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室内灯光辉煌,聚坐着十数人低声聚议。
正是那长江镖局副总镖头风雷震八方程乃恭。
活丧门郜星悬身之处两丈开外,屋檐转角处亦有一条身影卷曲着,藉着楹梁雕板蔽体,郜星竟无所察觉。
那人正是御风乘龙符韶,施展缩骨神功将身躯卷曲驭如狸奴。
只听一人问道:“我等为何追踪小贼阎玉?”
程乃恭答道:“只有小贼才可循迹找出老妖婆冷蔷宫主潜迹之处,眼前嵩山少林奉有官府严禁不得借故离山,亦不准外人借宿,违令者死,冷蔷宫手下无法化整为零,扮作香客混迹庙宇!”
“兄弟委实想他不透,阎白枫既不在嵩山,而在伏牛插天崖,于副总镖头岂非打草惊蛇?”
“阁下有所不知,伏牛广袤千里,插天崖寻之不易,何况目前已有蓬莱双魅,桂中秋、吴越、斧魔灵霄等扑向伏牛,程某意料鬼影子阎白枫如见势不妙,必赶来冷蔷宫,那时我等正可一网打尽!”
活丧门郜星倏的仰身翻上室面,穿空掠去,身法竟然快得出奇,眨眼即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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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玉摒开骆席侵等人,命其回房歇息。
骆席侵等人告辞回房而去,仅贺翼一人留下。
阎玉长吁一声道:“我胸内比今晨又舒泰得多,贺翼,你也回房去吧!”
贺翼面有难色,道:“属下在此陪侍,少令主且请安睡!”
阎玉面色一沉,道:“我有自知之明,经打通穴道后仅微暂神智彷佛不清,只要不激怒使血行缓慢,不施震狂风三式,短短时日内必然痊愈,去吧!”
贺翼知阎玉脾气刚暴,言出必行,无可奈何告辞而出。
阎玉拴好房内,倒身榻上。
贺翼站在门外倾听些时,见无动静,知阎玉已入睡,才放心离去。
阎玉只听板壁敲击弥指征声,邻室传来符韵语声道:“少侠,程乃恭一行也来到五女店,随行的并非大内侍卫,而是明珠门下蓄养的武士杀手。”
接着又道:“活丧门带来也有八人!”
“明晨天未亮之际,全力狙杀。”接着授以密计。
两人隔着板壁隙缝商计甚久,符韶离去,阎玉盘坐榻上运功调息。
贺翼委实辛苦,每隔半个时辰必来阎玉房外采视巡护一次。
四更甫临,贺翼即率同骆席侵麻人龙等七人即起身离房鱼贯走至阎玉房外。
只见房内灯光明亮,忽闻阎玉道:“进来!”
贺翼带头推门走入,躬身请安道:“少令主如何?”
“不妨事,趁着我神智清醒时,我有话吩咐!”
贺翼道:“属下等但凭吩咐,遵命行事?”
“那就好。”阎玉领首道:“活丧门郜星必不会独自前来,尚带得有人,他住在镇南五里远近村室内,亦必遭受狙击……”
贺翼诧道:“少令主为何知情?”
“方才我已出外一趟。”阎玉怒视了贺翼一眼道:“我说话不要打岔,你等赶去但不可露面,娘此次遣郜星外出实为不智,而且要瞧郜星丧尽颜面向我低头认输,我随候就到。”稍作指示机宜,挥手示意要他们赶去。
骆庸侵七人领命出室。
仅有贺翼一人留下,笑道:“少令主尚未痊愈,怎可独自一人离开客栈?”
阎玉道:“你留下并无不可,但不要惹我心烦。”忽身形微撼,忙倒身卧下。
贺翼知阎玉神智又是昏乱,暗叹一声,掩好房门立在榻旁防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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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西沉,黎明前有着一段无比的黑暗。
风狂怒吼,一阵一阵刮起砂尘,雨点般激打在叶丛上沙沙作响。
村室中活丧门郜星九人聚坐一处,似是彻夜未眠。
只听郜星道:“所以老朽之意,不择手段将追踪少令主的人遂个狙杀先发制人以绝后患!”
一人接道:“郜殿主言之有理,不如先向程乃恭等下手,移祸他人,非但事半功倍,而且兼获渔翁之利!”
