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韶不待陆慧娥说完,忙笑向司徒婵娟道:“奉告司徒姑娘好消息,令尊与阎白枫已行近伊川县,令堂闻讯已急急赶去了。”
“真的么?”司徒婵娟闻言喜不自胜,道:“我娘独自赶向伊川?”
“不!”符韶答道:“尚有不少人同行,这一切均为少侠安挑,请姑娘放心!”
一声朗笑传来,忽见简松逸业已走出东厢外,发现陆慧娥仍在向符韶猛翻白眼,诧道:“陆姑娘,你跟谁在呕气!”
陆慧娥呶着一张小嘴,嗔道:“还不是那个车把式!”
符韶哈哈大笑道:“陆姑娘别生气,新婚燕尔之日,我这车把式还会抬轿咧!”
陆慧娥闻言又羞又气,举起右拳像雨点般捶向符韶肩胸,直嚷不饶。
司徒婵娟与四婢不禁格格娇笑。
忽闻一个雄浑语声传来:“九妹,你怎可向符大侠无礼?”
陆慧娥闻声停手,嗔道:“大哥,符大侠取笑小妹,这是他自找的!”
擒龙手陆慧干笑骂道:“胡说,符大侠怎会取笑你。”
符韶哈哈大笑道:“陆兄,符某好久没松动筋骨,僵绷难耐,被令妹一顿捶打,反而松透多了,将来不知谁能娶到令妹享此艳福。”说时飘了简松逸一眼。
陆惹娥羞得无地自容,拉着司徒婵娟骂了一声:“姐姐,我们走,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牵着司徒婵娟盈盈走向东廨,临去之际,瞪了符韶一个白眼。
符韶哈哈大笑不已。
陆慧乾道:“符大侠委实越老越小!”
简松逸站在一旁微笑不言。
符韶道:“那阎玉搬妥了么?”
“搬妥了。”陆慧干摇首叹息一声:“鬼影子阎白枫自作孽不可活,尚殃及妻儿,阎玉纵然活着这辈子也休想习练武功!”
符韶摇了摇头:“陆大侠何时起了悲天悯人之念?”
“并非陆某悲天悯人,那阎玉虽然暴戾,却并无恶名在外。”
陆慧干又叹息了一声:“阎白枫自食果报,应是天道无亏,何能殃及儿子?”
符韶笑道:“冥冥中自有天定,非你我所能悟解!”言毕率先走向东廉静室。
陆慧干与简松逸随往。
静室榻上只见阎玉瞑目躺在榻上,面色惨白憔悴。
司徒婵娟与陆慧娥及薛瑜、谷鸣、蒲敖等人不知在向香火道人在嘱咐甚么。
无影刀薛瑜目睹简松逸等人进入室内,微微一笑道:“吕蔷蔷若来在此处见得阎玉如此模样,非伤心欲绝不可,吕长风在世之际,吕蔷蔷大有父风,貌美如花却毒若蛇蝎、手黑心辣,不知为何阎白枫非她莫娶!”
“这叫做情有独钟,也可说是情孽……”千面佛蒲敖说时,忽闻窗外夜风送来一声长啸,面色微变诧道:“金老传讯,似蓬莱双魅扑向此处,双魅不是追踪阎白枫么?为何来此?”
正说之间,一条身影疾落在门外,道:“少侠,可容邓安平一见么?”
简松逸道:“邓老师请进!”
人影一闪,现出邓安平,抱拳躬身道:“少侠,钟离胡已应召赶至,蓬莱双魅不知在何处得知风声谓司徒老夫人母女须与钟离胡晤面,不但如此,而且还探知司徒姑娘在此济世道院!”
“所以他们就赶来了。”简松逸冷冷一笑道:“留得他们活命,总是武林祸害,到不如趁此除去他们!”
司徒婵娟道:“我去会会双魅!”
千面佛蒲敖摇手阻止:“反不如激使双魅前往冷蔷宫送死,或与吕蔷蔷为敌,俾能瞧出吕蔷蔷武功造诣深浅。”
众人齐声赞同,纷纷掠出道院而去……
口 口 口
旷野中,蓬莱双魅迅快如风的身形猛然止步停住,只见前途立着一个紫纱蒙面的少女,后随捧剑四婢,彷佛极美,夜风过处衣袖飘舞,亭亭若仙。
司徒婵娟道:“两位可是蓬莱双魅么?”
