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岳不由屈膝跪下,道:“孩儿不孝,孩儿无知,请娘治罪!”
老夫人冷笑道:“为娘怎敢向堂堂少庄主施以责罚!”
司徒岳见老夫人动了真怒,不禁悚然战懔。
司徒锦霞也盈盈跪至司徒岳身旁,道:“大哥也没什么恶意,只是想保护女儿等,令吴越不敢心存妄念,娘,您就饶恕了大哥吧!”
老夫人沉声道:“起来,好好坐着听为娘说!”
司徒岳、司徒锦霞应了一声:“是!”颤巍巍起立坐了下来。
司徒婵娟幽怨地望了司徒岳一眼,曼叹一声道:“大哥,你也真是,小妹对吴越所以亲近之故无不是为了爹。”迅与老夫人密语良久,老夫人频频目现怒光。
老夫人沉声道:“你知道么?奸相竟诬指你爹为先明叛逆首领,与阎白枫沉瀣一气,招军纳叛,兴兵作乱,现清廷鹰犬均奉命捕杀你爹……”
司徒岳不禁大惊失色,道:“竟有这事,娟妹何不早向孩儿说明!”
老夫人面包一变,喝道:“胡说,娟儿还是昨晚得吴先生告知,计议如何在群邪及大内鹰犬找到你爹之前救出,吴先生在京城结识得甚多朝中握有权势的亲贵大臣从中斡旋缓颊洗涤你爹诬屈之冤,现在好了,你竟以嘲讽之言气走吴先生,大有撒手不管之意!”
司徒岳不禁面如土色,始未及料竟闯下如此滔天大祸。
司徒婵娟见状不忍,从怀中取出一纸文书,递与司徒岳,道:“大哥,这是吴越手下在一务大内鹰犬怀中窃得,你仔细瞧瞧吧!小妹尚无计可施!”
司徒岳接过展阅,只见是河南巡抚海捕文书,云司徒白为明逆盗匪首领,潜迹县省境内招众纳叛,意图大逆不轨,着即全力搜捕,就地诛戳者赏银五千两,缉擒归案者赏银万两。
大厅内鸦雀无声,如水沉寂,只见司徒岳面色白中转青,离座跽膝跪下,道:“孩儿该死,孩儿愿独任其难,救爹安然返回!’
老夫人冷笑道:“匹夫之勇,怎可担当大任,你连一个阎玉一招未接下就已成擒,犹敢奢言独任其难!要知除大内鹰犬外,尚有蓬莱双魅及其他武林高手,尤其是长江镖局副总镖头风雷震八方程乃恭……”
司徒锦霞诧道:“程乃恭也参与其事么?”
“非但他参与其事!”司徒婵娟冷笑道:“而且他乃主谋,程乃恭心怀叵测,结交权贵,托为门下,多面狐狸,骑墙望风,谋取其利,其实他只忠于明珠奸相,明珠如求自保,不惜听信程乃恭谗言,诬指爹是叛逆首领。”
司徒岳浑身冷汗湿透,战懔面无人色。
老夫人道:“娟儿,为娘之见,吴越既有置身事外之意,不如改弦易辙,救你爹出险犹若燃眉之急,你大哥有勇无谋,又不听训示恐反误事,非但你爹出险无望,而且与为娘招来一场杀身大祸!”
司徒岳痛哭流涕,叩首道:“孩儿听命不敢稍有违忤,倘稍有阳奉阴违,孩儿愿请赐死!”
“好,这是你自己说的!”老夫人面色一寒,道:“丈夫一言,如之九鼎,娟儿,你去找吴先生吧,至少请他遣人相助。”
司徒婵娟幽怨地望了司徒岳一眼,道:“女儿这就去了!”
口 口 口
金鸟西坠,玉兔东升。
光阴似白驹过隙,又是一天过去。
阎玉尚是沉睡未醒。
贺翼呼唤了许多次,迄未醒来。
这一天真是难挨,看牢送饭的庄丁就不见半个人影,水米不沾,又渴又饿,直饿得眼冒金星。
室内只见灯火,黑暗似漆。
贺翼先是咒骂,后来,也许是唇干舌焦,不再骂了,抓起水壶倾其余滴润喉,倒在榻上。
忽感习习凉风拂体,舒泰无比,不知不觉中竟熟睡过去。
蓦然,铁门轰然开启,灯光一亮。
那庄丁提着一盏光焰四射的风灯进入,随后只见简松逸、司徒婵娟及千面佛蒲敖三人走了入来。
简松逸道:“姑娘,这就是阎玉、贺翼两人,要救出令尊就在这二人身上,那贺翼尤其重要!”