窗外忽投入一物,叭的声响掷在桌面粉碎,汁液飞溅,骚气冲天,只听傅来冷笑道:“做梦!”
郜星发现投入的是把夜壶,喝骂出声纷纷穿窗扑出,但见一条黑影飞快向村外掠去。
黑影蓦然望一片晒麦场中空位,撤出一条软鞭,将鞭梢连同鞭柄弯挠握住。
郜星九人紧紧将那人围住,定晴瞧去,只见是一蒙白黑衣劲装人。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郜星知那蒙面人不续自快逃,反而崎立麦场必有所恃,不禁面色一变,喝道:“朋友是何来历?”
持鞭人忽发出一声长笑,宏声激越,震荡耳鼓,随着夜风播敞开去,回应不绝。
郜星更是面色一变,厉喝道:“朋友,你再不说来历,为何戏弄老夫等,别怒老夫出手无情了!”
那蒙面黑衣人道:“郜星,你瞧瞧四外!”
田垄外忽冒出廿余黑影缓缓*来,那蒙面黑衣人一声长笑出口冲霄拔起,身影杳隐入夜色沉沉中。
郜星追之不及,知中了诱兵之计,右手一挥,所幸八人迅疾反身而至,大喝道:“你等是何来历?”
只听一声冷笑道:“咱们来自将军府,朋友可是活丧门郜星么?识相的速俯首就擒,领咱们去冷蔷宫,可饶你等一死?”
其实乃程乃恭率领的明珠羽党心腹死士,得不知来历之人飞东告知活丧门郜星来自嵩山冷蔷宫,潜迹之处亦已绘示,意图狙杀程乃恭等。
投柬人并言自己愿诱郜星等至麦场中后,命程乃恭伏守麦场外合力狙杀,但嘱活丧门郜星武功旷绝歹毒,不可轻敌,最好生擒俾使引路至冷蔷宫。
程乃恭接柬后,半信半疑,计议自己暂不露面,派出四分之一人手识探所言是否真假。
这时,活丧门郜星大喝一声道:“杀”
郜星身形暴腾拔起,倏地长空蛟翻,双手齐扬,丧门钉疾散落如雨,背上判官笔亦离肩打出。
其间动作虽有前后,但均在一瞬间完成,迅捷无伦。
那答话人首当其冲,饶他身手再高也不及闪避。
只听一声凄厉惨嗥厉腾起,判官笔刺人心坎,丧门钉如刺猥般密集全身,鲜血泉涌喷出口外倒地气绝毙命。
双方喊杀震野,飞跃激斗,却是身负绝学高手,出招辛辣,舍身忘死恶拚。
郜星诛杀一人后,意欲接应同党,脑后风生,忙倏地身形闪开之际,忽感一尖锐暗器擦面而过,不禁惊出一声冷汗。
只见一条瘦长黑影已落在身前,两道目光炯炯如电*视注自己,不禁心神一凛……
活丧门郜星有一身卓绝怪异的武功,平日从不知道有一个怕字,不知怎地郜星竟猛泛寒意,大喝一声,判官笔一式“飞花满天”攻去。
照理而言,距离既近,出招又狠,那黑影无法避闪得开才对。
不错,确实不能避开。
那黑影居然不闪不避,竟对活丧门郜星来招视若无睹。
蓦见活丧门郜星喉中惊噫出声,脸色大变。
原来对方竟是一具鬼魅无形之物,郜星振出漫空流芒的笔影打在那人身上散成絮雾片片,倏又分而复合凝成一束人形。
在郜星而言从来就未曾遇上如此怪事,这回轮到他魂飞魄散,也顾不得招呼同伴,猛地穿空斜飞落在十数丈外。
甫一落下,眼前又生那束鬼影,依然目光炯炯*视,郜星急挥判官笔,身形再度穿空而去。
他逃出四、五里之遥,回顾未见鬼魅随来方始惊魂一定,但却风送入耳一个寒冷澈骨阴险恻恻笑,举目望去,只见三个蒙面黑衫人冉冉走来,暗道:“只要是人,老夫就不怕!”瞻气之壮,厉声道:“原来是你们在装神弄鬼!”
中立蒙面人放声大笑道:“郜星,你还能怕鬼?”说时三人倏地散开,分立天地人三才方位,接道:“今晚,你就认命吧!”