双魅威慑江湖,甚少年轻晚辈敢当面直称双魅二字,不禁一怔。
戈戎沉声道:“姑娘是何来历?为何阻住老夫两人去路?”
“两位不是要找我么?”司徒婵娟盈盈一笑:“姑娘就是司徒白之女司徒婵娟!”
双魅不禁一惊,戈戎呵呵大笑道:“姑娘委实是快人快语,不错,老夫要找的是令尊下落,并无与姑娘为敌之意!”
司徒婵娟道:“家父下落可以奉告两位,只怕两位不敢前往!”
戈戎厉声道:“天下没有老夫两人不敢前去之处?”
“家父现在嵩山冷蔷宫!”司徒婵娟冷冷一笑:“我已柬邀冷蔷宫主来此晤面,三两日内她必然赶至,但家父安危与两位无干,当年如非两位,家父亦不致陷身冷蔷宫,固我不愿节外生枝,两位还请速回蓬莱吧!免得身败名裂!”
双魅不由胸中怒火沸腾,却强自按抑,戈盾厉声道:“小丫头,你若再敢出言冒犯老夫,别怨老夫出手无情!”
“就凭你们?”
语声起自双魅身后。
双魅倏地回头,只见是小阎罗阎玉手捧一柄阔剑威凌*射着自己两人,不禁面色大变,双双穿空拔起遁去……
第三十五章 是是非非何时了
东都洛阳,周平王东迁于此,汉将洛阳分置河南雒阳西县,汉光武都雒阳。历东晋,北魏,皆为都城。隋初为东京,后复拓建为新都,唐为东都,以其为历代所都,文物古迹之盛可想而知。
这日——
霾云布空,风砂狂劲,邙山南崖黄庐漫漫中现出一五旬上下僧人,灰衫肩披搭链,赤足芒鞋,手持镔铁禅杖,于晋宣寺陵前徘徊不去,低喟嗟叹。
风砂中隐现出六条魅影,冉冉*前。
那僧人似有所觉,头也不回,高喧一声佛号:“六位施主何意?老衲从未在江湖上结怨,亦不识六位来历,请即离去!”
“老和尚好锐敏的耳力,佩服佩服。”六人中起了一声冷峭如冰语声道:“不错,我等与你无仇无怨,只是受人之托,礼请老和尚劳步一见,便知究竟?”
老僧微微一笑道:“六位请回转告那位施主吧,老衲业已看破红尘,只有敬谢了。”说着缓缓转过身来。
六人均面蒙乌巾,露出眼孔,目光犹若寒电,慑人心神。
只见一人阴恻恻冷笑道:“老和尚,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上!”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一声宏亮佛号起自近处,入耳宛若洪钟,六人前扑之势已发,堪堪抓近那僧人身形之际突感一片无形罡气*来,触指生痛,又耳闻震耳欲聋佛号,不禁心中一惊,硬生生地倒跃了回来,倏地旋身,只见风砂漩浸中隐现数人。
正是那辣手罗刹展飞虹、百了禅师、燕京法华庵住持梵净师太,摘星手房四海四人。
百了禅师又高喧了一声佛号,合掌道:“六位未免强人所难,老衲也要强人所难了,佛门弟子怎可容人任意欺凌胁迫?六位施主请随老衲前往佛祖座前谢罪!”
六人虽不识百了禅师,梵净师太,摘星手房四海是何来历,都认得辣手罗刹展飞虹,一声风紧转身欲逃,只见面前人影一闪,房四海已阻住他们身前右掌一扬,断喝道:“倒!”
果真灵验异常,六人只觉右膝盖骨一麻,立时纷纷跽踣倒地不起。
展飞虹疾闪掠前,抓下六人蒙面黑巾,向房四海道:“果然是他们!”
那手持禅杖老僧高声道:“承蒙四位解厄,大德不足言谢,后会有期。”单掌躬身一揖。
百了禅师微微一笑道:“禅兄不瞧瞧六人是谁么?纵然禅兄看破红尘,亦须顾及千万生灵是否能免于涂炭?”
老僧闻言不禁动容,缓缓走前仔细观察六人面貌,认出一人,不禁脸色一变,惊道:“唐武,怎么是你?”
