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松逸忽面色一变,示意匪徒继续说下去,低语道:“屋外有异,在下去去就来!”一闪而出……。
西厢一间房内却睡着吴越,连月来昏睡沉沉,不知身在何处,清醒的时间不多,蚀骨腐肠发作之苦使他难以忍受几不欲生,但减轻了不少,甚至发作时刻亦减少了许多,所以生命希望之火亦再次燃起。
吴越昏睡中猛然睁恨醒来,只见榻沿坐着一个面色严肃老者,再望了望房内布设,诧道:“在下现身在何处?”
这老者正是无影刀薛瑜,闻言沉声道:“吴护法,此处虽非翠云谷,但亦离翠云谷不远,不知尚感觉舒服么?”
吴越冷冷一笑道:“在下生不如死,尚图什么舒服?依在下看来,老夫人恐本门前来搜救在下,逼不得已将在下移囚此处,其实这也救不了你们老夫人姑娘等散功之毒。”
薛瑜冷笑一声道:“你错了,贵帮非但没有人来搜救,料想不到的是贵帮竞有人来此杀你!”
吴越面色一变,道:“什么人?”
“桂中秋!”
“桂中秋!”吴越两眼猛睁,冷笑道:“他为何要杀害在下灭口?”
薛瑜摇首答道:“老朽这就不知情了,因桂中秋并非亲身来此,而是买通了黑道杀手,虽然此次来翠云谷的杀手几乎全军覆灭,老夫人深知只要一有开始,日後恐无休止,是以将你移置别处,老夫人命老朽前来相问吴护法,桂中秋是何人物,与护法有何深怨大仇?”
吴越沉吟不答。
薛瑜笑笑道:“护法既然不说,老朽也无法勉强,不过老夫人言说下次桂中秋如遗杀手来袭恐无法柑护了。”
吴护法不禁暗暗打一寒颤,长叹一声敍出桂中秋是何来历。
原来桂中秋舆吴越多年前就共事一主,又是武功新近习成,年少气盛,目空一切,投在一富绅家中充任护院,那土豪其实是一江洋大盗,劫掠商船,抢杀淫掠无所不为,恶行指发难数,可是在居处却乐善好施,有大善人之誉。
桂中秋见吴越投在富绅庄内,武功又高,深护器重信任,派遣任务均能圆满达成,未免趾高气扬,处处给吴越难堪,神指气使,争功诿过,因之时生龃龉,极不相容,富绅又徧坦桂中秋,吴越为此怨恨入骨。
两人武功不相伯仲,心机狡智亦无分上下,有次为了一名美女,两人以武相拚,吴越以些微之差险胜桂中秋获得此女,那知富绅闻风大怒,当众斥责吴越的不是并将此女处死。
吴越愤怨愈深,遂萌离去之意,但防追杀之祸,暂只隐忍徐图良机逃离。
不久,桂中秋奉命有事黄海,那知海上失风,桂中秋被抢,为图苟活,竟泄密於官府,提出条件,引来官兵,一夕之间土豪家中及各地巢穴飞火烟灭,吴越狼狈逃出,事後得知土豪枭首示众,桂中秋不知行踪。
吴越为此奔波江湖寻防桂中秋的下落,费了三年岁月,才探知桂中秋投在一秘密帮派内高居堂主之位,他当年并非吴越此名,耗尽心机 缘得入门中,改用今名,千方百计不跟桂中秋见面,数年之後吴越才升居护法,机密亦因此可预闻不少。
一次桂中秋奉命出外办理紧要任务,为吴越得悉,非但桂中秋一败涂地,仅以身免,保全了对方数十条人命。
吴越本以为桂中秋此行必丧失性命,不料知其安然返转,逐危词惑动总护法以帮规治罪……
薛瑜道:“桂中秋未获重罪么?老朽若是贵令主,必将桂中秋处死无疑。”
吴越苦笑一声道:“令主念其旧日功绩,把桂中秋降为舵主!”
薛瑜道:“你与桂中秋一直未照过面么?”
“没有。”吴越以坚定口气答道:“也许桂中秋无意发现了在下,不过怎有此可能!”
