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残进入,发觉馆内已收拾一净,暗道:“果然凌竹青是个心机深沉之人,昨晚之事换了自己早就一走了之。”
两人进入客厅分宾主落坐後,匡残先为日前之事致歉,继又说明来意,道:“罗某原不知凌馆主是自己人,以致开罪,将军面嘱转告闻讯武林人物纷纷赶来向馆主寻仇,但又不知为了何事,请馆主提防小心,想他无力相劝,托罗某去京之便顺便转告。”
凌竹青淡淡一笑道:“足感盛情,凌某向未与武林中人结怨,或许门下习成的弟子行走江湖时难免是非缠身,凌某刻已散馆,息隐家居,他们也找不上凌某。”
匡残惊讶不已,长长哦了一声道:“馆主已散馆了么?可惜!可惜!”说着离座立起,抱拳笑道:“罗某告辞。”
凌竹青也不留客,送出门外而回。
大厅内坐着一四旬许中年妇人,眉目如画,虽属半老,但风韵动人,道:“老爷,那罗襄来此则甚?”
凌竹青叹息一声道:“他的来意令人摸不透,罗襄似知昨晚的事,却又一字不提,夫人,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话虽如此,贱妾之见,不如远走高飞,隐姓埋名,安安隐隐度此余生。”
凌竹青长叹一声道:“夫人,我岂不知,无如此刻未必能走得了。”
“老爷,这又为什么走不了?”凌妻道:“眼前老爷正孑然一身,无人监视,此非远走高飞大好时机?”
凌竹青摇首答道:“本帮组织严密,相互暗中监视,徐州附近尚有本帮秘密分舵,我在明处他在暗中,此刻也许我一举一动他们无不了若指掌。”
凌妻大不以为然,冷冷一笑道:“老爷,休看贱妾女流之辈不辨利害是非,老爷是当局者迷,祖师阁有条秘径可通云龙山,老爷由此径逃出,岂非神不知鬼不觉!”
“你们咧?”
凌妻道:“贱妾早知武馆有这么一天,三年前贱妾暗中在安庆买了一幢住宅,并且在郊外买了田庄,此处仆佣遣之各归家园,妾身携带一儿一女趁着朝日进香之便赶去安庆守侯老爷到来。”
凌竹青不胜惊喜道:“夫人之智在下自愧不如。”
凌妻道:“别说客套话啦,你我分头打点,事宜从速,不可延迟。”
夫妻二人速进入内厢安排离去之事……
口 口 口
对街望月楼上简松逸等群雄正在密商。
简松逸道:“匡老眼中所见武馆情形,在下原料凌竹青必还留在武馆,昨晚之事尽是隐密不使总坛知情,如今在下意识中凌竹青已改变初念,隐姓埋名度其余生。”
乾坤醉客说道:“他如何能逃?”
“能逃!”简松逸道:“只要凌竹青决定远走高飞,我等便可轻而易举探明劫夺长江镖局暗线原委,凌竹青虽未必知悉总坛在何处?会主真正来历,双管齐下,可收事半功倍之效。”继说出追查之计。
群雄暗暗敬佩简松逸心细如发,料事如神。
一个时辰过去,忽见武馆大门开启,走出婢仆数人,手挽包袱,两目红肿,下言而知方才必不忍生离而哭泣。
简松逸道:“是时候了。”
群雄先後离席纷纷离去。
简松逸飘然下楼,故作行经武馆门前,只见凌竹青送出其妻子儿女。
凌竹青道:“夫人,上庙进香事毕速速返回,免我耽心。”
凌妻道:“老爷放心,贱妾必速去速回。”说着携着一双子女走去。
一双子女年仅八九岁左右,眉清目秀,衣冠簇新,笑着随同其母,无疑其母亦未告知子女远走高飞之事。
凌竹青复又关上大门踱回内厅坐下,一阵落寞空虚感觉泛上心头,十数年岁月实非暂短,辛苦挣来一片基业转眼又付诸流水,是可忍孰不可忍,不禁长叹一声。
忽地面色一变,只感有异,倏地面色镇定如恒。
蓦闻厅外传来一声大笑道:“凌馆主何事慨叹?”语声中一条身影如风掠了入来。
凌竹青定睛望去,只见是一紫酱脸老者,不由面泛惊容之色,立起相迎道:“平兄何时到来?未被人发现么?”
