“蒙司徒姑娘指点,距此不远有处更为隐秘,不虞发现,走吧。”
口 口 口
程乃恭等人栖息在一层山谷间小村内。
已居人家,依势而建,不过七八户,错落有致,他们栖息之处虽是竹篱茅舍,却宽敞洁净,屋里屋外都是人,堂屋内灯火明亮如画。
桌上满堆着酒肴,杯盘狼藉,显然似开着流水席,从薄暮时分到此刻,轮着用餐,食饱后立即出外。
程乃恭托着酒碗,不时啜饮一口,心情不宁,愁眉难舒。
一叫铁爪狼老者坐在程乃恭对面,闷身不响已久,终于忍不住道:“副总镖头,我就不信阎玉是三头六臂人物能插翅飞上天去,两拨人手都是武功上乘,尚有白无明首领在后接应,更有官兵三千,我巢民坚信必可将阎玉手到擒来。”
程乃恭道:‘但愿如此,程某却不敢如此想,去了这么久,尚不见一点回报,恐其中有变……”
言尚未了,接二连三获得飞报,官军连夜撤退,二拨侵袭荒寺人手似已全军覆没,大内侍卫副使金满堂率众赶至。
程乃恭倏然一惊,慌忙立起,出外相迎。
金满堂一行共有十三人。
程乃恭迎着金满堂,发现金满堂寒沉着一脸,只抱抱拳,后随十二大内高手,其中不乏夙识,亦没有与自己寒喧打照呼,意味着似有什么重大事发生,不禁忐忑不宁。
堂屋内撤换酒席,金满堂傲然上坐,程乃恭坐移下首,以酒相敬道:“金大人从京城赶来,不知有何指示?”
金满堂冷笑道:“程副总镖头知道么?你几乎将相爷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程乃恭不禁大惊失色,诧道:“草民奉相爷之命办事,亦无任何陨越之处,这该从何说起?”
说时只见白无明满面怒容走了入来,但一见金满堂及大内高手在厅,倏转一惊,躬身施礼。
金满堂只摆摆手,答道:“如今相爷处境如何均已深知,不容金某螯言,所谓功高震主,随时都有莫须有之罪,程副总镖头,你竟敢以相爷之命请求兵马相助,若御史参相爷一本,诬指以叛逆之罪你担当得起么?”
程乃恭淡淡一笑道:“金大人,程乃恭一草民,何能假借相爷之命说动总督大人调遣兵马!”
金满堂心中业已恍然,目光转注白无明冷冷一笑。
白无明悚然变色,躬身施礼道:“白某无知愚昧,几乎为恩相惹上不测之祸!请认罪!”
金满堂道:“岂敢,白首领乃相爷跟前灸手可热的红人,何罪之有?”
白无明更现惶恐。
程乃恭怕其脸上挂不住,忙道:“金大人,眼前情势似感不妙,请大人有何指教!”
金满堂哈哈大笑道:“金某不知副总镖头及白首领奉相爷之命办理何事?何况金某也不便过问,眼前尚有公务在身,不使久留,告辞!”立刻起身率领十二大内高手离去。
程乃恭与白无明乃恭送金满堂出得门外返回堂屋。
白无明道:“程副总镖头,如今应该如何?”
程乃恭微笑道:“程某乃一介草民,阁下系相府紫带首领,位尊权重,一切惟阁下马首是瞻,程某怎敢越俎代庖?”言中带刺,酸刻尖锐。
白无明一张白掺掺的脸宠涨得通红,道:“程副总镖头,你这不是损我白无明么?须知此行祸福荣辱与共。”
程乃恭太息一声道:“阎玉小贼已然有戒惧在心了,但程某料测小贼刚愎自用,必不甘愿就此奔回冷蔷宫,三两天内定找来此处,我等不如及早撤离。”
白无明冷笑道:“阎玉又非三头六臂,何惧之有,副总镖头先前不是要将生擒活捉么?此刻又为何改弦他易呢!”
程乃恭道:“鄂图海副首领亦并非庸手,尚且被擒,其余均遭杀害,可见阎玉并非弱者,有道是力敌不如智取,暂且避开,再见机行事。”
白无明点点头道:“副总镖头,真有冷蔷宫么?”
“有,而且委实就在嵩山,但不知确处。”程乃恭道:“程某知白首领心意,何不迳去嵩山寻觅冷蔷宫?”
白无明道:“白某正是此意。”
程乃恭摇首答道:“恐遭少林误会,谓我等无事生非,何况嵩山已被官家示禁,不准江湖人物凶搏拚杀,岂非又给恩相添了是非麻烦么?”
白无明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