“天下事每每出人意料之外,没有什么不可能。”薛瑜淡淡一笑道:“老朽绝无故作危言,让护法仔细听听匪徒的话,便知不假。”说着扶起吴越走出房外……。
口 口 口
简松逸与那匪徒继续相谈下去。
只听匪徒道:“兄弟亦不知桂中秋与吴护法有何宿怨,只听飞花斧缪正东说桂中秋无意发现吴护法就是当年宿仇吴人凤,非除之而後快,又谓吴护法密谋叛逆,此人不除後患无穷。”
简松逸道:“我等行踪异常隐秘,为何朋友如此清楚?”
“桂中秋自吴护法奉命外出办事,即在後暗暗蹑随,一举一动无不了如指掌,缪正东只是开始而已,桂中秋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如此说来,桂中秋藏身之处必不在远。”
“不错,但兄弟尚不曾见过桂中秋。”
简松逸略一思忖,疾出一指点了匪徒睡穴。
邻室中吴越听得一清二楚,暗暗心惊瞻寒。
薛瑜道:“老朽的话真假如何?阁下之名当年是否吴人凤?”
吴越点点头道:“正是吴人凤,桂中秋惧在下抖露他当年卖主求荣底细。”说时忽目露企求之色,接道:“尊驾能否请求老夫人赐药解开蚀骨腐阳之毒,让在下手刃那桂中秋!”
薛瑜哈哈大笑道:“有何不可?但吴护法须说出散功解药配方。”
吴越长叹一声道:“在下确一无所知,无法奉告。”
薛瑜道:“看来护法真的是一无所知了,不过当请将桂中秋形貌武功来历详细见告,也好见机行事,护法能否避开杀身之祸尚在未定之天,必要时只有牺牲你护法了!”
吴越面色大变,忙将桂中秋来历形貌详细说出,言毕忽感体内一阵剧烈绞痛,闷噑出声,蚀骨腐肠之苦又再发作,竟痛得昏蹶了过去。
薛瑜见状叹息一声,伸指点了吴越三处穴道後离去。
客栈前厅摆好两桌筵席,水陆纷陈,酒香扑鼻,群雄已在座,独不见简松遥及女眷。
只见无影刀薛瑜走了出来,道:“诸位不用等了,饱餐後谅还有事,护法尚在审讯匪徒,原来是桂中秋指使袭杀护法。”
“桂中秋!”田京失声诧道:“他不是本门玄武堂第八舵舵主么?怎会如此令人无法置信?”
“怨如山积,怎能不如此。”薛瑜坐了下来,敍出桂中秋舆吴越结怨经过详情。
祝赛道:“所以桂中秋假手外人,丝毫痕迹不露,护法纵使传讯总坛也无确证,反遭诬控之罪,只有抓到桂中秋治罪别无良策!”
田京道:“原来有此前因,桂中秋与田某曾有数面之缘,田某只觉桂中秋武功才智无一不高,为何竟屈就一名舵主难以理解,若谓桂中秋有如此的瞻量,无此可能,或许本门另有其人嫉恨护法,狼狈为奸,不论事成事败,必有一套说词!”
薛瑜嗯了一声,道:“有理,饮後田舵主不妨与祝朱邓三位坛主出外一探,或能查出桂中秋藏匿之处。”
酒食一罢,群雄仍未离席彼此谈论,忽见店黟匆勿奔入,躬身禀道:“店外有一貌像狞恶老者说须求见诸位。”
薛瑜道:“店家,来人可曾报出姓名及来意么?”
店伙道:“他说见了面便知来意。”
薛瑜道:“有请……。”
祝赛朱九珍邓安平田京四人离席人内而去,店堂里面仅余下薛瑜蒲敖符韶等六七人。
须臾店伙领着一个貌像奇丑青衣老者走入。
薛瑜立起抱拳略拱道:“请坐,并请赐告来意?”
青衣老者抱拳一揖,昂然坐下,道:“老朽姓何,诸位心辣手黑,可知惹下了一场滔天大祸了么?”
薛瑜冷笑道:“我辈江湖人物,双手血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知有什么滔天大祸,头砍下来不过是碗大疤痕而已,尊驾是指我等在来途中杀死几个小毛贼的事么?”