司徒婵娟道:“你就要易作阎玉么?”
简松逸点点头,微笑道:“姑娘还有什么事只管说出,在下当尽其所能相告,以后像如此见面说话就很难了。”
司徒婵娟有种依依不舍感觉泛上心头。
只闻千面佛蒲敖呵呵大笑道:“该说的全说了,该问的也全问了,何况尚有穿针引线人居间传话并非难事,只是临别徒惆怅,苦于两地相思,魂梦莹牵而已。”
司徒婵娟不由红霞涌靥,娇嗔道:“老前辈,你……”玉手一挥,疾向蒲敖肩头抓去。
蒲敖早料到司徒婵娟有此一着,疾掠避开,走向阎玉所囚那间囚牢而去,笑道:“你们谈谈吧,会短离长,良机不再,老朽还有事咧!”说时端祥阎玉面目神态。
简松逸讪讪地望望羞人答答司徒婵娟一眼,道:“姑娘,蒲老方才喝了几杯酒,酒后醉言疯语,得罪之处,望请见谅!”
只听千面佛蒲敖喃喃自语道:“几杯水酒就能把老朽喝醉了么?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简松逸恐蒲敖说出更难听的话,忙牵着司徒婵娟罗袖走向室外,低声道:“室内热闷外面清凉,让他疯言疯语吧!”
司徒婵娟嫣然妩媚一笑,姗姗地任简松逸牵着走向室外而去……
口 口 口
石室内依然灯亮如昼,阎玉、贺翼两人仍然昏睡未醒。
时已二更三点。
铁栅内已摆着两份酒食,显然送饭的庄丁方才来过。
贺翼头一个苏醒,睁目醒来欠伸了一下懒腰,喃喃自语道:“怎么如此好睡!”一眼望见栅内摆着酒食,不禁喜出望外道:“我只知道你想活生生饿死我贺翼,原来你还有一点人心。”走前就要进食,却一眼又瞥见阎玉栅内也摆了食物,阎玉仍自昏睡着,忙高声唤道:“少令主……少令主……”
一连唤了十数声,才见阎玉身躯动了动,睁目醒来,圆瞪着眼似不胜惊诧巡视了室内一眼。
贺翼高声道:“少令主!”
阎玉茫然地望着贺翼,道:“你是谁?为何唤我少令主。”语声微带沙哑。
贺翼诧道:“少令主,属下贺翼,难道少令主不记得属下了么?”
阎玉茫然地注视贺翼有顷,摇摇首道:“贺翼!我不认得你!我从来没听过这姓名!”
贺翼知阎玉神智未复,不由长叹了一声,忖道:“看来也是命该绝于此地了。”于是不再多言,饱餐一顿再说。
他只觉此次酒饭特别丰盛,也特别腴美可口,不禁大吃大喝起来。
有样学样,阎玉也在那面豪饮咀嚼出声,茫然不知身已在囚,居然大快朵颐,连赞好酒。
贺翼啧了一声道:“这酒有什么好,外面的好酒多的是!”
阎玉望了贺翼一眼,道:“外面!什么是外面!”
贺翼手指石室铁门,道:“喏,门外就是外面!”
阎玉摇首一笑道:“有人送现成酒食来此?何必出外多此一举?”
贺翼暗暗叹息一声。
阎玉已把面前酒菜风卷云扫而尽,用手摸了摸肩头空剑鞘,解下端在目前茫然凝视着。
贺翼心中一动,高声道:“少令主,你那柄剑咧?为何空留一把剑鞘?”
阎玉面色一冷,厉声道:“你叫我什么来着?我又不是姓少,这空鞘为何留在我肩上?”
忽闻门外响起语声:“这个我知道?”接着一阵开锁推门声响。
铁门开处,只见是那庄丁,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提着两大壶水。
庄丁一个铁栅内送入一茶壶水,打开食盒,赫然只见是两大盘烙饼,厚厚的一叠,少说也有十多张。
只见庄丁将两大盘烙饼分送而入,并收除刚刚用完的碗盘筷杯。
贺翼不胜惧然。
阎玉道:“你方才在门外说是知道什么来着?”