平姓老者诧道:“凌馆主是否遭遇变故?为何神情有异?”
来人乃长蛇分坛坛主平振云,凌竹青只知长蛇分坛设在徐州不远,但不知确址,闻曾暗暗冷笑道:“你这老狐狸真个狡猾阴险。”忙道:“平舵主真不知情么?”
平振云笑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平某到是知道一点,但不知详细内情而己。”
凌竹青故作神秘道:“平兄不知长江镖局劫镖的事被走漏了么?”
平振云大惊失色,目中泛闪一抹杀机,冷笑道:“何从走漏?当日只有我等参与其事之人知情,其後天各一方,相戒勿泄,难道与贵馆弟子纵马毁屋伤人有关连么?”
“丝毫无关。”
“那么凌管主为何求援?调来三舵高手?如今这些人何在?究竟是何人走漏风声?”
平振云爆豆子般提出一连串问题,委实使人难以招架。
凌竹青凄然一笑道:“平兄休急,纵马毁屋伤人与长江镖局失踪原是两码子事,但竟凑在一处,正合了一句俗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嘿嘿,凌某气运不佳,屋破又遭连夜雨,行船偏遇打头风。”
平振云面现不耐之色道:“凌馆主净说些不相干之言则甚?”
凌竹青目中顿时威棱逼射,冷笑道:“平兄真要知道么?知道了又将如何?平兄是独自一人来的么?”
平振云为凌竹青气势所慑,讪讪笑道:“似乎事态极为严重,平某尚带得五人,现仍留在馆外?须否平某唤他们进来?”
“无须!”凌竹青面色阴沉道:“调来三舵高手昨晚一战已伤亡殆尽,敝馆手下俱遭不幸,凌某仅以身免。”
平振云面色大变。
凌竹青道:“平兄知道是谁走漏风声的?”
“谁?”
“洪梦鹤堂主!”
平振云身形跃起,冷笑道:“平某难以相信!”
凌竹青冷森森的一笑道:“洪堂主现就在敝馆内养伤,不信可问当面。”
果然,不幸为凌竹青所料中。
洪梦鹤真藏身在祖师阁内养伤。
他藏身在何处?就在那九手祖师神像内。遇上诸葛敌後逞险点穴镢划破诸葛敬长衫,自己也为诸葛敬七颗铁蒺藜所打中。
所幸诸葛敬铁蒺藜上并未淬毒,因诸葛敬以侠义道人物露面江湖,不然洪梦鹤恐无法幸免。
回途之际,突遇一双不明来历武林高手联手合攻,复又加入一个多臂魔神彭纶。
他那知一双不明来历的高手却是简松逸及符韶,幸他们存心不要洪梦鹤的性命,但攻守之间却处处迫居下风,经彭纶加入,即萌逃念,穿云腾起之际,被符韶以翻天印手法击中了两拳,震得脏腑离位,又为简松逸暗中点了三处经穴。逼得他不能不逃至武馆祖师阁自疗伤势。
洪梦鹤不但目睹诸葛敬进入祖师阁,而且也亲耳听见凌竹青推说自己实未在祖师阁内,心内甚感凌竹青。
他伤得委实不轻,新伤加旧创,如非自己内功精湛,早就难以活命了。
经过一昼夜的自疗伤势,身旁尚带得有极珍贵的伤药服下,逐渐痊愈,可是真气有时却似乎不顺,但并无大碍。
这时凌竹青已陪着平振云慢慢行进祖师阁。
凌竹青向平振云倾诉为何不传讯总坛之故,恐走漏风声,若武林群雄截获传讯,恐为总坛带来一场灾祸。
平振云连连点头称善。
殊不知凌竹青心机之险,渐引他走向死亡之途。
两人跨入祖师阁内,洪梦鹤只听凌竹青高声道:“平坛主,无论你是否相信凌某之言,你委实不该来到威远武馆,此处已在对方严密监视之下,怎能安然返回长蛇分坛?”
