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玉呻吟一声道:“贺翼,我头晕得紧,四肢酸胀疼痛。”
贺翼疾赶榻前,伸手扶了阎玉额面,只觉触手烫热如焚,面红如火,不禁大惊失色道:“少令主,你在发热高烧,属下这就在街上买一服退烧清凉药剂!”
阎玉道:“无须了,你扶我坐起!”
贺翼小心翼翼扶阎玉坐起。
阎玉道:“我耽心就是神智不清愈来愈严重,趁着我尚未昏迷时,速撤出客栈,觅寻深山隐秘之处,快唤骆席侵、麻人龙来此给我全力点上‘归府’九穴!”
什么叫做“归府”九穴,贺翼从未听说过,又不遑乡问,忙掠身出得房外,忽见骆席侵神色匆惶走来道:“贺兄,郜老不见了!”
贺翼不禁一呆,道:“他无颜再留,让他走好了,少令主传唤骆、麻二位贤弟有事!”
骆席侯忙转身召来麻人龙。
贺翼道:“二位贤弟,你们可知‘归府’九穴么?”
骆、麻二人相顾一怔,面现惊诧之色。
贺翼诧道:“二位贤弟也不知归府九穴之法吗?”
骆席侵赧然一笑道:“贺兄,小弟二人虽不敢自调为当代绝巧点穴高手,但在武林中却也薄有虚名,点穴之术渊博精深,浩潮若海,有生之年甚难窥其堂奥,归府九穴小弟稍知一二,乃人身九处要害险穴,部位极小,差之毫厘则谬失千里,极难拿捏分寸,任点上九穴之一,阴寒之气立逆行回攻,中者必血凝髓冻而亡,若不及时解救,否则将回天乏术了。”说着又是一笑道:“小弟也只在师门习艺时,偶闻师门前辈说起‘归府’九穴之事,并在铜人图详加讲解,但难学难精,小弟也就听了罢了,贺兄为何提及归府九穴之事?”
贺翼便将少令主情况告知,奉少令主之命,令他二人点那归府九穴。
骆席侵恍然大悟道:“难怪!难怪,!少令主体内必是九阳烈火作崇,非‘归府九穴’莫制,只是……”
贺翼知其心意,忙道:“事不宜迟,两位只有勉为其难了!”说时领着二人奔入阎玉。
只见阎玉盘坐于榻上,面红如火,汗如黄豆般大小沁冒爆出,两眼闭合,似极为难受而强自撑持着。
骆庸侵忙就在桌上纸笔描绘人体图,图上“归府”九穴位置,与麻人龙观看指点如何拿捏分寸,不得错失分毫。
两人出自同一师门,独门心法贺翼在旁也听不懂,好不容易见骆席侵麻人龙商置停要后快步走向榻前。
只见二人双手缓缓伸出,拾指凝势,同地一声大喝,迅如闪电出手点向归府九穴。
蓦然,阎玉猛睁双眼,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后倒身卧着。
贺翼急趋前探视,发现阎玉火红面色渐退,触手也没有先前烫热,知已奏效。
反而骆席侵、麻人龙两人被吓出一身冷汗。
贺翼道:“少令主现在无事了么?“
骆席侵略一沉吟道:“小弟不敢妄论,但少令主嘱我等点他归府九穴必有真深意,照目前情况来说,少令主烧热退去此乃大好现象。”
贺翼望了阎玉一眼,颔首道:“你我且在屋外巡护少令主,一俟醒来少令主,我等立即撤走!”
麻人龙道:“少令主之意莫非有赶返冷蔷宫之意?”
贺翼摇首道:“少令主并无此意,唉!少令主心机委实莫测高深!”
第二十七章 疑真疑假
伏牛山广袤千里,古木参天,悬崖峭壁,险峨不毛。
月正中天,森森林木蔽空掩日,幽晦如瞑。
一条人影宛如淡烟般疾掠如风于林木丛中。
蓦地,一个宏亮如雷大笑声响起道:“袁老师,咱们又会面了!”
语声未落,斧魔灵霄高大的身影一闪而出。
袁绶被灵霄拦住去路,怒道:“灵老当家,你为何穷追袁某不舍?”
