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生自愿说下去:“阁下所说只有一半是真,在下最后见到白骨追魂令主时已垂垂老人,非复当年鸷猛气慨,想是大遇淹身之故,在下猜测他遭遇了巨变,而且是那桂中秋为徒之后……”
白发老叟只两道银眉扬了一扬,还是不发一言。
“桂中秋心术阴险,笑里藏刀,以白骨追魂令主之狠毒狡诈亦不觉受愚,桂中秋迄至如今尚不知其是白骨追魂令主,当时桂中秋亦非此名,如在下所料不差,白骨追魂令主必遭桂中秋暗算,眼前尚无法行动,阁下当是他新传弟子,奉命追捕,只以名姓形貌已改,费尽周折才查出追捕之人乃桂中秋。”
白发老者道:“你好似亲眼目睹一般!”
“虽不中亦不远矣!”儒生笑道:“阁下虽是白骨追魂令主新传弟子,形貌举动与白骨追魂令主无二,但武功相差太远,手法也欠高明,还有……”
“还有什么?”
“昔年白骨追魂令主行事出手决不假手别人,阁下却有许多帮手!”
白发老叟面色微变,冷笑道:“你说话越说越离谱了!”
蓬的一声大响,一具躯体凌空飞掷落在白发老叟面前,接二连三地投掷落下,共是六具。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白发老叟再也沉不住气了,冷恻恻笑道:“你非死不可!”
“这倒未必!”
白发老叟双手疾扬,身形却望东向竹林中掠去。
儒生摺扇一张一收,傲然微笑,见白发老叟逃去似无动於衷,竟不在意。
须臾,四方纷纷身影如飞掠去,现出正是无影刀薛瑜、御风乘龙符韶、邓安平、祝赛、朱九珍及田京六人。
薛瑜道:“少侠为何放他离去?”
儒生正是简松逸所扮吴越,闻言笑道:“他活着比死的有用,有他在正巧替我等缠住桂中秋。”
“他不识桂中秋!如何缠住?”
“袁绶不就是桂中秋么?我等诱使他追上袁绶,袁绶自以为行藏被识破,*不得已要自承为桂中秋!”
“那厮武功与老朽不相上下。”薛瑜道:“少侠这一套虚声恫吓之计委实高明,老朽尚以为他真是白骨追魂令主咧?”说着又道:“那厮临逃之际打出燕尾针,少侠未受伤么?”
简松逸微微一笑道:“幸亏有此扇,不然几乎伤在他那燕尾针下!”
符龙手指地面六具躯体,道:“这六人如何处置?”
简松逸道:“再过片刻他们即自行醒转,必会与那假白骨追魂令主会合,攻心为上,以免我等顾及甚多旁骛。”
符韶略一思忖,趋前朝六具躯体多点了三指,道:“少侠,速离此处!”
人影纷纷疾闪而去……
口 口 口
袁绶孑然一身,孤剑飘零向皖豫交界行去,昼行夜宿,择径阳关大道飘飘然徐步慢行,像他这样走,恐怕还有两天方可跨入豫东。
他表面上从容不迫,心内却纷乱如麻,像他如此聪明擅用心机之人仍猜不透日来遭遇,这一切都是谜,而且是极难解之谜。
邓安平为何代吴越传信命桂中秋速去飞虎谷,当面解决他我之间仇怨纷事?
换了别人,走避之惟恐不及,这是否一个布好的凶险陷阱?
对!确是陷阱,但我桂中秋不能不去,如何前去*必胜之卷,这是煞费心机之事。
还有白骨追魂令主!灵霄手下三人死得不明不白,究竟何事非要面见桂中秋当面说出不可?
困难的是,自己此时此际却不能承认就是桂中秋。
他所走的路是一驿马官道,却由於僻县少径,无多人来往行走之故,官道上竟长满了杂草,看来甚是荒凉。
袁绶忽闻前途传来人语声,凝目望去,心中一惊道:“怎么又是他们!”
原来又是披发老者及小三儿两人,就在道旁席地坐下,陪道:“何不听听他们说什么?”