夜风怒啸,砂尘飞掠如雨,星月无光,活丧门郜星陡生寒意,心知已堕入对方暗算中,无一不是劲敌,但无奈不知对方是何来历,冷笑道:“三位也是来自将军府!”
“就算是吧!”那蒙面人答道:“郜星,别多问,你来自冷蔷宫!”
活丧门郜星一言不发,手横判官笔,凝思要如何出手一击致三蒙面人死命之策。
三蒙面人亦不出手抢攻,只六道冷电森寒目光*视在郜星身上。
气氛肃杀,寒冽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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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玉约莫半个时辰左右方始清醒过来,发出一声长叹,缓缓坐起,似困倦已极。
贺翼趋前低声道:“少令主感觉如何?”
阎玉叹息道:“看来只有太上老君炉中九转还丹才可治愈我脑部震伤了,虽经骆,麻二人相助打通穴道,血行仍有梗阻,若遇滞寒,又要神智不清了。”
贺翼道:“少令主只要不使展狂风三式‘九天飓降’,便可逐渐复元,想那令主夫人珍藏有甚多灵药,若赶回冷蔷宫,令主夫人必然赐药。”
“未必。”阎玉冷笑道:“我娘既风闻我受震伤,何不命郜星带来。”继而面色一变道:“莫非郜星先得传闻对我娘有所隐瞒么?”
贺翼闻言呆得一呆,道:“有此可能,少令主你与郜星为何形成水火,积不相容?少令主就不能瞧在令堂冷蔷宫主面上忍让三分么?”
阎玉显然不语,面色却是异样难着。
贺翼叹口气道:“说起来郜星也是可怜,堪与蓬莱双魅与各大门派宗师齐名,只为……”忽面现碍难出口神色,支吾不语。
阎玉道:“你怎不说下去?”
“属下不敢说,怕受少令主责斥,不说也罢!”
“我偏要你说!”
贺翼无可奈何,暗怪自己多口失言,道:“只为郜星多年来一直暗恋着令堂……”
阎玉面色一变道:“我娘己嫁与我爹,罗敷有夫,名花有主!哼哼,此人可杀!”
贺翼忙道:“在令堂尚未嫁与你爹之前,郜星就恋着宫主,无如他貌像奇丑,从未获令堂青昧,但郜星有几次拚死救了令堂性命,令堂只是心存感激而已,后来令堂嫁与令主,他尚未死心而长侍身侧永怀不二!”
阎玉阴侧侧冷笑道:“此事我也略有耳闻,故而对他不由自己地心中泛起一种无名厌恶!”
说时麻人龙忽疾掠而入,躬身报知活丧门郜星等人被围在麦场内。
阎玉忙道:“我们快走!”
赶至时,活丧门郜星己被三蒙面人阻住,蓄满待发。
骆席侵依声道:“少令主,我等是否现身相助?”
“无须!”阎玉冷然一笑道:“那郜星决不承情,你们露面恐遭辱骂!”
活丧门郜星在冷蔷宫内极不得人缘,骆席侵、麻人龙等虽是凶邪,一般残暴,但郜星却狂傲无比,除冷蔷宫主外,自命高高在上,对他们视同下人,颐指气使,不可一世,骆席侵闻言知阎玉要郜星丢人现眼,暗暗欣喜。
这时三蒙面人虽不出手抢攻先发制人,却一个手挽蛟筋长鞭,垂地摇晃,另两个却翻掌以待。
活丧门郜星缓缓撤出肩后判官笔,傲然一笑道:“三位为何不出手?”
迎面蒙面人眼中精芒*射,嘿嘿冷笑道:“郜星,你自命武功旷绝,狂傲不可一世,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老朽三人虽名立一方,恐你乘隙逃去,却不抢先出手!”
“那就好。”郜星话出笔出,身形离地左掌打出一蓬丧门钉,与方才麦场中狙杀那人如出一辙。
岂料三蒙面人竟摸准了郜星那一套,迎面那蒙面人哈哈大笑,不退反进,身形往郜星迎去。
郜星暗道:“你找死!”
只见那蓬丧门钉激射如弩般打在蒙面人身上,竟然如同打在坚石硬铁之上悉数被反震了回来,两下里势子又急,郜星暗道:“不好!”