庄丁笑道:“我是说你不姓少,而是姓阎,阎罗王的阎,至于剩下一把空剑鞘,怕你用来自刎,是以咱们庄主替你收了下来。”说着转面望着贺翼冷冷一笑道:“姓贺的,你也省点精神吧!你家少令主神智不清,你再说也是白搭,咱们庄主说,他每天只有四更时分才清醒片刻,何不熬到四更再与他说话?”
贺翼道:“尊驾今日有点奇怪!贺某方才用饱,又送来一盘烙饼,难道要我俩做个饱死鬼不成!”
庄丁忽哈哈大笑道:“话虽不中亦不远矣!饱死鬼饿死鬼任凭两位选择?”
贺翼呆得一呆,诧道:“这话怎么说?”
庄丁正色道:“贺朋友,你知否此处是何处?咱们庄主姓甚名谁?”
贺翼摇首答道:“贺某糊里糊涂被擒来此处一切皆茫然不知,只知贵庄主追问贺某来历及敝上隐居之处?”
庄丁笑笑道:“咱们庄主明天就要离此他往了,敞庄上上下下总共才不过七人,室宇简陋,如今一别不知何年何日才能重返故居!未免依依难舍。”
贺翼听出庄丁话中涵意,惊道:“尊驾也要随贵上离去么?意欲何往?那贺某两人如何发落?”
庄丁凝视贺翼良久,叹息一声道:“当然是去追寻司徒大侠真正下落,敝庄上下七人生死与共,同进同退,明知贺朋友之言不尽不实,也要尽力而为,贺朋友知道么?为何送来烙饼之故,即为延续两位性命,若有人发现相救那是再好不过的事,否则两位将活活饿死在此处?”
贺翼闻言大惊失色道:“贵上此举未免太残忍了,贺某说过愿协助贵上救出司徒大侠,烦请转告贵上,贺某倘言舆心违,愿受寸砾之刑!”
庄丁冷笑道:“咱们庄主仁慈宽厚,封刀已久,深知两位均是估恶不悛之徒,却又不愿杀害两位。所以任听二位自生自减,你少令主在草椿村客栈尚留有甚多狐群狗党,见阎玉久久不归,必四出觅探,若两位命不该绝,或可遇救。”言毕挥首离去,厚重铁门亦重重拉上。
贺翼不禁心慌意乱,发觉阎玉已沉沉又再度睡去,叹气道:“我只好等到四更天时分少令主清醒过来再作计议”任他狡计如鬼,如今也是束手无策了。
好不容易让贺翼盼到四更天,忽闻阎玉呻吟出声。
贺翼心中大喜,急唤道:“少令主!”
“是谁?”阎玉猛一睁开双眼,循声望去,道:“贺翼,记得我曾唤过你,只是你烂醉如泥,怎么叫也叫不醒!”
贺翼无可奈何的一笑,道:“小的该死,危在眉睫,不知少令主如何被擒!”
阎玉叙说经过祥情。
“吴越果然诡诈多毒之辈,无怪令主严命诛杀以绝后患。”
贺翼摇首叹息道:“少令主亦非力有不逮,原为卜熊老鬼毒伤遗积体内,狂风三式催发毒势之故,少令主是说那吴越也会狂风三式么?”
阎玉沉声道:“不错!”
贺翼目露疑惑不解之色,摇首道:“这就奇怪了,属下并不认为如此?”
“有何奇怪?”
“吴越属次拜望少令主故意亲近,只是想偷习少令主狂风三式架式罢了,如果狂风三式如此容易偷学,少令主为何勤练五年尚未能悟彻其中玄奥神髓咧?”
“嗯,有道理!”
贺翼接着说出庄丁与他言谈情形,道:“庄主并无其人,只是欲擒敌纵让少令主带来的人手寻至,再循线追踪……”
“贺翼,你错了。”阎玉不待贺翼说完,即拦住他说下去,沉声道:“他吴越如果是施展欲擒故纵之计,未免多此一举,尽可放出风声说我阎玉已落在他手中,我那双亲必不会坐视!”