於是鹤行鹭伏,绕向路侧矮树林蹑前,尽量避儿发出丝毫声息。
他知这一老一小均是非常人物,耳目聪灵敏锐已极,小心翼翼地距披发老者三四丈开外停住。
只见他们在草地上铺放四五包荷叶纸包食物,酒香入鼻,一老一小正吃喝得津津有味,谈笑正欢。
小三儿笑道:“师父,您老人家自认为包打听,只要想知道的事都可不费吹灰之力打听出来 ?怎么飞虎谷确址竟无所知?”
披发老者笑骂道:“为师已打听出飞虎谷在河南境内,假以时日不就可以查出,你急什么?到是半路上居然杀出程咬金,令人费解?”
小三儿边吃边喝,笑道:“到底是什么程咬金?值得你老人家如此重视?”
“白骨追魂令主。”披发老者喝了一口酒,道:“他已五十年未露面江湖了,如今再出,似与桂中秋结有不解之仇?”
袁绶闻言一怔,暗道:“自己那里有与白骨追魂令主结有怨仇?”
小三儿道:“哦,徒儿记起来了,在山时师父曾向徒儿说起白骨追魂令主事迹,这倒是新鲜事,白骨追魂令主五十年未再露面江湖,一定是五十年前的事,那时桂中秋多少年岁?”
“说你聪明委实不错,据打听桂中秋仅四十开外,天下就没有出生即有宿仇大恨的事。”披发老者哈了一声道:“一定是最近的事,但,究竟为了什么?那老鬼到处打听桂中秋是何形貌,不言而知,白骨老贼就根本不认识桂中秋!”
小三儿道:“也许是受人之托。”
披发老者一个头摇得像博浪鼓似的,道:“与那老鬼行事出手不符!”忽面色一变,喝道:“什么人?”
“老前辈。”一条身影像飞鸟般落在小三儿身后,现出一个高瘦黑衫中年汉子,向披发老者执礼甚恭。
披发老者笑道:“老弟,坐,坐,将就吃喝点,也好说话!”
高瘦汉子也不客气,席地而坐下,饮了一口酒后,道:“老前辈……”
“晚辈探听出一些事,却又不知真假。”
披发老者道:“江湖中事云诡波谲,言人人殊,难有凭准,但事出必有因,老弟不妨说出,只当酒余饭后谈助。”
瘦高汉子点点头,吃了一口酒菜后,说道:“那白骨追魂令主追踪桂中秋寻仇之说到是不假,确有其事!”
“真有其事!”披发老者诧道:“是什么事,你且说说看!”
“桂中秋未投身天鹰帮前,已饶有家财,为避仇家及官府缉拿甚急,不得已投在天鹰帮下暂避锋头,他乃性情高傲,自负不凡,非屈居人下之辈……”
披发老者笑道:“他妄念纂夺天鹰帮会主之位么?”
“大概有此妄念!”瘦高汉子道:“据闻那是七年前的事,桂中秋更易形貌,揑造假名,投在白骨追魂令主门下习艺,但桂中秋也不知所投师父系当年凶慑江湖的白骨追魂令主……”
袁绶听得面色大变,心神猛凛,暗道:“竟是这老鬼么?他还活在人世?自己所遇却并非他本人?这又是怎么回事咧!”
以后瘦高汉子的话因压低语声,无法听得真切。
只听披发老者呵呵笑道:“竟然有如此之事?那桂中秋怎么留下这祸根?看来有得苦头吃了。”
“眼前这白骨追魂令主难道是假的么?”小三子笑道:“真是新鲜事。”
“不。”瘦高汉子摇首道:“他并假冒,乃白骨追魂令主新传弟子,年事已高,早就离山家居纳福,每三年必探望乃师一次!”
披发老者道:“如此说来,他是奉命擒桂中秋而来的?”
“不错!”瘦高老者答道:“正是如此?那斧魔灵霄也有风闻,派遣三名门下追寻袁绶,要找到桂中秋设计应付,不料那三人竟遭假白骨追魂命主殊毙。”
“灵霄也太爱多管闲事!”
“灵霄有何动机,晚辈不知。”瘦高汉子道:“还有一项风闻,据说天鹰帮少令主也露面江湖追寻吴越、桂中秋两人!”