平振云答道:“既然来了,就无所畏惧。”
洪梦鹤一听话声,暗道:“平振云?他为何来此?”继若有所悟道:“凌竹青故作高声,莫非示意自己小心?”
只听凌竹青道:“事已至此,无可退缩,一觉有异即予格杀。”
洪梦鹤暗道:“这不是示意自己施予猝袭,格杀平振云么?”
随即渐闻二人登楼,步履渐近。
凌竹青先一步登楼,回面道:“平坛主,敝馆已遭包围,你未必能走出咧!”
平振云道:“平某听说贵馆有条秘径可通往云龙山,不知是否真实?”
凌竹青面色一惊道:“平坛主自何处知之?这武馆仅凌某一人知情,秘径从未用过,难走得很。”
“从总坛中人口中得知,这条路径既远而又遇火岂属难行,稍时平某唤来五名属下同由秘径而出。”
说时平振云已将肩上金背刀撤在手中,走近神像之侧。
蓦地,一道暗芒自神像之後疾点而出,其快无此,袭向平振云胸口要害死穴。
平振云听凌竹青说洪梦鹤身受重伤在祖师阁内行功自疗,尚须一昼夜才可行动自如,见状方知受愚,但已不及,立被点穴镢刺入心窝。
但平振云尚有还击之能,右腕一振方欲劈出,岂料凌竹青在後一拳猛击而下。
力道沉猛,拍的一声,只听平振云口中发出惨呼,一柄点穴镢竟透胸而过,栽尸在地。
洪梦鹤疾闪现出。
凌竹青忙道:“情况危急,洪兄即由秘径逃出,武馆之事最好守口如瓶,凌某也不说洪兄已来过武馆,此刻凌某须将平振云五名手下一一引入杀之灭口。”不待洪梦鹤答言立即飞掠下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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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桃花村外剑无双
威远武馆外果有五名身带兵刃黑衫人徘徊街头,大街上面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不露痕迹,却在明眼人一望而知他们是一夥的。
五人未聚在一处,相距甚远,各自徘徊闲逛,但两道眼神不时注视着威远武馆这面。
突然,威远武馆大门打开一线,一条身影侧身闪了出来,只见是个短装老者朝两面望了望,迳向对街望月褛走来。
五人中一个面目森冷的漠子亦快步走向望月楼,只见老者走入酒楼买了几个包子及一包卤菜後又走出,挨近面目森冶汉子悄声道:“平坛主有令,叫五位在云龙山南麓戏马台守候他到来,不见不散,此乃危地,从速离开,以免不测。”说完即急急忙忙穿过对街闪入威远武馆而去。
五人聚在一处,不虞有诈,匆勿数语後即赶向云龙山,这时恰好凌竹青与平振云进入祖师阁之时。
凌竹青出得祖师阁掠回大厅,暗道:“平振云一死,他那五名属下留下总是祸患,不如引入杀之灭口。”
宅内墙侧一株巨槐藏身其上可眺望宅外情景,凌竹青掠身其上,忽听得墙外两人低语声。
“那平振云五名手下为七哥迷魂药味迷倒,神不知鬼不觉做了,稍时平振云出来你我把他引去。”
“平振云真的与长江镖局失镖有关么?”