那蒙面人喝了一声:“打!”双掌迅如雷霆推出。
“蓬”的一声,郜星不及封开,已挈实了两掌,半空中震得胸前气血逆蕴倒飞而出。
蓦地,活丧门郜星猛感腰间一紧,犹若蛇蟒环匝束住,原来那手挽蛟筋软鞭蒙面人,目睹郜星被掌力震回,身形一闪,蛟鞭倏地无声息长挥出去。
鞘稍一至郜星腰侧右方,灵蛇滑溜般自动拐弯绕束郜星身躯三匝。
活丧门郜星又怒又惊,知遇上强劲敌手,左手三指欲将蛟鞭使展金刚指力剪断。
却不料手指堪堪触及长鞭,那蠓面人迅急一带一振,把郜星身躯疾转带飞了出去。
郜星不由自主地旋转之际,暗道:“不妙!”另一蒙面人已自凌空拱至,双手齐扬,猛感胸前两处寂如难刺,力逾千钧,不禁发出一声闷嗥,身形被震得往回飞去。
但郜星危急中尚知不乱方寸,半空中一拧腰,双足急踹竟敢向穿空遁去。
三蒙面人见状纷纷大喝道:“郜星,你逃不了。”掠空追出,瞬眼无踪。
天色已蒙蒙微现曙光。
骆席侯等人几曾瞧得如此阴恶的凶搏,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喘息一下,骇然凛震。
只有阎玉面色凝肃冰冷。
贺翼低声道:“我等见危袖手,那郜星日后知之必怨恨入骨,藉机报复!”
阎玉冷冷一笑道:“日后他若知情时,业已身至黄泉地府中!”
贺翼闻言怔得一怔,诧道:“少令主何以能断言郜星他必死无疑!”
“不错,他回至冷蔷宫后必死无疑!”阎玉说着两道森厉目光盯在贺翼脸上,沉声道:“贺翼,这道理你还不懂么?可见我娘平日夸赞誉你言语未晃言过其实!”
贺翼一脸惶愧之色,抱拳道:“属下愚昧,请少令主赐告?”
阎玉道:“那三蒙面人武功之高,极为少见,以他三人之力不难把郜星置于死地,但他们却手底留了分寸,你知道他们为了什么?”
“恕属下不知,方才天色昏黑,他们动手情形目力甚难瞧清,而且时间上又快,少令主为何察知之蒙面人手底留了分寸。”
他们三人若单打独斗,一个都不是郜星敌手,三人合搏配合得天衣无缝已稳可不败,他们目的一是挫折郜星狂傲锐气,再要从他身后追踪找到冷蔷宫确处。”阎玉说到此处长吁了一口气接道:“如果命你们八人现身相劝,非但你们八人一个都活不了,而且反被郜星讥责我误了他的大事,如我及时相救你们,更被他责斥坐观成败,有意使他失尽颜面,贺翼,还有更重要的你知道不?”
贺翼茫然答道:“属下不知!”
阎玉道:“那三蒙面人武功绝高,除非以狂风第三招可胜他们外,别无他策,但,贺翼,你想想看,本少令主真不要命了么?”
贺翼连连点首道:“少令主说得正是!说得正是!”
阎玉目注骆席侵等人道:“郜星带来的人一定毙命多时了,看来郜星稍时来见我,瞧他还会神气活现不!”
贺翼惊道:“少侠为何知情?郜星带来的均是一流高手,难道程乃恭……”
“随程乃恭的都是庸手么?岂非叫他们去到冷蔷宫白白送死不成!”
贺翼道:“属下失言,属下该死!”
阎玉道:“咱们该回去了,我要瞧瞧郜星那付狼狈像?”
贺翼诧道:“郜星被三蒙人追踪,逃命还来不及,尚敢来到五女店晋见少令主么?”
阎玉怒视着贺翼冷笑一声,转面疾向五女店而去。
骆席侵道:“贺老师太多话了!”
贺翼自觉面上无光,穿身纵起,追向阎玉身后,骆席侵等人纷纷随去。
阎玉一进入客栈,即见小二禀道:“公子,方才有一客官求见,小的回说公子不在,这位客官坚称须在公子房中相侯!”
贺翼道:“那位客官是何形像?”
阎玉怒喝道:“别多间,我知道了!”说时已迈入店而去,尚未至房外即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