披发老者道:“此乃意料中的事!”
小三儿道:“少令主何名?多大年岁?”
“阎玉!”高瘦汉子道:“年在十三四上下?”
小三儿道:“见面时我要与他会上一会?”
“淘气!”披发老者笑骂道:“你有多大的道行,不许胡来,留着让吴越、桂中秋两人头痛!”
“师父!”小三儿高叫了声,嘟着一张嘴道:“跟你下山左也不许,右也不许,徒儿不是白白练了武功么?”
披发老者怒哼一声道:“你真认为你身手了得不是,我带你下山是经不起你苦求,所以带你瞧热闹,又不是叫你替为师找烦麻。”
小三儿伸了伸舌,摇首一笑道:“我小三儿只不过说说而已,你老人家就发那么大的脾气!只当我没说行吗?”一赌气,低首猛吃猛喝。
瘦高汉子道:“老前辈如今意欲何往?”
“当然是飞虎谷。”披发老者道:“就在邑淮扬拓城三县境内包错不了!”
“真错不了么?”忽闻随风送来一个险冷澈骨语声。
瘦高汉子勃然作色,身形欲起,却被披发老者眼色制止,低声道:“不要动,这会儿来的人着实不少咧!”
林中人影疾现纷纷掠来七八人,老少不一,其中尚有一风骚狐媚的少妇。
为首者是一又胖又矮的五旬上下短装人,两眼挤成一条缝,但启阖之间精茫*射,向披发老者阴阴一笑道:“尊驽方才所说是否真实?”语声柔细尖锐宛如妇女。
披发老者脸色漠然如冰,冷笑道:“小三儿,你不是要活动活动筋骨么?与为师给他一点教训。”
“啪”的一声清脆响子,又矮又胖的短装人脸上已挨了一声重的。
小三儿身法飞快如雷,早在披发老者语声未落之际,却又身出掌出,却又退回原处,嘻嘻直笑。
这一掌矮胖短装人挨得着实不轻,立时肿起老高,牙床掉落,火辣辣地灼热,眼冒金星。
敢情小三儿施展的是重手法,暗中窥视的袁绶心惊不已,其徒若此,其师可想而知。
披发老者笑骂道:“我老人家说话是真是假,与你何干?你们霍山八怪最近和天鹰帮互通声气,助纣为虐,愈来胆子也大了,不瞧瞧我老人家好惹的么?”
除矮胖短装人其条七人均已扑出,闻声顿时立住。
披发老者自言自语继续骂道:“叫我人家如是你们霍山八怪,及早回头,安安稳稳做你的山大王,免得丢人现眼,弄得不好丧失了一条狗命。”
又矮又胖短装人忽脸如撰血,愤怒发狂,尖叫一声,扑向小三儿而去。
突闻一声断喝道:“回来!”
矮胖短装老者闻声将已扑出的身形,硬生生地撤了回来,两道眯缝眼神怨毒无比。
只见霍山八怪之后走来一个面如傅粉少年,却眼捎眉开泛出浓烈的煞气,一袭锦衫嵌镶紫红如意嵌肩,背戴一柄阔剑,却比常见的剑更长更阔更沉。
披发老者忙向南瘦汉子小三儿低喝道:“走!”
语出人起,竟望袁绶藏身之处掠起。
背剑少年冷笑道:“你们未必走得了。”如箭离弦般追出。
这么一来,袁绶再也避闪不掉,只得长身站起。
披发老者三人正巧落足在袁绶之后,发出一声惊噫。
背剑少年却落在袁绶之前。冷笑道:“你是何人?”
袁绶尚未答言,披发老者接口道:“袁绶,站开点,这里没有你的事!”
背剑少年闻言不禁一呆,诧道:“你就是袁绶吗?”
“不错,袁某正是!”
“那桂中秋现在何处?” “桂中秋已去飞虎谷!”
背剑少年点点头道:“很好,有劳袁老师领在下偕往飞虎谷!”
袁绶冷笑道:“莫说袁某不知,就是知道你也不配!”
背剑少年哈哈大笑道:“谁说在下不配!”
蓦地,一声如霹雳似的大喝道:“老夫说你不配!”