灵霄呵呵大笑道:“袁老师错了,该说的是那白骨追魂滴血魔主在穷追不舍,袁老师,你只有几天时日好活,在这短短时光中若不寻至桂中秋,岂非死得有点冤枉!”
袁绶冷笑道:“只怕未必!”
灵霄道:“袁老师别太自负,老朽对那白骨魔头鬼蜮伎俩知之甚深,而且他说得到便做得到,决非徒耗空言,虚声恫吓之辈可比!”
“他说了什么?”
“他说从今日起,袁老师长须必每晚短了一寸,直至限期以前。”
袁绶不禁暗吸了一口冷气,怒道:“灵当家也相信么?”
灵霄微笑道:“说此无益,问题是如何能找到桂中秋,只要能找到桂中秋,袁老师也可免卷入浑水置身事外了。”
袁绶长叹一声道:“灵当家知道么?再深入三四里便是天鹰帮禁地了,吴越桂中秋均系天鹰帮门中人,总坛布伏隐秘所知必多,袁某外人,不过从桂中秋口中得知一二,恐前途险阻重重,如何轻易便找出桂中秋行踪!”
灵霄道:“老朽知那白骨魔头未免强人所难,袁老师,目前只有竭尽一己之力了。”
袁绶微微一笑道:“好吧!前途险阻安危,但凭各人造化了。”话落腾身一跃疾掠而去。
灵霄发觉袁绶身法奋快无比不禁暗骇,拔身追出,林中人影纷纷闪动,不言而知灵霄带得随行之人不在少数。
翠谷内掩映现出一座镇街,由上望下可见屋宇栉比连绵,少说也有数百户人家。
街道为青石板砌成,太阳照在板上闪闪发亮,两旁极少商肆多为住户人家,零零落落有那么数处茶馆,饭铺,药铺,酒坊等等。
令人骇异的是却不见一个人影,连个狗猫都看不到,一片死寂,简直无异墟虚。
斧魔灵霄高大雄伟的身影站在青石板街道中心只是发呆着,其余随行之人均隐入街檐下。
一条身影疾掠如风落在灵霄身前。
灵霄沉声道:“何禄常,此乃何处?”
“恕属下不知。”何禄常禀道:“袁绶曾进入十字街口一家饭庄内就不曾出来过!”
“他跑不了!”灵霄道:“自有白骨追魂滴血魔主追踪,这镇上的人咧?”
“一个人都没有,跑光了,唯独一家酒坊内留有十数具尸体!”
灵霄闻言不禁一呆,目中精芒*射,诧道:“死者是何来历?”
何禄常摇首道:“不知,但属下已感觉到此处凶险异常,不如撤出谷外。”
灵霄目注何禄常,摇了摇头道:“何禄常,你是瞻子越来越小了!”
“老爷子,并非属下瞻量小。”何禄常道:“只是属下心疑这件事情诡诈异常,老爷子受愚,不知不觉中卷入这场是非漩涡内!”
灵霄道:“你是说老夫不该为黄金三万两所诱?其实老夫另有深意,不过现在回头也来不及了。”
何禄常迟疑了一下,欲有所言,似又隐忍打住。
‘你要说什么?”
“属下曾听说起一事,但迄未真凭实据,所以不敢贸然禀知老爷子。”
“你说说看。”
“属下敢说袁绶就是桂中秋,他怨恨老爷子泄秘,正一步一步将老爷子引向死亡之途!”
斧魔灵霄不禁呆住,须臾嘿嘿一笑,道:“何禄常,其他人咧?”
何禄常道:“他们亦感情况有异,遂处搜寻冀找出一线端倪。现均藏身街檐下。”
灵霄道:“不论如何,箭在弦上不能不发,你我迁至那袁绶进入的饭庄采觅究竟!”
“属下遵命。”
两人一前一后掠向十字街口那家饭庄。
虽是小小一家饭庄,却粗具格局,入门是一小小院落,花木扶疏,内尚有三个跨院,屋内窗明几净,一色枣红桌椅,擦拭得织尘不染,光可监人,尚有几件供饰,倒也气派像样。
何禄常率先带路,竟立在一间房外不禁脸色大变道:“老爷子,你瞧!”