何姓老者面色一寒,道:“虽是几个小毛贼,却恐为阁下等带来无穷後患,老朽同伴虽有不是处,略予薄惩便可……。”
话犹未了,薛瑜宏声大笑道:“人死不能复生,说此何用,请问尊驾来此真正目的。
何姓老者森冷目光望了薛瑜一眼,道:”阁下当是此行之首,敝上命老朽请阁下随往一叙也许敝上认属事出误会,三言两语就此拉到也未可知。”
薛瑜淡淡一笑道:“不必了,贵上如不惧横生枝节,忧误正事,我等无不接着就是,送客。”
何姓老者幸幸然而起,冷笑道:“希望诸位不要後悔。”昂然迈出店堂而去。
赤目当空,炙热如焚,何姓老者不知怎的背脊骨上泛起一缕奇寒,回面望了一望,疾行如风走出镇口窜向道旁林中。
林内已有四名黑衣劲装江湖人物候著,见得何姓老者纷纷询问如何?何姓老者目露疑容道:“老朽进入店堂,尚有七人在座,穿着形貌均非桂老师所说的吴越及十名巡防坛主。”
“那么缪正东老师又为何飞斧袭击车骑咧,缪老师出手慎重,向不做冒失之事,必有所见,否则岂非死得寃枉。”
何姓老者略一沉吟道:“贤弟之言不无道理,听当家的转敍桂老师之言,桂老师尾随吴越潜入翠云谷,探知司徒母女均罹受吴越散功之毒,吴越只遭了司徒母女茶中蚀骨腐肠药物暗算,两败俱伤,那知吴越禁受不住蚀骨腐肠之苦,竟应允相助救出司徒白。”
“桂老师为何不当机立断将吴越一袭致命,不乾脆明快得多么?”
“老朽是说桂老师探知,并非亲眼目击,何况尚有十名巡防坛??在外,个个棘手难惹,就说司徒老夫人身怀一本武功秘笈,此乃武林中人梦寐以求之物,桂老师计算吴越及司徒母女均罹暗算,定乘车而行,既然就车必然择径官塘大道。”
“这话兄弟就不明白了,吴越身边还有十名巡防坛主,随便一个即可制司徒母女死命,那武功秘笈及解药亦不费吹灰乏力取来。”
何姓老者笑道:“司徒母女身旁难道无人相护么?”说着面色一变,惊道:“何某方才所见莫非就是司徒母女身旁带得相护之人么?”
“一点不错,那缪正东必是发现车中坐的正是司徒母女!”
何姓老者不禁一怔,道:“如此说来,客栈里面还藏得有吴越么?”
忽闻一声阴恻恻冷笑传来道:“猜得一点不错,客栈内确有吴越其人!”
何姓老者五人不禁面色一变,循声纷纷扑去,五人打出一片暗器,流芒澈空,破空锐啸……
蓦地,一股狂飈自林间卷出,将何姓老者五人悉数逼得倒飞了回来,暗器簌簌落地。
只听阴恻恻语声又起:“我不管桂中秋舆吴越谁是谁非,亦不管何人是生是死,但只须应允两件事,我就帮谁?”
何姓老者道:“阁下请现身露面,也好说话!”
林中冉冉走出七人,均身着一袭灰白衣衫,吊眉枭睛,步履之间有着一种无形阴气,使人一见寒意顿生。
更令人惊异的是,这七人均是秃顶无须,长像不类活人,宛如山魑木客。
何姓老者抱拳一揖,道:“老朽不过是一马前小卒,听人使唤而已,作不了事,可否劳驾去见我们当家的?”
中立长衫人冷冷一笑道:“是桂中秋么?”
“不是!”何姓老者答道:“敝上名叫灵霄!”
七人闻得灵霄之名,似身形微震,目中泛出惊异之色:“可是人称‘斧魔’的那位灵霄?”
“正是!”
“这就奇怪了,灵霄一向独来独往,多年来突然销声匿迹,怎么会开山立寨起来啦!”
“这是敞上的事,恕老朽不知!”
“好,请上覆贵当家,我等只求武功秘笈及天下第一绝色紫凤,贵当家若能应允,我等就帮贵当家擒来吴越。”
何姓老者心内嘀咕着:“哼,你们七人有如此大能耐,何不自己去取,还要问我们当家则甚。”心中虽是这么想,口却不这么说,抱拳道:“老朽这就去问!”