贺翼想想也对,点点头道:“少令主之言似不无道理,但其中仍有疑窦难解?”
“有什么难解。”阎玉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吴越必在我倒地昏死后,被此间主人猝袭暗算,要知吴越恶名在外,几乎无人不知,说不定这世上已无吴越其人了!”
贺翼道:“少令主料事如神,一定错不了,但吴越未必就如此轻易死去。”继又长叹一声道:“可恨属下被封住穴道,宛如被废了武功一般,无法逃出禁囚!”
阎玉目中怒光*闪,冷笑道:“本少令主也是一般,令人切齿痛恨,日后定报此仇!”怒火高涌,面如撰血,忽喉中发出一声闷哼,又仰身倒地昏厥过去。
贺翼大惊失色,连声呼唤少令主不绝……
口 口 口
就在阎玉昏倒之际,草桥村谷外忽飞掠而来,四条迅快人影,山口暗处突闻一声断喝道:“站住!”
这四条人影猛然刹住脚步,清冷月色映射下,只见来人正是邓安平冷冷一笑道:“朋友,喝阻我等去路是何用意?”
只听传来阴侧侧语声道:“四位朋友请即折转,再前进一步,便死无葬身之地!”
邓安平哈哈大笑道:“朋友,鬼崇行藏不敢露面现身为的是什么?”
暗中忽掠出三个面目阴沉如冰劲装黑衣人,均目露震惊之色,其中一人道:“朋友,莫非咱们少令主遭了意外么?”
“可以这么说!”祝赛面色沉肃,冷笑道:“听你口称少令主,你也是本帮中人么?”
那人闻言不禁一怔。
朱九珍笑道:“祝兄何必多问,既是令主夫人派他们卫护少令主,自然称是少令主身旁之人。”
祝赛冷笑道:“他们尽了卫护少令主之责么?”
邓安平笑笑道:“两位贤弟不必争执,他们既有卫护少令主之责,如今少令主被擒,生死不明,他们自有追觅下落责任,与我等无干,我等仅奉命通知,朋友,眼前由何人作主?”
那人望了其他两人一眼,答道:“在下可以作主,请问……”
邓安平手掌一摆,道:“咱们长话短说,你们少令主与本帮总护法钟离胡凶搏,钟离胡不敌阎玉狂风三式重伤而逃,不幸阎玉亦为他自身狂风剑势反震之力所伤,口吐狂血倒地不起,却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暗中突闪出一老者扶起阎玉穿空飞去!”
三面目森冷劲装人相顾骇然失色。
只听邓安平沉声道:“敞上吴越接踵而至,见状匆匆赶去,不料此人身法快得出奇,落入西南九十里外深山谷中不见,敞上寻觅了一夜,无法寻觅踪迹,但确知就在此谷内,是以命我等来此通知朋友等。”话声一落,四人倏地冲霄腾空掠去。
那三人闻言目露骇然神色,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其中一人振吭发出一声激越长啸。
谷内立时应起啸声相和。
片刻,只见人影纷纷相继奔来,聚在一处静听那面目森冷汉子叙说原因。
一个花白胡须老者冷笑道:“吴越也是令主严命少令主务必擒杀叛徒,他未必有此菩萨心肠,要知不是诱兵之计!”
“不管是真是假,少令主尚未返转总是真的,林老师,依你看来,少令主现在何处?”
七张八嘴,聚论纷纭,莫衷一是。
就在群匪举拱不定之际,夜风忽送来阴侧侧冷笑道:“你们不信那阎玉被擒了么?老夫非令你们相信。”说时当的一声,一件重物,飞堕落地,插在土中,不停的晃摇。
数十道目光注视过去,赫然正是少令主阎玉那柄巨剑。
纷纷怒喝声中,数条人影声飞腾扑去。
蓦地,一道寒虹如电疾闪得一闪,嗥叫过去,扑腾的身影如断线之鸢堕了下来,一动不动。
死者均是喉部多了一个血孔,毫厘不爽。
群邪不禁慑住……
夜风搜搜,群邪随感透体寒凉,不由自主地倒吸了口冷气。
花白胡须老者突高声道:“请问朋友,这柄敝少令主的剑是从那儿得来的?”
只闻阴侧侧语声道:“老夫在山谷内一座石室内拿来的,那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