那被唤作唐武之人望了同伴五人一眼,闭口不言。
摘星手房四海忽撮嘴打出一盘唿哨,尖锐悠亮,传送开去,只见四外忽奔来十数黑衣带刀汉子。
为首之人向房四海躬身施礼问询有何吩咐。
房四海吩咐仅留下唐武一人后,其他五人先予带走。
俟黑衣劲装汉子等挟走五人后,房四海道:“唐武,现在没有什么顾忌了,有话尽可说出!”
展飞虹道:“不如去土洞,此处风劲砂涌,说话不便!”
邙山,名山而实土岭,上多古墓,土可耕种,以棉麦为主,自洛阳而来,接孟津偃师,巩三县接壤,连一二四百余里,山势平延,东西绵互,为雨水冲刷,多成南北沟道,深者至十余丈,两岸黄土壁立,如刀斧削成,土质坚固,乡民就崖壁凿穴而居,登山不见人家,仅见林木密布沟中,若人沟底,上望人家,又似悬居空际,诚奇观也。
摘星手房四海率先带路,领入一深邃穴洞。
洞内宽敞异常,人工凿成门户厢房,居中为堂厅,陈设虽简,却桌椅俱全,并悬吊四盏气死风灯,明亮如画。
唐武全身无力,不知中了是何暗器,倚壁而坐,苦笑了笑,目注老僧道:“皇上,恕奴才不能全礼,自知犯了滔天大罪,只求速死以谢罪惩!”
不言而知,这老僧就是灰心世事,弃皇位而不顾离宫出走的顺治皇帝。
老僧微微一笑道:“唐武,老衲已皈依佛门,并非皇上,你是受何人指使?”
唐武道:“奴才不能说,就是说出也无济于事!”
百了禅师道:“阿弥陀佛,唐施主你不便说,老衲何妨代施主说出,施主乃东明珠指使!”
唐武面上顿现惊容,却默不作声。
老僧长长叹息一声道:“老衲离宫多年,他们仍念念不忘找寻老衲下落,这又何必!唐武,你是奉命行事,老衲决不怪你!”
百了禅师微笑道:“禅兄,事实真象并非如此简单,唐武乃是趋炎附势小人。明珠原欲除去禅兄及当今,俾逐篡夺逆谋,以唐武昔年久随禅兄,当可辩识无疑,故以利禄收买唐武天涯访觅禅兄下落,不料如今皇上英明,察知明珠似有逆意,将其羽党遗散,恩宠渐没,明珠自知身危,遂急命唐武生擒禅兄,不惜孤注一掷,遂其挟诈逆谋!”
老僧叹息道:“天命攸归,非人力可强,赢致统一天下,称为始皇,以为子孙永继万世,如今安去哉—得道多助,无道伐罪,此千古不变之理,明珠无德,其不永乎?”
唐武瞑目如同入睡。
百了禅师正色道:“话虽如此,禅兄可知明珠意欲将禅兄擒回京城,迫使太后及当今调回党逆重兵逐其篡逆之谋,这么一来,动王之师必将刀兵回起,生灵涂炭,贫僧乃是汉人,此乃复国大好良机,但贫僧亦知天命攸归之理,即使今日贫僧等人如不制止唐武,明珠也无法得逞,复我炎汉亦非其时,难道禅兄忍见血流成渠,尸横千里么?”
老僧不禁悚然动容,躬身合十道:“贫衲愚昧,望禅师有以教我?”
百了禅师微微一笑,忽目注唐武道:“唐武,贫僧知你家人被明珠囚居密处,若败事或泄漏机密必将你家人杀之以绝后患,倘或贫僧可将你家人救出,又将如何?”
唐武闻言,倏地睁开双目,道:“大师如到唐某家小,唐某愿将明珠叛逆险谋和盘托出!”
百了禅师点点头笑道:“其实明珠之谋,当今业已获知,唐施主只知一鳞半爪,说舆不说无关重要,贫僧只须唐施主与这位禅师相助,消弭一场宫廷剧变及生黎免于刀兵之祸,于唐施主也是一大功德!”
唐武怎能不允……。
口 口 口
燕京
这日清晨,雾浓弥蒙,霏霏下着毛毛细雨,却不凉爽,反到燠热异常,汗流浃背。
明珠府外长巷内,忽传来声声叫卖:“冻黎,沙果……莲蓬……嫩甜脆……好啊……”
四个相府护卫正守护府外,闻得叫卖声,一个面如蟹壳护卫嘿了声:“真邪门,这季节怎有冻黎卖?”