灵臀凝目望去,只见一人端坐在八仙桌面前,胸口深插着一支铁箭。
死者两目圆睁,惊悸之色犹存,似在猝不防下为铁箭射入毙命。
那支铁箭比常见的较长较粗,在近距离猝然射中,更使人惊异的死者面迎一座供饰,竟是一具张弓射箭的恶鬼。
这恶鬼模样异常狞恶,乃一尊木雕,却雕工精细,栩栩如生,身长不过三尺,仅常人之半,但在灵霄面前,益更显得如侏儒渺小得可怜。
唯一例外的是恶鬼手中那张铁质弓却是真品,弓身特大,而死者胸口那支铁箭无疑为恶鬼所发。
一尊木雕怎会张弓射箭,这真是天下奇闻,但眼前却是真实。
饶是斧魔灵霄如此江湖巨擘,也不禁为之骇目惊心,半晌才道:“禄常,你瞧这如何解释?”
何禄常道:“回老爷子的话,恐系故弄玄虚。”
“对,故弄玄虚。”灵霄冷笑一声道:“走!我等再搜搜看!”
两人一前一后再深入两进,只见是一宽长天井,胪列着一瓦缸,豢养着十数只金鱼出没于翠绿水草间,余外尚有数盆花木盆景,开着紫红小花,故发出淡淡幽香。
迎面是一座大厅,缕花长门却紧紧闭合着。
“蓬”的一声,斧魔灵霄一拳震开了厅门,内面一片暗黑阴森,却一无动静。
何禄常率先进入大厅内,不禁惊噫出声。
斧魔灵霄紧接着跟入,凝眼望去,只见这座大厅内一无陈设,似发现幢幢人影,忙喝道:“打开火折子!”
何禄常闻声伸手入怀取出火折,擦啦燃起一道熊熊火焰,映得大厅内可辨明景物。
大厅内远近立时察见十三具身形,貌像狞恶,地为木雕泥塑,但一如常人高低无异,多持外门兵刃,或蹲,或作势飞扑,或刺或劈,宛如身入练功房。
斧魔灵霄并非常人,瞧出这十三尊身影所立之处仍暗合奇门禁制,必有蹊晓在内,忙传声道:“禄常,咱们快退!”
但何禄常一顾退路,不禁大惊失色,暗暗叫苦,道:“老爷子,我们恐走不了!”
原来大厅门外却罩下一重铁壁,必是何禄常点燃火熠时,缓缓落了下来。
灵霄也察觉有异,暗感骇然,知身入险伏,忖念除非施展“千斤大力手”震裂铁壁毫无脱逃之路。
蓦闻身后起了一声喧笑,破空风生,一尊恶鬼手挥铁锥急扑袭至。
何禄常大喝道:“老爷子小心!”
灵霄身形挪闪开去。
怎知满厅喧笑不绝,一动全动,疾似鬼魅纷纷攻至。
何禄常忽感腕脉似受飞物击中,火熠堕地袭灭,大厅立时伸手不见五指。
但闻灵霄何禄常喝叱出声,锐啸劈空,陷入凶猛狂烈的攻击中……
无独有偶,那袁绶也在另一屋中陷身重重险凶危袭……
口 口 口
插天屋,名符其实,耸入云端,终年积雪不化,寒风狂啸,云迷雾绕。
一座洞府内两个黑衣蒙面老叟相对端坐在蒲团上,眼孔内*射电闪精芒。
半晌,只听一老叟长叹一声道:“令主,你该迷途知返了!”
“别称我令主!”另一老叟怒道:“多少年来,我这令主竟是虚有其名,为何搞得阴差阳错,是非颠倒!”
“这还用说,如非你贪得无厌,野心忒大,也不会种此恶果!”
“你也别得意得太早,反正谁也不能独活。”
“那到未必,时机一至,你非遭惨死不可,我身罹禁制亦自然而然解开。”
“做梦!”
一双黑衣蒙面老叟无疑是鬼影子阎白枫及司徒白两人。
他两人装束一模一样,而且语音亦一般无异。
另一老叟呵呵大笑道:“我不是做梦,而是你在做梦,往事暂且不谈,就提最近你居心积虑为你那宝贝儿子阎玉遗吴越去百花坳求亲,妄想以姻亲之谊解除你的桎梏,你那套心机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我早就一清二楚了!”