另侧森郁林木中突飞步迈出天神般斧魔灵霄。
灵霄身後随出十余人,矫捷如风,一望而知个个都是江湖中好手。
背剑少年面色微变道:“你就是斧魔灵霄?”
灵霄目泛怒光,厉喝道:“大胆,老夫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么?”
背剑少年冷笑道:“你那斧魔名号还吓不住本少爷,少爷倒想问问你,为何少爷不配偕同袁绶前往飞虎谷!”
灵霄喝道:“说你不配就不配!”
背剑少年回面望了霍山八怪一眼,道:“给我拿下!”
霍山八怪又不是不知斧魔灵霄威名,他们八怪在灵霄之前无异小巫见大巫。
但,他们似仗着有背剑少年作为护符,竟然毫无畏惧,纷纷向前扑去。
不料
灵霄身後十数高手一涌而出,布成奇奥阵式将霍山八怪团团围住。
这十数人内又分出六人,由四人分东南西北四向封住背剑少年,另两人并肩立在三丈开外,持刃相护。
披发老者低声向袁绶道:“既然桂中秋已速向飞虎谷中,袁老师就该置身事外,何必淌此浑水,快离去吧!”
袁绶道:“阁下盛情心感,袁某还不致於胆小怕事,既然来了,袁某就无所畏惧,那背剑少年是何来历?好重的煞气!”
披发老者目中似露出赞许的神光,答道:“那背剑少年来历老朽尚无法知悉,但一定大有来历,噫,瞧灵霄不出果然身怀绝学,又深藏不露,小三儿,为师要考考你,灵霄手下布的是何阵式?”
小三儿目光凝视远处双方一触即发的阵势,答道:“围截霍山八怪的共是九人,八内一外,似是九震八卦,正反合用诛魂阵!”接着又道:“那用来对付背剑少年的则是四象阵,但还有两人在外,可变化成五行六合!”
“不错,孺子可教?”
高瘦汉子赞道:“老前辈,这位小兄弟他日成就不可限量,为武林大放异采。”
披发老者冷笑道:“老弟,别夸他,小三儿虽然聪明有余,但根骨秉赋均非上乘之才,他日成就能够算是一流高手,我老人家就高兴了。”
小三儿嘟着一张嘴不说话,忖道:“师父总是说我比不上人家,哼,我就不信。”
披发老者又惊噫一声道:“灵霄带来的人物非他门下,而是北邙阴山天罗等门派中高手,霍山八怪必无幸免,但背剑少年恐不是好对付的?”
瘦高汉子笑道:“老前辈,拿眼前阵式,灵霄这方虽损伤难觅,但稳立不败之地。”
披发老者诧道:“老弟,这话怎么说?”
高瘦汉子答道:“灵霄身后暗中尚隐藏得援手!”
披发老者目光扫视了一眼,只哦了声不再言语。
袁绶只注视着背剑少年举动。
灵霄手下只持刃像走马灯般转动,霍山八怪目露驾疑之色,不敢事先发动。
背剑少年已解下阔剑,左手执鞘右手五指握柄,脸色寒沉如冰,屹立如山,四人绕身而将似视若无睹。
斧魔灵霄独自一人站在背剑少年身后远处十丈左右,巍巍然宛如天神般,左右双肩各插着三柄锋芒犀利的短斧。
气氛肃杀,寒凝如冰
霍山八怪首先发难,刃光如挥出。
那围攻九官八卦立时起了变幻,人虽如飞,寒若疾卷。
这虽是瞬眼一霎那间,却胜负之利。
惨厉噑叫腾起,霍山八怪纷纷倒赫在血泊中,触目心惊,令人胆寒。
那围攻九人身上亦挂了采,鲜血汨汨溢出。
同一时刻
背剑少年徒地拔剑出鞘,发出惊天一击。
剑势宛若雷霆电闪,罡风涌涛。
灵霄神色一惊,六柄短斧离肩电漩飞射现向少年而立。
半空中忽飞扑下三条身影,三道剑光宛若流星陨石般搏挚而下。
只听得金铁交击之声大作,叮叮声中火星*冒。
持剑少年发作一声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