另一护卫道:“真是少见多怪,生意买卖人,点子多生意好,他若无有冻黎,那能叫卖?”
说起冻黎并非燕京所产,出自兰州甘凉,个儿小皮厚,说有多难看就多难看,摘食甘涩,非隆多季节黎上附有冰壳,浸在凉水中褪冰,剥破一孔吮食,浓稠如蜜,人嘴即化,芳香长留口颊其味无穷。
那声声叫买之声悠扬响亮,相府忽步出一个长脸老者,落声道:“是叫卖冻黎的么?”
四个护卫同地躬身应了一声是。
老者道:“唤他进来,小姐要买,快!”言毕转身迳入府内而去。
一个护卫循声觅去,须臾领着一个村汉挑着一担水果进入相府。
方才那长脸老者正躬身向巴扎低声叙说。
巴扎踞坐一把交椅上,双眉微皱,似有很重心事,目睹挑贩进入厅内,挥手示意护卫退出。
挑贩放下担子道:“老爷,小的这冻黎系年前从皋兰运至,存在冰窖中……”
巴扎不待他说完,目露深意笑了笑:“你有各少我都买下来啦!”
挑贩速声称是,揭开篮盖,提出一只水桶,果然满桶冻黎浸在凉水内,只见那挑贩伸手采入桶底取出一封涂满白腊书信递与巴扎。
巴扎接过取出一锭纹银,道:“午刻时分你再送两桶冻黎来,不得有误!”
挑贩接过称谢唯唯称是午刻时分一准送到,担子挑上肩头出得府外而去。
巴扎道:“相爷下朝回府,就说巴某有要事求见密商。”言毕拿着那封腊函往西厢急步走去。
一个时辰后,明珠散朝回府,闻讯即召巴扎来密室晤见。
巴扎匆匆走入,道:“禀相爷,太上皇有稍息了!”
明珠闻言精神不禁一振,喜形于色道:“是唐武传来的么?大事可成,他现在何处?怎不来见老夫?”
“回相爷的话,唐武能来么?京城内外侦骑密布,尤其府外更是监视甚严。”巴扎摇了摇首,苦笑一声道:“唐武尚有所求,就看相爷应允与否?”
明珠呆得一呆,沉声道:“他有何求?”
“乞求释放他的满门家小,不然他将送入禁城内廷,将相爷密谋据实陈奏。”巴扎道:“看来相爷不能不准予所求了。”
明珠面色大变,愤然冷笑道:“老夫怎知唐武之言是实?”
“那到不会假。”巴扎说时递呈一函。
明珠接过一瞧不由心神略地大震,那是顺治亲笔所书,规劝明珠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并举述明珠之罪,历历如同目睹,面色大变,长叹一声道:“那只有释放了!”
巴扎眼珠一转,计上心头,道:“属下覆函唐武示知他家人所住之处,俟唐武一去即予狙杀,岂非永除后患!”
明珠面色一寒,冷笑道:“你又要出馊主意,老夫连遭挫逆,均是你的主张还不够么?你以为唐武定偕同那老昏君随行?就算能狙杀唐武,你能担保老昏君就无法逃走?”
巴扎悚然战懔躬身道:“还是相爷想得周到,属下这就去覆函唐武。”行礼退去。
明珠面上立蒙上一重阴霾,内心不由泛起患得患失之感。
口 口 口
西岳华山一片宁谧,祥和,欢欣。
由长老及一真师太遴选南华真人接替西华子执掌西岳门派。
再辣手罗刹展飞虹等到来,一真师太即将琼花崖所居让与百了大师及顺治皇上为参禅栖息之所。
顺治自称禅号灵因,与百了禅师异常投契。
百了禅师绝口不谈自己来历及江湖中事,相与参悟佛理禅义。
这日,晨光熹微,灵因与百了两位禅师晨课已毕,相与在谈之际,忽闻窗外传来辣手罗刹展飞虹娇叱道:“胆大匪徒,居然敢潜来琼花崖窥采,还不束手就搏!”
只听叼呵大笑道:“姑娘,本宫既非盗又非匪,只是奉有钦命查访一事,姑娘