“不用问了!”
突从林深密处传来一个炸耳欲聋宏亮语声道:“要取武功秘笈及紫凤,七位既有能为何不自取,与老夫谈什么条件?瞧七位穿着形貌当是天罗洞之七大弟子了?”
“不错,家师正是天罗洞主!灵当家的既不应允,只有各行其是了!”
“你们也配,趁早滚回天罗洞去,不要辱没了令师的名头!”
何姓老者及四黑衣人早就走得无影无踪了。
天罗七魈不禁激怒得面色白中透青。
大魈厉声暍道:“灵霄老鬼无须以老卖老,别人惧你鬼斧,我等未必惧你!”
“真的么?”
一道旋光寒芒疾如电卷飞向七魑而来,端的快极,更来势疾旋无定,带著一片悸耳锐啸,刺耳心惊。
七魑迅疾如魅散了开来,身法轻灵无比。
那道旋光却又飞了回去,猛然传来灵霄如雷狂笑道:“这点艺业也敢在老夫面前卖狂!”
七魈虽然毫无伤,却也慌了手脚,空负一身阴毒伎俩,却未见着斧魔灵霄无法施展,气得怒血如欲咳出口外,但无可奈何,不过对灵霄鬼斧旋空收发由心亦暗感惊骇。
老四咳了一声道:“灵当家的!”
但无回音,敢情那斧魔灵霄已然离去,不屑与天罗七魈沆瀣一气。
大魈顿顿足道:“我们走!”纷纷疾闪而杳。
林内又现出一双背剑中年道人,高髻玉板,一袭道袍洗涤得乾乾净净,均在四旬开外年岁,三绺长须,貌像温文儒雅,面如满月,另外却是同字脸庞,很有几分仙风道骨。
面如满月的道者目光巡视了林内一眼道:“料想不到本门竟弄成如此混乱局面,而且复杂迷离,陈护法,你我是否要去客栈内与吴越相见一面,或能了解全盘局势。”
同字脸庞道者摇首道:“鲁护法,不可造次,临行之际总护法一再严嘱不至必要绝不可现身露面,令主推测得不错,本门内早就有对方奸细卧底,致隐秘外泄造成今日混乱局势,所幸他们所知不多,令主本不变应万变之旨,可消弭祸患於无形。”
鲁姓道者道:“难道桂中秋与吴越事关箕豆相煎就不制止么?”
陈姓道者摇首道:“因势利用,未始不是一着好棋,桂中秋假借外力以报私怨,亦正中令主下怀!”说着冷冷一笑,又道:“消息真传播得快,蓬莱双魅久蛰也有蠢动之意?”
“莫非司徒白未死,那本武林秘笈现在其女手中是真的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陈姓道长淡淡一笑道:“令主行事,一向行事神鬼莫测,你我怎能妄加蠢猜,但有一点可以断言,根本无有武功秘笈之事,否则令主就命司徒岳献出了,这是一着妙棋,总护法记本门暂在黄鹤楼上看翻船,置身事外,也许鹬蚌相争,可收渔翁之利。”
“据报本门有三处分舵被挑破,未必能置身事外。”
“此乃两回事,不能混为一谈,他们志在骚扰,本门主要人物不闻不问,久而久之,终必虎头蛇尾知难而退。”陈姓道者忽轻笑一声道:“吴越身为首座护法,还有十大巡防坛主为助,就拿飞花斧缪正东等人而言,轻而易举地一举歼灭,他必胸有成竹,稳操胜算,外传吴护法身罹蚀骨腐肠之毒,如贫道所料不差,那必是惑人耳目之计。”
鲁姓道者诧道:“那么司徒白妻女随吴越同行也是假的了?”
“不错,吴越聪明绝顶,怎会带着一双散了武功之人同行,岂非自绊石头自打脚么?”陈姓道者冷笑道:“依贫道看来,吴越此举意在司徒岳必引人赶来抢救,司徒岳已有背叛之心,如此一来,不劳本门中人动手……。”说著面色一变,忽道:“有人来了,快走!”
两道急闪而杳。
须臾,林木内飘然走出吴越(简松逸)。
身後紧随着无影刀薛瑜,乾坤醉客夏衡,千面佛蒲敖三人。
吴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