“谁知道!我等奉命办事而已。听说平振云经常出没在淮南两岸,即使未曾参预,至少也该知内情。”
“如此说来,这威远镖局亦大有嫌疑了。”
“谁说不是……”
凌竹青心神大震,那还有心情听下去,迅掠回大厅,暗道:“不好,自己再不走更待何时?”急向祖师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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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长江镖局失镖後,淮河两岸不时发现武林中人现踪,而且都是各大门派卓著威望的高人名宿,探查失镖之处有否蛛丝马迹,可循线追踪。
但这些人宛如神龙掠空,见首不见尾,唯恐引起清廷疑嫉,为门派带来无穷後患。
大多均乘兴而来,却败兴而返,但尚有不少人绝不死心在暗中查访。
那日,尚未到晌午时分,本来一大早尚是赤日当空,骄阳正烈,却变得乌云蔽空,刮起一阵阵漫天飞砂,看样子要下雨了。
宿迁郊外官道上忽传来奔马的雷蹄声,黄尘滚滚内隐隐现出七人七骑,骑上人都头戴遮阳斗笠,一色黑衣劲装捷服,身怀兵刃。
只闻其中一人高声道:“好啦!红桃村已然在望,看来我等可在倾盆大雨未下之前便可赶抵醉乡酒店暍上两盅。”
红桃村虽是村名,却有两条长街,商肆林立,尤其村口那家醉乡酒店最为著名,菜好不说,酒是山泉自酿,更以村外盛产芳香甘甜的蜜桃浸入,分外来的香浓甘冽,故买卖兴旺,有口皆碑,四乡远近嗜饮之士,无不趋之若骛。
七人七骑风驰电掣奔抵醉乡酒店前,落鞍系好乘骑之际,天空忽响起一声惊天霹雳雷声,黄豆般雨点倾盆而下,这七人立即疾掠入店。
敢情他们都是熟客,酒保急趋迎来,笑道:“卢爷,好久没见您哪!”
“才只不过三天,怎说好久?小二,你知道我们要些什么,尽着送上。”
酒保喏喏而退。
店中上了六成座,买卖不恶,邻席坐了一双面目惨异江湖人物正津津有味饮嚼。
还有一人独自坐在门侧一付座头上默默自酌自饮。
醉乡酒店一楼一底,楼上上了六成座,楼面上无疑地也有食客。
忽见一浓眉虎眼大汉醉意醺醺下得楼来,忽瞥见七人聚在一席豪饮,似是一惊道:“卢贤弟,你们也在?莫非亦是等平老大的麽?”
“是呀!平老大说今日在此相聚,不见不散,怎么……”
只听一个微弱语声从邻座飘送过来道:“平振云他说今天不来了,而且永远不会来了。”
语音虽弱,无异响雷入耳,惊得非但连醉意醺醺浓眉虎跟大汉酒醉全醒,连那七个劲装黑衣汉子面色齐为之一变。
邻席一双貌像怪异老者与其中一人却面对着他们眦牙一笑,两颊上各呈露一条紫红刀疤,更显得狞恶丑陋。
不言而知道适才话声无疑系他发出,接着又道:“诸位且请稍安勿燥,只一不慎妄动声息,立有杀身大祸临头。”说时目光却移向坐在门侧座上之人望去。
八人均不约而同目光投在那座上之人。
这人正是诸葛敬,青衫背剑,抬杯独酌,却心头似有所思,也许这场雨下得太大了,哗啦啦不绝於耳,绝未留意店中有人注视着自己。
卢姓漠子忽离座而起,走在一双貌像怪异老者席上坐了下来。
另一面肤凸凹不平老者望了同伴一眼,冷笑道:“是非只为多开口,不说话又没人骂你是哑巴。”
“我就是忍不住嘛。”刀疤老者眦牙又是一笑。
卢姓汉子低声道:“请问老丈,怎知平振云他不来了?莫非老丈与平振云见过面?”
面有刀疤老者轻笑一声道:“岂止见过面而已,而且平振云的尸体也是老朽两人亲身为他埋葬的。”
卢姓汉子闻言不禁面色大变。
“别怕。”面有刀疤老者道:“人不是老朽两人杀害的,是他!”说时目光望望诸葛敬一瞥。
“他是谁?”
“诸葛敬!”
卢姓汉子不禁心神一凛,诧道:“老丈,能否说得清楚一点?”
面有刀疤老者笑笑道:“我们长话短说,老朽问你徐州威远武馆知道么?”
卢姓汉子面现惊容,点点头道:“在下知道。”
“凌竹青认得否?”
“那是武馆馆主。”
“还有一位洪梦鹤相识否?”
卢姓汉子暗感心惊,摇首道:“在下不识。”
面有刀疤老者眦牙笑道:“威远武馆发生之事,你难道不知?”
“在下略有耳闻。”
“这就是了。”老者道:“老朽两人亦是闻风赶去,目睹武馆大门紧闭,那方威远武馆匾额亦已撤去,心疑凌竹青已然散馆他离,是以翻入探明究竟,不料平振云率领五名同道接踵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