此人不言而知系司徒白了。
另一当然是鬼影子阎白枫无疑。
阎白枫骇然暗凛,诧道:“你为何知情?”
司徒白道:“你我至有禁制在身,形影不离,若单独离开,不得走出百里之外!”
阎白枫道:“不错,谁也不能单独走出百里之外,否则必血脉爆裂,内腑震糜而亡。”
“你多年来无日不思解脱禁制,默修玄功,那日你言出外走走并须采药,其实你自恃功力精进,私自奔往嵩山冷蔷宫……。”
不待司徒白说完,阎白枫心神猛凛,诧道:“你何能知冷蔷宫?”
司徒白笑了一笑道:“嵩山距此插天崖少说也在六七百里之外,你一路奔去,心惊胆寒,屡行屡止,虽觉心灵些微有异,但终到达冷蔷宫,夫妻密商此计,待狡计得逞,我也无话可说反而受制,其实禁制已然发作,如不赶回插天崖必遭无幸,是以又匆匆赶回。”
阎白枫诧道:“你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司徒白冷冷答道:“因为我一直在你的身后。”
阎白枫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道:“如此说来,你已知冷蔷宫确处了?”
司徒白冷笑一声道:“这还用问么?可惜你那心机白用,你孽子阎玉已然离开冷蔷宫了!”
阎白枫闻言不禁呆住,目光注视着司徒白良久,摇了摇首沉声道:“不可能!如时机未臻纯熟,再你那令正及子女未至冷蔷宫前,犬子阎玉绝不会离开!”
“我那山妻及子女也决不会前去冷蔷宫!”司徒白沉声道:“吴越更不会顺利达成任务。”
阎白枫哈哈大笑道:“这到未必,你也别事事以为高出阎某一筹!”
“你不信是么?我可以告知一二。”司徒白淡淡一笑道:“你命吴越求见山妻,又捏造我亲笔手函,趁山妻及我子女心神略分之际,吴越暗中施展散功之毒,迫使随吴越前往冷蔷宫,又命桂中秋途中狙杀吴越,但不可伤害我山妻等人,任吴越手下安然护送至目的地是么?”说着,语声略略一顿,接道:“你又命钟离胡狙杀桂中秋,算盘打得如意,却不知凡事往往出乎意料之外!”
阎白枫厉声道:“谁与你通风报信,不然你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
司徒白轻轻叹息一声道:“你无须如此气极败坏,要知天算不如人算,你那手下在此插天崖周近设桩,均是你心腹北党,忠心耿耿,至死不渝,谁敢与我通风报信?”
阎白枫忽心中一动,恍然大悟道:“必是你冒充我阎白枫!”
司徒白冷笑道:“你我这身打扮,是一而二,是二而一,他要误认我是你也是无可奈何之事。”猛忽有所觉,忙道:“有人来了,我不如暂且避一避,免得来人见到两个令主不知所措。”言毕飘然走向洞后而去。
阎白枫蓦闻洞外传来一低沉鸣鸣角栗声,急向洞外走去,只见一貌似老农,短装荷锄,足踏草鞋立在崖角,不禁低喝道:“老夫不是命你绝不能踏上插天崖来,如有要事可令白鹦飞讯,老夫即去青龙坛,羊炳!你胆敢故违,不怕老夫杀了你!”
羊炳面现惊悸之色,屈膝跪下道:“令主,你难道忘怀了么?”
“老夫忘怀了什么?”
羊炳呆得一呆,嗫嚅禀道:“有次属下命白鹦飞讯,令主竟抱着奄奄一息的白鹦驾临青龙坛,说是白鹦为一不知何处猛禽所伤,命属下以后如有重大之事可亲自奔来插天崖禀明。”
阎白枫大惊,知是司徒白所为,遂长长哦了一声道:“老夫这几天心烦意乱,到忘怀了,你有何事禀报?”
“属下得知飞报,传讯蓬莱双魅为首多人扑向插天崖而来,属下不以为忧,到是……。”羊炳欲言又止。
阎白枫道:“有事快说,吞吞吐吐则甚了。”
羊炳道:“此乃风闻,没有真凭实据,为此不敢妄言。”
“你说说看!”
“风闻首座护法吴越亦赶向插天崖,桂中秋追踪其后,却形迹飘忽不定,在桂中秋之后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